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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中后期清朝对越南问题的认识、态度与主张

19世纪,法国侵略越南后,中法两国政府之间的谈判是近代中法关系史上的一项重要步骤。法国对越南的侵略及其对中国西南边疆的觊觎由来已久。早在19世纪40年代,法国军舰就到越南沿海挑衅,此后又陆续占领了交趾支那地区。起初,法国人注意到了清朝和越南阮朝之间的宗藩关系,看到“安南政府为法国的债务国,又为中国的属国”本文所指称的“越南问题”,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本文旨在还原这一时期“越南问题”的来龙去脉与清廷内部的处变策略,从一个侧面呈现传统宗藩关系和近代中国与列强关系的复杂纠葛。一、清末清初期对法国侵略越南的实际情况如上述,法国侵占交趾支那的活动长达几十年,清政府不仅未予过问,甚至知情甚少。事实上,鸦片战争前中国(包括清朝)与邻近国家的关系主要是以朝贡为纽带维系的宗藩关系,处理对外关系的信条是“天子有道,守在四夷,王者不勤远略”这种情况到同治光绪两朝之交有了转变,由于危及疆圉,清政府开始对法国侵略越南的局势表示关心。1873年(同治十二年)刘长佑指出:“……越南之患,法国为最,黎裔次之,白苗与黄崇英等似无足深虑。……臣窃谓黎裔为患,越南受之;法国为患,不仅越南受之。”然而,此时清政府对法越条约无视中国的宗主权极为不满,但对越南问题的态度受到如下两个方面的影响:一方面越南照旧贡华。清政府出于中国对越南的传统政策,故示恩德以羁縻越南,不惜劳师糜饷应越之邀助其剿匪;对越南内政外交既不置之度外也不有意干涉,即便对越法之间的活动也未予过问,同时还担心若不援助,“越南不支,必借师于法人,以后为其所制,而两粤之外障益隳”二、关于中国对法国侵略越南的反应探讨清政府对时局的应变,当首先考察清政府卷入“越南问题”前中国外交领域的变化。19世纪60年代后,鉴于太平天国的震荡和英法联军攻占北京的耻辱,清政府内部的洋务派提出“自强”的口号,幻想能够中兴王朝,这也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对外政策的一部分。一方面,清政府竭力避免与列强发生冲突,强调与列强保持和平;另一方面则认为建立自己的力量有助于维护这种和平。一些官员提出,应使“朝野内外以庚申之耻常悬目前”,以“持久之精神”,致力“自强”,以“待来日之角逐”清政府中的一些人对国际形势的变化的认识,特别是周边藩属普遍受到侵略,边疆危机四伏,使他们不能不思索中国的出路。光绪五年(1879)三月,曾纪泽与日本驻英公使吴雅娜谈及高丽、琉球诸国时说道:“西洋各国,以公法自相维制,保全小国附庸,俾皆有自主之权,息兵安民最善之法。……吾亚细亚诸国,大小相介,强弱相错,亦宜以公法相持,俾弱小之邦足以自立,则大者亦暗受其利,不可恃兵加以凌人也。”当然,其时中国的周边属国普遍受到侵略,为了国家的安全和上国的荣誉,中国对属国问题的关心是普遍的,行动却又是无力的,70年代中中日关于琉球问题的争执就是在朝廷上下的议论中不了了之,前述清政府对法国侵略越南的最初反应也是例证。由此,面对法国制造的“越南问题”,在与法交涉的过程中,清廷内部呈现出几种应对策略,表现在:1.案外情况与主张的自然性越南问题牵涉到中国与列强、中国与周边藩属双重关系,发表政论不能不从这两个方面进行分析。李鸿章说:“中法交涉动关全局,是以谋划之始断不可轻于言战。”然而,当时中法“和好”只能以中国满足法国要求来实现,而这便意味着中国放弃对越南的宗主权,与强邻划界分守,开放云南通商,所有这些都是清政府所不情愿的,而李鸿章认为这一切都是可许的。李列举了越南的种种“悖妄”之端,如道光二十九年越南总督(原书如此———笔者)阮登楷竟与上国妄云“邦交之礼”和逃避封贡之言;割南圻予法,亦未具报;同治十三年又私自与法立约,“乐为自主之国,不愿为中国统属”,以及后来种种“昧于趋向,首鼠两端”的行为。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历史事实。因此,李说越南“今为法人所逼,始效秦庭之哭,求助上国……衡以大义,即使废置其君,灭绝其国,与汉之弃珠崖等耳。”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清政府对于西方列强不得不“曲体其情,俯就其议”曾国荃亦持类似观点,他在给刘长佑的信中说:“越南近事,据各地报称,越主张在议和。……以地势而论,关外最先吃重,人力、财力均难展字小之策,尽在高明洞鉴之中。”与这种弃越论相彼此的是代理粤督裕宽的不干预主张。光绪八年(1882)四月,他上呈了这样一道奏文:“……越南初与法人立约,其中条款所损实繁,此时换立约章,自必更多要挟。若中国预闻其事,势不得不代与法争,争之而不听,徒损威信,无益事机。(越人)初与法人立约,未尝请命于中国,今日虽未呼吁,并不患无词以拒之也。”此外,滇抚唐炯以道光年间“英人无如我粤东,何乃以兵轮间阑入江南,致成虚耗”为鉴,认为“耗三省之力代越守土,在彼无丝毫之益,在我有邱山之损”,“出境兴师,甚非长策。”关于分界与通商云南,李鸿章也认为并不可怕,“即如滇境通商,他日果得人妥办,于国于民决无大损,可于各海口通商之事验之。法人既得越南,形格势阻,岂能遽入滇粤?但妥议约章,划界分守,当能永久相安,可于中俄之接壤之事验之。”必须指出,主和派的妥协主张也并不表明他们坐视国家的沉沦,他们同样有自强的企图,只是他们的思想有些与众不同。总理衙门大臣周家楣在与醇亲王议事时说:“此关(指主战———笔者)必不可轻动,轻动则力量一耗,将来即不能自强矣。”总之,不能说主和弃藩派没有看到越南问题的严重性,而是他们更加注意对中国自身兵备和中越关系的客观估计和看法。主和弃藩的主张实际上与清政府的自我虚弱感相暗合,因此对清政府决策的影响很大。2.曾纪泽提出的“跨文化”主张与上述主和派弃藩主张相应的还有另一种积极干预的主张———将藩属实质化,主张备战求和,抵抗侵略,以达到保藩固边的目的,其代表人物是曾纪泽和薛福成等。曾纪泽对越南问题的严重性有较清楚的认识,“越南后隶藩服,为滇粤屏蔽,”若听任法国侵削,“则滇粤藩篱为他族所通处,后患不可胜言。”法国虽也是西方强国,但较之英、俄、德等国尚为较弱的一个,曾纪泽身居海外,对此较为了解。普法战后,法国元气大伤,一时难以重振,国内各派政治势力的分歧较大。薛福成也持类似看法。他致书张佩纶,说“越南安危,视乎中国措注之得失,实为中外交涉一大关键。”那么,如何把握好这个机会呢?薛福成就曾论述“中国不勤远略之误”当李宝关于分界保护越南之议出笼后,曾纪泽在上李鸿章书中更明确地说出他的强化对越南的实际控制的主张,“仿驻藏之例,奏派驻越大臣,统劲旅以镇之。府县之官,仍用越人,我操黜陟之权,仍命越王颁以敕谕,整顿商人”;并准备如“异日法人废保护之名,据其所得而有之”时,“则我亦据所得而有之,人不能以我占属国之地而议我,盖知其势之不得已也,先扼险要以拒强邻,实目前之急务。虽不能悉防后患,然祸发亦当稍迟。”对李宝议和,薛福成也不是像清议官员及一些疆臣那样断议是非,而是认为分界保护之议是“中国盛衰强弱之机括所由分也”对于越南问题,他们较少空论上国的义务、宗主的虚名,也更加注意战略地区的控制。曾纪泽在致总署函中这样说:“红江通行轮舟,则云南十日可以至海口,……吾华自据该江以便利,则由京师达滇,兼旬而已,于控制之道,裨益良多。否则,亦宜以力护助越南,保守该江,不使他国据以逼我。”曾纪泽长期身居欧洲,留心于大国政治。因此,他还试图从欧洲政治的角度来解释越南问题。光绪八年(1882)三月二十三日,他与佛莱西讷会晤时说:“中国乃越南邻近之大国,越南乃朝贡中国的邻邦,法国若欲灭之,中国不能置若罔闻。”“中国愿与越南为邻,不愿与大国连界,与大国连界,恐生事端,两不相宜。查泰西各国立比利时、瑞士等国之意,皆为隔阂大国,以杜争端。越南界于中国地方与法国属地之间,其势相同,不可废之。”曾、薛之论不再强调空洞的字小之仁,主张采取一切手段,提出藩属实质化、控制红河以北乃至分越一隅的主张,这无疑是对中国传统的对属国政策的一种修正,以适应近代社会历史发展的要求。他们还带来了关于法国和西方的最新消息和知识,曾对当时的主战论发生了影响。如曾纪泽对法国内政外交困难的报告和欧洲政治的分析,使清议派据以认为法国为“强弩之末”,使彭玉麟等疆臣也懂得越南问题,“即以泰西之事论之,英国以并境争比利时,以印度而争阿富汗,即揆之万国公法,势不能坐视也。”通常人们说他们是有名的主战派,可是他们从来就不反对议和。在中法越南问题交涉初期,曾纪泽“并不一定主战,只是备战求和”3.传统价值观的影响主战自强论主要出自疆臣,他们对越南问题的迫切性认识最为深刻。光绪七年(1881)云贵总督刘长佑上疏说:“边省者,中国之门户;外藩者,中国之藩篱。藩篱陷则门户危,门户危则堂室震。越南为滇粤之唇齿,……(法人)志吞全境。既得之后,必请立领事于蒙自等处,以攘山矿金锡之利,或取道川蜀以通江海,据列邦通商口岸之上游”。他们对越南问题所提出的一些主张反映出传统价值观对他们的影响,同时也可感到一点时代精神的影响。对越南,他们仍是从中国对属国的传统政策与惯例出发,主张要“蔚越藩乞救之心”,以便证明“圣朝始终字小之仁”。对于越南种种自外生成的行径,他们也根据固有观念去评估。首先是不理解。刘长佑光绪八年(1882)在致总理衙门函中说:越王对法俯首从约,“但畏悍夷之势,不顾天朝之威,可谓大惑不解。”不过,在他们的言论中已不自觉地流露出中国于属国力有未逮的无奈。刘长佑曾援中国向不干预属国之政以自解,“越之议和既未相闻,在我亦可若为不知,示以镇定,借遏他图。”4.提出属国问题的舆论清议派,也称清流派,在当时是一个以翰林院学士等为主的一个相对博杂的群体,他们大多是一些意气昂扬的文人学士,既有强烈的危机感,也有强烈的自强愿望。张之洞、张佩纶、邓承修、陈宝琛、周德润等是其中著名人物,在越南问题上主战呼声最高。他们一方面为中兴之势所鼓舞,另一方面又间接而片面地了解到法国的孤立与虚弱,感到形势对我有利而振奋。在他们看来,捻军起义被镇压后国家承平,“盖今日中法事势,彼无助兵之与国,我多习战之宿将,此与道光庚子异者也。……有越军以分其势,以刘团以杀其锋,此与前三年俄事异者也。”清议派的主战论是当时最激昂的,光绪九年底十年初清军在北圻节节败退之时,仍没有暂减语势。他们指责主和派“因循误国”,也指责政府上下不认真备战,“廷臣以战为尝试,冀得一当以成功;疆吏以战为空谈,而图苟且以从事。”认为“为今之计,莫若以安南委之,而我得以乘间布置”,“然后,明降谕旨,布告列邦,正其灭我属国之罪,遣将出关,且战且守,胜固战,败亦战,求久远之利,不贪旦夕之功,期以十年,誓灭此寇。”然而,书生意气虽然高昂,毕竟只能造成一种舆论,对于严峻的现实,他们又显得软弱无力,他们不能从根本上反对和议。光绪十年(1884)四月十二日,伯彦讷谟祜等人上奏赞成同福禄诺和谈,有159人签名,只有张佩纶为首的31人拒绝画稿。作为中法越南交涉的旁观者,清议官员根据时局的变化,发表自己的看法和主张,其中不无矛盾之处。他们特别强调中国作为宗主国的权利,不容法人侵害。当李脱于上海、天津议和时,河南道监察御史陈启泰说:如“与之立约,必令其认越南为中国属国,将占据北圻之城迅速退出。以后越南权利悉由中国代为主持,红江上下无须法人保护,旧约作为废纸。并简派驻越大臣与之商办。”法人得寸进尺,步步逼胁,北黎事件以后又生出赔费与据台为质的要求,这无疑使清议官员看不到一线转圜的希望,因此,他们的主战论更加激烈,认为非对法人大加惩创不能有转机。掌河南道监察御史吴峋于光绪十年六月十六日上奏说:“为今之计,如大举前进,每年拚出军饷六、七百万,照恢复新疆办法恢复全越,此策之最上者也。”对于属国问题,清议派的态度存在多重矛盾。首先他们重视中国自身的义务和责任。内阁学士廖寿恒说:“越南未尝不日望救于天朝也,可惜者,当黑旗听用之初,我朝未遣师一旅驰驻越都以争先着耳。”尽管清议派普遍认为,从宗藩义务上不能不干预越南问题,甚至有人认为“置越南而不争,与割地何异?”三、中西关系法的实践综上所述,清政府内部对于这个既牵涉到传统宗藩关系又牵涉到近代中国与列强关系的越南问题的认识、态度及主张极为复杂。这些主张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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