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现实主义-托尔斯泰

PAGEPAGE6第9/14节列夫·托尔斯泰~（1828-1910）是19世纪俄国最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家，也是公认的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他的创作生涯长达约60年，为后人留下了为数众多的优秀作品。他和巴尔扎克一起被人们称为现实主义文学中两座最高、最辉煌的山峰。生平与创作~1828年9月9日出生在莫斯科以南约160公里的图拉省克拉皮亚县雅斯纳雅·波良纳的一个伯爵家庭，后承袭了爵位。他两岁丧母，9岁丧父，由姑母监护长大。早年接受贵族教育，1844年入喀山大学，接触到卢梭、孟德斯鸠的著作。由于对学校教育不满，于1847年自动退学，回到了自己的世袭庄园。企图通过改革缓解农民和地主的关系，但因得不到农民的理解而告失败。灰心之下，他到莫斯科上流社会过了一段懒散、荒唐的生活。1851年，到高加索服军役。曾参加战斗。1856年退役回家。继续从事农事改革，但又以失败告终。~在高加索时开始文学创作。50年代初期，陆续发表了《童年》（1852）、《少年》（1854）和《青年》（1857），组成自传性三部曲。通过主人公尼古林卡的思想与情感的变化，揭示了一个年轻人的成长及其与周围环境的关系，反映出他努力寻找自己生活使命的过程。作家把主人公逐步发现世界和认识自身的历史作为三部曲的内在结构线索，深刻而细致地展现了主人公感情和心理世界的千变万化。已经表现出~创作才华的两个最大的特点，即：心理分析和道德探索。1856年发表的《一个地主的早晨》是根据作者在自己庄园的农事改革的亲身体验而写的。有自传的性质。主人公青年聂赫留道夫从大学退学回到自己的庄园搞农事改革，试图帮助农民改善贫困的处境，但农民怀疑他的诚意并拒绝他的帮助。他在失望中看到了地主和农民之间深深的隔阂。聂是一个探索者的形象，他的身上反映了当时~思想的主要特征。1857年，改革失败后，苦闷的~到欧洲旅行。结合真实的感受写了短篇《卢塞恩》（1857）。50年到末60年代初，社会上围绕农奴制问题展开激烈的斗争。~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也充满矛盾。他一方面反对农奴制，同情农民，赞成解放农奴，一方面又为地主的土地所有权担心。在解放农奴的途径上，他一方面反对以革命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从而和革命民主派产生严重分歧，并在1859年同屠格涅夫一起与进步杂志《现代人》决裂；另一方面，他也反对贵族和农奴主顽固派保护农奴制的主张，对沙皇政府自上而下的所谓改革的虚伪本质也有所认识。但他没有找到出路。//在艺术观点上，他与车尔尼雪夫斯基等人有分歧，倾向于“纯艺术”派的观点，这也是他和《现代人》决裂的原因之一。1859年，他回到故乡，创办学校，把教育看作是社会改良的重要途径。他还到欧洲考察教育，回国后创办教育杂志。他在调解农民和地主的纠纷中同情农民，引起了地主的仇恨，甚至招致宪兵的搜查，使他受到很大震动，更加坚决地否定专制制度。1862年，他与名医别尔斯的女儿索菲亚结婚。婚后生活幸福，减轻了他精神上的苦闷，也激发了他的创作热情。1863年，他停止办学，潜心研究历史和从事文学创作。企图在历史和道德的研究中找到解决俄国社会问题的答案。这一年，发表中篇《哥萨克》。贵族青年奥列宁深感上流社会生活空虚，离开首都，来到高加索寻找自由和幸福，他爱上了这里淳朴美丽的大自然和大自然的儿女——哥萨克。并爱上了山村中的第一美女玛利安娜，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爱情”。但城市生活给他思想和观念上留下的印记无法摆脱，他在恋爱中暴露出了自私的本性。他最终失去希望，痛苦地离开了哥萨克村。这个形象和其他自传性主人公一样，体现了作家对俄国社会问题和贵族出路的苦苦探索。作家既希望贵族青年脱离上流社会，又看不到出路，只好把理想寄托于返朴归真，回到大自然。但这也是一种难以实现的虚幻的理想。在60年代和70年代，~接连创作出了两部长篇巨著《战争与和平》（1863-69）和《安娜·卡列尼娜》（1873-77）。这是作家从历史和现实两个方面对俄国社会出路进行探索的结果。《战争与和平》是一部历史题材的长篇小说，是作者的三大代表作之一。小说以包尔康斯基、别竺豪夫、罗斯托夫和库拉金四个贵族家庭的故事为情节线索，从战争与和平两个方面来表现俄罗斯民族同拿破仑侵略者、俄国社会制度同人民意愿之间的矛盾，肯定了俄国人民在战争中的伟大历史作用。他努力写人民的历史，把卫国战争写成是人民的正义之战，高度赞扬了人民群众高涨的爱国热情和乐观主义精神。艺术地运用和描写历史材料，在历史事变中描写人，这是《战争与和平》的一条基本的创作原则，也是使小说产生宏伟的史诗风格的重要原因。小说着重通过对安德烈·包尔康斯基、彼埃尔·别竺豪夫、娜塔莎·罗斯托娃这三个中心人物的描写，回答贵族的命运与前途的问题。安德烈才华出众，善于解剖自己，不倦地探求生命的意义。他虽身为贵族，但能跳出上流社会那“蛊惑的圈子”，寻找自我的真正价值。但在他刚上战场时，还刻意追求个人荣誉，在作者看来，追求个人荣誉还是一种虚荣心的表现，这时候的他还不是一个真正道德完善的人。当他受伤倒在地上，从空旷的天空中领悟到了人的渺小，荣誉的渺小，从而走出小我，走向为他人、为人民而活着的更高境界。在临死前，他在《福音书》中找到了“幸福的源泉”，即爱一切人，他体会到了“灵魂追求的幸福”。彼埃尔也总是处在对社会出路和人生意义的紧张探索中。他的身上有更多作者自己的思想特点。开始，他向往有理想有道德的生活，却混迹于花花公子的行列。他常常懊悔自己的放荡行为，却又不知不觉地去过那种“熟悉的放纵生活”。他明明不爱放荡的爱伦，却又与她结合，顺从了欲望的诱惑。后来，“共济会”的博爱教义使他的灵魂得到洗涤，在拿破仑的战俘营中又受到农民士兵普拉东的影响，使他最终走上了和谐地追求个人幸福和他人幸福的道路。顺从天命、净化道德、爱一切人，成为他最高的道德理想。娜塔莎是个坦荡真诚的贵族少女。她本能地向望丰富美好的生活。虽然一度受到诱惑，抛弃安德烈而试图和花花公子阿那托尔私奔，在人生意义的追求中误入歧途，但她很快经受住了肉体和灵魂冲突的考验，成为内心和谐的贤妻良母。她热爱人民，富有爱国心，在莫斯科撤退中表现出高尚的品德。她是理想化了的俄罗斯优秀妇女的典型。《战争与和平》不仅展现了历史和社会的运动，而且也展示了各种人物的心理发展和他们的内心生活的激流，同时还揭示了内心生活的激流与外部生活激流之间的联系，丰富繁杂的材料和为数众多的人物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作品的心理描写技巧不仅表现在对个人内心世界的刻画上，而且也表现在对人民群众的群体心理的描写中。小说以其宏伟的构思、气势磅礴的叙述和卓越的艺术描写被人们公认为世界长篇杰作之一。但小说在不少章节中阐述作者的历史和道德哲学观点时有许多过于冗长的议论，这些议论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小说结构的和谐性，也影响了可读性。《安娜》后面第二节详述。从他60-70年代的创作来看，作家的思想探索在进一步深入。他对贵族阶级的批判逐步加强，艺术上已经达到成熟。但他仍然没有找到社会的出路，而宿命论和基督教的不抗恶的“博爱”思想在作品中日益明显，作者思想上的矛盾在继续发展。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是作家一生中最艰苦的精神探索阶段。经过紧张激烈的思想斗争，作家的思想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他彻底地和贵族阶级决裂，站到了宗法制农民的立场上。他的建立在宗教道德基础上的为上帝、为灵魂而活着，爱一切人，“勿以暴力抗恶”，通过“道德自我完善”摆脱罪恶，使人类达到“最后的幸福”的“托尔斯泰主义”，此时达到了顶峰。他思想转变过程中的许多观点，在《忏悔录》（1879-80）、《我的信仰是什么？》（1882-84）、《那么我们该怎么办？》（1886）等论文中得到了阐述。80-90年代，作家创作了许多作品。著名的有：剧本《黑暗的势力》（1886）、《活尸》（1911）；中短篇小说《伊凡·伊里奇之死》（1886）、《克莱采奏鸣曲》（1887-89）、《哈泽·穆拉特》（1904）、《舞会之后》（1911）、《谢尔盖神父》（1912）以及长篇《复活》（1889-99）等。这一时期的创作表达和宣扬了作家世界观转变以后的思想观点，同时也对社会的种种罪恶进行了尖锐批判。《复活》是作家世界观转变后创作的最重要的作品，是他晚年思想与艺术探索的结晶。小说写贵族青年聂赫留朵夫诱奸了农奴少女玛丝洛娃后将她抛弃。十年后，沦为妓女的玛—因被诬告犯了杀人罪而投入监狱。在法庭上，作为陪审员的聂认出了玛，于是良心发现，决心要赎罪，为她上诉。上诉失败后，他随玛一起流放到西伯利亚，并决定和她结婚。但玛拒绝了他，但内心为他的行为感动。最后，他们的精神都走向了“复活”。作家在这部作品中把人的精神复活看作社会根本转变的起点，这种思想集中地通过对男女主人公的精神复活的描写表现出来。聂思想和性格的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首先是纯洁善良、追求理想的阶段。这时，他健康、真诚、充实、崇高，乐于为一切美好的事业献身。他把继承父亲的土地送给了农民，他真诚地爱着姑母家半养女半婢女的玛。第二阶段是放纵情欲、走向堕落。受贵族的习惯观念及日常生活榜样的影响，聂—变得空虚、猥琐、低下。他和一般的贵族青年一样接受生活和学校的教育，靠母亲的遗产过着奢侈的生活。对异性的纯洁的爱情消失了，认为女性不过是一种“享乐的工具”。他与同事争夺情妇，和有夫之妇通奸，并在自己那个圈子通行的道德原则的怂恿下，诱奸了玛。小说强调了生活中“通行的”和“习惯的”东西对他的影响。这是“动物的人”压倒了“精神的人”的阶段。第三阶段是从忏悔走向复活。法庭上和玛的重逢使他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沉睡在心灵深处的精神的人开始苏醒。他认清了自己虚伪可耻的面目，决心悔过自新。他不仅为玛四处奔走，而且按照“真理的原则”处理家庭财产，最后在上帝那里找到了灵魂的归宿。按照作者的观点，这是“精神的人”战胜了“动物的人”，聂走向了灵魂的复活。但是，聂最后信奉“勿以暴力抗恶”的不抵抗主义，使他俨然成为“托尔斯泰主义”的化身。聂是一个“忏悔的贵族”的形象，在他身上表现了作家自己世界观的矛盾，具有自传性。玛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下层妇女的形象。她的复活不是像聂那样通过抛弃原由的贵族阶级的利己主义劣根性来完成的，而是通过纠正她在病态社会里染上的恶习来完成的。她原是一个天真纯洁的少女，她对人和社会的看法发生根本变化，是在了解到聂的卑鄙之后。她把聂的欺骗和卑鄙行为当作是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事实。她被骗后被人赶走，到处受人欺凌，丧失了做人的尊严。这一切使她丧失了对善、对上帝的信念，对恶的存在和力量则深信不疑。她所体验到的痛苦越多，就越相信所发生的事情的必然性。在环境的逼迫下，她沦为妓女，而且逐渐养成了一些新的生存观念和处世哲学。她不仅不再对自己的职业和习惯感到羞耻和丑恶，而且还不自觉地认同了它们，把原本令人厌恶和害怕的东西看成是正常的。所以，当十年后聂第一次在监狱中看到她时，感到她天性中天真活泼的人性中正常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但他还是决心用自己的行动去感化她。当他第二次到监狱去看她，并提出要和她结婚时，玛愤怒地斥骂了他，发泄了心底的满腔痛苦。这次愤怒的爆发是她麻木的心灵开始复苏的征兆。说明她对自己已经习惯的生活产生了厌恶感。她在聂的行为中看到了人性的善，恢复了从前的信念，正常的人性开始复苏。她重新爱上了聂，但她觉得自己不会给他带来幸福，因此拒绝了他。作者认为，这种富于自我牺牲精神的爱是人类感情的最高形式。这说明玛的精神也开始复活了。聂的精神的复活对玛起到了重要作用。在去西伯利亚的途中，革命者的高尚情操对玛的影响使她最终走向了复活。如果说聂曾把她当作享乐的工具，后来把她当作拯救和保护的对象的话，那么，革命者则把她当作一个受尽苦难而天性中仍有许多优秀品质的人，互相之间是平等的关系。这使玛更易于接受。与这些人相处，她感到自己看见了人与人之间的新天地。她竭力想做一个无愧于他们的人，做一个和他们一样为别人、为人类谋幸福的人，于是从心里产生了对新生活的渴望。玛获得了新生，她的精神最终彻底复活了。虽然男女主人公复活的道路不同，但作者认为，他们复活的精神归宿是一致的，即“博爱”和“宽恕”。通过对两个主人公复活的描写，作家强调了“道德自我完善”在改造人和社会中的重要作用。他所制定的这种拯救人类的宗教道德药方是空想性的、虚幻的，也是有消极意义的。不过，小说的思想意义的深刻性不在这种道德说教上，而是在于在对人物复活过程的描写中阐发了这样一个道理：人的精神的升华和人的成长，不仅意味着对现实中恶的否定，而且意味着对产生这种恶的社会根源的否定。小说的这一思想是深刻而有积极意义的。作为一个“最清醒的现实主义者”，~对沙皇俄国时代的一切国家制度、社会制度、教会制度和经济制度进行了猛烈的批判。因此，尽管它在思想内容上有消极的一面，但它的社会批判的深度和广度以及对社会各阶级描写的表现力，都超过作家以往任何一部作品。具体见书P396-401。作家晚年致力于“平民化”，生活简朴，素食、从事体力劳动，并希望放弃贵族特权和私有财产，因而和夫人意见冲突，家庭关系变得紧张。他在1910年秘密离家出走，途中感冒，于11月20日病逝于阿斯塔波火车站。终年82岁。~是个复杂的作家。他虽出身贵族，但他主动接近人民，苦苦追寻着消除贫富差距，使人民摆脱贫困的方法，认真地思考着祖国和人类的命运与未来。他的一生，就是在焦虑与不安、在对真理不断地求索和勤奋地创作中度过的，他是一位为寻求人类真理而献身的高尚的殉道者。他认为，人的身上存在则灵魂与肉体的矛盾，他认为，私有财产是诱发人的私欲、滋生人类恶的外在根据，因此主张彻底铲除私有财产制度。但他又从宗教道德的人生观出发，主张“勿以暴力抗恶”，否定同恶进行暴力斗争。他思想发展的本质是同现有制度彻底决裂的，但他又放弃一切形式的社会革命，试图借助宗教求得“自我完善”。这种思想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看来是反动的。然而，我们必须看到，~高度重视人、尊重人、同情人，对人类的崇高精神品质始终给予高度的信赖。他的创作表现出对人类的真诚，即使在最悲观的时候也永远富有崇高与乐观的品质，因而始终富有人性的魅力。他的作品深处，始终跳动着一颗正直无私、纯真善良的心。~艺术的最大特征是全景式的史诗性的叙事艺术。这种特点不仅表现在他的小说材料广泛，所包含的内容丰富多彩，叙述具有多层次性上，而且还表现在能真实地展现现实生活中人的内心世界的千变万化上。叙事的广度和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深刻刻画，使~的小说具有再现生活的广阔性和丰富性，又具有表现人的心灵的深刻性和真实性。从而使他的作品气势磅礴、博大精深。~在心理描写上表现出了卓越的才华。这是他对现实主义文学作出的巨大贡献。他致力于对人的灵魂与道德问题的探索，把个人、人民和人类在精神上的完善和复活，作为改造社会的最高理想。这种精神完善与复活的思想，促使他对人的内心世界给予极大的关注和细致的研究。他善于通过描写心理变化的过程展示人物的思想性格的演变；他能描述出一些感情和心理是怎样演变成另一些感情和心理，展示心理流动形态的多样性与内在联系。这就是车尔尼雪夫斯基评价他的心理描写技巧时所说的“心灵辩证法”的基本内容。而且，~描写人的心理时所关注的，不是那些阴暗的神秘莫测的东西，不是内心世界复杂的矛盾斗争本身，而是性格的发展和人们战胜黑暗与邪恶的能力。在这方面，他和把人的灵魂看做是一个无底深渊的陀有着明显差别。第三，他善于把握人物性格和环境的辩证关系，特别注意揭示人物性格的内在力量和自主性。他和其他现实主义作家一样，在写人物时常常指出他们对环境、对社会的依赖关系，但他的独特性在于，他把揭示人对环境的反抗、把描写性格同环境的冲突及性格对环境的超越作为创作的重要任务，从而揭示出性格的自主性特征。他笔下那些探索型人物都企图克服环境的影响，走向精神的独立，因而性格和环境每每发生冲突，并在冲突中展示超越性和自主性，从而说明环境的落后与不合理。在这个方面，~与果戈理、巴尔扎克、狄更斯、福楼拜等注重描写性格的自在性，强调环境对性格的决定作用及性格对环境的依赖作用的作家，有明显的不同。二，《安娜·卡列尼娜》是作家的代表作之一，小说由两条线索构成，一条写安娜和渥伦斯基之间爱情婚姻的纠葛，展现了彼得堡上流社会、沙皇政府官场的生活；另一条写列文的精神探索及他与吉提的家庭生活，展现了宗法制农村的生活画面。作家在这部小说中关注的是家庭生活，但家庭的冲突是与时代的矛盾、社会生活密切相连的。小说以史诗般的笔调描写了在资本主义冲击下俄国的社会生活和人们的内心世界的躁动不安，展现了“一切都翻了个身，一切都刚刚开始安排”的时代特点。小说的悲剧气氛、死亡意识、焦灼不安的人物心态，正是人物同外在环境激烈冲突的产物，这种焦虑不安的气氛也正是“一切都混乱了”的社会的特点。安娜是一个追求新生活、具有个性解放特点的贵族妇女形象。她的悲剧是她的性格和社会环境产生尖锐冲突的必然结果。在她还是少女的时候，由姑母作主嫁给了大她20岁的省长卡列宁。卡伪善自私，他的兴趣都在官场，是一架“官僚”机器。相反，按娜真诚善良、富有激情，她与丈夫的生活窒息了她的生命活力。与渥—邂逅，她的爱的热情和生命力被唤醒了。此后，她的身上总是洋溢着一种纯真的、发自内心的对生活的热情。这个形象的不同凡响，首先在于她不屈从于她认为不合理的环境，勇敢地追求和捍卫她所向往的幸福生活。“我是个人，我要生活，我要爱情！”这是觉醒后的安娜的坚定的呼声。安娜在和渥—的爱情中看到了生命的意义，并义无反顾地去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她拒绝丈夫的劝说，反抗丈夫的阻挠，冲破社会舆论的压制，公开和渥—一起生活。在她对爱情自由的执着追求中，表现出了她性格的正直、坦率、勇敢，以及心灵的高尚、精神境界的崇高。然而这种反抗并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和圆满的生活。她和渥—出国旅行，尽情享受了爱情的甜蜜以后，对儿子的思念和来自内心的谴责逐渐使她难以忍受。来自社会的压力也使她心力交瘁。社会已经宣判她这个胆敢破坏既定秩序和道德规范的人不受法律保护；上流社会也拒绝接受这个“坏女人”。作为一个母亲，她因抛弃儿子而遭到社会舆论的强烈谴责。安娜的处境变得十分严峻。她失去了支配自己命运的权利。这使她内心的矛盾不断加剧。她一方面不顾一切地想抓住和保护已经得到的爱和幸福，另一方面心里有不断升起犯罪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感和危机感愈演愈烈。这种内心的矛盾和痛苦说明了她爱的追求的脆弱性，也是导致她走向精神分裂和毁灭的内在原因。最后，失去一切（儿子、家庭、地位、名誉、亲人、朋友、社交圈）的安娜绝望地想在渥—的身上找回最初的激情和爱，但渥—对按娜近乎苛刻的要求越来越反感。安娜无法在这个虚伪冷酷的环境中继续生存，只能以死抗争，用生命向这个罪恶的社会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和控诉。她的悲剧，从根本上说，是那个罪恶的社会造成的。作家对安娜的态度是矛盾的。他一方面认为安娜的追求合乎自然人性，是合理的，另一方面，从宗教伦理道德观来看，按娜又是缺乏理性的，她对爱情生活的追求有放纵情欲的成分。所以，小说中作家对她既同情又谴责。他没有让安娜屈从于卡列宁和那个上流社会，不无肯定地描写她自我意识和生命意识的觉醒以及对自由爱情的追求；另一方面，他又让安娜带着犯罪的痛苦走向死亡。在作家看来，安娜的追求尽管有合乎人道与善的一面，但离善与人道的最高形式——爱他人，为他人而活着——还有相当的距离。这就是作者对安娜态度矛盾的根本原因。渥—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他爱上安娜，只是迷恋她的美貌。他并不理解安娜的感情，也不能摆脱上流社会的偏见。当安娜受到上流社会的惩罚，无法再在社交界露面后，他发现自己升迁的前途很可能会毁在和安娜的关系上，他就开始冷淡和疏远除了他已经一无所有的安娜，给了她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一击。卡列宁是个伪君子。他伪善、僵化、刻板、自私，他严格地按照既定的封建专制社会的规范生活，被上流社会称为“最优秀、最杰出”的人。他需要安娜，但不是出于爱，而是把妻子当做必需的点缀品和附属物。他在生活中对她冷漠无情，说话的语气都是公事公办的。他的伪善卑鄙体现在：他不敢到法庭公开离婚，因为怕丢丑影响前程；他也不敢和渥—公开决斗，因为怕丢面子；他竟然愿意和安娜维持表面的夫妻关系，而容许她和渥—私下偷情。他的冷酷卑劣还表现在：知道安娜舍不得儿子，于是既不准她带走儿子，也不同意和她离婚，使她长期处于不合法的地位，以此折磨她。他用安娜的一生，连同她的生命作代价，来维护他的“体面”。可以说，卡—和他这种人组成的贵族上流社会，是戕害安娜和自然人性的杀人机器。列文是一个自传性的人物。他对俄国的现状感到焦虑。他赞美自给自足的经济，把宗法制当作是理想的社会生活制度。他反对城市文明，力图维持和巩固贵族地主的经济地位，但又感到衰落的贵族已经无回天之力。他看到了地主和农民的对立和矛盾，幻想通过改革调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总之，他想以不流血的“伟大革命”建立新的社会秩序。这种以维持土地占有制为前提，以“爱仇敌”、“勿抗恶”为核心的社会改良的主张，显然是行不通的。列文的改革与计划失败了，痛苦和怀疑折磨着他。他一度想到自杀。最后，他接受了皈依上帝、爱人如己的思想，并与吉提结婚，得到幸福的家庭生活。这是作家设想的解脱办法，实际上是把希望寄托在宗教和上帝之爱上。《安娜》的艺术魅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出色的心理描写，人物的心理描写是整个作品艺术描写的重要组成部分。小说注重描述人物心理活动的过程，体现出“心灵辩证法”的主要特点。精神探索型人物列文的心理过程是沿着了条线索发展的：对社会问题尤其是农民问题的探索和对个人幸福、生命意义的探索。在农事改革上，他经历了对理想的追求和失败后的悲观；在个人生活上，他经历了爱情的迷恋、挫折、失望和婚后的欢乐、焦虑、猜忌、痛苦，最后在宗教中找到了心灵的宁静。他的心理运动是伴随着精神探索的历程有层次地展开的。对安娜的心理过程的描写，则侧重于表现其情感和心理矛盾的多重性和复杂性。一方面，她厌恶丈夫，另一方面又时有内疚和负罪感产生；一方面憎恨伪善的上流社会，一方面又一连这种生活条件；一方面不顾一切地追求爱情，另一方面又不断为之感到恐惧。作者把她内心的爱与恨、希望与绝望、欢乐与痛苦、信任与猜疑、坚定与软弱等矛盾和复杂的情感和心理流程详尽地描写出来，使这一形象富有艺术感染力。作品中除了对人物一生的心理活动过程的描写以外，还有许多对人物瞬间心理变化的精彩描述，往往准确、深刻地披露了特定情景中人物的心理变化过程。如写列文第一次向吉提求婚时，吉提的内心变化那一段是十分精彩的。在列文来之前，吉提高兴地等待着。外表的平静、从容、优雅显示了她内心的镇静。当仆人通报说列文到了时，她顿时脸色苍白，内心惊恐万分，因为她虽喜欢列文，但更喜欢渥--，因此她必须拒绝列文，这使她感到内疚和痛苦。见到列文后，她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她决心已下，但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