汉代官方法服的文化内涵

汉代官方法服的文化内涵

一汉代中央政府对四野蛮的看法(一)“三锚”服饰文化的现实化《周易》记载“黄帝、尧和舜垂下衣服，为世界政府工作”。”陛下为臣建三表,设五饵,以此与单于争,则下匈奴犹振槁也。……匈奴好之,来者家长以上必衣绣,家少者乃衣文锦……令匈奴降者,时时得此而赐之,一国闻之见之者,希心而相告,人人冀幸,以为吾至可以得此,将以怀其目,一饵也。……降者若使者至也……令妇傅白黑绣衣而侍其堂者二三十人,或薄或掩,为其胡戏……令使、降者时得此而乐,一国闻之者、见之者,人人惟恐其后至也。以此怀其耳,一饵也。……于胡婴儿贵人子好可爱,有数十人,为绣衣……得近侍胡贵人……出绣衣,具带服,时以赐之,令数人得此而居之,一国闻者、见者,人人惟恐后至也。以此怀其心,一饵也暂且不论以上针对匈奴所设“五饵”,当时是否一厢情愿,抑或确有功效,然其中“三饵”均赖服饰为基本物质构件,其对于华夏衣冠服饰在对匈奴关系中作用的重视与肯定,都是毋庸置疑的。然以上意图实际意义上的现实化,必定要建立在国力比较优势的基础上,故在贾谊所处时代,汉朝所抛出的精美服饰“诱饵”,自然不会有所期望的实际效果但是,当汉朝取得对匈奴的优势后,以上理论便水到渠成地立即付诸实现,据《汉书·匈奴传下》载,甘露三年(公元前51)正月,呼韩邪单于朝汉宣帝于甘泉宫,被“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戾绶、玉具剑、佩刀……衣被七十七袭”;黄龙元年(公元前49),呼韩邪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百一十袭”同时,“赐以冠带”已不单纯是“五饵”类的物质赏赐,在某种程度上也象征着取得优势的汉朝,对匈奴在服饰文化上的一种“强制”引导。“冠带”者,汉代官方法服别称。由于前汉无冕服,各类型的“冠”,便成为法服、官服最核心的构件。据《后汉书·舆服下》载,汉代的冠有:长冠、委貌冠、皮弁冠、爵弁冠、通天冠、远游冠、高山冠、进贤冠、法冠、武冠、建华冠、方山冠、巧士冠、却非冠、却敌冠、樊哙冠、术氏冠、鹖冠等,其中“远游冠”,其“制如通天,有展筩横之于前,无山述,诸王所服也”当然,此时扮演这种“强制”引导的主角,还并不限于一般性、甚至包括有确定制度属性的“冠带”之类,而是还有“印绶”(授予单于为“玺绶”也)。例如,上面呼韩邪单于朝汉所获赐的“黄金玺戾绶”,对于降汉的呼韩邪单于臣属左伊秩訾,也“汉以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印绶”另外,从是时汉朝与“四夷”关系总体格局来讲,华夏服饰所带来的影响也已辐射到了西域的被征服地区(龟兹王绛宾)数来朝贺,乐汉衣服制度,归其国,治宫室,作檄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如汉家仪。外国胡人皆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赢(即‘骡’)也。”随着汉朝势力在元封三年(公元前108)进入朝鲜汉时赐衣帻、朝服、鼓吹,(高句骊)常从玄菟郡受之。后稍骄,不复诣郡,但于东界筑小城以受之,至今犹名此城为帻沟娄。“沟娄”者,句骊名“城”也。甚至是一些汉代帝王形制奇异的葬服,亦为该地区倾慕而求之,《太平御览·玉上》有曰:“汉时,夫馀王葬用玉钾(即‘金缕玉衣’新莽时期,由于对“四夷”政策的不切实际,使前汉经营多年得来之有利的与“四夷”关系的平稳格局迅速瓦解(二)东汉对匈奴的服饰赏赐公元1世纪前期,由于匈奴内部的彻底分裂,逐步使后汉在汉匈总体关系中再次变得比较主动,相应的服饰赏赐制度,亦开始循着前汉开辟的模式重新运行起来。其中最具象征意义者,乃是光武帝建武二十六年(50)“秋,南单于遣子入侍,奉奏诣阙。诏赐单于冠带、衣裳”有一点需要补充,由于匈奴在两汉对“四夷”关系中的分量,汉朝对外的服饰赏赐,实际使用多见诸汉匈交往之中。但是,作为汉朝构建——以中原王朝为中心——的汉与“四夷”关系秩序之整体理念中的—环,对外服饰赏赐使用面与层次实际是多元性的,除了上面提到的古代西域和朝鲜地区,南方少数民族聚居地区在可能的情况下,也会被纳入该体制之中,如“灵帝建宁三年(170),郁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乌浒人(交趾日南蛮)十余万内属,皆受冠带”二2金朝和南北朝时期的中原王朝(一)“江左”的历史趋势后汉末至西晋时期中原纷乱,关于对外族的服饰赏赐情况史载不多,正史仅见西晋永宁中(301—302),割据一方的慕容廆,因“燕垂大水,廆开仓振给,幽方获济。天子闻而嘉之,褒赐命服”一事东晋十六国时期,中原王朝进入了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由汉魏胤脉而下的传统意义上的中原王朝,被呼啸着进入中原的各少数民族集团挤退至江淮以南,成为偏安一隅的所谓“江左”。而空间概念上的中原地区,则成为匈奴、羯、氐、羌、鲜卑等“五胡”逐鹿之所。仅就对“四夷”的服饰赏赐而言,江左东晋虽是南迁朝廷,但仍循以前传统,如大兴三年(320)(二)北魏对“四夷”服饰赏赐南北朝时期,为了联结盟友共图北魏,江左各王朝通过“青海道”,即不通过河西走廊,而走今青海省柴达木盆地进入新疆的通路,与吐谷浑、柔然、河西,以及西域、甚至中亚等地区都建立了一定联系与此形成明显对比的是,史载北魏对外服饰赏赐活动,却在时间上颇为连贯,施赏对象也比较全面,基本包括了除南朝外,北魏直接面对之主要地区的所谓“四夷”,以下仅就《魏书》上表不但反映了服饰赏赐一直是北魏与“四夷”交往中的重要手段之一,而且也概略展现出北魏服饰赏赐制度的发展脉络。从北魏前期天兴至延和年间,对“四夷”服饰赏赐种类皆为形制模糊的“衣服”的情况看,此时的服饰赏赐可能更多的属于一般性物质赏赐,乃“结与国欢心”类物,其形制大约也都是北族习用的袴褶、袄帽之类。到太和年间,北魏对外服饰赏赐已开始针对不同对象,采用不同的服饰形制:对于“狼”种后裔之高车东、西魏与继之的北齐、北周,由于长期处于彼此国家对峙求存的环境,故对外关系中均视北向迎合突厥为首务;江左这时也处在梁末与陈朝时期,乃是南方政权最为赢弱的阶段。非强势的王朝谈不上有比较像样的对外服饰赏赐,故在该历史时期,中原王朝的此类活动相对沉寂。三鼎盛时期的西域女性形象隋朝是传统华夏空间地理概念上自后汉末以来,近300年分裂后的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经过文帝、炀帝20余年的经营,统一的中原王朝再次取得了相对于周边“四夷”的强势地位,这为其对“四夷”服饰赏赐活动的顺利进行,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与强大的物质基础。在6世纪末至7世纪初的王朝鼎盛时期,隋朝与“四夷”关系中的重点方向有三个:一是北方至西北的突厥,以及突厥影响较大的西域、铁勒等地;二是西方的吐谷浑;三是东北方的高丽。其中的吐谷浑,大业五年(609)在隋与铁勒的联合打击下君遁国溃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启民可汗的所作所为有迫于形势的因素,但其一而再、再而三“请袭冠带”的表现,确是自前汉以来,中原王朝在利用服饰赏赐经营与“四夷”关系的近七百年历史中,所能够达到的最理想成就了。而且,以上隋朝利用服饰“文物”取得的与突厥交往的成效,在西域也产生了相应的连锁反应。大业八年(612),在隋居住三年后归国的高昌王麹伯雅,计划在国中“解辫削衽”,向化华夏服饰,隋炀帝闻之大喜,乃“赐衣冠之具,仍班制造之式。并遣使人部领将送。(以使高昌)被以采章,复见车服之美,弃彼毡毛,还为冠带之国”同时,为了恢复是时中原王朝君民心目中的汉朝威仪,隋朝廷也一直关注东北方向发展势头令人焦虑的高丽四“四夷”服饰赏赐对“四夷”服饰赏赐由一般财物馈赠属性的服饰输出行为,转变为宣化华夏“文物”之政治诉求清晰的制度,标志着中原王朝在与周边“四夷”关系中,正逐步获得有利的战略态势。同时,意味着中原王朝的文化优越感,也在不断地得到自我肯定与再肯定。因此,从西汉甘露年间匈奴呼韩邪单于入朝开始,对“四夷”赏赐中的主导服饰形制便日渐呈现浓厚的华夏文化意象,其典型就是汉魏官服体系中的所谓“冠带”、“印绶”之属,这一制度特征在后汉时期更得以增强。十六国前期,因少数民族入主地理意义上的“中原”,以上制度传统可能多少受到了一些干扰。但随着苻秦王朝统一北方,及其基本倾向“华夏化”,汉魏制度在对“四夷”服饰赏赐方面得以恢复。南北朝中后期,由于北魏鲜卑统治者的汉化,对“四夷”服饰赏赐回归汉魏传统原轨的趋势也自然愈强。然而,非常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主导发展趋势的滚滚浪潮下,北魏同时却衍生出一种“胡汉双轨”的制度形态,即在其对“四夷”服饰赏赐活动中,与华夏“冠带”并行的还有夷狄的“袴褶”。北魏这一制度的产生,当时可能主要是建立在对服饰赏赐最佳效果的追求之上。这一制度的重要性并不仅在于此,而更在于其作为一个正统中原王朝——特别是孝文帝及其以后的北魏——之正常与“四夷”交往行为,从根本上却是对其所依附的汉魏传统制度母体的反动与悖论。这一点对后世的影响颇大。北朝末,鲜卑传统在两个对峙的中原王朝——北周与北齐——迅速而有力地恢复,但否极泰来,至隋朝践祚时,为了证明自己作为中原王朝统治者的合法性,以及国家对外斗争形势的需要,汉魏传统形态对“四夷”服饰赏赐制度发展史上的最高峰便来到了。隋朝大张旗鼓地在对“四夷”的服饰赏赐制度上“恢复”汉魏传统,除了隋炀帝个人的喜好外,可能还与其禅代宇文氏后周的不安心理有关,也许这样,方能标榜其“奉天承运”、领华夏正朔的天然合法性。但是,就制度本身而言,隋实际上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对汉代历史僵化的模仿,其在处理与“四夷”关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