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不平等的再分配效应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收入不平等的再分配效应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F047：A1002－2848－2009（05）－0059－07一、引言收入的不平等到底是个多大的问题？当收入不平等和一国的经济增长相联系，后者是经济学者和政策制定者始终追逐的目标，就必然成为经济学界的核心问题。近十年的研究告诉我们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不是简单的促进或是阻碍，在现实中没有收敛的Kuznets倒“U”曲线。近些年来，我国GDP的增长速度一直维持在10％左右。应当说，无论从什么标准来看，这都是一个相当高的增长速度。但是根据中国统计局公布的数据，08年我国收入最高的10％的人群掌握了接近全国1／4的财富。自改革开放以来，无疑我国经济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发展，在“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指导下，经济的重心一度向效率倾斜。30年后，公平问题已经成为新时代经济学家和政府不得不重新审视的问题。在世界上收入相对公平的东亚国家经济快速发展，收入差距相对较大的南美国家经济陷入停滞，现实告诉我们仅仅从人文关怀的角度去谈公平是不够的。关于收入差距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到底是促进还是阻碍，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学术界对此也莫衷一是。在理论方面，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有很多经济学家试图从逻辑上解释两者之间的内在联系，他们大多数认为收入不平等是会阻碍经济增长的。Persson和Tabellini通过建立一个数理模型说明，收入和财富的不平等，导致了高的税收，后者阻碍了经济的增长[1]，Alesina和Rodrik的模型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2]；Sabot等人发现较低的收入不平等水平会导致较高的总储蓄率和投资率，这不仅有利于自身投入的提高，另一方面也有利于经济增长[3]；Deininger和Olinto区分了收入不平等和资产不平等，验证了是资产不平等而不是收入不平等对经济产生较大的负面影响[4]；一些学者还认为收入差距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受到经济所处的发展阶段的影响（CalorandMoav;Barro）。[5－6]也有少部分学者认为二者是促进或是不确定的关系的。Benabou发现，如果人力资本之间的补贴在国内比国际上更大，至少在短期内收入不平等水平高的国家有较高的经济增长[7]；Li和Zou认为，在民主社会，如果收入差距缩小，考虑公共物品价值的时候，中间投票人会支持更高的税率，从而减缓经济增长[8]；张春安和唐杰认为收入不平等本身对经济增长起正面作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正面作用会越来越小，甚至转化为较弱的负面作用，而这种转化可能是由于收入不平等逐渐转化为财富不平等造成的，后者对经济增长有阻碍作用[9]；YiJin构造了一个考虑通货膨胀的货币内生增长模型，并得出结论当货币供给增加时，收入不平等的变化依赖于资本异质和技术异质的相对重要性[10]。①国内大部分文章都是以实证为主，国外实证的文章也很多，但实证的结论都差异却很大。使用国外或者跨国数据得到收入不平等和经济增长负相关的文章有Alesina和Rodirk，Persson和Tabellini，Peotti，刘生龙[13-14]；得到正向关系，或是不确定关系的文章有，LiandZou,Barro,Forbes,Lundberg和Squire[15－16]，等等。实证的方式通常采用跨国面板或是一国分区域的面板，当然前者不得不面对数据可比性的问题（AtkinsonandBrandolini）[17]。最近，有许多文章得到的结论是“不确定”的。RicardoArguello利用跨国数据发现收入不平等既没有表现出和经济增长的正相关也没有明显的阻碍作用[18]。也有许多学者利用中国的数据进行的研究，Ravallion估计了一个中国农村家庭的微观模型，发现财富的不平等对于消费的增长有不利的外部性，但在考虑区域的面板数据中则没有什么联系[19]；Benjamin等发现不平等影响了非农业部门的发展，并潜在的对家庭收入的增长有不利影响[20]。陆铭等，用包含滞后项的联立方程说明收入差距主要通过投资，在短期对经济增长率影响首先为负，之后影响变为正，再逐渐下降至微弱的负，从长期来看，收入差距对投资的累积影响始终为负[21]。通过以上文献的介绍，说明了本文的贡献主要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从分析问题的中国现实逻辑基础出发，通过再分配机制来描述变量之间的关系，构造了一个考虑代际再分配和满足经济均衡、政策均衡的两阶段模型。第二、实证部分首次选用了结构向量自回归（SVAR）模型来分析收入不平等和经济增长两者即期和远期动态的影响，更全面的检验和分析它们的相关关系。二、模型建立与分析本小节主要是数理模型的构建。现实中，一些拉美国家出现了和收入分配不当有关的发展停滞现象，即“拉美陷阱”，为了说明转移支付和收入差距、经济增长的内在联系，首先在基于世代交替模型基础上引入一个两阶段模型。模型中的个体是理性的，并且经历年轻人t－1和老年人t两个时期，且偏好相同。在t－1期结束的时候年轻人可以投票决定下一期的再分配系数，政府平等的接受所有人的投票取平均。在实现个体效用最大化的基础上满足经济均衡和政策均衡。值得注意的是模型不仅比通常的两期模型多考虑了代际之间的再分配，也将t－1期的再分配限制在物质资本积累的部分。最后观察一些重要的外生变量是怎么影响内生变量，和内生变量间的相互影响。首先，令第i个个体的效用函数是r代表物质资本投资的回报率，存进银行或者投资，λ代表人力资本投资的回报率，并且r，λ＞1且固定不变。此外，在方程（3）中，w表示个体在t期将资本按w比例留给后代，体现代际之间的分配。从方程（1）的效用最大化出发，理性个体应当将自己所拥有的收入全部消费完，但是在现实中，人们总是会留一定的比例给自己的后代，使得后代在起初有比较高的收入水平，所以这样的假设是合理的，并且假设这个比例对任何人都是固定不变的，w＞0。②一个年轻人在t－1期的收入可以看作由所继承的遗产和自身的技术水平两部分决定。结论2：当再分配系数增加趋向于1的时候，国民收入增长率下降，即再分配系数和经济增长率负相关。（二）政策均衡结论3：收入差距越小，国民收入增长率越高。因为是一个基于世代交替模型基础上的两阶段模型，所以理论上得到的结论在短期里应当和现实情况是符合的。三、实证检验（一）数据来源和平稳性检验为了验证理论部分的结论，本文选取1981－2007年中国的宏观数据，共27个样本点。其中1981－2004年的数据都来自《新中国五十五年统计资料汇编》，而2005－2007年的数据来自《2008年中国统计年鉴》，这里有意选取去除了人口增长因素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率，作为代表国民收入增长率的指标gdpgr。选取我国总体的基尼系数（GINIIndex），作为收入差距的指标ineq（其中1980－1996年的基尼系数引用自刘磊[22]。而1997－2007年的数据则根据胡祖光[23]的简易方法计算得到⑥）。因为没有关于社会平均技能水平的可靠统计，我们利用平均每万人中在校大中小学生数量构造一个表示社会平均技能水平的系数⑦，并得到它的增长率s。此外，为了控制其他影响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根据经济理论，引入了投资变量（固定资本投资和GDP的比值）增长率invgr和进出口变量（进出口总额和GDP的比值）增长率exgr。采用ADF法来检验序列是否存在单位根，发现所选取的五个变量都满足平稳性（stationary）条件，即都是I（0）序列（见表1）。根据前面理论模型的分析先将gdpgr，ineq作为内生变量，在长期看来s也是随时间改变的，为了动态分析也将其作为内生变量，另外根据经济理论投资和经济增长，投资和不平等都有比较密切的关系，所以投资也可作为内生变量，一共4个内生变量。进出口受以上变量的影响不大作为模型的外生变量，由于传统的向量自回归模型的非结构性，没有反映各变量间的逻辑关系，也不能充分考虑短期与长期结构冲击的效果，为了分析收入不平等和经济增长率等其他变量之间的动态关系我们建立下述含一个外生变量和常数项的SVAR（p）模型，根据5个评价统计量（AIC、SC等）最小值原则，选择建立SVAR（3）模型。（二）结构向量自回归模型和短期传导机制那么我们建立的含一个外生变量和常数项的滞后三期的四元SVAR模型，表达式是：（三）脉冲响应函数分析接着利用脉冲响应函数研究变量之间的动态关系。SVAR模型要求脉冲响应分析的模型必须是平稳的，然后假设当模型受到某种新息（innovation）冲击时，观察对系统的动态影响。改变冲击（impluse）的顺序会明显的改变响应（response）结果。SVAR模型各个变量的顺序是事先由经济理论分析确定了的，本文所选取的冲击顺序是：平均技术水平增长率s，经济增长率gdpgr，收入不平等系数ineq，投资变量增长率invgr。根据SVAR（3）模型可得到如图1、2的脉冲响应函数，其中，横轴表示冲击作用的滞后期间数（单位：年），纵轴表示相应的变量，实线表示脉冲响应函数曲线，虚线表示正负两倍标准差的偏离带。从图1可以看出，如果本期收入差距扩大，相当于一个正的冲击，经济增长率在滞后第一、二期会有显著下降并在第三期达到最低的－0.699。而在中期，响应表现出增长率的上升，然后缓慢震荡，最后趋近于零。这表明收入分配受外部条件的某一冲击后，经过经济均衡和政策均衡传递给经济总体，短期给经济总体带来反向的冲击。这证实了结论3收入差距越小，分配越平等，国民收入增长率越高。陆铭等用中国省级面板数据也得到了类似的结果。从图2可以看出，当本期社会平均技术水平受到一个正向冲击的时，会带动经济在滞后四期有显著增长，人均经济增长率达到最大的响应1.039，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本文所选取的社会平均技能水平是在校生的受教育程度，有时间的滞后，几年后才能真正提高社会上的平均技能水平。而在第三期之后表现为震荡趋势，在短期看来社会上的平均技能水平与国民收入增长率成正向关系，这就验证了结论1。图2平均技术水平对经济增长率的影响四、结论与政策建议本文最重要的是建立了一个包含代际之间分配的两阶段模型，从理论的角度说明在经济均衡和政策均衡的情形下，收入差距的扩大通过影响社会再分配，来最终影响经济增长。我们发现在短期：（1）随着社会平均劳动水平增长率的提高，国民收入增长率提高；（2）当再分配系数增加的时候，国民收入增长率下降，即再分配程度和经济增长率负相关；（3）收入差距越小，国民收入增长率越高。后面的实证部分，利用中国1981—2007年的数据建立结构向量自回归（SVAR）模型，并借助脉冲响应函数，研究了经济增长率、收入差距水平、投资增长率和社会平均技术水平增长率之间的长短期关系。通过定量分析和实证研究发现：（1）收入不平等对经济增长率的影响在短期内是负向的，然后中期经历一个正向过程，随即缓慢震荡趋于零；（2）平均技术水平对经济增长率的影响在当期和滞后四期的短时间内显著为正，之后震荡衰减为零。从上面的理论和实证分析得出的政策建议是明显的。虽然不平等是个复杂的概念，但是收入的不平等在经济学上却很简单，仅仅从“公平”出发谈平等是应当尽量避免的，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道德层面的问题。收入差距过大不仅会产生许多政治问题，也会对经济增长产生不利的影响，最终损害每一个人的福利水平。而在我国收入差距不断扩大的大背景下，这个问题就显得尤为重要。为了促进经济更快更健康的发展，本文研究告诉我们，一方面要缩小收入差距水平，一方面要不断提高整个社会的平均技术水平。前一种主要靠政策，后一种主要靠教育。由于我国政府在教育供给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所以这两个问题归根到底都是主要受政策影响。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政策不应当是简单的政府转移支付，因为本文已经说明简单的转移支付对经济增长不利，而且在中国转移支付甚至也不会缩小居民收入差距。⑧我国一直是城乡二元经济，收入差距主要也是城乡的收入差距，根据世界银行（WorldBank）的报告，城乡收入差距可以解释中国1995年一半以上总体收入差距[26]。城乡的不平等不仅带来了经济问题，也带来了越来越多的社会问题。农民收入问题是当前“三农”问题的核心，近两年来，在支农政策驱动、结构调整推动、市场行情拉动和转移就业带动下，农民收入实现了较快增长，初步扭转了前期增长缓慢的局面。但制约农民增收的体制性、长期性因素并没有从根本上消除。今年我国经济遭遇“寒冬”，大量低技术劳动力失业返乡，给原本就不健全的农村社会保障体系带来更大的压力，这对于中国经济的增长都是很不利的。应对方法我们认为应大力发展农村教育事业，提高农村劳动者的素质，从而提高全社会的技术水平，促进经济更持久、更健康的发展，而不是把农村劳动力当作城市劳动力的蓄水池。因此，控制收入差距尤其是城乡收入差距，是当前中国经济实现可持续发展和建设和谐社会的必由之路。收稿日期：2009－06－23注释：①对于收入差距对经济增长速度影响机制的综述性文献可以参见，陆铭等《为了控制收入差距的共识：经济学贡献了什么》[11]和Aghion的“InequalityandEconomicGrowth:the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