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诗经》写本初探

敦煌《诗经》写本初探

《诗经》是中国第一部诗集，编纂于春秋。例如，公元前544年，吴国齐的儿子在鲁国看音乐。《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载了这一事件，包括周南、昭南、魁、义、志和。雅、优雅和赞美。15个民族的顺序不同于我们现在看到的诗歌，但风格名称没有区别。孔子也常提到“诗三百”,如《论语·子路》篇说:“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为政》篇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秦始皇焚书坑儒,先秦典籍损失惨重,“及秦皇驭宇,吞灭诸侯,先王坟籍,扫地皆尽”秦亡汉兴,惠帝时废除挟书之律,先秦典籍渐渐流行。由于流传地域与传授者的不同,西汉初期,流传的《诗》主要有三家:《齐诗》、《鲁诗》、《韩诗》,因其文本是用当时通行的隶书书写的,所以称为今文三家,简称三家诗。《齐诗》因流传于齐国而得名,最早的传授者是齐人辕固;《鲁诗》因流传于鲁国而得名,最早的传授者是鲁人申培;《韩诗》是燕人韩婴所传,因传授者而得名。到西汉中期,又有河间献王博士毛公作传的用先秦古文书写的《诗》,世称《毛诗》。1977年,在安徽阜阳双古堆一号汉墓出土了一批《诗经》竹简到东汉末,大儒郑玄为毛亨《毛诗故训传》作笺,他在《六艺论》中对自己所作之笺有一个解释:“注诗宗毛为主,其义若隐略,则更表明。如有不同,即下己意,使可识别也。”由于郑玄所笺《毛诗》是古文经,所以古文《毛诗》遂大行于世,三家诗渐趋没落。《隋书·经籍志》云:“《齐诗》,魏代已亡;《鲁诗》亡于西晋;《韩诗》虽存,无传之者。唯《毛诗郑笺》,至今独立。”敦煌《诗经》写卷,共有50号,包括斯坦因编号17号、伯希和编号13号、俄敦编号14号、北敦编号2号、日本藏4号。为便于大家查检,今不厌其繁,列卷号于下:英藏17号:S.10、S.134、S.329V、S.498、S.541、S.789、S.1442、S.1533V、S.1722B、S.2049、S.2729B、S.3330、S.3951、S.5705、S.6196、S.6346、S.11309。法藏13号:P.2506、P.2514、P.2529、P.2538、P.2570、P.2660、P.2669、P.2978、P.3383、P.3737、P.4072D、P.4634B、P.4994。俄藏14号:Дx.01068、Дx.01366、Дx.01640、Дx.05588、Дx.07475V、Дx.08248、Дx.09328、Дx.11933B、Дx.11937、Дx.12602、Дx.12697、Дx.12750、Дx.12759、Дx.15312。国图藏2号:BD14636、BD12252。日本藏4号:天理图书馆藏1号;杏雨书屋藏3号,羽015ノ一、羽015ノ二、羽015ノ三。《诗经》305篇,涉及者已有231首诗,其中完整的篇目达201首,已占全书的大半。我们知道,在敦煌遗书发现以前,大家所能见到的最早的《毛诗》版本是宋刻本,隋唐时期甚至隋唐以前的大量《毛诗》写本只是传统目录书上的记载,根本无缘得见。而敦煌《诗经》写本,是我们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宗的中古时期的手写本,为研究中古《诗经》学提供了极其宝贵的实证材料。一、《韩诗》本简称《毛诗》《隋书·儒林传序》云:“南北所治,章句好尚,互有不同。江左《周易》则王辅嗣,《尚书》则孔安国,《左传》则杜元凯。河、洛《左传》则服子慎,《尚书》、《周易》则郑康成。《诗》则并主于毛公,《礼》则同遵于郑氏。”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云:“《齐诗》久亡,《鲁诗》不过江东,《韩诗》虽在,人无传者。唯《毛诗郑笺》独立国学,今所遵用。”唐孔颖达承诏撰《五经正义》,其中《毛诗正义》即是以毛亨、郑玄之《毛诗传笺》为本。我们看看隋唐三部正史的相关著录即可明了当时《毛诗》所处的地位。在《隋书·经籍志》中,著录《诗》39部,没有《齐诗》,也没有《鲁诗》,《韩诗》只有3种,其馀36种皆为《毛诗》。《旧唐书·经籍志》著录《诗》30部,存《韩诗》3种,其馀27种皆为《毛诗》。《新唐书·艺文志》著录《诗》31部,4种《韩诗》,其馀27种为《毛诗》。《隋书·经籍志》、《旧唐书·经籍志》著录的三种《韩诗》是:韩婴《韩诗》二十卷,韩婴《韩诗外传》十卷,侯苞《韩诗翼要》十卷。《新唐书·艺文志》著录的4种《韩诗》,除以上三种外,增补一种卜商《集序》二卷潘重规先生谓可据敦煌《诗经》写卷,以觇六朝唐代诗学之风气:“今英法所藏敦煌诗经卷子,无不非《毛诗诂训传》。即仅录白文诸卷,如斯七八九、三三三○、六三四六,皆标题为郑氏笺,是敦煌所存六朝唐人卷子,皆毛传郑笺本也。观学者诵習之本,即知当时经学之风尚……是则六朝唐人之诗学,实毛郑大一统时期。”今所见50号《诗经》写卷,可分为4类:(1)白文本《毛诗》,共22号写卷。(2)毛亨、郑玄《毛诗传笺》,共23号写卷。(3)孔颖达《毛诗正义》,共2号写卷。(4)佚名《毛诗音》,共3号写卷。这50号写卷,23号为《毛诗传笺》,接近总数的一半;其他白文本《毛诗》、孔颖达《毛诗正义》、《毛诗音》共27号写卷。白文本《毛诗》,即只录《毛诗》经文及《毛诗序》的写本,但它们据以抄录的底本却是《毛诗传笺》本。請看以下三例:S.789号,起《周南·汉广》,至《鄘风·干旄》,174行,白文无注,但其中却有“周南鹊巢诂训传第二毛诗国风郑氏笺”、“鄁栢舟故训传第三毛诗国风郑氏笺”这样的小题,可知这是以《毛诗传笺》本为底本的,只不过抄录时删去了毛传和郑笺。又如S.3330,起《小雅·鸿雁之什·鸿雁》第二章“之子于垣”,至《小雅·节南山之什·十月之交》末句“我不敢效我友自逸”,64行,白文无注,存《鸿雁之什》十诗及《节南山之什》三诗共13首诗的内容。第34行有子目“节南山之诂训传弟十九毛诗国风小雅郑氏笺”,知其所据者为《毛诗传笺》本。又如S.1722B,存《诗大序》及《周南》十一篇全部,白文无注,共91行,首题“周南关雎诂训传弟一毛诗国风”,尾题“周南之国十有一篇凡三千九百六十三字”。题为“周南关雎诂训传”,应是《毛诗》,然仅录序及经文,并无毛传及郑笺的内容。写卷尾题下有“凡三千九百六十三字”句。案《周南》159句,共630字,即使算上《诗大序》及各篇之小序及其尾题章句数,亦仅1534字,远远不及3963字之数。今注疏本中经传笺之总字数为4048字至於孔颖达《毛诗正义》,即是为《毛诗传笺》作疏,孔氏坚持“疏不破注”的原则,所作疏释必符合毛传、郑笺,其所据以作疏之本自然是《毛诗传笺》本。两种《毛诗音》写卷,摘字为音,词目单行大字,注文双行小字,将其词目与《毛诗传笺》本对照,可知皆以《毛诗传笺》为底本。1944年8月,敦煌艺术研究所(今敦煌研究院)在莫高窟中寺后园的土地庙残塑体内发现六朝写本《诗经》,土地庙写本虽非出于藏经洞由此可知,敦煌所出《诗经》写本,全部是《毛诗》,而且只有一件非藏经洞写卷不是《毛诗传笺》本,其他的全部属于《毛诗传笺》系统。中古时期,僻处西陲的敦煌,与中原地区一样,《毛诗》处于独尊地位。二、《唐石经》第十四卷《隋书·经籍志》“诗类”谓“《毛诗》二十卷,汉河间太守傅毛苌传,郑氏笺”S.789《周南·汉广》至《鄘风·干旄》,在“鄁栢舟故训传第三”下有“卷二”二字,在“鄘栢舟诂训传第四”下有“卷三”二字,《唐石经》正“邶风”在第二卷,“鄘风”在第三卷。P.2529在篇后小题“《溱洧》二章章十二句”下有“卷弟四”三字,《溱洧》是《郑风》最后一篇,《唐石经》“郑风”正在第四卷。P.2529在《魏风》末有“卷苐五”三字,P.2669《齐风》题下有“卷五”二字,《唐石经》“齐风”、“魏风”合为第五卷。P.2529在《唐风》”题下有“卷苐六”三字,在《秦风》末有“卷六”二字,《唐石经》“唐风”、“秦风”合为第六卷。P.4994、P.2514、P.2570在《小雅·鹿鸣之什》末均有“毛诗卷苐九”五字,《唐石经》第九卷的内容正为《鹿鸣之什》。P.2506《小雅·南有嘉魚之什》尾题“毛诗卷第十”,與《唐石经》同。P.2978《小雅·节南山之什》尾题“卷苐十二”,S.3330《小雅·节南山之什》首题“毛诗卷苐十二”,与《唐石经》同。P.2978在《小雅·谷风之什》题下有“卷苐十三”四字,《唐石经》第十三卷正《小雅·谷风之什》内容。BD14636《大雅·文王之什》题下有“卷什六”三字,与《唐石经》同。以上诸写本的分卷与《唐石经》同。三、孔颖达等《复杂经》,武帝时,都在此官,魏晋南北朝时期,学者辈出,经学有南学、北学之分,加上儒释道三教的分争融合及儒学内部派系林立,异说纷纭。隋朝国祚短暂,未能有所作为。唐太宗贞观四年,诏令颜师古校订五经,以统一长期以来由于师传、经说的不同以及辗转传抄而形成的文本差异。贞观十二年(638),诏大儒孔颖达等撰修《五经正义》,以统一异说纷纭之经义。中经两次修订,于高宗永徽四年(653)颁行天下,作为科举考试的标准。但由于唐本《正义》不存于世,后人论《正义》之体裁,往往根据宋刻单疏本推论。或谓经、注均载全文;或谓释经不标起止,释注方标起止;或谓注文省略不录,但有时录全文;或谓标明经、注起止敦煌写卷有两个《毛诗正义》残片:(1)Дх.09328号残片,存《大雅·思齐》,仅4残行,不能知其体裁格式。(2)S.498号写本,存《大雅·民劳》部分,共37行,经、传、笺皆标起止,而不出全文;经、传、笺之起止用朱书,正义用墨书。王重民云:“传笺起止朱书,正义墨书,凡‘民’字皆作‘人’,孔氏原书应如是也。”四、藏经洞写本的《毛诗音》刻卷魏晋南北朝隋唐是音韵蜂出的时期,当时流行为群籍注音,谢启昆《小学考》著录了这样的音义书达85种,关于《诗经》的音义书,也有15种之多。但除了陆德明的《经典释文·毛诗音义》外,没有一种保存下来。这些音义书的內容零星散见于群籍之引用,虽然经过历代辑佚家的艰苦工作,已经有了大量的辑佚本,但材料较少而且不成系统。藏经洞写本中,有两种《毛诗音》写卷,是我们从未见到过的佚籍。(1)S.2729B+Дх.01366《毛诗音》,是一件写卷的两部分,分别收藏在英国与俄国,俄国学者孟列夫与台湾学者潘重规证明这是同一个写卷的内容(2)P.3383《毛诗音》,收藏在法国国家图书馆,存《毛诗·大雅》之《文王之什·旱麓》至《蕩之什·召旻》部分二十七篇诗的音义,共96行。体例亦与《经典释文》相近,以毛亨传、郑玄笺《诗经》为底本,摘字注音。这两种《毛诗音》写卷的作者不可考,但都是唐朝抄本,可以肯定是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的音义书。通过这两种写卷,我们不仅可以一睹当时《毛诗》音义类著作的面貌,并可把它们的音注作为中古音研究的重要资料。而且《毛诗音》写卷为六朝隋唐时期作品,其所用《毛诗》之底本无疑亦是当时的文本,故亦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笔者曾有专文作过探讨五、《毛诗音隐》一卷《隋书·经籍志》云:“梁有《毛诗背隐义》二卷,宋中散大夫徐广撰;……《毛诗总集》六卷,《毛诗隐义》十卷,并梁处士何胤撰。亡。”又云:“《毛诗音隐》一卷,干氏撰。亡。”S.10卷背、P.2669卷背均有以极小之字所写字音,注于正面的经、传、笺之字的对应位置。潘重规先生认为这就是“隐”一类著作的原貌:“所谓隐者,特以所著书于卷背,隐而不现,故名为隐,非有他义也。”六、《诗》作“如之也”从事典籍研究的目的,就是为了正确地了解古代社会、文化的面貌以及古人的思想、信仰、生活等,为现实服务。而进行深入的研究,首先必须还原典籍原貌,历代学者为此注入了大量心血,对传世典籍进行校勘。特别是乾嘉诸儒,他们凭藉深厚的小学功底,在资料的占有上可谓竭泽而渔,在《诗经》的文本校勘方面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所以,要在校勘上有更进一步发展,必须依赖出土文献。敦煌《毛诗》写卷都为中古时期写本,是汉晋简本时代与宋以後的刻本时代之间《毛诗传笺》文本演变的重要一环,对于我们探寻汉时《毛诗》文本之原貌具有重要的价值。试举数例:(1)《大雅·桑柔》:“忧心慇慇,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孔棘我圉。”此为《桑柔》篇第四章,其偶数句之宇、怒、处、圉相押,而其奇数句之慇、辰、东、当亦押韵,然慇、辰、在真文部,而“东”则为东部字。“西”为脂部字,脂部与真文部对转。江有诰《古韵总论》曰:“《诗》中八句交互隔协者,每缺弟七句不韵。《沔水》之‘莫肎念乱’,《正月》之‘楀维师氏’,《桑柔》之‘其何能淑’,《板》之‘先民有言’,《出车》之‘王事多难’,皆七句也。惟‘自西徂东’以五句不韵。愚谓当作‘自东徂西’,西与慇、辰、痻元文通韵,传写者误倒其文耳。”(2)《鄘风·蝃蝀》:“乃如之人也,怀昬姻也。”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云:《列女传·陈女夏姬篇》:“《诗》云:‘乃如之人兮,怀昏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言嬖色殒命也。《韩诗外传》一略云:不肖者精化始具,触情纵欲,是以年寿极夭而性不长。《诗》曰:“乃如之人兮,怀昏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说苑·辨物篇》引《诗》语并同。据此,鲁、韩作“兮”。王氏因《列女传》、《韩诗外传》、《说苑》作“兮”而认为《毛诗》作“也”而《鲁诗》、《韩诗》作“兮”。P.2529第202行作“乃如之人兮”,与《列女传》等所引同,而P.2529写卷为《毛诗》,是唐时《毛诗》文本有作“兮”而不作“也”者。段玉裁《诗经小学》于《君子偕老》“玼兮玼兮,其之翟也”下云:“此篇‘也’字疑古皆作‘兮’……古《尚书》、《周易》无‘也’字,《毛诗》、《周官》始见,而孔门盛行之。‘兮’在第十六部,‘也’在第十七部,部异而音近,各书所用‘也’字本‘兮’字之假借。”(3)《豳风·伐柯》:“伐柯如何?匪斧不克。”S.1442、S.2049“伐柯如何”作“伐柯如之何”。李富孙云:“《白帖》十七、八十二,《艺文类聚》四十,《御览》五百四十一引作‘如之何’,下句同。案:《白帖》诸本引作‘如之何’,当涉‘南山崔崔’之文而误。”《礼记·坊记》引《诗》云:“伐柯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蓺麻如之何,横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正义》释之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