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写意花鸟画张

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折枝写意花鸟画张唐・施肩吾《观叶生画花》云：“心窍玲珑貌亦奇，荣枯只在手中移。今朝故向霜天里，点破繁花四五枝。”诗中赞美画家叶生画技高明，花之荣枯信笔挥来，虽在秋季寒霜之中，肆意点染，描绘四五枝，即可将繁花的意韵点破。诗中更道出了画面的构图是以折枝或截取“四五枝”的方式入画，以少胜多，以小见大，以“四五枝”表现千万朵的“繁花”。这种构图方式即所谓的花鸟画的折枝构图。宋代理学的进展使绘画的视角从“以大观小”转向“以小观大”，花鸟画体验了由全景式构图向折枝式构图转变的过程。花鸟画折枝构图自唐进展至宋已成为一种成熟的构图形式，其典型的构图形式贯穿于整个花鸟画史的进展历程中，成为一种审美的典范，其构成法那么运用生动，布局组合丰富变化，内涵深广且法度严谨，画面简练含蓄、恬静美好，意境深远，并给观者带来猛烈的可视可感性。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探讨其构图的艺术特点。

一、构成：

（一）精炼鲜明

宋代的折枝花鸟画装潢样式有立轴、长卷，册页之分，册页又可分为方形、圆形、扇面等形式。绝大多数的册页具有小巧、精致之感。折枝构图往往以花卉一枝，以一枝联想全株，再配以禽鸟、草虫蛱蝶，用心抓获近景中所隐匿的美。细腻表现物象，画幅虽小但状物精微别致，达成增之一分那么太长，削之一分那么太短的艺术效果，可谓恰到好处，无可移置。如宋人的佚名作品《荷塘图》，此画主要是表现禽鸟在秋水湖面的安闲雅情。将一只生动心爱的鸟布置在画面的右上中位置，一目了然，鲜明突出。尽管如此，但并不感到生造做作，半张秋日的残叶缝中伸出一长一短两根荷茎，长荷茎自左下角向右上角倾斜出枝，一只鸟双爪紧握长荷茎俯首专注地盯着水面，自然的动态使鸟在画面中成横向布置，垂直向上的短荷茎却恰到好处地与长荷茎交错，形成美好的空白，两根荷茎与鸟的长尾巴高明地组合在一起，且两者之间的外形有着惊人的好像，自然地搭建了一个生动的不齐弧三角形，使画面均衡平稳，又有得宠之美。而椭圆的荷叶与椭圆的鸟遥相响应，使画面中的三根直线不显孤立，抽象的点、线、面与自然中的物象完备地结合在一起，简朴的画面元素，艺术的构成，带来了鲜明的视觉效果，同时也让人倍感画面的安闲恬静之意趣，禽鸟的眼睛，神采奕奕，犀利的目光貌似察觉所感兴趣的对象，让人联想翩翩，画虽已尽，而意犹存。折枝构图的精炼之处更多的来自于对物象的合理取舍。正如黄宾虹先生所言：“对景作画，要懂得‘舍’字；追写物状，要懂得‘取’字。舍取不由人，舍取可由人，懂得此理，方可染翰挥墨。”（1）

（二）变化多样

折枝构图往往以近景展现，不能有较大的动势变化，因此更提防在小小的构图中高明地布置画面的均衡得宠，以平稳为主，平中有势。古人论画中常谈到“取势”问题，“取势”即“构图”，枝干之势不出上插、下垂、横倚三项（2），而宋代折枝花鸟画构图中的内在布局在此根基上又自出新意，具有鲜明的特点，如一波三折式、三线相辅式、“V”字形式、对角线式、边角式和四周凌空式等一些图式，变化特别繁多。如林椿的《梅竹寒禽图》，此图写红梅翠竹，一枝花从画幅左上侧入画，以一波三折之势向下横倚出枝，一气贯注，欲下垂而先上行，末梢又自然分出上下两小枝，一只寒禽刷羽伫立上行枝头，几朵梅花含雪点缀下行枝头，画面左上侧衬以几片竹叶，与小鸟、梅花遥遥响应。画面的构图截取花卉中最精彩的一枝加以描绘，以一枝联想全株，使较大的木本枝杆在小小的画幅中尽显曲线美之变化。此构图贵在得宠，即有物象富有活力的生长之势，又有画面的均衡之势，取势传情，生动自然，且画面疏朗，简约含蓄，以极其精炼的形式语言用心抓获近景中所隐匿的美，是宋代折枝构图中经典的构图图式，给人一种典雅高贵、严谨端庄的风格感受。类似的画面还有佚名的《枇杷山鸟图》、《琼花翠鸟图》等。

二、造型：

（一）平面分割。

在折枝花卉的画面中，往往是将一叶一花一鸟一石展露得较为领会，并占有确定的空间位置。相互重叠少，繁杂的遮藏少，但又不是杂乱无情意的堆放，而是通过干脆精炼的物象，高明成趣地占据画面的位置，使留白处显得空中有物，空中有景，空中得趣，空中得情。此“画处是画”，不是画处“皆是画也”。如佚名的《写生草虫图》，画面像是肆意拣一草丛入画，高明的物象组合却让画面尽显活力与意趣。草丛、蜻蜓、蚱蜢几乎都成平面排列，相互重叠很少并组成了一个不等边三角形，几杆芦草和球状的草花打破了三角形的规矩，丰富了其画面的分割且画面疏密比较明显。最精彩之处来自这一丛杂草，每一处的空白均不规矩，分割自然，疏密得当，寥寥可数的几片叶子与蜻蜓等昆虫组成了一个丰富、具有情趣的小世界。类似的画面还有佚名的《秋兰绽蕊图》、《枯荷图》，吴炳的《竹雀图》等，值得指出的是这些平面分割的造型布置，并不使人感到画面的弱小，通过画面留有的艺术空白，人们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自然的万物，这种艺术魅力正是画家所要追求的。

（二）同构处理。

从画面的选材方面来看，大片面的折枝花鸟画均截取对象最有代表性、最美好、最精彩的片面入画，而且画面中不同物象的造型却有着好像和重复展现的状况，形成一种形式美及和谐美。如佚名的《枇杷山鸟图》中小鸟与枇杷叶的椭圆形造型有着好像的感觉，枇杷是由大小均等的正圆交叠组合而成，整幅画面是由不同造型的圆形来同构出一种简约的形式美感。同构的造型使画面的物象既有识别，又不重复，既不孤立，又相互联系，比较中又能协成一体，独具匠心。同构造型的构图在画面上能够起到互动互融作用，由于形状不具猛烈比较，故而给视觉产生一种模糊效应，达成含蓄温馨的艺术效果。这样的画面举不胜举，如佚名的《虞美人图》、《垂柳飞絮图》、《夜百合图页》等。由此可见，宋代折枝画在形式构成中，造型的同构展现已很好地解决了画面的形式美问题。

三、审美：

“浓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苏轼)宋代折枝花鸟画与宋词一样寓情于物，有着永恒的艺术感染力。

（一）简约单纯之美

折枝构图把画面元素减至最少，一块石头、几只鸟、一丛水草、几片竹叶或一枝花，被净化定格在画面上，形成单纯而恬静的世界。从画史对边鸾的记载“……若应节奏，又作折枝花，亦曲劲奇异”可见，折枝花卉展现的本意是“装饰”和“补景”，完全是从审美的、形式美的角度来考虑的。宋代折枝花卉的兴起是以审美和装饰为内在需要而进展起来的，它没有明显的“教化”功能和“悟道”作用，从配角到主角，始终以美和美化作为自身的启程点和立足点,表示着独特的审美价值与纯粹的审美追求。如宋人的传世名作《出水芙蓉》，在团形的画面中，画家以一花而见一池。那一朵花与两组叶子的高明组合，有浑然天成之势，微妙的曲线变化贯穿着画面。画幅虽小，却构成了花与叶交织相映，全然自足的生命整体，令人产生疏阔而丰盈的感觉。自然生态下的荷花形象，被画家赋予了一种超自然的梦想美，花瓣的重叠与遮挡，使轮廓富于参差变化，而叶的抑扬及走势，令整个画面在团形格局中产生滚动的韵律，让这朵千年的荷花向人呈现着无尽的美观和温情。在中国画的各种题材中，折枝花卉的审美追求是最单纯的、最直接的，中国人几千年的审美积淀，最终以折枝花卉、折枝构图的兴起成为其从自发到自觉的标志。再如《疏柳寒鸦图》，两只乌鸦栖息在枯杆上，另有两只绕树飞鸣。全图构图疏简，几枝败柳把冬季萧瑟的气氛高明地陪衬出来，但形简意赅。如明代恽向所言：“画家以干脆为上，简者简于象而非简于意，简之至者缛之至也。”（3）还有梁楷的《秋柳双鸦图》、《白鹭图》，马麟的《暗香疏影图》等等。这些画面的物象虽少，但精炼含蓄，以轻压重，乃是“寸瑜胜尺瑕”。借一芽萌而绘如海春光，画一落叶而知秋意如杀，将现实中的形象加以变更、溶解，赋予它以新的布局和秩序，使之获得新的意义。这种“以小观大”的审美趣味跟当时的理学思想有关。理学推出“尽宏大而致精微”的思想，关切轻微之处的妙韵，渺小之处的真实，至简而天下之理焉。在受到理学思想影响的画家看来，空间再小，物象再微，都是一个自由圆足的世界，都是一个“全”。无边的世界就在一草一木中，可折射整个人生，可充盈整个心灵，他们期望几只禽鸟去创造一个大世界。正如禅宗所示：纳须弥于芥子。

（二）恬静致远之美

意境的创造是绘画的灵魂，也是构图的最终目的，而构图是构成画面意境的首要因素。宋人的折枝构图是将极少的画面元素――花卉或鸟类置于构图的主体部位，在难以觉察的取舍中平衡画面，留取并利用空白，在简朴大方的空间中营造意境，像一首美好的诗歌、一段顺耳的音乐，悄悄地流淌着那一份高雅、平淡、恬静、深远之美。宋人佚名的《荷叶图》，此图描写荷塘里枯枝断茎，荷叶翻卷残缺，满布虫蚀的痕迹，在一只的停驻下摇摇欲坠。双爪紧握荷茎，扭颈俯视，神情专注，为萧瑟的深秋平添了几许生气。构图疏密有致，动静结合，鸟与荷叶安置在画面上方，貌似给人以构图不均衡的感觉，而鸟的视线却将观者的视野引向画面的左下方，那儿有向上伸展的几根枯枝断茎，鸟儿那专注的神情也让观者意犹未尽，使人联想到画外更有广阔的天地，不是简朴的仅是一只鸟，一张叶，而是感受到简淡消旷的湖光秋色。画面以小中见大，抓获特定的气氛、瞬间情态，格物致知，强调自然的真实，但又绝不是画成生物标本图，状物精微又蕴藉空灵，传达出那份自然恬静，如诗般的意境，使观者在审美时内心也处于恬静状态，全部沉浸于“外物”之中，达成了与物俱化、物我两忘、两者合一的境界。又如宋人佚名的《山茶霁雪图》，一枝山茶横斜而下，一正一反两朵盛开的茶花与一花苞成三角构图。其间朱红色的花与深绿色的叶交相辉映，并用白粉点雪，色调秀美，气息高古。这雪中屹立的一枝红茶是何等的雍容华贵啊！正是“动人春色不需多”！让观者触景生情，情景交融，享受画内的意境，更联想无限的画外之境。“谁言一点红，解寄无边春。”（4）再如梁楷的《秋柳双鸦图》，枯杈上一枝垂柳随风摇曳，两只乌鸦绕树飞鸣，一轮圆月淡淡无光，为画面添加了迷茫、凄清的气氛。那画面的安宁深处，使人寻思冥想，人在悄悄的直觉照应中，自然的美与心灵的情感彼此交融，意念得以净化，进入了“无我之境”，不知我为花鸟，还是花鸟为我的禅境。全幅构图清疏，恬静、淡泊、干脆，寥寥数笔便将秋季黄昏刻画得淋漓尽致，意境幽邃，意笔简赅，深得“天趣自然之妙”。还有梁楷的《枯柳寒鸦图》、牧溪的《猿图》、苏轼的《墨竹图卷》、文同的《墨竹图》等等，画面均以最干脆的构图，勾画干脆的形体，以小见大，以少胜多，以拙代巧，以简代繁，以空代实，以生代涩，以刹那代永恒，使单纯的画面弥漫活力，弥漫禅趣。

宋代花鸟画重折枝的风气到了文人画家那儿，便被发扬光大了，逐步程式化了，使得折枝构图这一布局形式在延续并影响着后世的花鸟画。如明清时期，花鸟画创作中折枝花卉已成为一个重要的门类，有将画花卉说成画折枝，如清代范玑《过云庐画论.论画花卉》云：“花卉与山水同论，古人尚全形不能不工坡石，今人但擅折枝而废山水。”明清以来，沈周、陈淳、徐渭、恽寿平、八大山人、扬州八怪、吴昌硕及近代的齐白石、潘天寿等画家，更是将折枝花卉的艺术提高到炉火纯青的高度，展现了特意的“样式”，如折枝花卉册、折枝花卉手卷、折枝扇面等，形成了特有的艺术程式，创作出一批批富有魅力的艺术瑰宝。折枝花卉画的构图技法，体验了千年的筛选、淘汰、补充和积淀，已形成一套传统的模式和构图技巧，并具有形式的丰富性和构图布局的稳定性。

虽然宋人花鸟画赖以滋生繁茂的文化情景与历史语境在当代生活中已不成强求，但穿越时空，回归传统，精致的宋人折枝花卉并不因年头长久而光泽暗淡却如那一朵千年不败的荷花向世人表示着永恒的美。我们在探求花鸟画创新之时，需进一步领悟、玩味宋人折枝花卉的典范作品，感受其折枝构图的特殊韵味。“林无静树，川无停流”，那是由于我们正酝酿着中国花鸟画在这个时代重大飞跃的到来。

解释：

（1）王伯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