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满案分析-国家赔偿法角度

陈满案

——中国司法进程中的痛点

法1404班唐正明【案件过程】1992年12月25日晚7点多，海口市上坡下村109号发生杀人纵火焚尸案。警方根据与陈满有业务关系的马某的口供，认为陈满与被害人有3千元的债务关系，故有作案动机。1994年，海口市中院一审开庭，陈满向法庭陈述遭遇刑讯逼供，其律师作无罪辩护，但法院最终仅根据陈满的两份“认罪口供”，就以杀人放火罪判处陈满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1999年，在海口市高院二审中，只多了一位警员出庭作证，称亲眼看到了陈满所画的“作案现场图”，法院仍作出“驳回抗诉，维持原判”的裁定。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提起抗诉，由最高人民法院指令浙江省高级法院再审的陈满故意杀人、放火申诉案，2016年2月1日上午公开宣判，撤销原审裁判，宣告陈满无罪。【无罪依据】根据197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二条规定：“审判人员、检察人员、侦查人员必须依照法定程序，收集能够证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罪或者无罪、犯罪情节轻重的各种证据。严禁刑讯逼供和以威胁、引诱、欺骗以及其他非法的方法收集证据。”陈满案件中，陈满称在审讯的过程中受到刑讯逼供，并且，浙江高院审判监督第二庭庭长、该案审判长张勤表示陈满的有罪供述不稳定，经再审查实，陈满在侦查阶段的供述经历了从不承认犯罪，到承认犯罪，又否认犯罪，再又承认犯罪的多次反复，到检察机关审查起诉阶段和原一、二审审理时全面翻供。这种有罪供述在正式审理的时候是不应当被采纳的。另外，刑事诉讼法第三十五条规定：“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一审时检方出具的证据只有两份陈满的口供，对故意杀人罪的定罪是显然不能够成立的。最后，作为呈堂证据的陈满的供述不仅前后矛盾，而且与在案的现场勘查笔录、法医检验报告、证人证言等证据所反映的情况明显不符。总之，在一审中，只有陈满的口供，显然是无法将他定罪的。【答记者问】【记者：再审改判陈满无罪的主要理由是什么？】答：再审改判的主要理由有两条：一是原裁判据以定罪的原审被告人陈满的有罪供述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二是除原审被告人陈满的有罪供述外，无其他证据证明陈满作案。【记者：为何陈满的有罪供述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答：经再审审理，陈满的有罪供述存在以下几个问题：1、原审被告人陈满的有罪供述不稳定。经再审查实，陈满在侦查阶段的供述经历了从不承认犯罪，到承认犯罪，又否认犯罪，再又承认犯罪的多次反复，到检察机关审查起诉阶段和原一、二审审理时全面翻供。2、原审被告人陈满关于作案时间、进出现场、杀人凶器、作案手段、作案过程以及对作案时着装的处理等主要情节的供述不仅前后矛盾，而且与在案的现场勘查笔录、法医检验报告、证人证言等证据所反映的情况不符。如陈满供称，其持平头菜刀趁被害人钟作宽不备朝钟的头部、颈部、躯干部等处连砍数刀，与现场勘查笔录及照片、法医检验报告及照片，以及再审阶段浙江省人民检察院技术处出具的《技术性证据审查意见书》(以下简称《审查意见》)等证据反映的情况不符。上述证据证实，钟作宽尸体头面部、双手等部位的多处损伤系由带有尖端和锋利面凶器所形成，而不能由平头菜刀形成。3、原审被告人陈满供述将自己工作证留在现场的动机得不到合理解释。侦查机关将本案凶手锁定为陈满的关键证据，是在钟作宽的裤口袋里发现了陈满的工作证。陈满曾供述，将自己原来的工作证放在钟的裤袋里是为了让人误以为死者是自己，以逃避他人追债。但多名证人证言，证明未发现案发后陈满有任何异常，陈满也不存在有意躲藏、躲避他人的情形。因此，原裁判据以定案的主要证据即陈满的有罪供述及辨认笔录的客观性、真实性存疑，依法不能作为定案依据。【国家赔偿】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赔偿法》的规定，对于依照审判监督程序改判无罪，原判刑罚已经执行的，受害人有依法取得国家赔偿的权利。赔偿请求人要求赔偿，应当向赔偿义务机关提出。2月1日，我院宣告陈满无罪后，即已告知他有申请国家赔偿的权利。陈满申请国家赔偿后，有关赔偿义务机关将会按照法定程序，做好国家赔偿等善后工作。【海南高院院长曾表态依法赔偿】1992年12月25日夜，海口市上坡下村109号发生一起杀人放火案，46岁的物管人员钟某某遇害。案发后，曾在此租住过的陈满被锁定为凶手，后被羁押、逮捕。1994年11月22日，陈满被判死缓。从1992年12月底被捕，至今年2月1日洗冤，陈满共失去自由超过23年，共计8437天，是国内已知服刑时间最长的蒙冤者（现已被打破！）。今年3月14日，陈满代理律师王万琼赶赴海口，代表陈满向海南高院提出国家赔偿申请，海南高院决定予以受理。3月22日，海南高院决定3月30日对陈满申请赔偿案进行听证。此前，3月13日下午，十二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海南团审议“两高”报告间隙，列席会议的海南省高院院长董治良就陈满案首度作出回应称，陈满案纠错，是国家法制的进步。待收到国家赔偿申请书后，高院将依据国家赔偿法，组织合议庭审理之后，“该怎么赔依法来裁断、依法来赔。”【赔偿诉求】其一，要求赔偿义务机关海南高院在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新华网等10余家媒体向陈满公开赔礼道歉，并消除影响。其二，要求海南高院作出经济赔偿9661332.92元，其中侵犯人身自由赔偿金1853777.64元，误工费3707555.28元，医疗费、后续治疗费10万元，精神损害抚慰金300万元，申冤费用100万元。1、关于误工费问题：申请书称，陈满被剥夺人身自由时，就已经开办了一家装修公司并初具起色，其工资水平远远超过普通职工，以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职工日平均工资为基数，请求人的误工费按照普通职工年平均工资的2倍计算。2、关于医疗费及后续治疗费问题：陈满未被羁押前身体健康，今年2月2日，经四川省人民医院的全身检查，陈满被查出患上了严重的胃溃疡、肛裂及双下肢体麻木，需要后续长期治疗，请求赔偿义务机关承担医疗费及后续治疗费。3、关于伸冤费用问题：请求人还提交了医疗机构的诊断证明、鉴定意见、申冤费用开支凭据等作为证据支持。【争议焦点一：关于在媒体上公开道歉】

【陈满方】陈满称,我从案发时29岁到出狱52岁,在铁窗度过23年给个人及家人的名誉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根据国家赔偿法第三十五条,应当在侵权行为影响的范围内,为受害人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之前我刚从监狱出来,觉得那次道歉不太正式。”陈满回复称。

陈满的代理律师王万琼表示,这次选择的13家媒体有中央、四川和海南的,这个案件是全国影响力大的案件,知名度高,我们认为在全国范围内道歉是必要的。选择四川的媒体,是因为陈满以后主要是在四川生活工作,这个案件的影响也主要在四川。选择海南的媒体,是因为案发时陈满是在海南生活,在海南的影响范围也是比较大的,所以提出通过媒体公开赔礼道歉。

【法院方】对此,海南省高院提出,2016年2月1日,浙江省高院在海南省美兰监狱公开宣判陈满无罪并当庭释放时,海南省高院傅勤副院长已代表法院当场向陈满鞠躬道歉,并送来了5000元慰问金,随后新华社等27家媒体已公开报道赔礼道歉。今年全国“两会”上,“两高报告”都提到对本案要深刻反思,现在提出通过13家媒体再次道歉有无必要。【争议焦点二：关于误工费赔偿】

【陈满方】申请人陈满被剥夺人身自由时,就已经开办了一家装修公司并初具起色,其工资水平超过普通职工,以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职工日平均工资为基数,申请人的误工费按照职工年平均工资的2倍计算。

“国家规定的误工费赔偿最高是5倍,我提出的还只是2倍。我被关了这么多年,如果在外经营的话,得到的可能比这个更多。”陈满说。

【法院方】海南高院认为,目前的法律规定是,身体受到伤害导致无法劳动的,产生的误工费,按标准来算的,上限最高不超过5倍。

而依照国家赔偿法第三十四条第一款第(一)项的规定:“造成身体伤害的,应当支付医疗费、护理费,以及赔偿因误工减少的收入。减少的收入每日的赔偿金按照国家上年度职工日平均工资计算,最高额为国家上年度职工年平均工资的五倍”。海南高院指出,正是考虑到案发当时的收入水平,国家赔偿以上年度劳动者平均收入标准来予以补偿,已考虑到物价水平等可计量因素。【争议焦点三：关于医疗费及治疗费赔偿】

【陈满方】陈满提出遭到刑讯逼供身体受到伤害,浙江高院的再审判决明确作出了认定,除陈满的供述外,没有其他证据证明刑讯逼供的事实。陈满没有补充新的证据。

【法院方】此外,对于陈满提出的赔偿医疗费和后续治疗费10万元,法院认为,无法断定是谁造成的人身损害。“其中包括侦查阶段、法院审判案件阶段、监狱服刑期间等不同阶段,还要考虑身体自然老化及本身的疾病等等。”【争议焦点四：关于精神损失赔偿】

【陈满方】据了解,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民法院赔偿委员会审理国家赔偿案件适用精神损害赔偿若干问题的意见》第七条规定:“人民法院赔偿委员会确定精神损害抚慰金的具体数额,还应当注意体现法律规定的‘抚慰’性质,原则上不超过依照国家赔偿法第三十三条、第三十四条所确定的人身自由赔偿金、生命健康赔偿金总额的百分之三十五,最低不少于一千元。”

在本案中,陈满提出了赔偿300万元的精神损害抚慰金。在听证中,陈满的代理律师王万琼表示:“陈满是国内错误关押时间最长的人,在受冤期间,他二哥精神失常,母亲在看望他期间腰椎受损。”

“从法律上来说,精神损害赔偿第一是依法,二是综合,第三是合理裁量。我们的法律是不断变化的,从最初的没有精神损害,到现在支持,法律是在不断完善的。我们希望海南高院能有所突破。第七条规定的比例是原则上不超过,并不是不能超过,300万一点也不多。”王万琼认为。

【法院方】对此,海南高院认为,人民法院的职能限制是被动司法,在国家修法之前,擅自突破没有依据。目前只能按现有法律规定来处理,国家赔偿是依法赔偿,精神损害赔偿突破现有标准没有法律依据。

【争议焦点五：关于申冤赔偿】【陈满方】据了解,陈满申请申冤支出的100万元,是23年来的累计支出费用,包括其家人往返各地参加庭审,向有关部门和相关人员递交申诉材料的交通费、住宿费、伙食费、误工费等。

代理律师易延友表示,这里的100万元指过去已经发生的费用,包括在陈满案一、二审期间,父母及聘请的律师不断往返于海南和四川之间产生的费用,是考虑到当时的物价水平、通货膨胀等因素的。

“这是对已发生的费用的填空,从陈满父亲记录的1998年的所花费用,可以知道二审前产生的费用有十多万。这个费用放到现在都是100多万了,所以我们提出100万是合情合理的。”王万琼说。【法院方】1、于法无据

2、在陈满父亲提供的单据中,可能也不全。因为2008年地震有关的票据也遗失了。此外手写的票据也不可能很全。【专家分析】

中国政法大学法治政府研究院院长王敬波接受华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陈满提出的五部分经济赔偿中，侵犯人身自由赔偿金和因误工减少的收入两部分如何计算，在《国家赔偿法》中有明确规定：侵犯公民人身自由的，每日赔偿金按照国家上年度职工日平均工资计算，即被羁押天数乘以日平均工资；因误工减少的收入每日的赔偿金按照国家上年度职工日平均工资计算，最高额为国家上年度职工年平均工资的五倍。“应该注意的是，误工费的赔偿上限是上年度职工年平均工资的五倍，而非被羁押天数乘以日平均工资的五倍。出于公平原则，误工费的赔偿与申请人此前从事的职业和收入无关。”根据2015年5月27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2015年侵犯公民人身自由赔偿金标准》，2014年城镇非私营单位在岗职工年平均工资为57346元，日平均工资为219.72元。照此计算，陈满可获得的误工费上限为57346元的5倍，即286730元。此外，王敬波表示，陈满提出的300万元精神损害抚慰金数额较高，“不太容易得到支持，在目前已有的获赔案例中我还没有见过有这么高的额度。”不过，她表示，尽管相关意见明确，精神损害抚慰金的具体金额原则上不超过人身自由赔偿金、生命健康赔偿金总额的35%，但这并非硬性规定，在具体裁量中还需综合考虑精神损害事实、严重后果、侵权机关及其工作人员的违法、过错程度等因素来确定具体数额。对于陈满提出的100万元申冤费，王敬波表示，这部分内容于法无据，但“如果有证据证明其直接损失，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实践中一些地方可能以生活补贴、人道救助等形式弥补这部分损失。”【法院意见】据了解，对于陈满的国家赔偿请求，法院只接受了185万元的人身损害赔偿，精神损失赔偿只愿意按照185万的45%，案件申诉费用只愿意给50万元。后续医疗费用只愿意支付7000元。而对于370多万的误工费，法院没有采纳。陈满表示，在协商过程中，自己也做出了让步，由原来的966万余元，降到了900万，但双方未达成一致意见。下一步，可能还会与海南高院就赔偿金额进行协商。3月30日上午9点，陈满申请国家赔偿案在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进行听证，但当天的听证会没有达成实质的赔偿意见。【未完待续】听证会后，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多次与陈满及其委托代理人协商解决国家赔偿问题，2016年5月13日，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和陈满达成国家赔偿协议，向陈满支付国家赔偿金2753777.64元。其中包括人身自由赔偿金185万余元，精神损害抚慰金90万元。966万与275万？因为国家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