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主义亦或是现实主义 左拉

自然主义，亦或是现实主义左拉我个人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要把左拉和龚古尔兄弟的自然主义和现实主义分开，他们的创作和经典的法国批判现实主义者没有什么不同，最多是进一步清除了浪漫主义成分。所以在进行整理的时候，我将左拉和莫泊桑放进19世纪的现实主义的脉络当中。左拉的经典著作是《卢贡-马卡尔家族》，这是一部包含了20部小说的大全型小说，左拉的创作完全就是依照这套丛书的历程而划分的。值得专门提出的是，本书多半是起源于商业目的的，左拉仿照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向出版商提出了自己的一套立项计划，然后签订了合同。但是商业目的并未损伤左拉的艺术成就，也并未影响左拉的文名。这充分说明作品的交换价值（金钱和声名）与作品的使用价值（艺术成就）并不是对立，宣扬这种毫无根据的对立只是二十世纪现代主义的新发明。让我们再来思考一下阿多诺的文化工业理论，他认为商业制度使得整个艺术都堕落了，不得不说他的洞见受限于他的政治倾向太多了。|生平与创作左拉7岁丧父，家境贫寒，自己在中学的毕业会考中失败，还丧失了深造的机会，年少时很是过了一番苦日子。62年进入一家书局工作，这是左拉走向人生巅峰的开端，他本来就喜欢文学，对文字的处理能力很强，很快在书局走上管理岗。这个书局是进步思想的汇集地，出版了大量的围绕实证主义的著作，科普年鉴之类，左拉阅读这些书籍确定了他信奉进步的的社会政治和知识观点。他又因为工作原因结识了批评家和作家，自己在私下里也有阅读现实主义的作品，确定了自己走现实主义方向的道路选择。批评家泰纳的性格决定论对左拉影响尤其深远。左拉的早期创作有浪漫主义色彩，比如《给尼侬的故事》和《克洛德的忏悔》，后者因为其争议性，使得左拉从书局辞职。但是从60年代中期开始，左拉就已经是现实主义，乃至自己发明的自然主义的信徒了，有《黛莱斯·拉甘》和《玛德兰·费拉》，充满了对病态爱情心理的分析，体现了他受到贝尔纳思想的影响，认为人的性格气质完全由其生理决定。左拉从68年开始计划自己的鸿篇巨著《卢贡-马卡尔家族》，于69年出版了系列的第一本《卢贡家族的家运》，从此时开始，一直到93年，中间以80到81这两年理论研究为界，这个恢弘的创作计划分成前后两个部分。前期是从69到80年，包含9部长篇小说，第七部作品《小酒馆》正面反映工人生活，引发了极大的反响，左拉一下子成了与巴尔扎克和雨果并肩的知名作家。这部书给左拉赚来一大笔稿费，于是左拉有钱买了梅塘别墅，在梅塘别墅召开的文学沙龙后来被称为“梅塘集团”。第九部小说《娜娜》写一个未成年暗娼征服社会名流的故事，其对于妓女生活的描写和第二帝国上层腐化的小说引发轰动，也招致了大量的抨击。左拉为了回应《娜娜》招致的围攻，花了一年多的事件潜心思考和整理自己自然主义的创作理论，出版了五部论文集，有《实验小说》《戏剧中的自然主义》《自然主义小说家》等，系统阐述了自己的自然主义理论。他认为小说创作也要有严格的科学方法（说的太对了），浪漫主义以幻想代替现实的描写方法已经过时了，不过他说的科学方法因为受到生理学的人论影响，对人的理解比较狭隘。1882开始到1892年是左拉体系创作的后期，从《帕斯卡尔医生》（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苇草！走错了抱歉），到92年的《崩溃》为止。其中最出色的是85年的《萌芽》（我怀疑将其列为代表作主要考虑的是其正面描写的工人罢工题材）。92年之后，也就是《卢贡-马卡尔家族》的创作告一段落之后，左拉的创作进入晚期，有《三城市》，揭露批判宗教和宣扬科学，还有《四福音书》，表达左拉的社会理想，但是最后一本尚未写完，左拉就因为煤气中毒而死，骨灰进入先贤祠。左拉晚期参与政治事件，发表《我控诉》指责当局在德雷福斯叛国案中的颠倒黑白，引发极大的震动，左拉因此逃至英国（说到底三城记为什么没有伦敦啊）。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普遍利用自己的文坛地位参与进入公共领域内的社会政治事件，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这样，法俄两国尤为明显。布尔迪厄将其解读为社会政治体制对文学家的收编，我倒觉得这个解释太过于简单了。为什么文学家（批判现实主义的）认为自己有资格参与政治事件；为什么人们普遍相信他们的煽动（不好意思，换个词，发言）；这和公共知识分子这个特殊时代的特殊身份有什么联系——这些问题我认为很有搞一下的价值。|《卢贡-马卡尔家族》这套巨著包含20本长篇小说，描写了第二帝国一个家族的自然史和社会史，左拉效仿巴尔扎克，以一个家族五代人的兴衰故事，完整地展现了从拿破仑三世到其建立的第二帝国覆灭为止的法国社会。第一代的卢贡是个花匠，马卡尔是个走私者，还处在社会下层，第二代的皮埃尔暴富，从而使得家族走上社会上层，第三代随着帝国的由盛转衰，大半是堕落的上流人士，第四代的家族成员已经分布到社会各个阶层，第五代变得难以为继。我们从设定背景的方面来进行介绍，左拉这套体系介绍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包含经济政治文化，也包含社会的各个阶级。政治方面有《卢贡家族的发迹》，写第二帝国的血腥发家史，资产阶级和旧贵族联合起来夺取了政权，卢贡家族正是由此发迹的，还有《卢贡大人》，写欧仁·卢贡这个政府高层在上层重重政治黑幕中的如鱼得水，最后又有《崩溃》，写色当战役使得第二帝国垮台，主人公参与巴黎公社并死于公社起义。经济方面有上层人士的商业投机《金钱》《贪欲》《妇女乐园》，还有些工业生产的《萌芽》，对于农业和城市小商业也有专门的介绍。文化方面有《帕斯卡尔医生》写生物学家，《作品》写画家的锐意创新。本书对于社会各个阶级、阶层和集团的生活都有所展现，比如展现下层工人悲惨生活的《小酒馆》《萌芽》，展现中产阶级虚伪生活的《家常事》，还有写上层社会奢侈糜烂道德败坏的《娜娜》。而本书也是一个家族史，也就是左拉所言“自然史”（“Ruincometomyfamily”懂的人会知道我在玩什么梗）。因为左拉认为人的生理性决定了人的心理性，将遗传学应用到家族人物的设定中，而这个遗传有重在一个病态心理，所以这个家族富集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而且正因如此，有些人物的行为动机非常令人费解，精神病有时爆发得非常突兀，而只以家族遗传为解释，总之很损害本书的合理性。左拉尤擅群体性的活动，罢工工人的游行，军队的行进，抢购商品的顾客等等，他都能写得气势恢宏。左拉还擅长精细入微的客观描写，对于物的描写充满了想象力，带有象征色彩。左拉虽然发展了福楼拜的客观主义写作手法，也提倡对材料的占有和使用，但是左拉比起福楼拜还是有些懒惰的，实地考察搜集资料等等活动为期都很短。|《萌芽》一部描写工人罢工运动的恢弘史诗，是文学史上第一部描写工人阶级和资本家激烈斗争的作品。《萌芽》写了一次工人罢工运动，当时法国正在经济危机时期，资本家决定用种种方式把危机转嫁给工人，工人的生活于是陷入绝境，于是被迫罢工。受过马克思主义熏陶的青年工人埃蒂安成为罢工得了领袖，带领罢工走向争取经济和政治权益的道路。工人们的处境日益艰难，但是依然坚持，压抑的怒火引发了暴力冲突，使得军警前来镇压，造成工人伤亡。资本家们使用连拉带哄逼迫工人们复工，于是罢工失败，工人复工。罢工队伍中愤怒的无政府主义者苏瓦林最后搞了一次恐怖袭击，造成矿场崩塌，许多矿工葬身井下。虽然罢工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是左拉在最后展现了美好的愿景。左拉尤为重视小说的结构，这部小说结构非常严密，前4个部分写罢工事件的发展，第5部分是高潮，第6第7部分写罢工的失败和尾声，整体井然有序，节奏沉稳有力。其中大视角和小视角切换叙述，而在大事件的叙述中采用多线并行的手法，比如在工人罢工的事件中穿插经理们的应对，非常流畅自然。左拉的人塑相对不太重视个人的性格，而是重视群像的塑造，突出的个人也是群像的代表，人塑手法重视群像和个人之间的呼应，很成功。埃蒂安是工人中的觉悟者，领导了工人运动，但是依然不够成熟，公运在他手上失控了。工人马赫及其妻子是广大受迫害受剥削的工人的代表，诚实的劳动没能换来糊口的可能，他们终于站起来参加公运加以反叛。矿场经理雷古瓦是资本家的代表，贪婪而奢侈。工人和资产阶级两大群体的群像塑造非常好，在相互对比和激烈冲突展示出集体的特点。背景设定方面是本书的重点，两大阶级的对立和冲突被统合进资本主义的社会制度中，在一个事件中显示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写工人阶级是主要的，左拉写工人艰苦残酷的工作和生活，也写资本家们建立在剥削上的奢侈糜烂。而两大阶级的矛盾在经济增长的时候还能勉力维持，但是到了经济危机时就激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工人们愤怒情绪高涨而趋于使用暴力，资本家和统治阶级残忍下隐藏着恐惧，指使军警暴力镇压。社会固有的内部矛盾被左拉以小说的形式展现出来，这是因为左拉对于现实材料的大量收集。思想性上，左拉受到社会主义思想的影响，推崇工人的觉悟和斗争，左拉甚至认为法共的社会主义的宣言是新时代的社会契约论，认为社会主义思想能够让社会焕然一新（这也是题目使用“萌芽”作为意象的原因）。左拉叙写宏大场面和描写细微客观生活的文笔优势在本文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具有古代史诗的恢弘气势的同时，对于工人们悲惨的生活细节也关注有加。左拉有时还使用象征手法，萌芽就是象征共产主义的希望，常常出现的黑色则是在写实的基础上，象征忧郁恐惧和压迫，与之相对的白色则是死寂与虚无。最后我要说一句，《萌芽》在我心中的地位的无可取代的。它是一部叙述宏大事件的现代小说，二十世纪的文学有内转的倾向，看重精细的个体心理，而一般的现实主义小说也很少去写那些宏大的事件，反而有什么“大历史的宏大叙事会伤害个体小历史”之类的屁话，眼界日益短浅，思想日益鄙俗。我们之前聊“种田流”的时候，我提出过一个叫做“新正剧”的概念。旧日的通俗正剧基本指关心个人命运，不论悲剧喜剧，不论冒险还是爱情，视角都偏低，但是在《临高启明》这类脱胎于历史小说的“种田流”小说中，别管写得怎么样（其实挺好），其对于集体命运和大事件的关心绝对是一种超越。以小见大的手法只是过渡，正面对宏大的历史事件加以叙写才是此类作品的煌煌正道。说到这个，历史不也是一种叙事吗，如果我们采用一本历史著作的写作手法来写一段虚构的历史，当良心的历史发明家，似乎很有趣的样子……比如用传记体史书的形式写三国中诸葛亮北伐成功的新汉朝，这就很有趣嘛，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