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海酷似群山或微风吹袖（组诗）

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看云海酷似群山，或微风吹袖（组诗）赵明舒，男，1965年5月生于辽宁法库，现居铁岭调兵山。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第五、六、七届签约作家。诗歌、散文、小说、评论等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等百余家报刊，并被收入多种权威选本；曾获第三届、第七届辽宁文学奖，著有诗集《逝水和鱼》、《遨游的瓦砾》等四部。

玻璃

玻璃的宁静，到头来是一声巨响

玻璃开口说话，句句都是遗言

它和我们一样脆弱，不会永生

玻璃的光滑，也可能促成一个伤口

它甚至比刀子更来不及躲过

譬如你想打碎它，它也会反咬一口

有时候玻璃更像一面镜子

对着它就能看到自己

更多的时候透过它，看到的却是别人

还有一种玻璃戴着太阳镜

你什么也看不到，却被别人一向看着

一些污渍挂在玻璃上，使玻璃更真实

我们习惯对它视而不见

我们的周边四处都是玻璃，都被擦得很明净

玻璃也有性情，只是我们很少去留神

阴雨连绵的时候，我们哀伤，它也哀伤着

我们能够忍着酸楚，它已在窗上泪流满面

说说我们的手

两只手一模一样。是孪生兄弟，也是同谋

这么多年了，一向合作得很好

做一点好事，谁都有功勋

做了坏事，谁也脱不了干系

两只手张开，并不是别离

接下来的会是拥抱

两只手相互击打，也不是反目

是对看到的东西报以掌声

两只手一左一右。而右手经常出风头

譬如振臂高呼，譬如挥手致意

还时不时与别人的手，友好地握一下

左手对此没有观法

它认为只有这样，才很正常

在黑夜中醒着的母亲

母亲是个盲人。白天和黑夜

对于她，没有什么识别

十几年了，她一向凝望着黑暗

可一到天亮的时候，母亲就显得兴奋

她就会喊：都起来吧，天亮啦

她比我们，更知道什么时候天亮

她容许让我们从一个个黑夜中，早点脱身

臆想中的火车

铺铁轨的民工，每天铺着铁轨

他们要把铁轨铺到

火车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铺得越快越好。这些民工不时地回头

臆想中的火车把他们撵得满头大汗

这些民工从没见过火车，只知道火车很快

他们冒死地往前铺。他们惦记

被一列火车追上

旅馆服务员小张

被你整理过的房间，又被我弄得很乱

看着你整理我的房间

小张，你把我的心弄得很乱

我不成能再来这个小镇了

它只是我人生旅途里

一个停顿了一下的标点

送我到电梯口，小张

你忽闪着大眼睛，说先生再见

我知道我们不成能再见

电梯已经从十五楼开头下降

正在把我沉入后来回忆的深渊

洗衣服的妈妈

一块被揉得浑身褶皱的洗衣板

和一双从不闲下来的手——

它们在水中一点点地模糊。我们流泪了

妈妈，我们的衣服很脏

我们总是不提防，把衣服弄得很脏

妈妈，你有使不完的力气

那么就用力地洗吧

虽然洗明净的衣服还会脏的

可我们心中的污渍，早在童年的时候

就被你洗得干明净净

妈妈，我们都长大了

我们清澈通明的心地，和明净亮堂的目光

让你分外放心地，离开了我们

山路

这条山路，从山脚到山腰，然后伸向山顶

远远看去，像一根粗大的古藤

从山顶飘下来。上百年了

一向是它把人们牵上去

现在我们要下山。我们看着它

根本不像古藤；它只是一条路

被我们从山下，刚刚带上来

梅花六

下雪。只有下雪才让一个冬天更像冬天

今年冬天到现在为止，一场雪，也没下

梅花只在雪中开。手持一张扑克牌

看到六朵梅花，开在手上

风雪交加的夜，懊丧交加的夜

在去年冬天，就已经离开

这张梅花六。离开了众姐妹

一向在我手上，有意无意地，开着

下夜班的孟

走出车间就直奔厂门

孟，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下了班，更加是夜班。不按时回来

老婆就会坐在床头，七上八下地惦记着

今天晚上，小李没人来接

孟，务必把胆小的小李送回家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除非小李家的灯泡坏了

除非她的家人不在家

孟就只好耐着性子，把黑暗中的小李弄亮

书架

站在它们中间，我就变得高大起来

这些很著名气的著作，抬高了我的身价

我经常在此逗留。有时候信手拿下一本

翻了翻，又放回去

我不能让它们蒙上更多的灰尘

为了这些宏伟的名字，我保持起码的礼貌

在郊区的路边搭车路上的车辆往复不停

我开头留神每一辆车

一些车离我越来越近

另一些离我越来越远

上坡的时候它们突然展现

下坡的时候逐步消散

各种车辆不停地经过我

没有哪一辆计划停下来

我的每一次招手

都成了对它们的一一道别

夜行

几只萤火虫在飞着。这细碎的猛然的光亮

把我黑暗中的眼睛，一下子收买过去

几只萤火虫在不远处飞着

像几个吸着烟的人，在深夜里走动

倒车

一辆卡车在倒车的时候

反复播放着这样的声音

“请留神倒车；倒车请留神——”

豆豆没有留神。他才三岁多

还听不懂大人说的话

也不知道，这车，还能往后开

负气的芸

梦里遇到一群强盗。芸知道会把她怎么样

就冒死地呼救，喊救命也没有人救她

后来把自己喊醒了，还是自己救了自己

睁开眼睛，芸看到丈夫坐在灯下看着书

喝着水，吸着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着这个见死不救的人，芸就特别生气

就想回到方才的梦里。芸知道

那些强盗要什么，也不会要她的命

看一场赛马

一匹马跑着。另外的几匹马，也在跑

我想让其中的一匹，跑得更快些

其实这些马都不是我的马，可是

我还是想让其中的一匹，跑得更快些

早起

我起得很早，去跑步

说是跑步，其实是一向在走着

不断地遇到一些人。有熟人也有目生人

他们大汗淋漓，或走或跑着

不断地有熟人和我打招呼

说早啊，或者老赵你早啊

他们明显比我更早

捉迷藏

开头找吧，我们已经藏好啦。

真的藏好了吗？真的藏好啦！

说自己藏好了的孩子，被最先找出来。

胡小丽

胡小丽从城里回到了胡庄

大家都远远地看着

这些年她比胡庄的变化还要大

跛足的胡小丽，在土街上一步一步走着

她让整个村庄混乱担心

看一场外国电影

一个小偷在人群里拥挤着

他不断地对目生人说话和微笑

看不到他的手在做什么

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看到了他的手

从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了别人的钱夹

小偷看着自己的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