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异梦的历史回眸

洪秀全异梦的历史回眸

在太平天国的历史上，1837年洪秀全的“异梦”是一个难以置信的重大事件。它不仅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神话，也是孔子的象征。梦境中洪秀全由众神引入天堂,遇到了一龙一虎一雄鸡,见到天父、天母、天兄、天嫂及众男女等;上帝授予他用于镇魔除妖的宝剑和印绶,在天上诛妖得胜之后,又敕封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后被派到人间作主救人。对这场“异梦”,学术界多从政治、思想的角度进行探究。笔者认为,这场“异梦”蕴藏着深厚的神秘文化内涵。首先,洪氏“异梦”是古代梦占的曲折显现,具有梦占的神秘性和迷惑性的特点,它给洪氏带来了永生的希望。梦占,人称占梦、解梦,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神秘文化现象。梦占由占梦者、占梦对象和梦象诸要素组成,在洪氏的“异梦”中,占梦者与占梦对象属同一人,即洪氏本人,梦象则是他升天堂的经过和见到的人文景致。占梦习俗最初起源于原始先民幼稚的梦魂观念,“他们认为梦是独立于人体之外并为神灵与魂魄所操纵,是一种征兆活动”。洪氏进入梦境后,其灵魂离开身体而在天宫里四处悠游,“他躺在床上,一时间竟失去身体外部的知觉,宛如死人;但是他的灵魂似为一种特别力量所附。”梦学认为,凡是梦皆有好恶之分。一般地说,梦见“清洁鲜好”“竹林茂美”、“光明温和”、“升上向兴”等景象,则为吉祥之兆;梦见“秽臭污浊”、“腐烂枯槁”、“闭塞幽昧”、“坠下向衰”等景象,则为凶恶之兆。当洪氏在天堂走了一遭,又回到世俗社会时,他简直判若两人。据洪仁玗描述:病后,“洪秀全的性格面貌日渐改变。他的行为谨慎,态度亲切而坦白,身材也变得高大了。”“坐时,身体端正,双手置膝,两脚分裂,绝不交叠,不俯不仰,也不斜倚左右,虽一坐数小时,亦无倦容。他不斜睨,也不回顾,步履庄重适度。”不过,洪氏“梦象”将预兆着什么呢?这位梦者尚难自圆其说,而找到问题答案,则是六年之后的事。1843年,洪秀全在读完《劝世良言》之后,大为惊讶,觉得书中内容与六年前的梦象完全符合:德劭至尊的老人就是天父上帝;和蔼可亲的老妇就是天母(上帝之妻);中年人就是天兄耶稣;众妖魔就是世俗神灵偶像;众兄弟姐妹就是世上的人类。“圆梦,即从那些看作是不可思议的现象的梦中求出预兆未来的技术。”其次,“异梦”亦是巫术信仰的文化投影,它体现了巫术功利化,俗信化的社会功能,构架起人与神之间相互沟通的桥梁。“巫术是企图借助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对人或事物施加影响以达某种目的的手段。”洪氏“异梦”既不属相似巫术,也不是接触巫术,而是一种借助于超自然力量的巫术。这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当然就是上帝。学界认为此上帝是基督教中的上帝。笔者认为此说值得商榷。1837年之前,洪秀全仍沉溺于科举考试,满脑子四书五经,尚未接触到基督教典籍,对西方的上帝尚不知晓。如果认为此上帝就是基督教的上帝,那也是梦后洪氏受《劝世良言》的启示而演绎推理出来的。这里的“上帝”当是中国民众信仰世界中的“上帝”。“上帝”观一般认为始现于殷商时代的甲骨文中,中国古代认为上帝的神职和神性大致有:“上帝”是万物的创造者;“上帝”是整个社会命运的决定者;“上帝”决定朝代的更替;“上帝”是众神之神;“上帝”主宰人间的祸福,等等。对于洪氏异梦中的宝剑和印绶,笔者认为,应有两层含义:从巫术灵物视角看,它们是超自然力量的非凡之物,是慑鬼降魔的可靠工具,成为人们敬畏膜拜的对象。剑带有神秘气氛,在道士手中,剑作为一种必不可少的武器而存在着,它不仅能够用来斩杀妖魔,驱邪镇魔,而且能够飞腾上下,并使得持有者也成仙飞去。在民间,把剑作为辟邪物,端午节在门上悬挂艾和菖蒲,也有挂剑。据说,挂剑以后,剑的精气散发出来,妖魔便会闻风丧胆,即使化装成美丽少妇的狐精物怪,在剑前也将露出原型。洪氏特地请当地著名铁匠打了一把剑,名之曰“斩妖剑”,并用这把剑斩杀了众多妖魔鬼怪,推倒了许多庙宇偶像。印章具有神奇的魔力,道教的印称作“符印”,佛教的印称作佛印,在我国南方一些少数民族中崇印之风十分流行,特别是太上老君印被视为法力无边,歌谣云:“玉印原来四方方,老君名字在中央。阳打阳兵都来降,阴打邪鬼走他方。若有十方来相请,玉印三声鬼喊亡。天差差,地差差,老君衙内给下来。弟子有钱来接去,无钱解转老君衙”。马林诺夫斯基说过:“当人类遇到难关,一面知识和实际控制的力量都告无效,而同时又必须继续向前追求的时候,我们普遍会发现巫术的存在。”最后,洪秀全占梦说他是上帝次子,被封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这与历代帝王“受命之符”的占梦如出一辙,表明了洪氏潜意识的皇权神授的思想。洪氏在异梦中编造出种种梦象,说自己亲受天命,是奉上帝旨意下凡为万国之主的。综括起来,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洪氏异梦述“主年二十五岁,在丁酉年三月初一时刻,见无数天使自天降下,说接升天。……到天堂光彩射人,迥异尘凡。”洪氏“梦天”,除了沿袭历代帝王“梦天”之习俗外,还有独特的神秘文化意蕴。天的观念,在上古时代有两重含义:一是指有人格意志的上帝,即认为天是自然界和人类的最高主宰,等同于殷商时期的“帝”、“天帝”、“上帝”;一是指与地相对的天空,这样的“天”是一种自然存在,没有意志,不能干预人事。第一,洪氏先讲到天、高天三十三层,后又提及天堂、天宫,这里的“天”与“天堂”、“天宫”应是同一地方,即天父、天母、天兄、天嫂及众神的居住场所和生活空间,且天父因权能大而高居在上。这也是洪氏梦升、悠游的地方。第二,洪氏借鉴汲纳了民间信仰和道佛二教灵天圣境的种种传说。我国古代有“九天”之说。《史记·封禅书》曰:“九天巫,祠九天”;《史记·孝武本记》曰:“立九天庙于甘泉”;李白《望庐山瀑布》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凡此种种,无不说明天高而不可测,具有神的属性,是民俗信仰神仙居住的处所。道教继承了古代九天之说,认为道教中的“天界”有二十八天说、三十二天说、三十三说、三十六天说,这福天仙境是道徒神仙的聚居之地。佛教也认为佛界有“三十三天说”,西天净土说等,这异境是人经过修行死后所生活居住的天界。洪氏眼中的天堂圣境与这些神境别无二致。洪氏之所以着力渲染天堂,一是出于对上帝威严的崇拜;二是对凡间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二)洪氏在异梦中坐轿升天后,被天母剖腹净身,被天父封为“太平天国大道君王,”又被派到凡间除灭妖魔作万国之主。中国历代帝王都以“天子”自居,并在登基前后编造出梦天、梦日、梦龙之类的神话。汉光武为了登上皇帝宝座,毫不掩饰地说,他在梦中乘龙上了天;《晋书·刘元海载记》云:前赵皇帝刘渊,其母祈子时“梦食日精”;《魏书·太祖记》载:北魏太祖,其母有孕时曾梦“日自室出,光上属天”。历代帝王的梦幻故事,贯穿着一根主线:君权神授。统治权求助于冥冥上天取得统治的合法性和神圣性,使天下臣民不得不俯首臣服。仔细推敲,我们不难发现,洪氏异梦与历代帝王登基之梦有不同之处,主要有以下三点:第一,历代帝王升天使用的交通工具是“飞龙”,《东观汉记》在描述光武帝刘秀升天时曾写道:“朕,梦乘龙上天,觉悟,心中动悸。”而洪氏则是“坐轿”升天的,这与光武帝比起来,未免有点寒伧。究其原因,大概是洪氏对现实富贵人家生活的观察,感而入梦的。第二,历代帝王孕生之前,王妃必有受龙种、怀丽日之类的性交梦,如前述的刘邦、刘渊便是。而洪氏则不同,他梦见自己在天母指点下,剖腹换心,天河净身。异梦说到:进入天堂之后,天母对洪氏说:“你这污秽的人,为什么跟那些人在一起,使自己满身肮脏呢?现在我一定得把你洗干净。”洗毕,天神们“用刀剖开了他的身体,取出了他的心肝五脏,另外把一副簇新鲜红的心放进去,伤口立即复合,全无痂痕。第三,从历代帝王登基之梦看,其皇权是神授的,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