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生态视阈下南丰傩舞保护与传承研究

文化生态视阈下南丰傩舞保护与传承研究

文化生态保护是建立在文化生态学理论基础上的文化遗产保护理论。民间跳傩通过运动人体（即“舞”）达到祈福纳吉的目的，无论仪式动作语言还是舞蹈动作语言，傩舞独特的演出所形成的文化现象，使其超越舞蹈本身而关联到人类学、宗教学、民俗学、历史学、艺术学等多个学科，从而形成相互关联的动态文化链。“集体表象”的典型舞蹈动作都具有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性，民间跳傩的内核是驱鬼逐疫、祈福禳灾，而其外在形态则以假面扮神、娱神娱人的傩舞来体现。将民间傩舞动作形态作为一个具有特殊意义和独特价值的研究系统，对其文化特异性进行深入探讨，解析动作背后所表达的文化内涵，进而保护本土民间傩舞固有的舞蹈语言体系和风格特征。一让人欢喜让人忧的民间传承民间舞蹈通常以自然传衍的方式进行传衍，同时也在传衍过程中悄然发生着变化。从巫舞到傩祭、从傩祭到傩舞的演变过程，也是傩舞从民间到宫廷，又从宫廷走向民间的过程，这一过程遵循着傩舞自身的动律向演技化、向舞台艺术化演进。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乡村农民大量涌向城市，又将都市的现代文化带回古老乡村，使得传统文化不断变迁和重构。（一）观众危机，生存空间缩小人类进入21世纪，科技文明和物质文明的空前发展带来的新的文化结构直接影响到人们的审美观念。随着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迅速提高，“互联网+”时代带来的通信便利，大众媒体相继走进寻常百姓家，人们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娱乐方式、审美情趣发生了极大改变，在农村，乡民们不再把跳傩作为传统春节唯一的娱乐形式，电视春晚、网络春晚、微博、微信和其他娱乐方式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年轻的观众，相当一部分年轻人宁愿坐在电视机、电脑前观赏电视节目，也不愿意参加每年毫无变化的傩事活动，这就形成了南丰傩舞的观众危机。随着交通的发达，生活方式的现代化，文化信息交流的频繁，在眼花缭乱的现代审美影响下纯粹的地域性的东西越来越少。村里大量年轻人外出打工谋生或在校念书，农村人口结构也发生较大变化，村庄里仅剩老人、妇女、儿童，民俗活动的逐渐衰微致使南丰傩舞的民间特征日益减少和模糊，南丰傩舞的生存空间正在不断缩小。今天所看到的南丰许多傩班表演的傩舞，其祈福纳吉的主题依旧未改，但在表演形式方面，面具、服饰、动作形态都已发生变化，有些已不具有南丰傩舞鲜明的风格特点，动作风格淡化、各村落之间傩舞服饰雷同、动作体系的同质化倾向严重。傩舞表演在不加思考地盲目追新的同时，也不断地丢失了自身的传统与本质，让人感到南丰傩舞原生态资源正逐渐被侵蚀。由于年青一代纷纷外出打工，傩舞传承后继无人或传承人学艺不精，傩舞的生存环境正在遭到严重破坏。（二）傩班减少，技艺水平下降传统南丰傩舞的传承方式是以村落为单位的“家族传承”“师徒传承”，随着现代社会生活方式的改变，传统风俗习惯淡化，傩舞艺术标准逐步萎缩和变异，在传承过程中，古朴遒劲、粗犷豪放的傩舞其舞姿、节奏、力度、动作质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民间舞蹈有即兴表演的特点，傩舞表演在时间概念上较为自由宽泛，表演亦可长可短，跳傩时的动作方向既可以跳八方，也可以跳四方，村户较多时甚至可以简化跳两方，表演的节目可以全套跳，也可以有选择性地跳，跳傩的动作节奏可快可慢，动作幅度可大可小，具有一定的随意性。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年轻艺人，对传统文化认识不够，注重对时尚的追求，甚至把当下流行的一些街舞元素生搬硬套地塞在傩舞里。另外，许多傩舞艺人平时在外打工，只有春节期间才临时凑在一起，没有充足的时间学习傩舞，表演时经常丢三落四，一些高难度造型动作和技术技巧无法精彩呈现。有些村庄的傩班，凑齐人就跳，凑不齐人就不跳……如此种种必然造成傩舞表演动作简化、表演技艺萎缩，尤其是一些老艺人身上独特的艺术风格、傩舞遗存中的优质动作基因在传承中不经意地弱化甚至遗失，导致了南丰傩舞本体内部生态基因的萎缩。新一代艺人艺术水平的普遍下降，加上傩舞表演经济利益得不到满足，也使大批民间艺人失去传承的动力和兴趣。一些老艺人们感慨：现在的南丰傩舞已经丢失了许多动作精华，原来傩舞动作中许多高难度武术动作现已无法完成，有些节目从表面上看虽然热热闹闹，但在动作的技巧和质量上大不如从前，像《关公对刀》《猴子爬杆》《穿井》等一些武术技巧性强的节目就只剩下外壳了。（三）丧失优质文化基因的“编创”由于各级政府部门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日益重视，南丰傩班参加国内、国际交流的次数增多，傩班之间共同登台演出的机会增多，受外来文化影响，在不同傩班相互交流中，一些年轻的傩舞艺人常常将其他傩班的动作或当下流行舞中的动作元素加在自己的表演中，造成各傩班动作表演风格雷同而失去各自原有的艺术特色。另外，由于缺乏对原生态傩舞的正确认识，在重大对外文化交流中，民间艺人常常不够自信，依赖专家指点。当地政府常常会请一些对傩文化知之甚少的“编导专家”对原生态傩舞进行编排，甚至进行新的“编创”，以期使傩舞美化，这种“编创”不是保留了傩舞优质文化基因的“编创”，而是丢失历史厚重感，异化傩舞内涵的“编创”，使不少国内外学者不识傩舞真面目，不仅起不到宣传作用，反而误导了对傩文化的认识。此外，还有一个值得我们思考的傩舞服饰问题，即傩舞在不同演出场合如何着装。许多傩班在参加对外演出宣传活动时，为迎合现代观众审美以及舞台表演需要，使整个傩班表演整齐气派，常常不惜代价进行全面包装，服装光鲜亮丽，或黄裳、绿裤，或红裳、黄裤，这种因缺乏对傩舞服饰文化的认识而非抽象写意设计的“创新”，摒弃了古制红裳绿袍的旧有风貌，使傩舞服饰缺乏历史厚重感，有失历史文化面貌。这必将造成同质化现象日趋严重，许多傩班失去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四）令人欣喜的“后备军”党和政府历来十分重视民间艺术，20世纪八九十年代十大民间文艺集成出版，《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在民间舞蹈的继承和发展中起到了划时代的历史作用，是舞蹈史上的一座丰碑。在“互联网+”时代，信息化、经济全球化的国际大背景下，民族民间文化资源数字化保护成为文化保护领域的重要基础工作。随着全球自然生态保护、世界文化生态保护观念的逐步深入，随着人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认识的进一步加深，民间艺术正焕发勃勃生机，社会对非遗保护的关注度逐渐提高，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投身到傩舞表演中来。南丰县各乡组建了不少少年傩班，傩舞继承人正年轻化、普及化，傩舞艺人的文化程度也逐步提高，他们对傩文化的认识和保护意识日渐提升，认识到自身文化价值的独特性与重要性，他们由原来的被保护对象逐步转化为傩文化的保护主体，保护傩文化资源成为全体村民的一种文化自觉行为。二不容推卸的教育传承教育肩负着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文化基因的传递、文化遗产的认知以及文化传统的传承发展的使命，保护自然生态、保护文化生态，是我们的责任。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广为分布的民间傩舞的传统文化意义也在悄然发生变化，开发利用南丰傩舞文化资源，让南丰傩舞走进校园、走向社会，向青少年一代传播、向社会民众传播，让越来越多的青少年认识傩文化、保护傩文化、发展傩文化。将传统傩文化中丰富多彩的优质文化基因、劳动人民的生存智慧、朴素健康的伦理道德价值观传递给青少年群体，这同样是文化保护和文化创新发展的重要环节。（一）南丰傩舞校园传承现状1.高校教育传承现状傩舞动作古朴豪放、遒劲洒脱，舞蹈形态语言丰富，作为担负文化教育、文化传承使命的高等院校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截至2016年8月，江西省有10所本科院校、8所专科学校招收舞蹈学、舞蹈编导、舞蹈表演专业学生。从各高校舞蹈学专业课程设置看，仅有少数高校开设了“江西民间舞蹈”课程。如南昌师范学院2006年开设“江西民间舞蹈”课程，将南丰傩舞整理成课堂教学课件进行教学。2014年“江西民间舞蹈”成为省级精品共享课程。省内其他高校舞蹈学专业未将江西傩舞列为地域民间舞课程，究其原因，一是各校人才培养的目标定位各不相同，支撑人才培养目标的课程设置不一。二是舞蹈教师作为课程研究者、开发者、实施者未能足够重视地域民间舞蹈资源的开发利用，缺乏为区域文化建设服务的意识，对南丰傩舞的调研、挖掘、整理等各项研究开展不够深入。2.基础教育传承现状相对江西省高等舞蹈教育民间傩舞校园传承的冷清，南丰县部分中小学、幼儿园将傩舞与体育、课外活动内容结合，对家乡民间舞蹈的保护传承更加自觉主动。如南丰县幼儿园将傩舞改编成幼儿傩操；三溪乡石邮村小学将傩舞引进校园，建立了少年傩班；南丰教师进修附属小学将傩舞与体育课结合，编排傩操、傩舞艺术课程。3.校园传承现实要求校园传承是一种较为稳定的传承方式，发掘、保护、传承赣傩文化是当下高校舞蹈教育科研为区域文化建设服务必须关注的重点，同时傩舞课程建设对于江西省新艺术课程的实施有着上贯下通的重要意义。高校舞蹈专业教师要发挥专业优势、利用地域优势，深入田野调查，挖掘整理当地民间傩舞，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科学提炼、系统归纳、合理编排，从民间傩舞典型动作、典型人物中进行动作元素、组合短句、代表性组合的逐层整理挖掘，因地制宜地开发和利用傩舞课程资源，从而推动傩舞课程建设向纵深发展，完成傩舞从民间原生态向课堂教学与舞台创作的转化，用理论指导实践，形成在实践中检验—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良性循环，更好地为傩文化传承保护服务。（二）南丰傩舞校园传承的途径1.南丰傩舞课程建设南丰傩舞进校园首先必须关注课程建设，要充分利用江西省丰富的傩文化资源，广为宣传赣傩文化。从面对广大学生的“舞蹈鉴赏”“艺术鉴赏”等理论课程，到“江西民间傩舞”实践课程，再到校园课外文化活动，都可以一一渗透。使学生通过对傩舞的学习，一方面多层次多视角了解南丰的风俗习惯、民俗文化、宗教信仰、传统礼仪、风土人情、生产活动等文化生态，了解傩舞仪式、傩舞动作形态背后所蕴藏的丰富的文化内涵，提升对民间傩舞的认识，自觉维护傩舞的生存与发展；另一方面，赣傩作为地方性民间舞蹈课程，增加了民间舞蹈文化的内容与内涵，使学生在接触和学习其他地区民间舞蹈的同时，了解不同地区、不同时代的民间舞蹈艺术及它们文化背景之间的深刻联系，掌握它们各自的艺术特征和独特的贡献，提高对人类文化多样性的认识并给予尊重。2.南丰傩舞教材建设南丰傩舞要走进学校，走进课堂，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例如，教师的配置、课程的设计、教材的编写、资源的利用、上课模式的转换、评价体系的改进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南丰傩舞如果有代表未来的中小学生这一群体接棒，必将焕发出异样的光彩。教材建设是实施课堂教学的必要前提，南丰傩舞进入中小学、高校舞蹈课堂首先要从傩舞教材建设入手，针对不同年龄层次、不同专业层次的学生分类整理不同教材。在课堂教学和舞台艺术创作中，要善于从原生态傩舞动态形象中挖掘民间傩舞所展示的文化内涵与审美心理等各种文化因素，逐步形成融傩舞课堂教学、舞台创作、艺术表演、文化研究为一体的教学体系，遵循教材建设系统性、规范性和训练性的特点，完善傩舞从原生态向课堂教学再到舞台创作的转化，具体做法如下。（1）从不同形式傩舞中提炼具有共性特征的基本动作南丰民间跳傩仪式活动中，其主要内核是祈福纳吉、驱邪逐疫的文化主题，但不同村、不同乡的傩舞节目内容、傩舞表演形式和表演风格也由于流传地区不同而各显其异。因此，要进行典型化提炼，抓住南丰傩舞不同人物的主体动作特点、人物性格特点，将符合这些审美基本特点的舞蹈动作典型化、形象化、节律化，并在此基础上建构傩舞的基本手型、手位、脚型、脚位、基本体态动律。（2）从不同人物角色中提炼傩舞典型动作南丰傩舞节目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有神话传说、忠义故事，不同人物角色面具、道具形式各异，其动作表演程式也各不相同。开山粗犷豪放，魁星诙谐幽默，关公忠义耿直，钟馗刚正不阿……傩舞中不同人物动作虽有共性，但各个角色的动作差异较大，应从不同人物的动态特征中提炼典型动态风格特征并进行合乎其动律特点的发展变化。（3）强调个性、体现风格由浅入深的教学组合元素—短句—组合是舞蹈教材提炼、课堂教学的主要过程。这是民间舞蹈教学的主要授课形式，南丰傩舞教材开发整理也遵循这一基本特点。从基本手型手位、脚型脚位、基本体态动律等基础训练组合入手，到不同人物角色性格个性动作组合训练，再深入到表演性组合、综合性组合训练，由浅入深地进行教学组合分层级的整理，依据“动律—动作—组合”的顺序，遵照科学性、系统性和规范性的要求，使南丰傩舞教材能够既具有训练性，又具备独特风格。三“变”与“不变”的文化传承尺度“符号正因为是连续的，所以总是处在变化的状态中。在整个变化中，总是旧有材料保持占优势；对过去不忠实只是相对的。所以，变化的原则是建立在连续性原则的基础上的。”[1]作为文化遗产和文化传统的人文资源，是矛盾的统一体，一方面它具有稳定性，另一方面它又具有动态性。文物和文献等物质文化遗产以物态形式呈现，是比较稳定的，可通过馆藏的方式进行保存，但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傩舞，它是一种活态的文化，是有生命的、变化的，很难让它凝固不动。由傩祭到傩舞的历时态的改变只是傩舞个体特征呈现样式不同的局部变化，不影响傩舞整个风格的改变。这里的“不变”主要是从共时态的角度来看傩舞变化，傩舞无论如何演变，其内部结构方式、外部表现形态没有发生大的改变，依然承袭了传统傩舞古朴、遒劲的内在特点。所以，南丰傩舞在历时与共时的坐标中，其动作形态的变动是相对稳定的，始终保持一种既相对稳定又逐渐改变的态势。“变”的前提是要源于舞蹈意象中的傩文化和当今的现实生活。“艺术作为感情符号的创造，只有当其具备人们约定俗成的共通的符号体系时，情感在创作者、表演者和观众之间的交流才成为可能。同时，艺术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