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银行业SVB事件再思考 硅谷银行专注服务PE-VC机构的商业银行

2023年银行业SVB事件再思考硅谷银行专注服务PE_VC机构的商业银行一、对银行来说，究竟什么是“风险”？首先要理解什么是银行？初看这个问题大家可能觉得不可思议，银行不是随处可见难道还需解释？但您可能并不了解银行的内涵，从客户的角度来说“银行是吸收存款的机构”，“银行可以提供理财服务”，“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满足融资需求”。不同的人对银行可能有不同的理解，这些说法虽然都正确但很难用一个定义解释清楚“什么是银行？”。从经营的角度，比较容易受到认可的一种描述是“银行是经营资金的机构”，资金来源包括向央行借款、吸收存款、同业存拆放以及发行债券等，获取资金之后再把资金用出去就构成了资产：发放贷款、投资债券、拆借给同业以及富裕资金可以存放在央行等等。实际上每一笔资金的进出都代表风险的转移，银行所有的经营行为都是在承担风险的基础上进行的。因此我们觉得对银行相对更准确的定义是：经营风险的金融机构。其次再理解什么是风险？风险≠损失1）风险是双向的，只关注损失的可能性并不准确。时至今日，我国银行业还有众多的经营管理者甚至是行领导将风险理解为“损失的可能性”，所以我们经常在银行内部发文见到“风险防范、风险化解、风险压降”的字样，这种风险厌恶的文化落实到业务上就变成“做贷款要看抵押、做客户要找大客户”的经营思路。但实际上，风险绝不是单边的，“盈利的可能性”也是风险。银行天然是经营风险的金融机构，以承担风险获取收益，关键要看承担的风险是否必要、风险补偿是否足够、是否符合全行风险偏好。所以，风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会管理风险。银行在盈利高增时往往会忽视风险约束，也就忘记了盈利是风险的另一种表现形式。2）风险是复杂的，管理风险的终极目标不是降低它而是创造价值。风险难于识别更难于管理，风险管理的目标并不不是减少损失，而是创造价值。比如银行的资产全部投向国债，可以确定风险基本为0，但这是糟糕的风险管理；比如银行吸收100万元存款，只发放10万元贷款，其余用作储备，可以确定流动性风险也是非常低的，但这同样是糟糕的风险管理。创造价值，从现金流折现的角度来说也就是创造更多、更稳定可持续的现金流。这可以很好的解释为什么银行特别注重声誉风险管理，因为一旦客户不信任银行，它的现金流就很难做到稳定可持续。所以我们也不难观察到银行通常会租购当地最好的办公楼作为总部，都会倾向于保“刚兑”来获取客户信任。3）风险是多样的，但最终引发银行破产的往往是流行性风险。银行面临的风险可能有信用风险、市场风险、操作风险等多种形式，但这些风险都是基础风险，对于它们的管理缺陷可能使一家银行流动性出现问题，流动性风险具有综合性，往往是压垮一家银行导致破产的直接原因。比如说发放给客户的贷款没有按时偿还，就会干扰到银行应对存款到期的安排；再比如银行的债券投资出现亏损难以成交，会使得依赖于金融市场的机构流动性出现缺口。所以，观察硅谷银行的破产事件，我们可以从流动性危机形成的角度进行一些分析与思考。二、硅谷银行事件始末回顾事件概述：美国时间3月9日，硅谷银行宣布公司将出售210亿美元的可供出售资产（AFS），占2022年末可供出售资产的80%，税后损失达18亿美元。同时宣布再融资22.5亿美元以应对亏损和提供流动性支持。这使得市场对硅谷银行负债挤兑恐慌加剧，硅谷银行当日大跌超60%，随后进入停牌状态。3月10日，加州金融保护与创新部（DFPI）宣布关闭硅谷银行，理由是该行流动性不足和资不抵债，并指定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作为硅谷银行的接管方。2.1、硅谷银行：专注服务PE/VC机构的商业银行硅谷银行是主要定位服务于PE/VC机构、初创企业及其员工的商业银行，2022年末总资产为2118亿美元，是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商业银行。从商业模式来看，资产端来看，硅谷银行主要为PE/VC等风投机构提供过桥贷款，即当VC机构遇到较好的投资机会想马上投资时，但从投资人获取资金需要时间，这时VC机构可以从硅谷银行提供的信贷额度中提款进行投资。从硅谷银行贷款结构来看，为PE/VC机构发放的过桥贷款占比达56%，是其主要客户，其他客户包括初创企业以及风投机构专业投资人员和初创企业高管等高净值客户。负债端，风投机构投资的初创企业客户融资获取的资金和日常经营现金流入存放于硅谷银行，成为其稳定的存款来源。2.2、硅谷银行大跌：资负期限极端错配引发的流动性危机2.2.1、硅谷银行扩张于疫后“科创企业融资潮”受益于美国2020年后期间的流动性宽松，PE/VC投资机构投融资行为活跃，初创期企业获得大量融资从而形成存款沉淀在硅谷银行，硅谷银行存款规模实现高增，2020年和2021年存款增速分别高达65%/85%，期间总资产规模亦实现高速扩张，总资产增速分别达到63%/83%。2.2.2、负债端存款高增，资产端增配长久期债券，资负期限错配严重从硅谷银行的资产负债结构来看，硅谷银行的负债来源主要是存款，2022年之前存款占比维持在95%以上，以无息存款和货币市场存款为主；资产端投向以客户贷款和持有至到期资产为主，2022年占比分别为35%和43%，资产端一个明显的变化是2021年持有至到期资产的占比较2020年大幅提升32个百分点，主要源于在负债端存款高增的同时，企业融资需求有限，硅谷银行提高了债券投资的占比，其中持有至到期资产主要投向十年期以上的住房抵押债(MBS)，这使得资产端的久期明显拉长，资负期限的明显不匹配为后续流动性危机埋下隐患。2.2.3、美联储加息，硅谷银行负债端稳定性下降美联储加息使得初创企业融资减少，硅谷银行客户存款规模下降。2022年后美联储进入加息周期，目前美国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已经上调至4.5%至4.75%之间。货币紧缩使得PE/VC等风投机构的投资活跃度明显下滑，22Q4由VC支撑的投资规模下降至360亿美元，较去年同期大幅下降了580亿美元。风投行业投资规模的下降使得初创企业融资受限，但其经营、研发等活动产生的现金流出规模有增无减，根据硅谷银行披露，其初创企业客户现金流出并未伴随融资节奏的放缓而减慢，反而比2021年高约两倍，这使得硅谷银行客户存款流出，期末客户资金总额（TCF）也大幅下滑，由于硅谷银行存款占比高达90%左右，客户存款流出使得负债端的稳定性大大降低。高息揽储未能遏制存款规模下滑态势。在加息周期中，若硅谷银行在存款流出时放弃稳定负债端，则存款流失，硅谷银行需要出售其在低利率时期买入的债券资产而遭受亏损。因此，为了稳定负债端，硅谷银行开始高息揽储，2022年存款平均成本率同比提升100BP至1.13%，但仍未能阻挡存款规模的下滑态势，2022年硅谷银行银行存款规模下降了161亿美元，其中无息存款大幅下降了451亿美元。2.2.4、亏本抛售行为加剧负债挤兑恐慌，硅谷银行股价大跌3月9日，为提高资产敏感性，降低美联储加息对净息差的影响，硅谷银行发布公告称其将卖出210亿美元的ASF，造成税后损失18亿美元，同时计划通过出售普通股和优先股募资22.5亿美元，利润亏损叠加采取再融资支持流动性的行为使得市场对硅谷银行的负债挤兑恐慌加剧，硅谷银行当日大跌60%。多位投资人建议初创企业将资金从硅谷银行撤出，加剧了硅谷银行负债端的波动。考虑到硅谷银行已经出售了80%的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如果存款人对硅谷银行失去信心，其持有至到期资产的规模高达913亿美元，且久期更长，一旦出售将面临更大的亏损，硅谷银行陷入“流动性不足-出售亏损债券-加剧市场恐慌—加剧负债端存款挤兑”的恶性循环。2.3、硅谷银行宣布倒闭，对其股票和债券投资者影响多大？3月10日，美国加州金融保护和创新部（DFPI）宣布关闭美国硅谷银行，并任命FDIC为作为接管人。FDIC创建圣克拉拉储蓄保险国家银行（DINB），在硅谷银行关闭时，FDIC将该行所有受保护存款转移给DINB。若硅谷银行进行破产清算，预计储户存款能收回80%左右，债券投资者损失程度要看资产清算情况，股票持有者基本全部损失。若硅谷银行进行破产清算，根据2022年末数据，其表内可变现资产包括现金、可供出售金融资产、持有至到期资产及其他金融投资，其需要偿还的负债包括保险存款未覆盖部分（1515亿美元）、包括短期/长期债券在内的其他负债（221亿美元），此外还有36亿美元的优先股。从资产端可变现资产来看，2022年持有至到期投资和可供出售金融资产未实现亏损分别为152/25亿美元，扣除未实现亏损后在不考虑其他风险的情况下，表内金融资产和现金清算后可覆盖77%的无保险存款，叠加存款保险覆盖部分，储户存款能收回80%左右。若进一步能收回50%的贷款，则可以覆盖全部存款；若要覆盖全部负债，需要收回约80%的贷款；若收回83%左右的贷款，优先股亦能得到偿付；股票投资者偿付顺序最靠后，预期若硅谷银行破产清算，股票投资者基本全部损失。三、从SVB事件反思我国银行流动性风险的可能来源流动性风险即“在需要钱的时候无法以合理成本筹到钱”。根据银保监会在2018年发布的《商业银行流动性风险管理办法》，流动性风险被定义为“商业银行无法以合理成本及时获得充足资金，用于偿付到期债务、履行其他支付义务和满足正常业务开展的其他资金需求的风险”。在实践中，需要区别流动性风险和偿付风险，两者都表现为银行无法偿还全部负债，关键在于银行筹集资金时是否被过度要价。另一方面，从风险的起源来看，偿付风险主要是源于银行经营管理不善，但流动性风险有可能是源于经营管理问题，也有可能是源于信用评级被下调或客户信心受损等危及银行信用的外生因素形成的负债挤兑。商业银行的运作模式天然蕴含着流动性风险。目前我国商业银行仍以利息净收入为主，作为资本市场的中介通过吸收存款获取资金来发放贷款，通过杠杆运作和期限转换完成资金供需对接，同时获取存贷利差产生的利息净收入。一般来说，存款的期限相对较短，而贷款的期限普遍较长，“借短贷长”的运作模式使得商业银行天然蕴含着发生流动性风险的可能性，其流动性风险可能产生于银行内部经营，也与外部货币环境息息相关。3.1、内部因素：资负结构不合理催生流动性风险3.1.1、负债端：过度依赖短期融资的商业银行更容易受到流动性冲击核心负债不稳定，过度依赖短期融资的商业银行更容易受到流动性冲击。商业银行资金来源主要分为存款、同业负债、向央行借款和其他负债。其中存款是商业银行比较稳定的资金来源，其中稳定、成本较低、且在利率上升周期重定价较慢的核心存款占比越高，银行的流动性压力越小。在存款业务中，银行处于被动的一方，若银行遇到客户集中提款的情况，有发生挤兑的风险，例如硅谷银行则是由于客户同时取款造成的挤兑。但挤兑的发生通常是其他风险，如信用风险、盈利能力受损等其他问题形成的客户对银行信心受损后的结果。除了存款之外，商业银行还可以通过从央行借款、同业融资和发行债券等主动负债方式获取资金，银行可以通过主动负债来调节短期内资金的余缺，但过度依赖短期同业融资的商业银行更容易受到流动性的冲击。在市场流动性紧缺时，资产端的长期资产难以实现足值变现，短期负债不能有效延续时，银行将出现流动性风险。3.1.2、资产端：信用风险较高的银行往往流动性风险也高商业银行向客户发放贷款面临违约风险，当客户由于经营不善或行业寒冬时偿债意愿和偿债能力受损时，商业银行面临贷款本息无法按期收回的信用风险。信用风险的发生一方面使得银行的收益受损，另一方面会打乱商业银行的流动性计划，当超预期信用风险发生时，甚至引发流动性危机。超预期信用风险的发生使得银行出现流动性缺口。商业银行在进行资产运用的安排时，会将未来的资金流入纳入流动性计划，包括未来贷款本息收回产生的现金流入，并将其运用于偿还债务或者重新投资。但当超预期的信用风险发生时，将会打乱银行的资金运用计划。如果一笔贷款没有按期收回，但银行已经在年初将该笔贷款的收回纳入资金营运计划，那么就会出现流动性缺口。当流动性缺口较大时，银行需要变卖资产或主动负债来缓解流动性风险，如果出售资产或筹措资金的成本较高，商业银行将承受比较大的收益损失。3.2、外部因素：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影响商业银行流动性环境货币政策影响商业银行流动性环境。央行通过调整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公开市场操作（MLF、逆回购等）等手段调节银行体系流动性。在货币政策宽松时期，央行降准为商业银行释放长期低成本资金，银行间流动性保持充裕，在货币政策紧缩时期，央行采取逆回购从市场收回流动性，商业银行流动性环境收紧。商业银行需合理研判货币政策动向对合理安排资产负债结构，避免市场利率的波动对其造成流动性冲击。财政政策：财政支出和缴税时点对流动性产生一定干扰。多数企业在季度初进行所得税申报，企业缴税会形成新增财政存款，在缴税大月，银行负债端企业存款减少，资产端超额准备金或库存现金减少，商业银行流动性出现阶段性收紧。而财政支出则对应财政存款的减少和实体部门存款的增加，体现在商业银行资产负债表上，负债端企业存款或居民存款增加，资产端超额准备金或库存现金增加，在财政支出大月，商业银行流动性较为充裕。四、商业银行如何管理流动性风险？4.1、商业银行流动性管理框架银行流动性管理的核心要义即是以合意的成本，及时高效的获取充足资金，用于偿还到期债务并支撑资产扩张。资金来源短期可以向央行借款、向金融同业拆借，中长期包括分支机构吸收的存款以及同业的存放款项，长期还可以选择发债。涉及到资金运营的机构包括金融市场部、金融同业部、资金运营中心、分支行等，这些部门或机构需接受总行资产负债管理部的监测与管理，在资负部之上一般会设置资产负债管理委员会（ALCO）由高管层直接领导，董事会对于流动性风险管理承担最终责任，监事会行使监督评价职权，这就是一家商业银行管理流动性的简要架构。4.2、商业银行流动性管理手段4.2.1、日间流动性监测管理银行的日间流动性监测管理是流动性管理框架当中的重要一环，目前很多银行已建立起了全行层面的资金管理系统，用于监测、分析并对风险状况前瞻预警。银行资金的融入融出行为一般采取头寸报备制，每天由经营机构报备头寸到总行资负部，资负部根据头寸和备付情况，匡算出净融资规模，然后向金融市场部、金融同业部下达指令拆借相应资金。对于分支机构的则需建立完善的考核制度，引导经营机构开展高效流动性管理。4.2.2、模型应用与动态前瞻主动前瞻的流动性管理重要且必要。仅仅做好流动性风险的被动监测预警尚且不够，好的流动性管理是要科学、前瞻、动态的。通常银行可以建立基于历史数据分析的动态现金流预测模型，包括客户行为分析和缺口分析，重点关注未来一个月内缺口变化及负债集中到期情况。同时对市场做出前瞻性的分析研判，跟踪利率走势，关注财政缴税、月末MPA考核等关键时点，结合司库经营策略、资产负债期限错配和缺口情况，主动安排配置合适期限的流动性资产和负债。当然，这些前瞻分析需有强大的数据支撑，如果能采用先进的资产负债管理系统，利用模型和大数据挖掘，对未来现金流做出精准预测，那么就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4.2.3、未雨绸缪，做好压力测试压力测试，考验一家银行在压力情景下的生命力。就像SVB事件一样，风险有时是突发且传染性较强的，为了更好的应对不至于在风险到来时“手忙脚乱”，银行一般会定期模拟一些极端情景，测试其流动性能否平稳过渡。比如一些银行的压力测试可能会重点关注同业业务的风险，包括客户集中度、风险敞口等（类似模拟包商银行事件）；一些银行可能会关注理财及表外业务，判断压力场景下潜在的流动性支持需求。4.2.4、流动性风险限额管理银行会根据内部策略和外部市场的发展变化情况，分配给各业务条线流动性风险限额，保持在限额内运行。比如对投资业务中持有利率债、信用债的期限与比例设置要求，对在央行的备付率设置要求以及规划存款规模和中长期贷款的增长匹配等。4.3、流动性风险指标约束商业银行已形成“五大指标”为主体的流动性风险监管指标体系。根据《商业银行流动性风险管理办法》，目前银行流动性监管指标包括流动性覆盖率（LCR）、净稳定资金比例（NSFR）、流动性比例（LR）、流动性匹配率（LMR）等。除了流动性风险约束指标之外，商业银行还对存贷比、流动性缺口、核心负债比例等流动性监测指标进行高频监测，做好流动性风险的预警与前瞻。流动性比例：流动性资产/流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