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殊门诊当班

在特殊门诊当班

编前语：在特别门诊的特别岁月，是生活中一段值得反复品尝的宝贵时间。世事的阴差阳错却让其有幸结识了络绎不绝的政要人物，社会精英。薄一波、高士其、吴文藻、薛暮桥……虽然事过境迁，但当年的情景却历历在目。出现在眼前的这些人物，在其看来都是一本厚重的书，永久也读不完，读不透，也不肯定全能读懂!

我自医学院毕业后，就留在了她的教学医院北大一院工作。当时正值旷日长久的政治沙尘暴，大批干部都未能幸免。不单单是惨遭人身的迫害，也失去了治病的权利。当时因产生了一起意外大事而转变了这一局面。

一机部长陈正人，突发心脏病，在偌大的北京城内竟然找不到肯为他进行治疗的医院，病情因辗转运输的颠簸，最终因未能准时有效的救治而死。此事引起的高度重视，责令市内大医院马上开设“特别门诊”，为尚处于政审期间的停职干部诊病。因此北大医院也有了“特别门诊”。

“特别门诊”设在医院东大门旁右手的一片平房内，既没有院墙，更没有标语。原有的碎砖铺成的甬道，将它隔成了“孤岛”。房子老旧、潮湿，最大的优点是与一般门诊不搭界，面积约一百多平方米。挂号、找病历、看病、简洁治疗、做心电图都是独立的，化验及取药去一般门诊。由于在单子上都盖有“特诊”的标志，不必排队。在检查及用药方面没有任何的优待，由于当时实行全民公费医疗。

与特别人物的“亲热”接触

我是在“特别门诊”开诊后一段时间才当班的。我们医院负责计委、组织部、地质部、统战部等单位司、局级行政职务的患者。我面对自己要诊治的“特诊”里的群体，觉得非常不适应，。我恪守一条原则，也可以说是我在诊病中所遵守的底限，只谈病情，一切都围围着“病”。有时候也会从护士们的嘴里时不时地听到“××、×××是刚从秦城监狱出来”的谈论。

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是粉碎“”后，中心组织部长陈野苹同志告知我的：“……在监狱中，我们没出名字，只有编号。记得我作过心电图，但从来没有告知检查结果”。

来就诊的这些“特别人物”，每次来时，寡言少语，主诉都很单一，没有太多的奢求。他们彼此在狭小的候诊室相遇仅点头示意，并不攀谈。十年浩劫中，肆虐的政治风暴，狂卷了人们的信仰、生活目标，不仅搞得天昏地暗，也将亲情、友情都刮得无影无踪了。

凡在我院“特诊”看病的人，全部有病历。由于门诊刚成立，患者人数不多，病历存放在诊室一头几个有分层隔板的木柜之中。

一天下午，天空飘着霏霏的雨丝，阴云密布。诊室是老式平房，虽然开着灯，光线依旧很暗。突然来了一位患者，我不熟悉，护士出去取化验单，只有我一个人在诊室，抓紧起身找病历。当我站在柜子前，问：

“您是哪个单位?”

“组织部!…您的名字?”

“孙――杰。”

说实话，由于医护间的分工，我对于找病历并不太熟识。当我正在翻找时，发觉有人用折扇的柄，在轻轻地敲我的肩头，连忙回过身，发觉正是患者……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没有病历。”他出示了手中的粉红色三联单。这是他可以在这儿看病的凭证。这时诊室里又来了两位患者，他们静坐在沙发上。我真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幸好护士赶回来替我解了围。患者没有讲话，只是悄悄地看着我们，他有一双浓重的长眉毛，已显得有些灰白了。

他走后，坐在诊室中的地质部副部长邹家尤告知我，“他是薄一波，在怀仁堂听过他的报告。”

他经常是下午来，由中组部派车，由于没有专车，司机对他的状况也不了解。下午患者相对较少，在没有人的时候，我向他询问有关中心领导刘少奇等人的状况。十年浩劫中，中国大地上扬起的沙尘暴，将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尘埃，辨不清真伪，他谈话时的坦诚、直率，让我很感动。据说他刚从秦城监狱出来，“”要将他移送回原籍，他要求看病，暂住在组织部为他支配的款待所中。由于身体状况欠佳，儿女们轮番每天到款待所照看他。由于是暂住款待所，也不属于组织部，他始终没有和我们医院建立合同关系，因此每次来看病还是用“孙杰”这个名字，据说他曾用过这个化名。后来他有了确定的归属，就再没有来了。

还有一位给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患者，曾任二机部副部长、科学家钱三强先生。那时“特别门诊”已搬进了医院的石头楼内。时值下午，房间内光线特别充分。正在预备为他测血压，突然他从座位上栽了下来，吓了我一跳，赶忙绕过桌子将他扶了起来。头脑里马上出现出了几种可能突发脑血管病，突发心脏病，当然也不排解桌椅没有摆放好，不慎摔了，这第三点可能，我是应当担当责任的。

他解释说：“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瞳孔在猛地接受阳光照耀后，就会产生瞬间的视力模糊，不能正确看出桌椅之间的距离!”

这时我才放心，赶忙请他和我调换了一下座位。他却笑笑说：“不用了，现在我已经适应了!”

这事给了我很大的教训，遇到强光直射患者的眼睛时，我会想方法调换座位或者用东西遮拦住，万一由于自己的疏忽，给病人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后果不堪设想。

平心而论，“特别门诊”就诊的患者中，无论是党内或党外的，态度都非常谦恭和气，从没有颐指气使的。在我的记忆中，发生的唯一冲突是与全国政协委员文强。那已是粉碎“”以后，他患急性泌尿系统感染，要求住院。当时院内没有司、局级病房，仅有副部级以上的床位，他的级别不够。或许当时我将话说得太直白了，引起了他的不满。他操着极重的家乡口音申斥我，让我深深感到了一位高官的专横。当时我觉得非常委屈，只不过由于我讲了实话，触动了他军人的自尊心。庆幸自己没有在他所管辖的军队内服务，否则摸了老虎尾巴，真够我受的!后来他的夫人及女儿都曾来向我表示歉意，自己心中反而过意不去了!

在“特别门诊”当班时，一般状况下是不出诊的，但也偶有例外。我们自己有一套功能齐全的抢救车，特别状况也会出诊。

西城三不老胡同是我们的抢救车光顾频率较高的地方，那里住的都是统战部所属的干部，如黄鼎臣、孙起孟、聂轰等。

“特别人物”帮大忙

粉碎“”前，唐山发生了大地震，计委副主任李人俊同志是中心派往唐山抗震救灾的领导。他来门诊取药时，我对他说我有一个亲戚的小孩在唐山，不知是否遇难，盼望能帮我了解一下。提出要求后，觉得不仅非常唐突，也颇有些欠考虑，唐山灾情如此严峻，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可能去查找一个孩子呀。

两周后，计委通知我，小孩活着，已随计委副主任顾秀莲的专车回到北京，要我去接孩子!这件事情深深地震撼了我，由于救险任务艰难而繁重，李人俊同志始终留在唐山。后来他的医疗关系转到了北京医院，我连面谢的机会都失去了，不能不说是极大的憾事。

孙大光同志来就诊时，也是从秦城监狱出来不久。他正值壮年，伟岸的身躯，戴着眼镜，一派学者的风度，讲

话声音很洪亮。十年浩劫前，他是政府中年纪最轻的交通部正部长，他已被审查清晰，预备调任地质总局局长。由于看病次数多了，他了解了我的状况。一次看完病后，他对我说：“地质部门工作的同志非常辛苦，他们的事迹应当让全国人民都了解、知道!假如你有爱好，欢迎你来地质队体验生活，我们尽可能地为你供应便利!”

我原以为这只是一般的谈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大光同志的秘书来找我说：“现在在藏北羊八井油田，活跃着一支混编的1243英雄钻井队，他们的先进事迹，特别需要进行宣扬，扩大影响。我们能为你供应的是交通费和所到之处的接待工作你情愿去吗?”

这对于当时高校毕业后始终挣56.5元的医生来讲，已是非常优厚的待遇了。总局对我的要求，仅仅是在中心级的报纸杂志上发表一篇有关1243钻井队的先进事迹即可。后来地质总局晋升地质部，1978、1979年连续两年为我到羊八井体验生活供应了关心支持，这一友好合作始终持续到80年月。地质队的同志们都非常热忱好客，而且在很大成分上，大家对我都另眼相看，他们经常说我是部长请来的客人，让我感到受宠若惊，颇有从地狱升入天堂的感觉。十年浩劫中，我始终被打人另册，几乎被剥夺了一切权利，已经泯灭了的自我，又被唤醒了!

此外，我应提到的是曾任计委主任的袁宝华同志。在我的印象中，好像他没被停职审查过。当他是计委副主任时，就在我院看病。他对医院的状况比较了解，特殊是他有呼吸道疾病，与呼吸科专家接触多了，了解试验室正预备进行北京地区居民肺功能正常值的测试，苦于没有钱去买必要的仪器、设备。在他的关照下，计委批了专款购置了一台肺功能机，使得这项科研题目得以完成，至今在肺功能领域仍在使用这一成果的讨论数据。袁主任虽话语不多，但并不难服侍，要求也很简洁。患者不多的时候，他还和我们谈天。改革开放时间不长，对于国外的状况非常奇怪   ，他就给我们讲国外见闻。

“”中，在“特诊”工作的医护人员，唯一比其他科室的人优越之处是逢年过节，都会有一些免费的、消遣性的款待票、游园票。演出多是在人民大会堂、中南海等地点的样板戏之类的节目。在当时能持有进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