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切虚无-《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读后感

真切虚无——《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读后感真切虚无

——《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读后感

黄琳

米兰·昆德拉的这本书，是在书摊前犹豫筛选数次后的成果。被一片科幻小说和散文集包围的它，以书名设下的反差与悬念吸引了我。其实不然，更多的是因为主题“生命”带来的隐晦寓意。想尝试着从这本书中读出不一样的哲理与感悟，然而领悟的过程却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漫长与艰涩。

比起之前阅读的书籍——以描写居多，将笔墨投掷入重点人物身上而将故事拼凑，将结论稍微匿藏；米兰·昆德拉的小说更多的是叙述与论说，笔下的人物成了他个人理念的代言人，并在构建出来的哲理大厦里进行无尽的探索。此同时，他以冷静的解剖刀，挖掘人物行为背后的心理原因。看似把结论展开在我们面前，实则是让我们同样被的隐喻和模糊的概念包围。尽管我们是观摩者，却只能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进入了陌生的境地。

小说一开头，便抛出了尼采的“永恒轮回”这一“谵妄之说”：“如果我们生命的每一秒钟得无限重复，我们就会像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一样被钉死在永恒上。这一想法是残酷的。在永恒轮回的世界里，一举一动都承受着不能承受的责任重担。”关于轻与重的思考与定义也由此展开。在人的常存观念里，重代表着负担与残酷，轻代表着自由与美丽。然而轻和重的概念却具有多样性和不定性，它不被任何理论所束缚，小说中提到的四大主人公便可反映这一点。

托马斯与特蕾莎是夫妻，他是萨比娜的前期情人，弗兰茨是萨比娜的后期情人。两对男女因为托马斯与萨比娜的关系联结在一起，整本书讲的却不只是男女间的关系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的故事体现着不同的价值观。下面以其中一对进行详细分析。

男主人公托马斯是一个外科医生，婚姻的失败加上与前妻在关心儿子问题上的冲突、家人的谴责，给他留下了对女人的恐惧。既渴望又惧怕女人的他，找到了某种妥协，发展出所谓的“性友谊”守则来应付他众多的情妇。直到有一天他爱上一个餐厅的女服务员——特蕾莎，他对她的爱违反了他制定的原则，甚至娶她为妻，但是托马斯灵肉分离的想法丝毫没有改变，依然游移在情妇之间，这对全心爱他的特蕾莎是一种伤害。两人兜兜转转，一开始因为国家时局动荡去到了国外生活，又因特蕾莎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和对丈夫行为的失望，回到祖国。托马斯在命运与抉择下回去找她，此后两人没有再分离。他们意识到了在一起的快乐，是带着折磨与悲凉的快乐，彼此是生命中甜美的负担。后来他们为逃避现实移居到了乡下，最终死于一场车祸。

托马斯作为“轻”的代表，总能不带感情地周旋在各种女人之间。在他的观念里，灵与肉是分离的，爱情是通过共眠的欲望体现的，与性交无关。但共眠带来的“重”的愉悦却不能让他放弃“轻”的习惯。在每一次会见情妇时乏味感总充斥着他，可烙印着的习惯不能让他间断与情妇们的联系。在矛盾中挣扎的他遇到了让他有共眠的欲望的特蕾莎，他第一次产生了“同情”——认为这是最高境界的精神想象力。在书中，昆德拉反复强调，特蕾莎是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的孩子，让他在床榻之岸收留了她。“一个人的痛苦远不及对痛苦的同情那样沉重”，同情让他共同体会特蕾莎的挣扎与恐惧。同情是他的命运，同时也是他的祸根。让他慢慢地从原来的“轻”中受到了愈来愈大的重量。

只有托马斯自己才知道，滥交的根本出发点并不是给人带来享受的“轻”。促使他追逐女性的不是感官享乐，而是不同女人之间那百万分之一的不同点。他渴望征服那一小块未知的空白，而只有在性上，这百万分之一才能体现出珍贵性和征服的必要性。他用个人的解剖刀，寻找着尘世躯体下的某一物。这不带个人感情的激情桎梏着他，“非如此不可”成为了他的标签。他一直活在“重”中，特蕾莎给他带来的爱情恰是将之变为“轻”的希望所在。

特蕾莎却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因为连她自己都一直纠缠于“重”之中。特蕾莎的母亲经历过婚姻的悲剧后，抛弃了尊严与廉耻，强制要求特蕾莎要和她一样不堪地生活，剥夺了她所有的隐私与自由。她害怕“同一性”，来到托马斯身边是为了逃离母亲的世界，但她认为托马斯由把她扔回了那个没有灵魂的世界。她渴望摆脱母亲的影子，让自己的灵魂重见天日，但她发现永远也当不了自己的主人。她挣扎，默默地逃离，又和陌生男性出轨；她试图反抗，想让耻辱的肉体远离自己——外在代表着同一性。而当她感受到背叛后的“轻”时，又被内心极大的耻辱和悲伤给击溃。“重”一直围绕着她。

特蕾莎认为自己很弱，而不忠的托马斯是强大的。他们之间的轻与重，恰恰是强与弱的对比。他们的关系大厦无比畸形，仅靠她的忠诚支撑着，岌岌可危。我同情她，她一直在病态地以托马斯为生活中心，仿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做不到的话会让他失望。她希望在托马斯的生活中充当他的另一个自我。即使她对他的不忠有着责备与难过，时常产生梦魇，但她刻意表现着轻松，却不知这反而给他带来了负担。

这样看来，比起托马斯的不忠，她更害怕托马斯把她与众多的情妇之间画上等号，这于她而言是如同地狱般的存在。他们都在无意间压迫着对方，其实在托马斯从苏黎世回到特蕾莎的身边，从他心甘情愿走进那一层带着绝望又愉悦的压迫时，他对她深沉的爱便坚固了下来。这种误解一直到临死前她才认清。

后来两人为了逃避现实去到了乡下生活。对托马斯来说，他是为了特蕾莎放弃了光明的事业前景，在追求人生的意义上、追求真正向往的爱情上，体会到了种种沉重与煎熬。我也同情托马斯，在妻子与情妇之间无比的煎熬，这种煎熬并不是感情上的取舍，而是对自我的批判与迷茫不定，使他在两边人的眼里都烙着罪恶之印。其实他并没有错，在轻与重之间的平衡上他进行着初次的探索，渴望找到某个落脚点。直到死的那一刻，他才真正地感到解脱。

托马斯和特蕾莎之间的关系可以让我们看到，强不一定是施害者，弱也不一定就是受害者。轻重之间的矛盾转换无法描述，但我们不能仅凭主观臆断。“轻”不一定意味着快乐，“重”不一定意味着消沉。永恒轮回并不存在，那么意味着生命只有一次，这种存在稍瞬即逝，轻如鸿毛。我们没有另外的机会去比较不同的决定，也无法验证对错，因此每一步都是伴随着沉重的。对于轻重的选择我们难免会碰壁，但我们不能一味地倾向两个极端。过度的“重”会压迫自己的防线，像特蕾莎那样麻木而没有主见、没有意义、怯弱地反抗世界；过度的“轻”，像萨比娜那样不管不顾地背叛，享受着背叛的快乐，却留下了虚无与缥缈。我们有自己的“Esmusssein!”（非如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