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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知识背后以京师大学堂创建为中心的探讨

K256.5;G529.52:A1001-5019(2011)04-0011-121898年6月11日,光绪帝颁发《明定国是诏》,宣布即日起进行政治改革。通观这份被誉为1898年政治改革运动总纲领的重要文件,其实只说了创建京师大学堂这么一件具体事情①。创办京师大学堂之所以如此重要,就是要为中国教育体制改革预作准备,因为一旦将来条件成熟废除科举制,人才如何培养,如何选拔,大约都要等待新教育机制的建立,而京师大学堂就是新机制中最重要的一环。几份不同的创建方案创办京师大学堂的动议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知识界的议论,传教士的敦促,各家各派的构想,也都大致展现在朝廷面前了,只是由于近代中国的特殊性,自主性改革的动力总是太过缺乏,所以议论归议论,运行归运行,谁都说科举制要改革,但何时改革怎样改革,谁也不知道;谁都说新教育机制要建立,但怎样建立,何时建立,谁也不知道。君主专制体制下,一切的改革,都在最高统治者一念之间。到了1898年初,政治变革的倾向弥漫朝野,江西道监察御史王鹏运旧话重提,于2月15日向朝廷递交了一份奏折,建议朝廷尽早下令开办京师大学堂。他的建议等于临门一脚,酝酿有年的京师大学堂终于从方案进入实质性操作。皇上在批转王鹏运建议时表示,京师大学堂筹办已经酝酿多年,许多大臣都提出过类似建议,过去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与借口无法实行,现在条件大致具备,准其建立,亟需开办。并责成军机大臣会同总理衙门提出详细方案和章程,早日将蓝图转化为实践。皇上每天都在发布重要指示,谁也不知道哪一个指示是真重要,官员们并没有及时拿出具体方案。不知是什么原因触动了皇上,使他以《明定国是诏》的方式重申京师大学堂的重要性。不过,官僚主义惯性依然故我,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军机大臣、总理衙门王大臣并没有按照皇上的要求妥速议奏。6月26日,皇上发布—道怒气冲冲的御旨,严厉批评军机大臣、总理衙门王大臣因循守旧,不思进取,责成他们必须尽快就怎样创办京师大学堂拿出具体方案和行动步骤,如果继续拖延,不能依限办妥,那么必将严惩不贷②。皇上的震怒终于引起了官僚们的注意,但是要想让这些思想上毫无准备的大臣在很短时间里拿出详尽方案,也委实过于难为。军机大臣和总理衙门王大臣商量的结果,决定聘请西学名声正隆的康有为主持起草京师大学堂章程,而不凑巧的是,康有为那些天也实在太忙,就转请其弟子梁启超动笔。这中间自然又要拖延数日。大约就在梁启超受命起草京师大学堂章程的同时,江南道监察御史李盛铎于6月30日上了一个奏折,就京师大学堂与中国整个教育体制的关系、选址原则、功课设定、款项筹措以及委派大臣出洋考察等提出具体建议,既及时缓解了军机大臣和总理衙门王大臣的压力,更对后来中国新教育的发展起了相当重要的启迪作用。李盛铎的建议共有五个要点,一是关于办学章程。李盛铎认为,根据各国经验,普通教育体制基本上都是由小学升入中学,由中学升入大学,所以各国大学章程一般较中小学章程简单,因为各种学术的详细规章在中小学已有规定。而中国的实际情况是,中学、小学教育体制并没有建立,那么将要设立的大学堂就不能不统辖管理中小学,不能不在东西洋各国已形成的大学章程上有所损益、变革,将中小学教育融会贯通,斟酌参考。待中小学教育获得充分发展后,大学堂还是应该回到大学创办的本意上来,以从事高等教育为自己的基本功能。所以拟议中的大学堂章程应该以发展的眼光充分考虑中国教育在未来若干年中会有突飞猛进的发展这一可能,既要考虑到目前中小学教育尚不完备的现实,又要考虑到大学教育的根本意义之所在。关于办学章程拟定的第二项考虑,李盛铎以为是教育独立化的原则。他主张将要创办的大学堂应该参照日本经验,设立相对独立的评议会,以各科学长及教授为议员,由大学总长为议长。评议会的功能甚为完备,诸如各科设置、各种规制变更,学位授予等都应由评议会依据民主平等原则公议而后定。这样,政府除了负责向大学堂拨款外,不必对大学堂内部事务过多干预。二是关于大学堂选址。李盛铎指出,各国大学规模都比较宏大,中国在创办之始,若稍存因陋就简之见,则以后的发展必将遇到很多困难。以中国本身固有学问说,如天算、與地、律例等均属很重要的学科,断不可废;至于将要在大学堂引进的各种西学,更是门类繁多。有一种学问,必当立一专门之所,似不宜含混牵并,聊以充数。即如兵、农、工诸学,皆为今日之要务,但是开设兵学,须有操练演习的大操场;创办农学,须有新技术新手段的试验农场;至于工学,更需要有面积庞大的试验之区。此外,每一学堂中,要有图书馆、大礼堂、博物院等,凡此都是大学所不可或缺的设备。所以,李盛铎建议,在创办大学之初,决不能因一时困难稍存因陋就简之想,必须有长远眼光、远大理想、久远规划,应该将大学选在城外空旷之地,以为将来的发展预留足够空间。即使各种学堂不能同时并举,其暂时缓办者,也应该有长远考虑,为未来正式创办预留地址,以便将来条件成熟时予以扩充。应该承认,李盛铎的这些提醒很有世界眼光,可惜后来的主事者并没有充分考虑这些意见。三是关于大学堂的功课设置。李盛铎指出,各国大学的课程设置都比较繁密,从早到晚,都有相应计划与安排。中国的大学创办之初即或稍事变通,但也不能太过简单。大学堂设立后,除了录取6月11日诏书提及的那些部院在职人员外,举贡生监似可推广及之。但必须进行严格甄别录取,宁缺毋滥。大约已入仕获得相应工作经验者应该多习法科,因为他们已有相当实践经验;从未入仕者可以分别学习各种艺学,或者设立普通学科,以便使他们通过一定时间的学习,能够通达时务,成为有用之才。学生的年龄在30岁左右者,应该要求他们阅读已翻译成中文的西方著作;其年仅20岁左右者,精力有余,应该要求他们兼习各国语言文字,当然中文的要求对他们也不能降低。西方国家的大学每年春秋两季都安排一次大考,连续三次考试不及格者,则劝他们退学。至于不守学校规章制度或举止粗忽无礼者,或被开除,或被劝退。所以京师大学堂创立后,应该参照西方经验,尽快制定相应规则。至于选定教习,李盛铎建议,除了涉及所谓中学使用华人外,西学各门如华人确无专精者,可以考虑聘请日本人执教。第四个问题是关于筹款。李盛铎介绍了西方国家大学经费来源的主要渠道,强调东西洋各国对高等教育均极端重视,经费充裕。中国现在刚刚开始创办新教育,头绪万端,故不能很快将经费提升至东西洋各国水准。然而政府必须高度注意大学堂及全国新教育经费的筹措,应该提供宽裕的筹资环境。如果经费太过紧促,比如学生的伙食太差,不要说那些部院人员不愿在职就学,即一般学子中有才有志者恐怕也未必愿意来就学,结果几年后肄业者皆平常无聊之人,与其少费而多滥送,不如多费而得真才。或许有人认为现在国家经济状况并不是太好,经费筹措也不会太好,大学堂等新教育经费也不能有太高期望。这种说法在李盛铎看来是没有多少道理的。他指出,法国当年败给德国后,国家经济极端困难,但法国教育却在那些年获得了空前发展,法国人认为多费数千百万之帑,而多数十百人才,则取偿之数,固不可限量。现在中国政府既然将大学堂等新教育的发展视为“新政第一大举动”,那么其他方面的费用可以尽量节省,而教育经费独不可过于限制。中央政府及各省当局都应该设法为大学堂及各省将要创办的中小学大力筹措经费,开拓经费来源。第五,李盛铎建议政府委派位尊望重大臣专门出洋考察教育,并建议让先前曾奉旨管理官书局的协办大学士孙家鼐充任,还建议朝廷责令即将回国的出使大臣许景澄途经各国时仔细考察教育状况,广泛收集各国现行教育章程,以备参考③。李盛铎的五项建议立意深远,构思宏大,具有极强的可操作性,因而在后来的实践中被广泛吸收,对于中国新教育的发展,对于大学堂的创办都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有了李盛铎的规划,军机大臣和总理衙门大臣根据这些建议,并与各相关部门参照先前中外各家各种方案进行研究,就京师大学堂体制、规模以及所需人才、物质支持等方面于7月3日提出了一套比较完整的方案和详细章程,京师大学堂的筹备工作方才真正启动。关于创办宗旨,总理衙门在7月3日的方案中强调,当中国更新之始,京师为首善之基,创兹巨典,必当规模宏远,条理详备。根据这一宗旨,总理衙门提出创办京师大学堂四原则:一是宽筹经费。总理衙门大臣指出,学堂养士数百,购置图书仪器等都需要大量款项,如果没有政府常年拨款,断难持久。而开办之初,所需费用更为巨大,经初步测算大约需要35万两,常年经费大约不能少于18万两。这个数额孤立地看当然很大,但是与东西洋各国相比,尚不及人家在教育方面投资的千分之一。当然,东西洋各国教育经费的来源不止政府财政拨款一个途径,经费来源多样化多元化,也很值得我们效法。总理衙门建议朝廷决策层在经费筹集、划拨上应早有规划,尤其是常年经费更应早做安排。至于将来规模扩大后的费用,届时由管学大臣与相关部门协商。二是宏建学舍。总理衙门以为由政府划拨官地当然是件好事,但目前时事日殷,需才孔亟,若待从容进行大规模基础建设,恐怕又要延迟不少岁月。根据东西洋各国经验,可由政府先划拨一处已有建筑作为京师大学堂临时校舍,命官选士,克日兴办。同时,由相关部门认真选址,由政府划拨官地,进行京师大学堂新校址建设。这样,既可保证京师大学堂规模宏大,又可立即兴办,举事不滞。根据这个原则,政府后来划拨地安门内一处空闲官邸作为京师大学堂临时校舍,略加修葺,准备招生④。三是慎选管学大臣。总理衙门强调,任事需人,大学堂设于京师,以为各省表率,事属开创,一切制度均需审慎精详,非有明体达用之大臣从事管理,不足以实现朝廷殷殷兴学理想。况且随着风气逐步开放,各省已逐步设立不少新式学堂,最近朝廷下令停试八股,讲求西学,各地随着这些情况变化,原来的书院等旧式教育机构都必然随之变化,新式学堂势必大规模增加,中央政府如果不及时建立统辖新教育的全国性专门机构,势必各分畛域,流弊无穷。总理衙门建议由政府委派一位博通中外学术的大员负责管理京师大学堂事务,同时委派这位大员负责节制各省所设新式学堂。这样,京师大学堂就具有双重功能,既是一所新教育实体,又是全国新教育管理机构。四是简派总教习。总理衙门指出,命官既需郑重,而择师尤关紧要。现在中国大多数读书人学无本原,不通中国政教之故,徒袭西学皮毛,这样的人当然无法满足国家需要。为了转移风气,也为了京师大学堂确实能够培养出一批有用之才,应精选一位博通中西学术的大学者出任大学堂总教习。按照总理衙门的设想,总教习综司大学堂功课,功能尤重,果能选拔到一位学赅中外的学者担任此职,京师大学堂的成功也就有一半以上把握了⑤。创建方案越来越明朗在总理衙门7月3日上报的京师大学堂办学方案中,还有一份京师大学堂章程。这份章程的执笔人是梁启超,他是代康有为起草的,而康有为又是受总理衙门正式委托的。这份章程共八章,第一章为“总纲”,规定大学堂性质、地位、功能、宗旨等。强调京师大学堂不仅为全国新教育表率,而且将统辖各省所有新式学堂。参照西方各国重视师范教育的经验,总纲规定大学堂必须格外重视师范教育,于学堂内专设师范斋,以便培养教习之才。总纲建议政府在上海等处开设一编译局,取各种普通学问及尽人所当习者编为小学、中学、大学三级教材,以供大学堂及各省将要创办的中小学堂使用。教材分类主要有中学及西学,中学荟萃经子史之精要及与时务相关者,西学为翻译西方学堂所用之教材。总纲还规定大学堂拟创设一规模宏大的藏书楼,广集中西要籍,以供士林浏览而广开天下风气;创立一个仪器院,集各种天算、声光电化、农矿等机器制造、动植物各种学问之应用仪器于一院,以为实力考求之助。总纲既规定大学堂为各省新式学堂的管理机构,又规定大学堂生源将来自各省中学堂肄业生,因此总纲最后一条责成各省督抚要尽快创办中小学堂,务使一年内每省每府每州县皆有学堂,庶几风行草偃,立见成效。章程第二章规定学堂功课。在这一章,章程对各省近年创办的新式学堂提出批评,以为这些新学堂并不符合维新变法的宗旨。这些学堂虽名为中西兼习,实则有西而无中,且有西文而无西学。除了让学生学了点鸟语外,对于西学其实根本就没有入门,反而将中学抛掷脑后。这种情况之所以发生,主要是因为中西学问确实难以沟通,确实难以贯通掌握。所以,那些稍稍熟悉西学的人,往往鄙视中国旧有学问为无用。各省学堂既以洋务为主义,即以中学为具文。其所聘中文教习大多不通西学,所知道的知识只是科举考试中的八股文之类,因此学生视中学为赘疣,对儒家义理之学全不讲究,对经史掌故更不愿意下工夫。这实际上是一种本末倒置。章程强调,根据东西洋各国经验,从未有任何学校尽讲他国之学而完全舍弃本国之学,亦未有绝不通本国之学而能通他国之学者。中国学者之大弊是治中学者绝不言西学,治西学者亦绝口不言中学,结果就是中西两门学问视若水火,相互诟病,无法形成一个学问总体,无法在中西学问基础上建构出一门新学问。针对这种情况,章程刻意强调张之洞一直在鼓吹的中体西用,以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二者相需,缺一不可。如果不能深究中国自古以来圣圣相传的儒家义理之学,则学无根底,其所浮慕的西学也只是得其皮毛,徒增习气,必无心得。京师大学堂一定要克服这一毛病,一定要在中西学术结合上下工夫。为此,章程提出课程设置的两大原则,一是中西并用,观其会通,不得偏废;二是以西文为学堂之一门,不以西文为学堂之全体,以西文为西学之发凡,不以西文为西学之究竟。明确将西文与西学判为二事,意在纠正先前几十年洋务运动中创建的那些新式学堂将西文视为西学,以是否掌握西方语言文字视为西学之高低的流弊。根据这些原则,京师大学堂章程第二章为课程设置方案,将全部课程分为普通学与专门学两大类,前者要求每一个学生都应当通习,类似于今日的基础课;后者要求每一个学生各占一门,类似于今日的专业课。普通类基础课共设计了十门具体课程,有经学、理学、中外掌故、诸子学、初级算学、初级格致学、初级政治学、初级地理学、文学、体操等。要求每个学生在三年内掌握除体操外的九门普通课程,经考试合格方能毕业。至于外语,章程要求每一个学生都必须选择一门进行学习,所使用的教材应该是该语言国家的原本。外语考核与普通课程相同,不及格的也不能获得毕业资格。至于专业设置,章程根据需要及可能,提出了十大专业,即高等算学、高等格致学、高等政治学(包括法律学)、高等地理学(包括测绘学)、农学、矿学、工程学、商学、兵学、卫生学(包括医学)。要求所有学生就性之所近、能之所及在此十种专门学问中选择一种或两种认真研习,其已习西文之学生尽量使用西文原本,以求获得该学科的精义⑥。京师大学堂章程关于考试的规定也很有新意,它放弃中国传统书院含混不清的以文辞论高下的办法,而主张采用西方大学成例,实行学分制。但是又借鉴中国传统书院特别是梁启超在湖南时务学堂的经验,要求学生每天写读书心得交给老师进行考察。章程第三章提出录取学生的一般标准,大体为在职读书的“干部进修”类和未曾入仕的一般学生,并提出在学生中选拔那些高才者作为师范生单独培养,以为新教育准备足够师资力量,待其学成后分发各省学堂充当教习,从根本上改变中国教育体制。先前各省设立了不少新式学堂,但如实说来却很少培养出真正的人才,除了管理方法、教学方式等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背景是这些学生无法在科举考试体制下获得真正的出身,所以那些具有一定天赋的学生不愿到这些新式学堂就学。这也是新教育在这之前无法有效推广的一个重要原因。为了克服这样的问题,京师大学堂章程充分注意到新教育体制下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的出身问题,第四章建议政府变通科举考试成例,参照东西洋各国经验,制定一个标准,给学堂学生一个正式体面的名分,从而鼓励更多青年学子接受新教育,而不是继续在科举道路上学非所用,浪费青春⑦。大学堂章程出来后,总理衙门广泛征求各方面意见并重点与日本驻华公使馆进行过沟通,希望日本方面能够提供帮助。7月20日,总理衙门特别委派章京顾肇新、徐承焜到日本公使馆当面咨询,征询意见。林权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出许多有启发意义的观点。他认为,中国创设大学堂,最为现实要务,唯开办之初,章程原不能完备;将来有不妥之处,应随时酌改,期归尽善。就现有章程论,林权助认为,章程规定大学堂以中国学问为根本,最为扼要,断无抛荒本国学问,专习外国学问之理。根据他的了解,各国新式教育大致都遵循这样的原则。林权助建议,大学堂的学生应令统学英文,其有意学他国语言者,亦只可兼习。这是因为无论何国教习皆通英文,未必能通中文,若学生不习英文,彼此隔膜难以教授。至于章程中所列各种学问,林以为以政治、矿学、工程三项为最紧要。中国现在急需此三项人才。卫生学亦是要务。至于兵学与文学不同,须另立学堂,不应列入大学堂内。在谈到学生出身时,林权助说,鉴于中国的实际情况,大学堂毕业的各科学生,只要学有成效,政府就应该颁发文凭,使之与正途出身的进士并重。这个意思应通过上谕的方式发布,令国内青年知识分子都知道这一举措,方能使年轻一代热衷于新教育。关于教习薪水,林权助根据自己的经验建议说,如果每月300两,恐怕外国上等教习不肯来。上等教习约需600两。专门教习,不必专请西国人,如中国人有精通专门者,亦可令作教习。日本学堂开办之始,皆用西国教习。经过至今大约30年的发展,现在日本国的大学教习差不多都换成了日本人,因为这些日本教习已充分掌握了西洋知识,与西洋知识进程处于同步状态了,所以就不必重金聘请西洋人。至于中国,在新教育开办之初,肯定要聘请西洋教习,如果需要日本教习,林权助表示日本政府愿意帮助,可随时商量。大学堂章程中也曾谈到学生的管理及经费补助等问题。林权助建议,按照日本学例,学生令自备资斧及日用伙食,购买书籍以及适量的学费等。对于那些非常贫穷的学生,学堂要想办法给予适当补助;对于那些学品兼优的上等学生,学堂要设置奖学金,给予适当奖赏,以激励学生的学习热情。从东西洋各国经验看,从来没有对于学生的学习费用、生活费用全部担负的先例,因为在这个教育阶段,学生学成之后,就业机会大增,收入标准也与入学前不一样,自己终身受益,因此不应在读书阶段完全依赖学堂免费供给。京师大学堂这样的普通教育,毕竟不是武备学堂之类的教育机构,专为国家出力,所以免去一切费用。从后来的情况看,林权助的一些建议被充分吸收到大学堂章程的修订及实践中去了,为中国新教育发展作出了贡献。对大学堂章程的不同意见京师大学堂章程制定出来后,大学堂的筹建也就紧锣密鼓开展起来了,总理衙门尤其是管理大学堂大臣孙家鼐忙着为大学堂寻找合适地点建筑全新校舍,并委托出使日本大臣裕庚将日本大学堂建筑蓝图设法寄回,以便参考。总理衙门指定将马神庙一处房产作为大学堂临时校舍后,由于修葺整理还需一段时间,因此孙家鼐于8月30日建议派大学堂办事人员李盛铎、李家驹、寿富、杨士燮等前往日本游历考察,将日本大学、中学、小学一切规制、课程并考试之法,逐条详查,汇为日记,缮写成书,以供参考。孙家鼐之所以选定日本,主要是因为日本在创建新教育之初,曾选派博通之士分赴欧美各国进行考察,然后酌定规制,通国遵行,有力推动了日本现代教育的发展。现在京师大学堂章程略具,各省中学堂、小学堂已立者未能划一,未立者尚待讲求,均应由大学堂参核定议。即如同文馆与民间私塾、书院所习西文入门之书,传授各殊,文法深浅互异,故有二三年已通者,有三五年而尚未通者,虽然可能有学生资禀敏钝不同等各种各样复杂原因,但教学方法不善可能还是主要原因。基于此种考虑,孙家鼐等认为应该选派专人赴各国考察,以便制定统一的教育标准和教学方法。至于选派要员专赴日本的另外一个原因,毕竟中日一衣带水,同文同种,且往返需时需费都较欧美方便⑧。京师大学堂紧锣密鼓准备开张,引起了各方面广泛兴趣,尤其是已公布的大学堂章程,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各种意见针锋相对。御史何乃莹就章程中的一些规定特别是考试策论、严加搜检等问题提出一些修正意见,建议在招考生员时援引乡试之例,二十取一,从严掌握,宁缺毋滥,保证大学堂教学品质和学生质量。至于章程建议大学堂毕业生授予进士、举人等名义,何乃莹认为没有必要,理由是科举考试已弊端丛生,新教育没有必要向旧体制靠拢。何乃莹的建议引起了清廷重视,8月9日的御旨要求孙家鼐对何乃莹的建议进行研究,给予答复。9月17日,孙家鼐就何乃莹提出的问题作了解释,表示总理衙门原奏中规定大学堂学成者作为举人、进士使用,其主观目的是为了鼓励人才起见,其议亦未可尽非,但究竟如何办理,还可以再研究。此事关系甚重,议论各殊,在中国没有先例可循,他个人一个多月以来反复筹思,也未敢就此下一个绝对结论。所以,大学堂毕业生将来究竟授予何种学位,待进一步研究各国经验后再作决定。至于何乃莹以及其他一些人提出的问题,孙家鼐也有解释。他指出,有人建议将科举、经济、学堂的考试三合一,这个方法可能并不妥当。因为如果按照这个三合一的合并考试之法,非博览群书,难以入选。其得举人、进士也较难,其弊也则在于怀挟抄袭。学成卒业之法,普通学既熟,但专精一门即可入彀,其得举人、进士也较易,其弊则在于徇情滥举。今将通用科场考试,则学堂肄业诸生,必将分心于博览,无以致专一之功,于专门学业恐有窒碍。将不用考试,则所谓学堂出身也就流于形式。孙家鼐建议此后科场考试仍照张之洞等人建议的新方案办理;而学堂卒业诸生,果能屡试优等,学堪致用,即予以生员、举人、进士等名分,仿唐人分科举士之例。习化学者名曰化学举人、进士,习算学者名曰算学举人、进士;推之各科,皆冠以专门之名。将来何项需人,政府即按所习之科采择录用,如此则学堂之士可以争自濯磨,发奋学习。若虑徇情滥举,则应制定规则,一旦发现,严惩不贷,只要切实可行,便可以杜绝流弊。至于何乃莹奏折中关于严搜检一节,孙家鼐认为,搜检之法系科举考试制度下的科场旧章,自当认真照办。这个制度虽然规定比较严厉,但每每变成形式主义,也自有其原因。其主要的原因,就是参加考试的人太多。现在的新体制,每次录取的差额不过一比十,且由各省学政严加甄别,这样每省每次参加考试的人数就能够大幅度减少。人数减少,当然有利于稽查,有利于严格考场纪律。一旦发现作弊,严惩不贷,罚其不准入场,取消当年考试资格,不复加以罪名,这样考生必能注意,不会随便冒险,搜检也就能够认真执行⑨。从孙家鼐的奏折看,他的这些“筹思”也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协办职责,并无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后来所说的与维新势力斗智斗勇的丝毫迹象。9月3日,给事中庞鸿书也对大学堂章程中的经学课程等一些规定提出了不同看法。9月9日,孙家鼐就这些问题进行了解释。孙家鼐认为,学堂之设,所以造就群才,以普通之学为初基,以专门之学为进境。创设规模,必求详备。至于课程设置中的经学问题,庞鸿书在奏折中称诸生往往皓首而不能通一经,现在学堂章程中所拟的功课,四书用朱熹集注本,五经遵用钦定义疏本,切要详明,易于卒业,不必以皓首难穷为虑。庞鸿书原奏中又称,凡诸生已熟读四书五经者,方准收入学堂,庶几略有限制。经学只需温习,不需另立一门。对此,孙家鼐解释道,将来开办学堂收考章程,自当以熟读群经者为上,专通数经及一经者次之。至普通功课,已奏请删并理学归入经学,删去诸子、文学归入各门,业已删繁就简,无可再减。况经学所以正人心、明义理,中西学问皆以此为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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