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话传染病史陈建仁教授

陳建仁教授瘟疫、戰爭、飢餓和死亡，是造成人類諸多歷史悲劇的「四騎士」。它們經常並駕齊驅，無往不利地到處肆虐，自古皆然，至今未稍戢。傳染病在即將進入二十一世紀且醫藥衛生發達的今天，依然可帶給人類痛苦和恐慌。像愛滋病、流行性感冒、病毒性肝炎、甚至於有疫苗可以預防的古代傳染病，還在愈來愈小的世界蔓延。它們雖然不再向走入歷史的瘟疫一樣造成大量人口死亡，但對於患者、家庭和社會所造成的身心危害及經濟損失，依舊既深而大，人類與傳染病的交鋒是永不止息的，我們可以從傳染病史得到什麼啟示呢？歷久彌新的觀點《瘟疫與人》這本書，從史學和流行病學的觀點，藉由敏銳機智的觀察與推理，娓娓道出傳染病在人類歷史變遷和文明發展中所扮演的角色。深入的剖析和流暢的筆觸，把傳染病如何在原始人時代直到二十世紀前葉這段期間，影響到整個人類的遷移、民族的盛衰、戰爭的勝敗、社會的榮枯、宗教的興滅、政體的變革、產業的轉型、文明的發達和科技的進展，做了完整的描述，堪稱「天下文化」科學人文書系的一顆明珠。雖然這本書出版一九七0年代，但是書中的觀點與推論，卻是歷久而彌新且發人深省。二十世紀絕症愛滋病，從中非洲薩伊鄉間人口稀少的村落，沿著剛果河伴隨著社會動亂所導致的人口遷移，而蔓延到性行為雜亂的城市和首都金夏沙；進而擴到全球各地，造成浩劫般的流行。愛滋病的猖獗盛行，和本書所描述的古典傳染病的爆發流行，如出一轍。本書以傳染病源對人類宿主的「微寄生」來闡釋兩者間的互動。在達到生態平衡的狀況下，傳染病源的毒力和致死力逐漸減弱，避免與人類宿主兩敗俱傷、同歸於盡，以確保在宿主族群的永續寄生；痊癒的宿主人數一旦增加，即會提高族群的集體免疫力，致使傳染病從流行並轉變為地方病。透過長期穩定的寄生，病源與宿主之間呈現彼此調適的妥協。B型肝炎病毒感染，是台灣地區的重要地方病，大部分人都是在嬰幼兒期得到無症狀的感染，致命的猛爆性肝炎很少發生。活到五、六十歲才死於肝硬化、肝癌的慢性帶源者，成為散播B型肝炎病毒的最佳傳染源。這類慢性病源感染引起的退化性病變，已逐漸成為中老年病的主流，像導致癡呆的阿滋海默症、病毒誘發的癌症等。最近的研究也發現慢性病毒感染，很可能和導致心肌梗塞、腦中風的動脈粥狀硬化有關。病毒在人類宿主的長期潛伏微寄生，開始與全球爆炸性增加的大量人口一起繁衍。本書的論點依然適用於跨世紀的傳染病擴散現況。古典傳染病源絕處逢生醫藥科技的突飛猛進，對古典傳染病帶來極大的衝擊。但是生命總會努力的尋找自己的出路，瀕臨滅絕的古典傳染病源，藉者抗藥性新疾病的絕處逢生，而對人類宿主造成嶄新的挑戰，再加上現代醫療制度的高度集中化，醫院內具有多重抗藥性的傳染病源，很容易藉者熙來攘往的探病和門診人潮，有效地擴散到社區中的一般族群，爆發間歇性的流行。抗藥性病源的驟增，和人類健康行為有密切的相關，像濫用抗生素、療程不完整、病患不配合醫囑、醫院管理不完善、衛生教育不完全等，都有助於各種抗藥性病源滋生繁殖，並藉有性生殖而造成基因重組，進而產生具有多重抗藥性的病源。台灣地區已發生相當多具有抗藥性的傳染病源，使得防疫體系出現缺口。抗藥性原蟲、結核菌等相繼發現，說明了傳染病源跟人類宿主的抗衡是相互消長的。如同本書作者推測的一樣，不少古典傳染病又在本世紀爆發流行，但是這次並不是導因於易受感染新生兒宿主的增加，或是傳染病源由境外移入未曾與外界接觸的處女族群。相反地逐年增加的免疫力衰退的高齡人口，成了新的易感受高危險宿主群；對於基因重組的新傳染病源而言，全人類就如同是處女族群般地脆弱無措。愛滋病和流行性感冒四處流行，就是最好的例子。防疫工作人人有責在二十世紀的末期，傳染病大流行，不再藉助於古典的傳染模式。經濟滲透取代了軍事侵略、國際貿易取代殖民擴張、技術資本取代船堅砲利、飛機取代輪船、觀光旅行取代經商傳教。途徑雖然各有不同，流行爆發卻是古今一致。日益頻繁的國際交通，再加上日益開放的性觀念，使得性傳染病日益擴散，台灣地區的愛滋病患者，其傳染源可以追溯到來自泰國的妓女。教學醫院的瘧疾患者，從電腦斷層描顯影劑注射器得到虐蟲的感染，而該病源卻是由一位源自奈及利亞的熱病患者帶回台灣的。本書中提到流行動力學，在即將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仍然操控著傳染病的消長與蔓延。生態環境的變遷，使穴居嚙齒動物族群的繁衍、擴散，在歷史上寫下哀悽悲慘的「鼠疫篇」；而城市排水系統的不敷使用，更寫下無數的「霍亂篇」。二十世紀的人類在享受產業革命以來之現代科技文明碩果的同時，卻因為環境的污染和生態破壞，導致傳染病的另類流行。二氧化碳大量排放所帶來的溫室效應，使得原先不利於病媒蚊孳生的溫帶地區，成為熱帶病媒蚊的殖民棲息地，登革熱、瘧疾和黃熱病等疾病，因此而擴大了它們在地球上的流行版圖。本書強調的生態環境重要性，仍有它的新解。健康的社會來自於健康的個人，每一個人都是傳染病流行網上的一各節點。愈多人擁有來自自然感染或預防接種的免疫力，社會爆發傳染病流行的可能性就愈低。既然健康是權利而保健是義務，防疫工作自然是人人有責。了解傳染病對人類歷史的衝擊，有助於體會防疫保健的己任。《瘟疫與人》一書，不僅值得史學與醫學研究者一讀，更適合一般大眾從中獲得豐富的瘟疫流行常識。本書作者以「巨寄生」來闡釋統治者與被統治者在人類歷史上的互動，並且說明「巨寄生」如何與「微寄生」決定瘟疫的流行。再二十世紀末，專制獨裁的巨寄生，可望透過逐漸被民主法治的互利共生所取代。在這樣的時空裡，每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