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传媒对会计舞弊的监督一项经验研究

大众传媒对会计舞弊的监督一项经验研究

F830.9：A许多人对9年前在中国证券市场上发生的“银广夏事件”还记忆犹新。2001年8月2日《财经》刊发封面文章《银广夏陷阱》。该文的两位作者经过一年多的详细调查，采访相关专业人士，引用专家的推测及有关调查结果，在文章中对银广夏的主要利润来源——超临界萃取项目的创利能力提出质疑，认为银广夏在过去两年间创造的“巨额利润”神话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银广夏公司申请自8月3日起紧急停牌，9月10日复牌后连续15个跌停，股价由30.79元跌至6.35元。2002年4月证监会经过调查后得出结论：银广夏自1998年至2001年期间累计虚构销售收入104962.60万元，少计费用4845.34万元，导致虚增利润77156.70万元。“银广夏事件”向我们昭示：大众传媒对上市公司的会计舞弊起着重要监督作用，无愧于“扒粪者”①的称号。其实不光在我国，美国的“安然”会计丑闻也是在媒体的追踪下得以曝光于天下。但人们在反思“银广夏”和“安然事件”、分析对上市公司行为(包括会计行为)的监管和监督时，往往关注公司董事会(独立董事)的构成、政府行政监管(证监会)和民事刑事司法诉讼，忽视媒体的作用。这就产生一个问题：媒体在公司行为的监督体系中到底处于什么地位？扮演什么角色？起到什么作用？陈志武(2005)[15]把对上市公司的监管与监督划分为五个层次：第一层是董事会，第二层是证券市场参与者，第三层是媒体，第四层是行政监管，第五层是司法诉讼，五个层次的监管构成既相互联系又相互独立的有机整体；并进一步指出：它们的监管效率和效果存在差异，董事会成员常以公司管理层为主，因此在许多实际情形中并不有效；行政监管和司法诉讼通常是在事态严重时才介入，举证责任重、监管成本高，但也能起到事前威慑作用；市场和媒体对公司的监督很直接，具有介入早和监管成本低的特点。所以，政府行政监管的直接责任应以设立并维护合理的市场机制为核心，把对公司的直接监管留给董事会、市场和媒体。迄今为止我们只是进行了个案分析，在得出媒体对会计舞弊进行有效监督的结论之前，还必须通过经验研究证明这不仅仅是靠一两个案例支持的推断。这是本文所探讨的问题。在剩余部分中，我们首先回顾有关媒体作用的文献，然后介绍样本选取和数据的收集过程，再报告统计结果，最后是研究结论。文献回顾不管是在我国，还是在国外，关于媒体与商业之间的关系、媒体在资本市场中的地位和作用的文献非常有限(Zingales，2000[13]；Miller，2006[11])，有关传媒的研究是近年来一个崭新的领域，但也有些机构和学者前瞻性地涉猎该领域。我们在此简要回顾他们的成果。大众传媒作为资本市场中的信息服务机构，其主要功能包括商业服务和公共服务。媒体的公共服务功能要求在新闻报道中体现客观性、知晓性、教育性，而商业服务功能要求在新闻报道中体现独家性、爆炸性、恐怖性、丑闻化、绯闻化和第一时间报道。市场化加剧了这两种功能之间的冲突(胡润峰等，2006)[16]。在经济学和政治学的研究结论中，媒体到底发挥哪种功能、扮演哪种角色存在分歧。有些文献认为媒体过分强调商业功能，缺乏对社会现象的深度调查，趋向新闻报道的轰动效应。如Jensen(1979)[9]是一篇很早研究媒体的文献，作者经过研究后得出结论：大众传媒最好理解成娱乐而不是信息的生产者，媒体报道只不过是人们消费“新闻”的娱乐价值的副产品。其他得到类似结论的文献有Coreetal.(2008)[2]、DeAngeloetal.(1996)[4]。但也有文献认为媒体是社会信息环境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起着生产和传播信息的重要作用。例如，Besleyetal.(2001)[1]通过建立政治代理模型，利用跨国数据证明了一个与民主制度协力合作的自由独立的新闻媒体，可以使政府对公民的需求做出更有效的反应。其他得到类似结论的文献有DyckandZingales(2002)[5]、Stromberg(2004)[12]。在探讨大众传媒在资本市场中地位和作用的有限文献中，学者们研究了媒体对公司治理、舞弊和经理人员薪酬的监督作用，既有利用跨国数据进行的截面研究，也有利用国内企业数据进行的实证分析。DyckandZingales(2002)[5]除了对媒体影响公司政策进行案例分析外，还利用跨国数据以私营部门对环境污染的反应为例统计检验了媒体的公司治理作用，验证了如下假设：媒体降低了获取和鉴定信息的成本，通过影响公司政策制定者的声誉——既包括在现有股东和潜在雇主心目中的声誉，也包括在社会公众心目中的声誉——对公司政策发挥作用。一般人认为：公司舞弊行为主要由政府监管部门、行业自律组织、审计师等赋予法定审查职责的机构和人员发现，但Dycketal.(2007)[7]的研究成果表明：在美国只有6％的公司舞弊由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发现，审计师也只发现其中的14％，更重要的发现渠道是媒体(14％)、行业自律组织(16％)和公司雇员(19％)。Miller(2006)[11]更进一步提供了媒体作为会计舞弊“看门狗”角色的经验证据。出于对受众向往财富、从而吸引眼球的考虑，媒体经常把经理人员薪酬作为新闻报道的主题。Coreetal.(2008)[2]的研究结论佐证了上述推断，但该文在研究了媒体对经理人员薪酬的报道后认为：媒体存在一定程度的“煽情主义”，几乎没有发现证据表明公司采取降低CEO超额薪酬或加大CEO调整力度的手段对媒体的负面报道作出反应。媒体除了影响公司政策外，也对审计师的行为产生影响。Joe(2003)[10]的研究结果表明：客户受到媒体负面报道会使审计师认为客户破产的可能性增大，导致审计师修改审计意见。从国内研究情况来看，有些学者意识到大众传媒在金融监管中的作用(魏加宁和范国英，2002)[19]，公司治理结构和媒体之间存在密切联系(周新军，2003)[21]，陈志武(2005)[15]系统论述了媒体、法律与市场之间的关系，杨继东(2007)[20]基于文献视角探讨了媒体对投资者行为、资产价格的影响。但对于媒体在我国资本市场中地位和作用的认识还只停留在个别案例和规范论证上，没有获得有力的经验证据。有鉴于此，本文拟实证研究我国媒体对会计舞弊的监督作用，具体目的有二：一是调查媒体介入会计舞弊的早期识别程度。所谓媒体对会计舞弊的早期识别，是指在公司承认其舞弊行为或披露监管部门对其舞弊行为调查前，媒体已经刊登了质疑公司会计行为、提醒社会公众存在舞弊的文章。二是调查在介入会计舞弊的早期识别时媒体如何选择舞弊调查对象，或者说，媒体识别的舞弊与其他来源揭发的舞弊之间是否存在系统性差异。样本和数据为了调查媒体对会计舞弊的监督作用，我们搜集了会计舞弊样本和其中被媒体率先识别的舞弊样本。会计舞弊是指上市公司故意重大错报(含漏报)财务报告的违法行为②。由于会计舞弊是一种主观行为，其动机难以从外部观察，所以我们沿用了以往类似研究方法，根据监管部门的公开处罚推定公司的舞弊动机。舞弊样本区间是自我国证券市场成立以来至2006年末。我们首先收集了证监会的行政处罚公告，剔除不符合定义的样本，截至2006年末，共有93家样本公司披露因会计舞弊受到证监会处罚；然后根据我国会计监管体制的特点——财政部、证监会、审计署、司法部门等机构都有权调查并处罚上市公司的会计舞弊行为，我们又通过查找上市公司公告增补了由其他监管机构处罚的样本，其中有6家样本公司受到财政部的处罚，2家样本公司受到司法部门的处罚。会计舞弊的最终样本为101家，其中有3家公司因两次舞弊而重复入选样本。我们接着搜集了101个会计舞弊样本的识别来源信息，重点查找率先由媒体揭露舞弊行为的样本、揭露舞弊行为的媒体文章及其刊发日期。因为目前国内没有一个权威、全面的媒体数据库可以利用，所以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搜集新闻报道数据，以期全面、准确地获得率先由媒体识别的舞弊样本(以下简称媒体样本)。搜集工作具体如下：我们首先检索了万得资讯和中国知网()中的中国重要报纸全文数据库(以下简称“报纸全文数据库”)。万得资讯股票深度资料中的“公司新闻”包含自公司上市以来《中国证券报》、《上海证券报》和《证券时报》等主要证券类新闻报纸③的报道。报纸全文数据库囊括了2000年至今国内数百种主要报纸的新闻报道。在检索万得资讯时，我们阅读了“公司新闻”中从舞弊发生日至处罚日期间所有的新闻报道。在检索报纸全文数据库时，我们先根据公司全称或简称检索出公司报道，然后在检索结果中以处罚公告的处罚事项中的关键词进行再次搜索，如“利润”、“担保”、“配股”等。其次，上海国家会计学院财务舞弊中心的财务专家自2001年以来以“飞草”或“申草”的笔名在和讯等著名财经网站上发表了不少质疑上市公司造假的文章，引起了很大反响，因为当年在网站上发表的文章部分被删除，但所幸的是作者把全部文章放在其个人空间(/club/bbs/UserColumn.asp?name=％B7％C9％B2％DD)上。我们对照会计舞弊样本公司逐一阅读“飞草”个人空间上的文章，据此获得率先由媒体识别的舞弊样本。下面是飞草的一篇杰作。2002年10月16日飞草在网站上发表《锦州港(600190)：业绩反复无常的背后》一文。该文根据公开信息(如历年财务报表，解聘多年来为之服务的毕马威华振会计师事务所等公告)推断锦州港有会计舞弊行为；文章的发表导致锦州港自10月17日起紧急停牌；22日锦州港发布《关于锦州港股份有限公司的行政处罚决定》的公告。公告称，日前公司收到财政部下达的有关决定，要求公司对不符合《会计法》和会计制度的行为限期整改，予以纠正，同时处以罚款10万元④。正是因为有了飞草的文章在网络上传播，才致使锦州港的会计舞弊得以早日曝光，否则不知公司将“捂”到何时才公开披露。最后，我们在“google”搜索引擎网站上以公司全称或简称或证券代码+“假账”或“虚假陈述”或“造假”或“舞弊”或“操纵”或“内幕交易”或“欺诈”或“掏空”或“逃匿”或“双规”或“逮捕”进行检索。通过以上程序我们发现：在101个会计舞弊样本中，率先由媒体识别的有24个，占24％。表1报告了按照公司披露监管部门的处罚决定日期汇总的各年被媒体识别的会计舞弊样本统计情况。我们从中看出，每年的会计舞弊样本均有被媒体率先识别的。实证结果与分析一、媒体对会计舞弊的早期识别及其市场反应媒体刊登的文章，既有来自自己生产、传播的信息，即媒体记者在经过调查、采访后撰写文章、通过媒体传播给受众，也有来自非媒体生产、仅由媒体刊载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媒体仅仅起到传播信息的作用。我们仔细阅读了识别24个媒体样本的文章，以了解其信息来源，考察媒体主要是生产信息还是刊载由其他来源产生的信息。我们根据信息来源把文章划分为以下五类：(1)调查性报道，是指记者发起的原创工作，它是读者或听众关心的重要主题，被报道者企图审查这个主题，且不希望它被披露出去(布兰特·休斯顿等，2005)[14]；(2)“揭盖”行为，是指上市公司受到财政部、审计署、证监会等会计监管部门的处罚或调查，但“捂住盖子”不公告，媒体率先“揭开”公司舞弊并因此受到处罚(调查)的盖子；(3)公司公告，是指媒体根据上市公司以前发布的临时公告和定期报告的内容进行综合分析，推断公司存在会计舞弊行为；(4)证券分析师，是指媒体转载或刊登分析师撰写的对上市公司会计舞弊的质疑文章；(5)内部人举报、法律诉讼或政府调查。上述五类中，只有第(1)类文章的信息由媒体生产并传播，其余四类均不是由媒体生产，媒体在其中主要起传播作用。表2PanelA报告了按照上述分类的统计结果。我们从中看出：由媒体生产信息的调查性报道只占全部文章的17％，而根据其他信息来源刊登的文章占全部文章的比重高达83％。其中，公司公告来源的文章比例高达50％，位居第一；“揭盖”行为、内部人举报、法律诉讼或政府调查来源的文章占全部文章的比例均为13％；证券分析师的文章比例最小，只有8％。以上说明我国媒体在介入会计舞弊的早期识别时，大部分借助其他来源的信息，主要担任信息传播者而非信息生产者的角色。其次，我们在阅读媒体文章时发现，刊登文章的载体既有中国证券报、上海证券报等证券专业报纸，也有财经、21世纪经济报道等其他财经类报刊，还有文汇报等非财经类报纸，此外还包括和讯网等互联网站。识别会计舞弊需要专业知识，财经类媒体在这方面具有优势，因此我们预期在证券、财经知识方面具有专长的媒体更可能识别会计舞弊。我们把媒体划分为以下四类：(1)证券报纸(实际上是中国证券报、上海证券报、证券时报、证券日报等四大证券报，均为证监会指定上市公司信息披露报纸)；(2)其他财经报刊；(3)非财经报刊；(4)互联网站。表2PanelB报告了按照上述分类的统计结果。从统计结果来看：24篇文章中有10篇由四大证券报刊登，占42％；其他财经报刊和互联网站(都是财经类互联网站)刊登的文章数分别是7篇、5篇，占29％、21％，以上合计占92％；非财经媒体刊登的文章只占8％。这个统计结果与我们的预期一致，说明了财经媒体在监督会计舞弊方面发挥主导作用。我们也欣喜地看到，除了传统的报刊媒体对监督会计舞弊发挥作用外，现代的互联网媒体也积极履行监督职责。再次，我们在前面分类统计的基础上还采用事项研究法检验了证券市场对媒体文章的反应。如果市场认为会计舞弊文章提供了新信息，那么我们将在事项窗口观察到负的超常报酬率。但因为公司公告来源的媒体文章仅仅只是归纳总结了以前的信息而做出舞弊推断，是否向市场传递了新信息就难以预测了，并且以往的研究结果对此也存在相互矛盾的结论。一种观点认为：根据有效市场假设，所有以前公开的信息均已反映到股价中，那么市场对媒体刊登公司公告来源的文章就不会产生反应；而另一种观点认为：即使是归纳总结以前的公开信息，但媒体文章通过转载旧信息也会改变市场对公司的预期，从而引起市场反应。(HubermanandRegev，2001[8]；DyckandZingales，2003[6]；杨继东，2007[20])考虑到市场对媒体文章的提前和滞后反应，和以往类似研究一样，我们把时窗确定为(-1，+1)共三个交易日，媒体刊登文章日为0时刻，若刊登日为非交易日，则下一交易日为0时刻。作为稳健性检验，我们也计算了时窗(-2，+2)的超常报酬率。在计算超常报酬率时，正常报酬率采用分上海A股、深圳A股、上海B股、深圳B股四个市场计算的流通市值加权的市场平均报酬率。未列表的统计结果显示：24篇媒体文章发表日附近(-1，+1)累计超常报酬率的平均值和中位数分别为-0.0713、-0.0474，(-2，+2)累计超常报酬率的平均值和中位数分别为-0.0941、-0.0588，样本均值t检验的p值(双尾)分别为0.0001、0.0007，说明媒体文章的发表向市场传递了新信息，引起市场显著反应。⑤基于我们前面的分析，不同类型的文章向市场传递的信息含量是有区别的，由此引起的市场反应程度存在差异。根据公司曾经披露过的公告进行汇总的媒体文章的信息可能较少，市场反应也相应的较小；而诸如调查性报道之类的媒体文章的信息可能较多，市场反应也相应的较大。另外，不同媒体的信誉、受众数量、在市场中的传阅范围和对市场的影响程度存在差异，决定了不同媒体上刊登的文章可能产生不同程度的市场反应。为此，我们拟对不同信息来源的媒体文章和不同媒体刊登的文章是否具有不同程度的市场反应进行统计检验。因为媒体文章样本数量较少，分类后的样本数量更少，所以我们对表2中的分类进行合并。把原按信息来源分成的五类合并为两类，一类是公司公告，另一类是非公司公告，即除公司公告以外的其他四类。虽然并非所有的非公司公告类文章的信息均由媒体生产，但这些文章并不是汇总、重复以前曾披露的信息。例如，来源于调查性报道、“揭盖”行为和内部人举报、法律诉讼或政府调查这三类的文章通过媒体首次把私人信息转化为公开信息，而来源于证券分析师的文章是具有深厚财务理论知识和较强洞察能力的分析师的劳动成果，所以我们预期市场对非公司公告类文章的反应强于公司公告类文章。把原按媒体类别分成的四类合并为两类，一类是四大证券报，另一类是非四大证券报。在证券市场上，四大证券报是证监会指定的上市公司信息披露报刊，与其他媒体相比可能具有更高的市场认知度，因此我们预期市场对四大证券报上的媒体文章产生的市场反应强于非四大证券报上的文章。表3报告了按照上述分类的媒体文章发表日前后的超常报酬率的统计检验结果。从PanelA来看，我们发现非公司公告类的媒体文章发表日附近的超常报酬率显著低于公司公告类的媒体文章，这与我们预期一致，说明仅仅根据公司以前披露的公告推断会计舞弊的媒体文章的信息含量显著低于其他信息来源的媒体文章的信息含量。从PanelB来看，我们未发现与预期一致的结果，市场对于四大证券报和非四大证券报上刊登的会计舞弊文章的反应不存在显著差异，这说明四大证券报并未形成作为信息披露指定报刊理应具有的优于其他媒体的市场认知度。最后，为了进一步评价媒体早期识别会计舞弊的情况，我们还统计了媒体提前介入的天数(自然天数、非交易日数)，即媒体刊登文章的日期与公司承认其舞弊行为或公告其因虚假陈述接受调查或处罚公告日期三者中孰早的日期之间的间隔。未列表的统计结果显示：媒体揭露公司舞弊的日期平均提前了264天，中位数在171天，最短的只有5天，最长的达767天。(二)被媒体捕捉的会计舞弊特征媒体作为“理性经济人”在监督会计舞弊时可能遵循成本效益原则，刊发收益(含潜在收益)最大、成本最小的文章。从收益的角度讲，媒体会优先选择刊发那些吸引受众眼球、扩大发行量或增加点击率的文章，以增加发行收入或未来广告收入。而媒体刊发会计舞弊文章也是要付出成本的，最直接的成本是调查取证成本。因此，媒体识别的会计舞弊样本可能呈现出不同于其他样本的特征。我们从以下三个方面考虑这些特征。一是公司特征。会计舞弊公司具有行业倾向性。COSO(1999)[3]的统计结果表明，美国发现会计舞弊最多的行业是计算机硬件和软件及其他制造业，其次是金融服务业，再次是保健健康产品。柳木华(2006)[18]的统计结果表明，我国会计舞弊发生频率最高的行业是综合类，农、林、牧、渔业，传播与文化产业和社会服务业。我们预期媒体文章作者在捕捉舞弊对象时会优先质疑这些舞弊高发行业公司的会计行为⑥，或者说，这些高发行业的舞弊样本公司更可能被媒体早期识别。为此构建行业哑变量INDUSTRY，若样本公司属于综合类，农、林、牧、渔业，传播与文化产业和社会服务业则赋值1，否则取0。另外，媒体可能认为规模大的公司的会计舞弊行为更加吸引受众眼球，能产生更大的轰动效应，所以我们预期被媒体捕捉的会计舞弊样本公司比其他样本公司的规模大，为此构建公司规模变量MV，等于会计舞弊期末总市值以10为底的对数。二是会计舞弊特征。会计舞弊金额越大，越具有“轰动效应”，所以我们预期被媒体捕捉的样本公司的舞弊金额比其他样本公司大，为此构建舞弊金额变量AMOUNT，用舞弊金额的相对比例计量，即舞弊金额占舞弊项目的报告金额的百分比，当舞弊项目是财务报表附注时，分母取舞弊期会计期末的总资产。三是舞弊期间的市场表现。在上千家上市公司中，媒体记者、证券分析师及其他文章撰稿人如何挑选潜在会计舞弊对象进行调查、分析和跟踪呢？一种可能是从公司股票的市场表现入手，或者说市场表现异常的公司更可能成为媒体识别的对象。这是因为：(1)这种方法与从成百上千家公司大海捞针相比，成本相对较低；(2)市场表现异常、股价长时间上涨的公司往往是市场明星，如银广夏和东方电子在舞弊被揭穿前曾经是媒体的宠儿、基金扎堆的公司，若能成功地揭穿其舞弊行为将引起市场轰动，提高媒体知名度，财经杂志便是借“银广夏陷阱”一战成名；(3)市场表现异常可能隐含财务操纵。我们用两个指标计量市场表现：一是舞弊期间的超常报酬率BHR，我们预期在会计舞弊中，BHR较大的公司更可能成为媒体捕捉对象；二是反映舞弊期间股价与大盘指数关联程度的市场风险系数BETA。李学和刘文虎(2004)[17]发现市场操纵过程往往伴随着低BETA现象，媒体文章撰稿人可能利用这一知识，从低BETA公司中捕捉会计舞弊对象，由此我们预期在会计舞弊公司中，媒体捕捉对象的BETA较低。另外我们定义了媒体捕捉哑变量CAUGHT，若会计舞弊样本率先被媒体识别取1，否则为0。表4报告了对上述变量进行Spearman秩相关检验，单变量分析和Logit回归分析的统计结果。表4PanelA报告了INDUSTRY、MV、BHR、BETA、AMOUNT与CAUGHT的Spearman秩相关系数及其显著性水平⑦。我们从中看出：与预期一致，INDUSTRY、MV、BHR、AMOUNT与CAUGHT显著正相关，BETA与CAUGHT显著负相关，但显著性水平存在差异，AMOUNT的显著性水平最高，MV的显著性水平最低。表4PanelB报告了媒体样本和非媒体样本INDUSTRY、MV、BHR、BETA、AMOUNT的均值和中位数，以及分别对两个样本进行均值t检验和中位数检验的结果。我们从中看出：与预期一致，媒体样本INDUSTRY、BHR、AMOUNT的均值和中位数均显著大于非媒体样本，BETA的均值和中位数均显著小于非媒体样本。未列表的统计结果显示媒体样本的BHR平均值显著大于0(均值为1.3769，t检验的双尾p值为0.0221)，BETA显著小于1(均值为0.9114，t检验的双尾p值为0.0921)。媒体样本MV的均值和中位数虽然大于非媒体样本，但中位数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表4PanelC报告了以CAUGHT为因变量，INDUSTRY、MV、BHR、BETA和AMOUNT为自变量的Logit回归的统计结果。我们从中看出：所有变量的符号与预期一致，除了MV外，其他变量通过了显著性检验。我们从上述统计结果看出：会计舞弊公司中的媒体样本和非媒体样本的确存在显著不同特征；媒体在监督会计舞弊时，主要考虑所在行业等公司特征、舞弊严重程度、股价涨幅及其与股指的偏离程度等市场表现，捕捉舞弊高发行业、舞弊严重、股票市场表现异常(股价上涨幅度大和BETA系数低)的舞弊对象，这与媒体作为理性经济人的假设一致。本文旨在通过调查我国媒体介入会计舞弊的早期识别程度评价媒体的监督作用，以及媒体在发挥监督作用时的决策行为，即如何选择会计舞弊调查对象，或者说媒体识别的舞弊与其他来源揭发的舞弊之间是否存在系统性差异。我们收集了自我国证券市场成立以来至2006年末受到证监会、财政部、司法部门等会计监管机构处罚的101个会计舞弊样本，通过检索报刊、网站等渠道获得24篇早期识别舞弊的媒体文章，对这些样本主要运用均值t检验、中位数检验和Logit回归等方法进行了实证分析，得到了如下结论：我国媒体在监督会计舞弊时，只有少数文章是记者原创性的调查结果，多数借助其他来源的信息介入会计舞弊的早期识别，说明媒体主要担任信息传播者而非信息生产者的角色。媒体存在着专业分工，财经媒体在监督会计舞弊方面理应发挥主导作用，统计结果支持这一推断。但我们也欣喜地看到，除了传统的报刊媒体发挥监督作用外，现代互联网媒体也积极履行了监督职责。媒体文章的信息来源决定了市场反应程度，仅仅根据公司以前披露的公告推断会计舞弊的媒体文章的信息含量显著低于其他信息来源的媒体文章。我们未发现市场对证监会指定信息披露的四大证券报和其他媒体登载的文章的反应存在显著差异。作为理性经济人的媒体在监督会计舞弊时遵循成本效益原则，从而使被媒体识别的会计舞弊样本呈现出不同于其他样本的特征。统计检验结果支持这一假设。我们发现会计舞弊公司中的媒体捕捉对象和其他样本的确存在显著不同特征；媒体在监督会计舞弊时，主要考虑所在行业等公司特征、舞弊严重程度、股价涨幅及其与股指的偏离程度等市场表现，捕捉舞弊高发行业、舞弊严重、股票市场表现异常的舞弊对象。最后要提醒读者注意的是：媒体分类存在一定的主观性；根据监管部门认定的会计舞弊样本得出的结论有赖于其代表总体的可靠性，因而需要谨慎地把本文的结论推广到更大范围。注释：①“扒粪(muckraking)”者，揭发内幕、黑暗、丑行、舞弊、腐败也。该词的较早出处是17世纪英国清教徒宣道者兼作家约翰·班扬(Bunya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