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诵读如何才能不虚掷光阴

经典诵读如何才能不虚掷光阴王海兴在明亮里与你相遇。CFP供图

20世纪90年代至今，传统文化复兴的大潮一浪高过一浪，各种国学研究机构、民间团体层出不穷。与之相应，中小学中也开始出现琅琅诵读经典的声音。《礼记·学记》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国学经典进入学校，预示着传统文化的传播更为深入了。然而，我们也应看到，一些教育工作者对诵读经典的目的，诵读的内容、方法等还不甚了了。

诵读目的——

注重学生人格之养成

对于诵读目的，古代典籍多有记载。如《礼记·大学》中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孟子·滕文公上》中亦云：“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有王者起，必来取法，是为王者师也。”

和智识培养相比，古代教育更注重学生人格之养成。《孟子·滕文公上》中说：“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为了避免民众沦为不知人伦，没有德行的兽类，“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为达此目的，无论是上古时期的学校，还是后世的私塾、书院，教师在教学中都极为重视对学生德行的培养。

德行培养——

习礼和诵读经典

学生德行培养，方法有二：一曰习礼。《礼记·内则》载，“八年出入门户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以让”；王阳明《教约》云：“每晨参揖毕，遍询诸生爱亲敬长之心真切否……习礼审仪节，度容止，敛行为，坚德性……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书诵书。”二曰诵读经典。要强调的是，此处所说经典不是随意采摘古书，而是以儒家经典为主。

学生究竟先读什么，后读什么，先贤早有明示。北宋黄庭坚在《答苏大迈书》中说：“凡读书法，要以经为主，经术深邃，则观史易知人之贤不肖，遇事得失，易以明矣。又读书先务精而不务博，有余力乃能纵横。”南宋大儒朱熹亦云：“凡读书，先读《语》《孟》然后观史，则如明鉴在此，而妍丑不可逃。若未读彻《语》《孟》《中庸》《大学》便去看史，胸中无一权衡，多为所惑。”在《朱子语类》中他又说，“某要人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大学》一篇有等级次第，总作一处，易晓，易先看。《论语》却实，但言语散见，初看亦难。《孟子》有感激兴发人心处。《中庸》亦难读，看三书后，方宜读之。”

综上可知，在中小学推广国学诵读，要有所取舍，排定次序，以经为先，次及史部、子部等。

诵读方法——

根据教育规律创新

内容既明，还需讲究诵读及学习方法。

古代私塾及世家大族教授学生经典的方法并不复杂，其中最基础的一项就是熟读百遍。如明代何伦在《何氏家规》中提到：“读书以百遍为度，务要反复熟嚼，方始出味……如未精熟，再加百遍可也。”背不出，先生是要责罚的。

丰子恺在《私塾生活》一文中写道：“倘背错了，或者背不下去了，先生就用戒尺在他后脑上打一下，然后把书丢在地上……背旧书时，多数人挨打。”

以百遍为度，乃至以责罚来督促学生诵书的方法过于死板、生硬。事易时移，教育工作者有必要根据教育规律和学生心理、生理发展特点创造出新的经典诵读方法。

其一，对于选定的儒家经典是全盘背诵还是有所抉择？

结合目前学校的课程设置、以及学生的接受能力看，有所选择比全盘接受好。比如，既然《论语》的形式决定了有些内容是重复或相关的，所以诵读时最好挑出一些适合学生年龄的语段，放在一起。如将有关仁、智、勇、礼、诚、信、忠、孝、慈、悌、君子、小人等话题的语段，重新编排组块学习，有助于学生更快、更全面、更深入地理解夫子之道。

其二，对于选定的章节如何按照学生心理认知能力重新编排？

还是以《论语》为例。当“仁、智、勇、礼、诚、信、忠、孝、慈、悌、君子、小人”等主题确定好，文段亦筛选完毕时，教育者有必要思考这些主题编排的次第问题。王阳明在《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中曾说：“今教童子，唯当以孝、弟（通“悌”）、忠、信、礼、义、廉、耻为专务。”王阳明在这里先说“孝悌”，后言“仁义”，断非偶然。小学生初始入学，不太容易接受智、仁、忠等较为抽象、难以践行的观念。反之，孝悌是修身之本，又和他们关系紧密，可日日实践。因此，可以先选编有关孝悌的语段诵读，随着年级递增，逐渐过渡到信、忠、勇、仁等主题。

其三，如何激发诵读兴趣？

古代经典多以文言写成，不易理解，因此学生容易厌倦。为避免此病，旧时私塾往往有严厉的责罚制度。但是，也有一些著名学者做法与此有异。比如，王阳明就告诫从教者：“鞭挞绳缚，若待拘囚。彼视学舍如囹狱而不肯入，视师长如寇仇而不欲见，窥避掩覆以遂其嬉游，设诈饰诡以肆其顽鄙。偷薄庸劣，日趋下流。是盖驱之于恶而求其为善也，何可得乎？”明确反对惩罚学生。清人唐彪《家塾读书法》亦云：“少年之人，血气流动，乐于嬉戏，亦须少适其性，太劳苦拘束之，则厌弃之心生矣。”因此，他们主张在学生学习中加入习礼、散步等内容，以求劳逸结合。

对我们而言，除采用劳逸结合的方法外，还可以在编写低年龄段诵读本时采用“经史互参法”，以增加文本的趣味性。比如学生诵读《孟子·富贵不能淫》一章时，可以同时提供给他们有趣的历史故事，如《后汉书·酷吏传》中“强项令”的语段，以求与经典互相生发。这样安排，既能提升学生的文言阅读能力，又有利于他们从实际事例中感受经典内涵，提升自我修养。

其四，如何增强学生的记忆效果，同时让大家互相切磋，更好地理解文本？

今天学生诵读经典的方法有两种：曰朗诵，曰吟诵。前者数十年来一直为大家所习用，此处不赘述。至于吟诵，是古人背诵、品味诗文的有效方法。和朗诵相比，它结合诗歌韵律、古文文气行腔，往往有着回环往复的旋律。据研究，人类大脑对有旋律的东西记忆最快，也最深刻，吟诵恰恰符合这一特点，堪称学习古诗文的利器。

学生初步掌握吟诵的技巧后，教育工作者完全可以借助微信平台等，让学生展示、交流吟诵。这样既能激发兴趣，又能让他们在反复聆听同龄人吟诵的基础上，增进对古诗文的理解。古人积极创造切磋机会，如清人唐彪就提到一种“良师友切磋之法”：“余闻三吴之士，联会讲书，或十人，或二十人，每月一会，人与书皆以签定，得签者讲，亦有驳难，诚盛举也。”这种方法，确实有利于激发学习兴趣，让大家在切磋中取得进步。

其五，如何培养思辨能力？

经典的诵读往往容易走向偏记忆轻思辨的误区。美国加州的教学标准中规定，教师在带领学生学习课文时，要注意一下三个维度：第一是关键思想和细节。主要包括确定文本的中心思想或主题，分析其阐释过程等。第二是手法和结构。包括解释词语和短语在文中的意义，分析文本结构等。第三是知识和思想的融合。包括评价文章中推理的正确性和证据的关联性、充分性等。对我们开展经典诵读课而言，这些规则很有借鉴意义。比如可以用来引导学生分析经典著作中某一论题推导的逻辑是否严密。《鲍鹏山说孟子》中采用此方法分析孟子性善说的论证过程，指出“经验论证”“比喻论证”“类推论证”等都是无效论证。

一般而言，这种批判性解读宜放在高年级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