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元宝比铜好解

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都说元宝比铜好解孟艳红先生在《〈型世言〉语词札记》?�?�考释了《型世言》中的10条语词,其中第6条是“骚铜”,她认为这“骚铜”的意思是:“相当于‘有几个臭钱’中之‘臭钱’。”笔者不同意孟先生的观法,为了说明问题,也抄录明・陆人龙《型世言》中的3个例子:

(1)本日亏这一起人来,胡似庄也赚了钱数骚铜,回到家中道:“我今日撞着一个贵人,日后要在他身上讨个富贵。”(第31回)

(2)还是蔡婆被缠不过,与了三分骚铜,一二升米去了。(第35回)

(3)坐了一会,想道:“老冯这蛮子,向来请我们,他卖弄两件银器,今日全家去吃酒,料必到晚才回。我只作寻他,没人时做他一裆,决然够两日耍。公事这两分骚铜,那当得甚事!”

(第36回)

除了《型世言》3例“骚铜”外,笔者还察觉1例,如:

(4)不知这桩技艺不是生而知之,都是学而知之的;他又道赌场上要银子才动得手,二人身边骚铜没有一厘,就是要赌,人也不愿搭他,不知世上别的生意都要现实,独有这桩生意肯赊,空拳白手也都做得来。

(清・李渔《连城璧》外编卷之六)

笔者以为,就上面4例的“骚铜”来看,它没有“臭钱”的意思。我们知道,“臭钱”这个意思是人主观上的看法,如“谁要你的臭钱”,这是说此话的人对这个“钱”的蔑视,而并不是这“钱”本身真的是臭的。虽然“骚”的意思中,有“臭”义,如《现代汉语词典》中“骚”义项三是“臊”,而“臊”的意思是:“像尿或狐狸的气味。”但上面例子中的“骚”不是“臊”的意思。而且,说这“臭钱”的话,一般是在对话之中,如上面4例“骚铜”,除例(3)之外,都不是展现在对话之中,而是展现在的表达之中,而的表达,一般不戴有色眼镜,它是客观的表达。例(3)虽然出自对话之中,但也是客观的表达:“公事这两分骚铜,那当得甚事。”意思是说,这么些钱,有什么事情可办?所以这里的“骚铜”理应也没有“臭钱”的意思。再说例(1)只是说赚了钱,而这钱理应是中性的;例(2)中后面还有“一二升米”对举着,莫非说这“米”也是臭米吗?例(4)中是说他们两人身边没有“钱”,而并不是说这两人身边没有“臭钱”。

清・李玉的戏曲中还有“骚低铜钱”的说法,如:

(5)我里个星老当上挚友,用子两个铜钱买嘱子书房里,竟勿差哉。单拿我里个样新出来个苦恼子公人派得来承值,日日守死介能个守拉西察院里子,一个骚低铜钱没处摸。

(清・李玉《清忠谱》第13出)

以上可见,“骚铜”可能是“骚低铜钱”的缩写。

从“骚铜”一词,笔者联想到“逼火”一词。也是在《型世言》中有几例“逼火”,如:

(6)徐婆笑道:“这是我的计,银子在此,你且收了。”开启一看时,却是两锭逼火。(第3回)

(7)到房中看,母亲的细软一一俱在,他自己的房奁也在,外有一锭多些逼火,想是桐乡人讨盛氏的身银,如今却做了自己的身银。(同上)

(8)尔辉便叫小厮去叫厨子,将银子交出,都不是前番银子,一半九二、三逼冲,一半八程逼火。光棍道:“朝奉不忠厚,怎拿这银子出来?要换过!”吴尔辉道:“兄胡乱用一用罢。这里寓居,要换不便。”光棍定要换,吴尔辉便拿出一两逼火,道:“换是没得换,兄就要去这两作东罢。”

(第26回)

在明・西湖渔隐仆人的《欢喜冤家》中也有,如:

(9)在船中把他束修拆开,将自己逼火冲头,换了好的,上得二十两,落下四两,并礼仪二两,送至孔家道:“束修廿四两,临时取出四两,道要辨江夫人寿礼,故此留的。”(第17回)

徐之明先生在《〈型世言〉词语札记》?�?�一文中曾对“逼火”作了考释,徐先生认为“逼火”意思是:“掺杂火逼白铜所造假银的次等成色银子。”

“银子”可以掺杂“白铜”等,成为“次等成色”的“银子”,那么,“铜钱”是否也可以掺杂“锡”等,成为“次等成色”的“铜钱”呢?

明清时期又有“低钱”、“低银”的说法,例子更多。先看“低银”的例子,如:

(10)只因地方淡薄,他又只吃乡村一碗清水;无奈官债逼迫,那里有处借贷半厘低银?

(明・清溪道人《东度记》第57回)

(11)这人听了,道:“老师父真乃仙人,我小子也只为经营些小生理,养赡妻孥,使了些假钞低银,欺瞒市井,却非大过。”道人笑道:“假钞低银乃明瞒暗骗,这宗重孽却也不轻。人若犯此,怎能够脚手轻健?……”(同上,第60回)

(12)叫判官把于时半生之事呈上,把李王看了道:“……十六日,又不该抵换低银,于中又拿出四两,把二两礼仪又收下了。……”(明・西湖渔隐仆人《欢喜冤家》第17回)

(13)江公平:“胡说,你前年冬底在嘉兴宜公桥王家教书,有一乡里孔良宗,托你寄银二十六两到家下,你暗中窃取一只红鞋,并诗一首,又到酒肆引诱他短处,到船中又换了低银,又落了他六两银子。……”(同上)

(14)抵换低银,活力巧窃,殊为痛恨。

(同上)

(15)因说有一个亲戚要在这里开个布铺,

客人说:“……这是大行大市的生意,到我们青州,稳稳的有二分利息;若止到这里,三分利钱是不用讲的。这梭布行又没有一些落脚货,半尺几寸都是卖得出钱来的。可也要妥当的人做。若在路上大吃大用,嫖两夜,若在铺子里卖些低银,走了眼卖块假银子,这就不的了。……”

(明・西周生《醒世姻缘传》第25回)

(16)那人也依了,便对潘三道:“三爷,你那洞府深,我的指头短,摸不着底。你今日将二两金子,打一支七寸长、笔管粗的一根耳挖,明日早饭后我来,包管你取得干明净净,不要你受其次回苦。”潘三道:“必定要金的,银的使不得?”那人道:“定要金的,银的万使不得。”说罢去了。潘三疑他赚这二两金子,但用二两低银打了,镀了金,等他来。(清・陈森《品花宝鉴》第47回)

以上是白话小说,在文言小说中也有,如:

(17)一僧追荐亡人,需银三钱,包送西方。有妇超度其夫者,送以低银。僧遂念往东方。妇不悦,以低银对,即算补之,改念西方。妇哭曰:“我的天,只为几分银子,累你跑到东又跑到西,好不苦呀。”(清・嬉戏仆人《笑林广记》卷8)

(18)若不与此千六百金,那么潮色低银尽以付尔矣。(清・梁溪坐观老人《清代野记》卷上)

也有叫“低银子”的,如:

(19)四斗子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八钱银子一班,叫吹手还叫不动。老爷给了他二钱四分低银子,又还扣了他二分戥头,又叫张府里押着他来。他不知今日应承了几家,他这个时候怎得来?”(清・吴敬梓《儒林外史》第6回)

(20)六老爷在腰里摸出一封低银子,称称五钱六分重,递与王义安,叫去备一个七簋两点的席,“若是办不来,再到我这里找。”

(同上,第42回)

再看“低钱”,如:

(21)如今是买吃口东西,他只认做把低钱交易,我却只管分两,所以得利了。说话的,你又说错了!依你说来,那航海的,何不只买吃口东西,只换他低钱,岂下有利?

(明・凌�初《拍案诧异》卷1)

(22)将次已牌,一个人年纪约五十多岁,进来买酒,递出五十个钱来,一半是低钱,换了又换,约莫半个时辰才去。(《型世言》第3回)

(23)一个人笑道:“这破毡帽新买时不过

一、二贯低钱,值得甚的称为宝物?”

(明・方汝浩《禅真后史》第22回)

(24)不想日用之物典雅,又没甚大来头生意,不过一日卖了二三百文低钱,止好度日。

(《欢喜冤家》第9回)

(25)开钱桌的说道:“如宅上用钱时,不拘多少,发帖来小桌支取。等头比别家不敢重,钱数比别家每两多二十文。使下低钱,任凭拣换。”

(《醒世姻缘传》第1回)

(26)这些婢女婆娘见了前边珍哥院内万分喧嚷,后边计氏一伙主仆连个馍馍皮、扁食边梦也不曾梦见,哭丧着个脸,墩葫芦,摔马杓,长吁短气,彼此埋怨,说道:“这也是为奴作婢投靠仆人家一场!大年下,就是叫化子也讨人家个馍馍尝尝,也讨个低钱来带带岁!……”

(同上,第3回)

(27)怎当梁胡二人半个低钱也不曾带了出来,空饿得叫苦连天,却拿甚么买吃?

(同上,第15回)

(28)二人道:“……每人刚得一个梳匣,两

三把钥匙,此外要半个低钱也是没有的,怎么去得?……”(同上)

(29)这些众人们各人说各人的,大约都是先借几两银子与人使了,一二特别利上加利,待不的十来个月,连本钱三四倍的算将上来,一百两的地,使不上二三十两实在的银子;就是后来找些甚么,又多有准折:或者甚么老马老驴老牛老骡,成几十两几两家算;或是那浑帐酒一坛,值不的三四钱银子,成八九钱的算帐;三钱银买将一匹青布来,就算人家四钱五分一匹;一两银换一千四五百的低钱,成垛家换了来,放着一吊算一两银子给人;人有说声不依的,立逼着本利全要,没奈何的捏着鼻子捱。(同上,第22回)

(30)打发他的工钱,有意挑死挑活的个不了,好乘机使低钱换你的好钱,又要重支冒领。

(同上,第26回)

(31)狄周媳妇说:“……正那里使低钱,惴

那卖纸马的为看人,听见了媳妇子叫嚷了两声,通象老鼠见了猫的一般,不由的就滩化成一堆了。”(同上,第41回)

(32)郭氏道:“……你一个低钱没有济助

的,一张纸也割舍不的烧给那孙子,诽谤出的殡不齐整哩,又是不念经哩,撒骚放屁的不羞么?……”(同上,第53回)

(33)童奶奶道:“……除了这老公赏的首

饰,精手摩诃萨的,有个低钱么?……”

(同上,第71回)

(34)这县丞受的气比府体验还不同哩:这

磕头叫人老爷,是不消说的;遇着个长厚的堂官,还许你喘口气儿,要遇着个歪憋尖酸的东西,把往衙里去的角门封锁的严严实实的,三指大的帖儿,到不得你跟前,你买根菜,都要从他跟前验过,闲的你口臭牙黄,一个低钱不见。

(同上,第83回)

(35)骆校尉道:“……我实合你说:你留着自己戴,凭他谁的比不下你的去;你要给人,叫人看出漏洞来,一个低钱不值。……”

(同上,第84回)

(36)由于一文低钱,管贻安说是杨三麻子的,杨三麻子道:“不是我的。”管贻安道:“适才你赔我的注儿,还不曾动,怎说不是你的?”杨三麻子换了一个高钱,把低钱向院里一摔,发誓道:“忘八�的钱!”

(清・李绿园《歧路灯》第54回)

以上是白话小说,在文言小说中也有,如:

(37)若散乱付火,即如人间将低钱敲碎,不成用矣。(明・曹安《谣言长语》卷下)

也有“低钱”“低银”并列使用的,如:

(38)有那臭吝的,缠不过,也便让他两厘,也便与他搭用一二文低钱,或是低银。

(《型世言》第3回)

(39)他便乱卖低银低钱,也便不拣,便两三遭也添。(同上)

《近代汉语词典》?�?�收有“低银”:“成色缺乏的银子。”例子一是例(31),又如:

(40)蒋成去了重本,摸得二两八折低银,不勾买棒疮膏药,还欠下一身债负。

(《无声戏》第3回)

《近代汉语词典》也收有“低钱”:“分量缺乏、质量次的钱币。”例子如:

(41)李三麻子换了一个高钱,把低钱向院里一摔,发誓道:“忘八�的钱!”

(《歧路灯》第54回)

(42)有一篇讥笑低钱的文字说得好,号曰青蚨,呼云赤亥,虽有其名,全无其实,……

(《八洞天》卷7)

《汉语大词典》也收有“低银”:“成色低的银子。”例子如:

(43)如买办人役,敢有借端强行赊取,及擅使低银�短物价,许被害即时扭禀。(清・黄六鸿《福惠全书・�任・定买办附买办告示式》)

《汉语大词典》的例子偏迟,且只有一例,由于如上所举,明代已有“低银”。

《汉语大词典》也收“低钱”:“成色低的钱。”例子除例(27)外,另有:

(44)我们荆州一个低钱买个大。

(元・无名氏《隔江斗智》第3折)

(45)丑接钱再数,换低钱。(清・孔尚任《桃花扇・眠香》)――王季思等注:“换低钱――意思把成色差一些的钱换有过。”

据唐石父先生主编的《中国古钱币》?�?�一书介绍,明末的天启通宝原定每文重一钱三分,千钱重八斤八两。而到了天启三年,南京所铸之钱,已降至每文重八分四厘,千钱只重五斤四两,成色亦由铜七铅三的旧制,减为铜铅各半。地方所铸,更为低劣。天启二年秋,小钱每文仅重七分许,千钱只重四斤八两,含铜量仅20―30%。(见

第312页)

到崇祯末,铸钱量的急剧增加,造成铜材的更加紧缺和减铜淆杂滥恶钱的极度充塞,三者之间的内在关系、恶化程度和进展进程,都是天启时所远不及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