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书隋书志》文献重出现象辨析

《隋书隋书志》文献重出现象辨析

《李经》是中国书目研究史上的一项重要地位。然而历代学者对之褒贬不一。《史通·书志》批评道:“近世有著《隋书》者,乃广包众作,勒成二志,骋其繁富,百倍前修。非唯循覆车而重轨,亦复加阔眉以半额者矣”,“自史之立志,非复一门,其理有不安,多从沿革。唯艺文一体,古今是同,详求厥义,未见其可。愚谓凡撰志者,宜除此篇”一、《隋志》文献称名顾名思义,文献重出特指某种典籍重复出现于目录学著作之中。以《隋书·经籍志》为典型,清人章宗源考证其史部地理类著录京相璠等撰《春秋土地名》三卷,即云“经部春秋类已见,此系重出”据郑樵《通志·校雠略》,《隋志》著录文献“重复”者,具体表现为:“《嘉瑞记》、《祥瑞记》二书,既出杂传,又出五行;《诸葛武侯集诫》、《众贤诫》、《曹大家女诫》、《正顺志》、《娣姒训》、《女诫》、《女训》凡数种书,既出儒家,又出总集;《众僧传》、《高僧传》、《梁皇大舍记》、《法藏目录》、《元门宝海》等书,既出杂传,又出杂家”;“陶弘景《天仪说要》,天文类中两出;赵政《甲寅元历序》,历数中两出;《黄帝飞鸟历》与《海中仙人占灾祥书》,五行类中两出;庾季才《地形志》,地理类中两出”更为详细地讲,《隋志》子部儒家类著录有《诸葛武侯集诫》二卷、《众贤诫》十三卷、《曹大家女诫》一卷、《贞顺志》一卷、《娣娰训》一卷;集部总集类著录有《诸葛武侯诫》一卷、《众贤诫集》十卷(残缺)、《女诫》一卷(曹大家撰)、《贞顺志》一卷、《娣娰训》一卷(冯少胄撰)、《女诫》一卷。《隋志》史部杂传类著录有《高僧传》六卷(虞孝敬撰)、《众僧传》二十卷(裴子野撰)、《梁武皇帝大舍》三卷(严暠撰);子部杂家类著录有《高僧传》六卷(虞孝敬撰)、《众僧传》二十卷(裴子野撰)、《皇帝菩萨清净大舍记》三卷(谢吴撰,亡)。那么,郑氏认定“同一种文献在两种类别中出现”,其实在文献称名、卷数甚至撰者等方面并未严格要求。抑又,《隋志》子部天文类著录《天仪说要》一卷(陶弘景撰)两次;子部历数类著录《甲寅元历序》一卷(赵另据钱大昕《隋书考异》,《隋志》著录文献“一书而重出者”,具体表现为:“京相璠《春秋土地名》三卷,一见春秋类,一见地理类;李槩《战国春秋》二十卷,一见古史类,一见霸史类;裴子野《众僧传》二十卷,一见杂传类,一见杂家类;《诸葛武侯集诫》二卷(总集作一卷)、《众贤诫》十三卷(总集作十卷)、《女鉴》一卷、《妇人训诫集》十一卷、《娣姒训》一卷、《曹大家女诫》一卷、《贞顺志》一卷,俱一见儒家类,一见总集类。又如服虔《春秋汉议驳》二卷,两收于春秋类;赵今对照《隋志》,结合前述郑樵所列,可见钱氏举例基本属实,然而所谓《诸葛武侯集诫》等七书,“俱一见儒家类,一见总集类”,并不完全符合实际。抑又,《隋志》经部春秋类著录有《春秋左氏膏肓释痾》十卷,附注曰“服虔撰。梁有《春秋汉议驳》二卷,服虔撰,亡”;同类亦著录有《驳何氏汉议》二卷,附注云“郑玄撰。梁有《汉议驳》二卷,服虔撰,亡”文献重出应该如何界定?以《隋志》子部医方类为例,该类著录《神农本草》八卷,附注“梁有《陶隐居本草》十卷”、“《陶弘景本草经集注》七卷”并亡。姚振宗遂断定:“此一段所注‘梁有’亡书,陶氏《本草》乃前后两见,不相比附,岂《七录》所载,果如是乎?然则本志所注‘梁有’,不尽是《七录》,观于此尤可信也。十卷或附合隐居他书,或十为七之写误。”窃以为,适当考虑文献称名特别是严格要求卷数和撰者相同,应该是判断文献重出的前提条件。换句话说,只有某种典籍在文献称名上差异不大,必须是卷数和撰者相同并且重复出现于《隋志》,才可称得上真正意义的文献重出。其原因在于:首先,文献称名可断定文本内容。文献称名完全不同,文本内容大多各异。文献称名略有差异,文本内容有可能相同,也有可能各异。在这些情况下判断重出与否,还有必要考虑撰者和文献的卷数。以上述三家所列为例,在没有亲见原著的情况下,《诸葛武侯集诫》二卷与《诸葛武侯诫》一卷、《众贤诫》十三卷与《众贤诫集》十卷,它们是否属于同一种文献,尚需我们进一步考证。其次,文献卷数不同,往往意味着版本各异,而且还可能牵涉到校勘、训诂以及编纂等,具体情况比较复杂。在不标明撰者或者撰者相同的情况下,《隋志》著录两种不同卷数的同名文献,或有凸显其存录之意,不宜简单地界定为“重出”。在这种情况下判断重出与否,还有必要考虑文献称名。由此,《隋志》著录庾季才撰《地形志》八十七卷本与八十卷本、顾夷撰《吴郡记》一卷本与二卷本,它们是否属于文献重出,同样有必要谨慎对待。再次,文献撰者不同,说明文本不同,必定不能算作文献重出。这里,《隋志》著录严暠撰《梁武皇帝大舍》与谢吴撰《皇帝菩萨清净大舍记》,绝非文献重出之例。要之,缘于《隋志》撰者缺乏熟读原典之功,而是较多地汇聚并且抄录了前代的目录学成果,故对其文献重出现象应该有所判断和限定。二、《易错》类,仅有一种编码,其编码也有三种情况相反,倘若使用比较宽泛的界定,那么《隋志》著录重出文献的数量将增加不少。最为典型的例证是,如果不要求某种典籍卷数相同,那么《隋志》著录经部易类萧子政撰《周易系辞义疏》二卷与三卷,经部礼类徐广撰《礼论答问》八卷与十三卷以及《礼答问》二卷(徐广撰,残缺,梁十一卷),经部乐类郑译撰《乐府声调》三卷与六卷,经部论语类郑玄注《论语》九卷与十卷,子部五行类京房撰《周易飞候》六卷与九卷,子部五行类郭璞撰《周易新林》四卷与九卷等;以及著录经部礼类王俭撰《礼答问》三卷与《礼义答问》八卷,经部春秋类何休撰《春秋议》十卷与《春秋汉议》十三卷;以及著录子部兵家类《棋九品序录》一卷(范汪等注)与《棋势》四卷附注“梁有《围棋九品序录》五卷,范汪等撰,亡”,子部五行类《师旷书》三卷与《杂占梦书》一卷附注“梁有《师旷占》五卷,亡”,子部医方类《偃侧人经》二卷(秦承祖撰)与《黄帝针经》九卷附注“梁有秦承祖《偃侧杂针灸经》三卷,亡”;以及著录经部诗类《毛诗笺音证》十卷附注“梁有《毛诗音》十六卷,徐邈等撰;《毛诗音》二卷,徐邈撰”,经部易类《周易大义》一卷附注“梁有《周易错》八卷,京房撰,亡”与子部五行类《周易错卦》七卷(京房撰)等等;理应均属于文献重出之列。与之不同的是,这里依照笔者的判断和限定,亦即适当考虑文献称名,严格要求卷数和撰者相同,抑又结合郑氏、钱氏举例,特别是充分参考姚氏例证及其具体考说,得见《隋志》著录重出文献,详细表现为以下几种情况第一,某种文献两次出现于不同大类中的不同小类。这种“重出”现象较为常见,主要包括:1.经部易类《周易玄品》二卷与子部五行类《周易玄品》二卷;2.经部春秋类《春秋土地名》三卷(晋裴秀客京相璠等撰)与史部地理类《春秋土地名》三卷(晋裴秀客京相璠撰);3.史部杂传类《高僧传》六卷(虞孝敬撰)与子部杂家类《高僧传》六卷(虞孝敬撰);4.史部杂传类《众僧传》二十卷(裴子野撰)与子部杂家类《众僧传》二十卷(裴子野撰);5.史部杂传类《感应传》八卷(王延秀撰)与子部杂家类《感应传》八卷(宋尚书郎王延秀撰);6.史部杂传类《新旧传》四卷与子部杂家类《新旧传》四卷;7.史部簿录类《正流论》一卷与集部总集类《正流论》一卷;8.子部儒家类《妇人训诫集》十一卷与集部总集类《妇人训诫集》十一卷(并录,梁十卷,宋司空徐湛之撰);9.子部儒家类《娣娰训》一卷与集部总集类《娣娰训》一卷;10.子部儒家类《曹大家女诫》一卷与集部总集类《女诫》一卷(曹大家撰);11.子部儒家类《贞顺志》一卷与集部总集类《贞顺志》一卷。检读上述十一种,得见《隋志》著录“重出”,或在文献称名、卷数以及撰者方面完全相同,或撰者未知而文献称名和卷数相同。至于子部儒家类《曹大家女诫》一卷与集部总集类《女诫》一卷(曹大家撰),二者的文献称名看似略异,实则显系重出。第二,某种文献两次出现于同一大类中的不同小类。主要包括:12.史部古史类《战国春秋》二十卷(李槩撰)与霸史类《战国春秋》二十卷(李槩撰);13.史部杂传类《法显行传》一卷与地理类《佛国记》一卷(沙门释法显撰)第三,某种文献在同一类别中两出。这种“重出”现象同样较为常见,主要包括:16.经部春秋类《驳何氏汉议》二卷(郑玄撰);17.子部天文类《天仪说要》一卷(陶弘景撰);18.子部历数类《甲寅元历序》一卷(赵第四,某种文献两次出现于不同大类中的不同小类,其中某次为附注。主要包括:25.经部礼类《三礼杂大义》三卷(梁有《司马法》三卷,亡)与子部兵家类《司马兵法》三卷(齐将司马穰苴撰)第五,某种文献两次出现于同一大类中的不同小类,其中某次为附注。主要包括:26.经部论语类《谥法》三卷(刘熙撰)与礼类《大戴礼记》十三卷(梁有《谥法》三卷,后汉安南太守刘熙注,亡)。第六,某种文献在同一类别中两出,其中某出为附注。主要包括:27.经部易类《周易马、郑、二王四家集解》十卷与《周易杨氏集二王注》五卷(梁有《集马、郑、二王解》十卷,亡)第七,某种文献同一类别中两出,两出均为附注。主要包括:30.经部春秋类《春秋左氏膏肓释痾》十卷(梁有《春秋汉议驳》二卷,服虔撰,亡)与《驳何氏汉议》二卷(梁有《汉议驳》二卷,服虔撰,亡)检读上述八种,可见《隋志》著录重出文献,其中不乏某出为附注者。附注所谓“梁有”之说,往往以亡佚为终,从而导致前后龃龉较为常见。诸如此类,从很大程度上暴露了该著作为史志目录经典的明显局限,同时也有利于我们分析和研究《隋志》文献重出现象的主要原因。三、关于《隋书》“今据见存”和“是否可采存”问题《隋志》著录重出文献的原因较为复杂,前述郑樵、钱大昕、章宗源以及姚振宗等学者均有相应分析。通过检读前述32种典籍,我们不难推测其主要缘由。首先,同一种文献在两种类别中出现,主要归因于该种文献在形制、内涵以及学术属性上的双重性、交叉性、复杂性等,由此导致《隋志》撰者在进行文献归类时无所适从,最终产生“门类疑似,一书两入”,“一书两名,误认二家”其次,与前者相关,同一种文献在两种类别中出现,特别是某种文献在同一类别中两出,包括前述与文献重出直接相关的某次、某出甚至两出均为附注的情况,主要归因于《隋志》撰者没有检读原始典籍,而是直接综合了前代较多的目录学成果,甚至在事后没有进行严格的校勘。章学诚指出:“部次有当重复者,有不当重复者。《汉志》以后,既无互注之例,则著录之重复,大都不关义类,全是编次之错谬尔。”关于《隋志》撰者抄录前代目录学成果的问题,以姚振宗《考证》的概括和总结最为切实。据该著序录,姚氏认为《隋志》“所录据隋人见存书目,非一一见其书而著之也”;又云:“本志总序篇序每云‘今据见存’,所谓见存者,据隋人见存官私书目,或亦据唐初人见存书目”,“或亦见隋人书目,或由史官别自采入”再次,因为历史的原因,缘于《隋志》编纂周期过长、撰人众多、意见不一等因素,往往导致责任不明和体例难同,加之事后并未经过统改和校勘,就会容易出现文献重出和淆杂之弊。据李延寿《南北史叙传》,褚遂良曾奉敕撰修《隋书》十志,李氏复又奉敕撰录。据李延寿《上南北史表》,五朝正史及志始末为李氏所修。据刘昫《旧唐书·令狐德棻传》,李延寿受诏与敬播同修《五代史志》。据刘知幾《史通·正史篇》,于志宁、李淳风、韦安仁、李延寿同撰十志三十卷,令狐德棻重预其事。据欧阳修《新唐书·艺文志》,十志由颜师古、孔颖达、于志宁、李淳风、韦安仁、李延寿与令狐德棻、敬播、赵弘志、魏征等撰。据《四库全书总目》,宋刻《隋书》旧跋称《经籍志》题魏征撰,众本《隋书》载纪传题以魏征撰,志题以长孙无忌撰。而姚振宗认为,《隋志》初修于李延寿、敬播,有网罗汇聚之功,删订于魏征,有批荆剪棘之实。诸多记载表明,《隋志》撰人有领修者、分题者、实撰者等分别,牵涉知名学者达十人以上。不仅如此,该志修订从下诏到完成后上奏,不仅用时十余年,而且其主要编修者遭到更换,史志编纂的标准亦随之发生变化,实际承担任务的专门学士更是难以做到协调一致,从而派生出种种问题。日本学者清水凯夫强调,《隋志》种种错讹“当然有謄写时误抄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贞观年间太宗李世民政权操之过急地提出了涉及面甚广的一系列的国家事业计划,并且不顾现实条件的限制强行实施之而造成的,表现在书籍方面,即是在挖掘、搜集以及修订等方面并不具备实际条件的混乱状况下开始操作,从而导致了上述问题的出现”;与唐初政权的注释经书和修订正史类似,汇集书籍亦即《隋志》编撰虽然涉及到不少著名学者,却因为近臣在见解、品味、立场以及思维方式方面的差异和对立,直接导致“这份由很多人分担并花费了相当长时间才完成的书目,在当时仅仅为使全文具有整体性而从头至尾进行全面改订,都缺乏充裕的力量和时间”当然,《隋志》文献重出现象还可能存在着其他原因。譬如,文献析出也会影响到宽泛意义上的文献重出。姚氏指出:“宋傅崧卿《夏小正戴氏传》序曰‘隋悬重赏,以求逸书,进书者多离析篇目以邀赏帛,有司受之不加辩,作志者亦不复考’云云”,“今按一人之书有分为二三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