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监狱惩罚的本体

论监狱惩罚的本体

在讨论惩罚时，我们在惩罚的本质上确认了惩罚的目的。这种推理模式反映在惩罚理论和教育刑论的选择上。由于选择的结果是两个人的结合和综合理论的一体化。其实,真正意义上的惩罚不但存在于“惩罚为什么”意义上的确证,更在于“惩罚是什么”意义上的界定。在我国的刑罚执行法学理论中,关于监狱惩罚的本体也只是停留在刑罚哲学中关于惩罚的认识,而无法达到与形成自身的理论境域。我国监狱法第1条明确规定“为了正确执行刑罚,惩罚和改造罪犯”,所以如何对监狱惩罚的法律属性进行科学界定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本文拟惩罚及其监狱惩罚的本体、监狱惩罚的法律属性尝试进行深入分析。一、关于惩罚的本质1.惩罚是为了什么尼采指出,惩罚事实上不是单一的概念,而是多种意义上的组合,就惩罚的各种目的全部历史来说,对它根本无法下定义,它是不确定性和偶然性的。尼采在对惩罚的定义界定为不可确定后,他仍然采用了惩罚是为了什么的论证范式。他认为对罪犯实施的惩罚一方面是为了消除犯罪的危害,另一方面则旨在防止进一步的危害;通过惩罚可以造成对犯罪人的威吓以及抵消犯罪人所得到的利益。对另外的一些大众而言,惩罚是一种庆贺,这些人可以被认为是受害人;而对非利害相关人而言,目睹惩罚的方式和场面则成为了一种预防式的记忆。所以在报应主义或功利主义的选择基础上,即在“惩罚为什么”的命题基础上,必须清楚地界定惩罚的定义,即“惩罚是什么”。2.种是惩罚的作用且目的的认定刑罚意义上的惩罚和普通意义上的惩罚肯定存在着区别,但需要指出的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吗?民事责任意义上的惩罚和刑事惩罚两者完全不同吗?刑事惩罚的表现形式是刑罚,民事责任意义上的惩罚的表现形式包括赔偿等民事责任,两者在法律框架内统一于法律责任,但是不是只有量的区别而没有质的区别呢?德国学者齐柏里乌斯指出,国家对于不法行为的反应相应地分为三种:一种是只对恶进行报复,第二种反应是指既有报复功能也有保护功能,第三种是指只起到保护作用的反应,它不以行为人的过错为基础。福柯在论证现代监狱产生的过程中,认为以肉体的公开惩罚方式已经减弱了,惩罚已经从制造一种身体上的痛苦转换成了暂时剥夺权利的机制。“诸如强制劳动、甚至监禁——单纯剥夺自由——这类惩罚从来都有某种涉及肉体的附加惩罚因素:限量供食,性生活剥夺,体罚,单人囚禁。事实上,即便是最为单纯的监禁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肉体痛苦。”边沁在对惩罚下定义的时候,基于功利主义的角度,认为“惩罚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痛苦”,建立在惩罚基础上的痛苦不必是身体的,而是可以延伸到“无聊与烦恼、性权利的剥夺、对有监禁危险的象征性收费”,所以可以用“那些临时定义来代替痛苦”。其实不管是边沁还是彼得郎对惩罚的功利主义定义,都认为惩罚是对待犯罪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是国家基于某种目的的产物,当然,“某种目的”因为刑罚正当性根据的不同而不同,即“惩罚为什么”意义上的报应主义或功利主义目的。所以惩罚在这里可以界定为,国家基于报应主义或功利主义的目的,而对被判定为有罪的人有计划、有组织地施加痛苦的一种方式。当人类社会进入到近现代社会后,惩罚则由一种方式转变为一种机制,监狱惩罚便由此承担了其历史赋予的重任。二、惩罚是一种复杂的机制当惩罚是一种方式的时候,惩罚是基于国家主义的立场,运用权力控制的一种特定技术方法;而在现代社会条件下,由警察、检察机关、法庭和监狱分阶段地行使对犯罪人的侦查、起诉、审判和执行,在此程序化的过程中,惩罚不仅是观念性的,而且现实化的。这种分阶段的对惩罚的实现,表明惩罚已经由一种方式转变为一种机制,当惩罚成为一种内在机制时,惩罚就被现实化了。惩罚机制的形成意味着国家对犯罪人的惩罚已经可以充分地运用各种惩罚技术,而不再单单满足于一种简单的报应方式了。比如在审判阶段,法官在遵循程序化的规定同时,将根据已经查明的犯罪事实,综合运用有关罪行、罪犯和刑法的知识总量,不再追问“为什么应该惩罚他”,而是应当怎么样来惩罚他。法官在考虑如何惩罚的时候,考虑的不仅仅是单纯的以恶制恶的刑罚纯粹理性,预防主义的目的也会被加以考虑,这时候的法官可能会运用刑法之外的知识,包括精神病学、心理学、犯罪学、经济学、伦理学等知识,出于以恶制恶和矫正罪犯的双重需要,这样,对罪犯的评估、诊断、预测和矫正的裁决就形成了。于是,惩罚就不可能是单纯的方式了,惩罚完全演变为一种复杂的程序化的机制了。在此机制中,如果说先前在刑法中规定的刑罚是一种观念性的惩罚,那么,现实中的审判首先把这种观念性的惩罚现实化和机制化了,这种惩罚机制化的后果就是惩罚渐渐被实现了。正是基于此,福柯对此机制有着精妙地剖析,他认为惩罚是一种复杂的权力机制,这种权力机制是通过一种“惩罚作用点”进行置换,并由于此种的作用点置换,而形成了一个新的对象领域。在此对象领域中,一个称之为刑事司法领域及事实体系出现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围绕着“惩罚作用点”进行。进而,福柯把知识、技术和权力三个词汇与惩罚关联在一起,“一整套知识、技术和科学话语已经形成,并且与惩罚权力的实践越发纠缠在一起”。1.为目的刑主义分配理论的缺陷惩罚从刑罚意义上说是一种权力,在刑罚领域构成了国家的刑罚权,它是指国家基于统治者的身份依法对实施犯罪行为的人实行刑罚惩罚的权力。刑罚理论一般认为刑罚权是刑罚创制权、刑罚裁量权和刑罚执行权的统一,在解决刑罚本质是报应刑和目的刑的争论时,迈耶提出了分配主义。迈耶在解决刑罚的本质的时候,虽然也承认刑罚的本质仍然在于报应,但也有条件地承认刑罚的预防目的。他把刑罚运行活动分为立法、量刑和行刑,在刑罚立法权行使阶段,刑罚的本质主要表现为报应刑;在刑罚裁量权行使阶段,刑罚的本质主要表现为法的确证;在刑罚执行阶段,刑罚的本质主要表现为目的刑。迈耶的分配理论为报应刑和教育刑的针锋相对的争论提供了一个新的解决方向,即刑罚本质是综合刑主义,此后关于综合刑主义在刑事立法和刑事司法实践中得到迅速发展。可是分配理论也存在着理论预设的缺陷,该理论认为监狱在刑罚执行阶段刑罚的本质体现为目的刑,这种论证方式值得怀疑。首先迈耶认为在刑罚执行阶段目的刑的意义是建立在个别预防的基础之上的,其理论完全排除了一般预防,对于潜在的犯罪人来说,监狱的刑罚执行并非没有意义和功能。其次刑罚执行阶段的刑罚的属性确实反映在对犯罪人的矫正,这也是不言而喻的,但这也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刑罚的本质属性真正应当反映在惩罚方面,这也是和监狱进化的本质相契合的。在论及监狱进化和监狱属性关系时,应当认为监狱的进化表象只是反映监狱的自然属性,即由严苛到轻缓、由低级到高级、由野蛮到文明、由非理性到理性的监狱发展的线性运动,只是表明了监狱进化的表面现象,是监狱自然属性方面变化的产物。监狱的社会属性才是监狱的本质属性,即监狱的惩罚,换句话说,迈耶关于监狱行刑阶段的刑罚的本质只限于个别预防是存在着问题的。监狱的行刑是执行对罪犯惩罚的活动,此种惩罚不再是观念性的,是实实在在的对犯罪人施加痛苦,是对惩罚的兑现。此种惩罚的兑现是通过对犯罪人施加痛苦来实现的。在刑罚制订出来后,人们对刑罚的感受只是在精神上感受到威慑,在审判阶段犯罪人如果没有被监禁可能更多的在精神上会感受到痛苦,但是犯罪人一旦被送进监狱,惩罚才真正开始实现。犯罪人原有的社会关系、原有的某些正当性权利和原有的一些社会评价在被监禁以后,自然被给予剥夺了,此种施加痛苦的方式是罪犯可以亲身经历和感觉的。无论是监狱发展的粗糙时期还是监狱发展的文明科学时代,当然在监狱发展的早期,此种惩罚的兑现是更为明显的,因为其惩罚的对象直接指向的是肉体,是通过肉体的痛苦感受来体现惩罚的内容。2.时间的线性特性所具有的特殊性物化在社会科学中首次被提及是在卢卡奇的《历史和阶级意识》一书中,卢卡奇认为在资本主义前期时代,商品经济不发达则不会存在以物的关系代替人的关系,所以不存在特殊的物化现象。而在商品经济发达时期,商品结构成了支配和控制社会的普遍力量和原则,以至于最后物的关系完全掩盖了人的关系。在这种物化结构中,卢卡奇认为物化体现为双重的规定性,一方面人的社会关系表现为物的关系,所以人和人的关系通常表现为物的关系;另一方面表现为人的活动不再是自由的创造活动,而是服从于某种外在力量的强迫性活动。第一,通过空间与时间的安排实现惩罚的物化。时间和空间被历史和现实地紧密联系着,但在某个联结点上时间与空间却是断裂和看上去不相关的,这个断裂点发生在时间本身被商品化和被功能性的专门化,这是发生在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足够发达的时候。当时间被商品化时,时间对我们而言不再是看不见和无形的了,虽然不能够被触摸,但可以被人们来控制、消费、浪费。正如英国学者汤普森所指出的,工业革命不只带来生产形式的变化,而且推动了时钟的“暴政”,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时间不再是“流逝”,而且还是被“花费”,制造技术的进步要求劳动更大的同步,以及在日常工作更为精确和精密。时间的社会化错位和技术性的校准使劳动时间可以轻易地被计算,而非工作时间变成了“休闲”和“免费”时间,重要的是时间本身在空间中可以被分割,具有线性的特征,其已经取代了前资本主义社会中时间的周而复始的周期性。“线性时间成为了现代社会的一个固定特征,增强了进步的概念和个体的改造,这两个概念依次和监狱惩罚罪犯成为一种机制的概念相紧密相联系。”时间的线性特征使得惩罚成为了真正的可能,任何犯罪人、普通人都不能够躲得过时间的惩罚,惩罚第一要义在于时间在商品经济社会能够被切割,此种切割放在特殊的空间———围墙内使得惩罚在里面更宜被实现。任何在刑法条文里的时间跨度规定都只是观念性的,任何判决书中的时间跨度都只是人为意志的产物,而在监狱围墙中的时间跨度的支撑点则是切切实实的现实中的犯罪人,而且正是因为时间是线性的发展,不是周期性的反复,流逝地正是痛苦所必须承受的。时间能够在惩罚中被物化的原因是因为时间在这里有几个本质的特性:其一,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平等的,无论对于贫穷者或巨富者都是如此;其二,时间可以被任意的分割,可以人为地调准和校正;其三,时间本身就是社会进化和进步的必要,正如监狱本身就是社会进化和文明的结果;其四,时间在商品经济社会里可以被“交易”,“赢利”或“亏本”。正是因为商品经济社会里,时间具有上述的四个特性,时间对于监狱的惩罚来说才成为可能。首先正是因为时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平等的,才给惩罚提供了平等的前提,惩罚这个有目的施加的痛苦对于所有的犯罪人在相同时间量上都是相同的。其次,时间可以被分割和调整的特性,使得罪犯的刑期可以因为监狱出于惩罚和矫正的某种需要而调整,以使得惩罚的目的更容易实现。再次,时间往前进的特性使得罪犯在监狱里也必须往前进,而使得惩罚可以面对未来,惩罚不再只是对过去的回顾。最后,时间可以被“交易”的特性,使得罪犯的刑期可以与自己的努力改造或其它的表现而联系起来,罪犯的良好行为、努力劳动、踏实改造原则都可以成为刑期变化的依据。“然而实际上,设施内的时间从来不和设施外的时间一样,制度性的约束改变了时间经历的方式,时间在监狱里不再是浪费掉的,犯罪人从劳动力市场被驱逐出来(在市场里是以时间为指导原则的),同时被从家庭和社区中隔离开来,使得他们不能够再免费地消费时间。于是,虽然监禁本质上是关于时间的东西,时间是永恒的形式,在监狱术语中,时间被形容为消磨和浪费时间。”在监狱里,监狱的生活里重要的特征就是每天重复着同一样的时间表,福柯认为这是用来根除无聊的必要的工具。监狱的惩罚是把这时间和空间联系起来,惩罚如果只是以时间来作为实现的中心,那么试着设想一下,设施内的时间和设施外的时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那么施加某种目的的痛苦则只是一个虚假的面容,监狱惩罚的存在必然面临着考验。所以,空间在惩罚的物化里也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空间从来不是中立的,它建立起了社会分工,定义并且重新定义行为,传给我们信息,提供建构和传播思想的基础,反映和定义社会联系,是一个使命令能实现的机制。监狱里的空间概念更为明确和有意义,在惩罚的概念里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空间的合理安排使得惩罚得以实现,而且在监狱里的空间概念具有双重的意义。空间可以分为真实和思想的空间,真实的空间指的是建筑、房间和家具,思想的空间则是抽象的,指的是通过精神类型形成的不同的社会命令形式,如不同的建筑设计和组织形式。“监狱是具体化了的真实和思想的空间混合体的复杂社会结构体,它们是物质性、功能性、思想性的,现代监狱里的空间组织便于监督和控制罪犯,从而提供了鉴别和区分罪犯的手段,也提供了对罪犯间的交往、交流的日常严格监督的手段。”空间在时间安排的基础之上,把罪犯的一些权利剥夺,继续把监狱里的时间特性强化下去。首先犯罪人的物质空间被严格限定了,他们与社会几乎被隔断开来,即使在监狱里的活动空间也被严格地划分了,三大现场的完全控制,罪犯之间的随心所欲交往的禁止,都显示了空间在惩罚的概念里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当然从第一代监狱到第二代监狱再到新生代监狱的历史形态中,监狱的空间安排对于文明、人性和科学的追求有着特殊的意义。在新生代的监狱里,监狱的空间或许有着一定的改观,更有利于犯罪人的活动和交流,更有利于犯罪人的相关权利的保障,更有利于犯罪人的改造,但从监狱的惩罚本质属性来看,只不过是惩罚的技术更加合理而已,不可能改变空间对于惩罚的意义。其次,犯罪人的精神空间也对于惩罚有着特殊的意义,犯罪人作为监狱空间里的特殊主体,相对于设施外的社会人的精神空间可能更为隐秘和痛苦,它被组织在一定的格局里,要遵循着规章的安排,必须接受控制方的引导,更为明显的是一旦被作为思想矫正对象,犯罪人的意识空间则也受到了大大的限制。所以,时间和空间在监狱惩罚的构成要素里必不可少,两者的相互结合,使得惩罚在监狱里被物化了;惩罚物化的后果就在于惩罚导致了监狱在合理化的秩序控制过程,由于形成了一整套严格的法定程序,罪犯则面临着被支配、被对象化、被客体化、被数字化的物化命运。第二,通过制度控制实现惩罚的物化。物化的结构渐渐地融化到人们的思想结构之中了,一旦从某种角度上看此物化结构已经达到稳定时,人们则在意识上缺乏超越此种物化结构的内心倾向,反而将此种物化结构当作外在的规律和人的本来命运而加以遵循和服从。福柯把监狱制度中的有关惩罚机制的研究归结为“惩罚被视为一种政治策略”,此种被视为政治策略的“具体惩罚制度”只能要求合法惩罚。福柯接着认为“这种征服不仅仅是通过暴力工具或意识形态造成的,它也可以是直接实在的力量的对抗较量,具有物质因素;它可能是很微妙的,既不使用武器,也不借助于恐怖,但依然具有物质结构,是一种政治技术学,它使用的是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