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山顶想唱歌 不是每个人都想爬上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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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他就没有梦想，老师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上大学就是你的梦想。在老师心里，最梦想的就是把孩子们都送进大学吧。但他很辜负老师，总是偷偷在课堂上画画，简朴的几笔，勾画得惟妙惟肖。俨然有这种天赋！家人从他的书包里察觉了机要，磋商把他送到文化馆的绘画班，梦想他将来能当一个画家。他用力地摇头，不知怎么心里就怕了，甚至惧怕了画画。

老师定的目标是考大学，但他只考了个中专，人们都说真怅然，这孩子怎么只考了个中专呢？

在离家不远的城市读书，他热爱去公园溜达。一天，从树林里传来京胡声，他一听就醉了，这是什么音乐，这么好听？此后痴迷。一部收音机伴着他的夜晚，他知道了一大串名字，先热爱梅兰芳，又热爱马连良，结果是裘盛戎，他的热爱，是伴着嗓音的变化而变化的，到了变声期，尖细的嗓子不再，他热爱粗声怒吼的花脸。

在某个刹那，京胡一响，他会落下泪来，不知是把自己当成了旧时坎坷的戏子，还是舞台上那些悲壮的角色，总之他对京剧穿心透骨地爱好。

去考戏校吧，做一名专业演员，热心的老师四处帮他打听戏校招生的信息，这使他很惶恐，他怕考试，怕老师报告他招生的消息，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这么怯懦？

终归，老师颓唐地报告他，戏校说他已过了学戏的年龄。听老师这么说，他不但不惋惜，反而暗自欣喜。

在长长的暑假里，他还热爱上了做木工活。

父亲是个木工。记得小时候端坐在院子里，看父亲裸着雄壮的臂膀，把那些嶙峋残暴的木头，修理得平滑纯净，神秘地组装成一件件家具。他分外想试试。

学了一个暑假的木工，告成地做了几条方方正正的“北京凳”，刷上油漆，俨然一件件艺术品。他最壮阔的成就，是其次年的暑假帮乡亲盖房子，房子的木架、门窗，都是在父亲的指示下，由他亲自推、刨、组装起来的。

父亲眼露惊喜，这孩子有悟性，子承父业也不错。那时，父亲正为他快毕业了工作还没着落犯愁呢。但他摇摇头，他说只是一时热爱。

他进城去应聘，找了一份办公室文员的工作，他爱好那种闲静、明净，尽管薪水不高。他找工作也挺顺遂，只是把文凭和发表的文章剪报递了上去，就被招录了。

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从什么时候起爱好了文字，唐诗宋词，中外名著，他都爱读，手一痒，自己也写，每发表一篇文字，他的眼角都露出小小的得意。

有人劝他，写了那么多字，出本书吧，他却摇摇头，说，那是作家的事。

也有人激励他加入票友比赛，他说不行不行。人家说，你唱得挺好啊？他无奈说了实话，我跟不上弦的，一上弦就乱，呵呵。让人家大跌眼镜。

那些看着他长大的人，都还没忘他的聪明，但就是没看到结果：一个优秀的画家？一个著名的作家？或者一个京剧演员，哪怕是个著名的票友呢？甚至，他都没有成为像父亲那样远近有名、受人崇敬的手艺人。

他只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走在大街上，瞬间就被人潮吞噬了。

父亲叹息，这孩子“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晃”，都是由于懒，缺乏志向。父亲老了，却还办了个装潢公司，每年有几十万的进项。他年纪轻轻，却甘于清贫。

当年的老师，在课堂上讲他教过的学生，好的坏的说了一串，是为教导孩子们要为梦想而奋斗，也说起了他，说他是“小熊掰苞米，掰一个丢一个”。

这话，是邻居读小学的侄子向他告的密。他笑了，摸着小侄子的头说，老师只说对了一半，我一个也没丢。

他还在坚持读书，书橱里塞得满满的，书橱，是他亲自动手做的；发表文章的样刊堆起来也有一人高了，他一有闲暇还持续写；他有好多学唱京剧的带子，虽然嗓子不好，但他还在唱，走在路上也哼哼，遇有挚友聚会，总要来上一段。

他早就不画画了，但还热爱去看画展，或者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端详一幅画。

前不久，他遇到一个难题，从小热爱画画，至今却不知道什么叫工笔，什么叫写意，他暗笑自己，确实是不够精心，加紧上网去查，他察觉，自己热爱的，一向是写意画，粗线条，大泼墨，有着人生大致的轮廓。

说了半天，他就是我。呵呵，不是个有进步的男人，写几个字，听几段戏，看几幅画，活得宁静充实。

我曾去过一次张家界，爬山时有人健步如飞，笑傲峰顶；也有人气喘吁吁，但气喘吁吁也不放弃，即使雇了滑竿，也要登上山顶看看。唯独我，觉得气力不支，就在半山腰坐了下来，幽幽地看眼前的风景，一坐半天，怡然自满。

他们替我可惜，说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