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涂赵炎少府粉图山水歌》李白

《当涂赵炎少府粉图山水歌》李白名公绎思挥彩笔，驱山走海置眼前。

满堂空翠如可扫，赤城霞气苍梧烟。

洞庭潇湘意渺绵，三江七泽情洄沿。

惊涛汹涌向何处，孤舟一去迷归年。

征帆不动亦不旋，飘如随风落天涯。

心摇目断兴难尽，几时可到三山巅。

西峰峥嵘喷流泉，横石蹙水波潺湲。

东崖合沓蔽轻雾，深林杂树空芊绵。

此中冥昧失昼夜，隐几寂听无鸣蝉。

长松之以下羽客，对坐不语南昌仙。

南昌仙人赵夫子，妙年历落青云士。

讼庭无事罗众宾，杳然如在丹青里。

五色粉图安足珍，真仙可以全吾身。

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杀人。

作品赏析

李白题画诗不多，此篇弥足宝贵。诗通过对一幅山水壁画的传神描叙，再现了画工制造的奇迹，再现了观画者简单的情感活动。他完全沉入画的艺术境地中去，感受深切，并通过一枝惊风雨、泣鬼神的诗笔予以抒发，震荡读者心灵。

从“峨眉高出西极天”到“三江七泽情洄沿”是诗的第一段，从整体着眼，概略地描述出一幅宏伟壮丽、森罗万象的巨型山水图，赞美画家妙夺天工的本事。什么是名公“绎思”呢？绎，是蚕抽丝。这里的“绎思”或可相当于今日的所谓“艺术联想”。“搜尽奇峰打草稿”，艺术地再现生活，这就需要“绎思”的本事，挥动如椽巨笔，于是到达“驱山走海置眼前”的效果。这一段，对形象思维是一个绝妙的说明。峨眉的奇高、罗浮的灵秀、赤城的霞气、苍梧（九嶷）的云烟、南溟的浩瀚、潇湘洞庭的渺绵、三江七泽的纡回……几乎把天下山水之精华荟萃于一壁，这是何等壮丽，何等有气势！固然，这决不是一个山水的大杂烩，而是经过匠心经营的山水再造。这好像也是李白自己山水诗创作的写照和阅历之谈。

这里诗人用的是“广角镜头”，展现了全幅山水的大的印象。然后，开头摇镜头、调整焦距，随着读者的眼光朝画面推动，聚于一点：“惊涛汹涌向何处，孤舟一去迷归年。征帆不动亦不旋，飘如随风落天涯。”这一叶“孤舟”，在整个画面中真是渺小了，但它究竟是人事啊，因此引起诗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在这汹涌的波涛中，你想往哪儿去呢？你何时才回去呢？这是无法答复的问题。“征帆”两句写画船极妙。画中之船原来是“不动亦不旋”的，但诗人感到它的不动不旋，并非由于它是画船，而是由于它放任自由、听风浪摆布的原因，是能动而不动的。苏东坡写画船是“孤山久与船低昂”（《李思训画长江绝岛图》），从不动见动，令人称妙；李白此处写画船则从不动见能动，别是一种妙处。以下紧接一问：这样信船放流，可几时能到达那遥远的目的地──海上“三山”呢？那孤舟中坐的仿佛成了诗人自己，航行的意图也就是“五岳寻仙不辞远”的意图。“心摇目断兴难尽”写出诗人对画的神往和感动。这时，画与真，物与我完全溶合为一了。

镜头再次推远，读者的眼界又开廓起来：“西峰峥嵘喷流泉，横石蹙水波潺湲，东崖合沓蔽轻雾，深林杂树空芊绵。”这是对山水图景详细的描述，展现出画面的一些主要的细部，从“西峰”到“东崖”，景致多姿善变。西边，是参天奇峰夹杂着飞瀑流泉，山下石块隆起，绿水萦回，泛着涟漪，风光清峻；东边则山崖重叠，云树苍茫，气概磅礴，由于崖嶂遮挡天日，显得比拟幽深。“此中冥昧失昼夜，隐几寂听无鸣蝉。”一蝉不鸣，更显出空山的寂寥。但诗人感到，“无鸣蝉”并不由于这只是一幅画的缘由；“隐几（靠着几案）寂听”，多么出神地写出山水如真，引人遐想的情状。这一神来之笔，写无声疑有声，与前“孤舟不动”二句异曲同工。以上是其次段，对画面作详细描述。

以下由景写到人，再写到的观感作结，是诗的末段。“长松之以下羽客，对坐不语南昌仙。”这里简直令人连写画写实都不辨了。大约画中的松树下默坐着几个仙人，诗人说，那怕是西汉时成仙的南昌尉梅福吧。然而紧接笔锋一掉，直指画主赵炎为“南昌仙人”：“南昌仙人赵夫子，妙年历落青云士。讼庭无事罗众宾，杳然如在丹青里。”赵炎为当涂少府（县尉的别称，治理一县的军事、治安），说他“讼庭无事”，谓其在任政清刑简，有谀美仆人之意，但这不关宏旨。值得留意的倒是，赵炎与画中人合二而一了。沈德潜批点道：“真景如画”，这其实又是“画景如真”所产生的效果。全诗到此止，始终给人似画非画、似真非真的感觉。最终，诗人从幻境中糊涂过来，重新站到画外，产生出简单的思想感情：“五色粉图安足珍，真仙可以全吾身。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杀人。”他感到圆满，这究竟是画啊，在现实中要有这样的去处就好了。有没有呢？诗人认为有，于是，他想名山寻仙去。而且要趁早，假如等到象鲁仲连、张子房那样功成身退（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就桃源归隐，是太晚了，不免会受到“武陵桃花”的讽刺。这几句话对于李白，实在反常，由于他一向推崇鲁仲连一类人物，以功成身退为抱负。这种自我否认，实在是愤疾之词。诗作于长安放还之后，安史之乱以前，带有那一特定时期的思想心情。这样从画境联系到现实，当然给予诗歌更深一层的思想内容，同时，这种思想感受的产生，却又正显示了这幅山水画巨大的艺术感染力气，并以美丽艺术境地映照消失实的污浊，从而引起人们对抱负的追求。

这首题画诗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