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构建金融机构气候风险压力测试体系

探索构建金融机构气候风险压力测试体系导语：气候风险压力测试建立在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气温上升情景分析基础上，涵盖全球数千个情景指标，时间跨度长、工作量大，传统量化分析方法很难满足分析要求。同时，气候风险压力测试不再局限于金融业风险领域，综合了气候变化、宏观经济、行业政策、企业转型等动态交叉影响，对模型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金融机构风险敞口涉及行业众多，不同行业对气候、政策和技术的敏感性差异巨大，需要深入行业分析领域，逐个推演转型路径。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下，金融机构肩负着支持经济社会绿色低碳转型、防范气候风险等重要历史使命。目前我国在气候风险定量分析领域处于起步阶段，为了有效预估气候风险的影响，金融机构要借鉴国际组织和同业领先实践，探索和构建气候风险压力测试体系，为助力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贡献金融力量。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的背景和意义近年来，全球极端天气、洪水、海平面上升等物理风险加剧，高碳排放行业转型风险增大，由此引发的金融风险日益突出。国际组织和一些经济体已经意识到开展气候风险分析和评估的重要性，并发布相关指引或监管规则。从国内看，1951—2020年中国地表年平均气温上升较快，升温速率为0.26℃/10年，极端强降水、高温事件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明显增多。我国“双碳”目标提出后，高碳行业如何转型，面临的影响是什么，气候物理风险对债务人偿债能力和押品的影响有多大？诸如此类问题，成为金融机构关注的焦点。由于气候变化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对金融体系的影响具有长期性和非线性特征，信用评级等传统量化分析工具很难发挥作用。因此，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成为识别和量化气候风险的核心手段，通过假设各种未来可能发生的压力情景，前瞻性地分析金融机构未来的气候风险敞口及无法利用历史数据预测的潜在损失，以此来评估金融体系和金融机构的韧性，提出针对性的应对策略。随着“双碳”工作的深入推进，我国金融机构亟需建立气候风险压力测试体系，这不仅可以评估金融机构自身的经营稳健性，满足《巴黎协定》关于“资金流动要符合温室气体低排放和气候适应型发展路径”的倡议要求，也可以为助力实现“双碳”目标贡献一份力量。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的挑战国外金融机构开展气候风险压力测试通常以《巴黎协定》为导向，多着眼于有序和无序转型情景，并基于假设情景建立模型，评估实现控制2度或1.5度温升目标下社会经济系统的变化。这些变化通过模型以量化指标的形式输出，以此评估对各行业企业财务状况的影响。我国大型商业银行正在强化对高碳行业的研究分析，在压力测试中系统性地考虑气候变化因素。2021年7月以来，中国人民银行组织部分银行业金融机构，开展对一些重点领域的气候风险敏感性压力测试，充分评估银行业金融机构在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下应对气候风险的能力。总体来看，当前我国金融机构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的实践仍处于酝酿和尝试阶段，还存在着多方面的挑战。金融机构认知存在局限性，治理机制不健全。由于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超出了传统认知范围，加之气候风险理念在金融领域的普及尚未全面展开，许多金融机构对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缺乏了解或正处于认知过程中，影响了资源和人力的投入。治理方面，一些机构在气候风险压力测试工作开展中，缺乏完善的治理结构和管理职责，董事会和高级管理层参与不够，对于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由环境、社会和治理（ESG）部门牵头，还是风险管理部门牵头等问题争论不休。人员方面，气候转型风险涉及政策、技术、模型、数据等不同背景专家人才，物理风险涉及高温、降水等气候因素，运行规律复杂，融合气象学、地球物理学等跨领域学科知识，金融机构在人力储备和知识储备方面往往难以满足要求。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整体技术难度较高。气候风险压力测试建立在长达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气温上升情景分析基础上，涵盖全球数千个情景指标，时间跨度长、工作量大，传统量化分析方法很难满足分析要求。同时，气候风险压力测试不再局限于金融业风险领域，而是一种交叉分析测试，综合了气候变化、宏观经济、行业政策、企业转型等动态交叉影响，对模型提出了很高的要求。金融机构风险敞口涉及行业众多，不同行业对气候、政策和技术的敏感性差异巨大，因此需要深入行业分析领域，逐个推演转型路径。气候风险传导路径探索刚刚起步，经验积累不足。气候风险包括转型风险和物理风险，转型风险传导的难点在于不同行业的转型特点各异，需要建立行业转型与政策、宏观经济、企业财务指标、评级之间的关联关系；物理风险传导涉及山火、热浪、冷浪、洪水、水资源短缺、海平面上升、台风等气候灾害，难点在于建立气候因素、资产损失、押品减值、投资损失间的传导路径。由于金融机构对风险传导路径的理论认识不足，实践经验需要在积累上不断探索。尽管央行与监管机构绿色金融网络（CentralBanksandSupervisorsNetworkforGreeningtheFinancialSystem，NGFS）提供了理论支持，由于不同金融机构的产品、行业和区域特点各异，选择恰当且有效的风险传导路径仍需大量研究和实践经验。气候风险历史数据不足，标准不统一。数据获取方面，目前金融机构对情景分析、碳核算、转型风险和物理风险等相关数据的认识和掌握有限。以转型风险为例，目前国内对于转型风险数据缺乏披露，基本依赖于外部数据供应商，在数据收集频率、覆盖范围、数据核验、数据质量、未来可持续获取性等方面都存在不足，数据缺失难以在短期内补足。数据标准方面，目前我国对气候风险数据收集、数据质量管理缺乏明确的准则和标准。以碳排放数据为例，尽管我国出台了多个重点行业的碳排放核算方法，但在企业层面，面临着核算成本高、核算流程复杂的困境，且缺乏对不同资产碳排放的汇总方法；在金融机构层面，缺乏将客户碳排放对应到自身敞口的具体标准。借鉴国际经验完善金融机构气候风险压力测试体系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治理机制。TCFD（TaskForceonClimate-relatedFinancialDisclosure）是金融稳定理事会主导成立的气候相关财务信息披露工作组，旨在落实《巴黎协定》要求，为气候风险的管理和披露工作提供建议。TCFD将气候风险治理作为一项重要的披露内容，在其发布的《情景分析指南》中提出情景分析和压力测试需要定义良好的治理角色。TCFD建议由首席执行官负责成立指导小组，对压力测试进行监督，并成立多学科知识的专业团队，负责开发和实施。从同业实践来看，国际领先银行已经建立了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治理机制。巴克莱银行的实践。2019年开始，巴克莱银行董事会将气候和环境问题纳入职责范围。董事会风险委员会是最高等级的风险管理执行机构，负责审议具有实质性影响的关键风险议题，包括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方法及结果。首席风险官负责应对气候相关金融风险。巴克莱银行于2020年7月任命了气候风险负责人，负责落实气候风险管理，包括建立气候风险治理、制定压力测试方法、完善碳排放建模路径。花旗银行的实践。2020年，花旗银行任命了气候风险负责人，负责监督气候风险管理，并将气候风险纳入风险管理框架、政策和流程中，成立了由高级管理层组成的气候风险咨询理事会，由气候风险负责人担任理事会主席，为气候风险管理提供指导和支持。气候风险负责人还负责组建气候风险工作组，该工作组由来自信用、市场、操作、法律合规、政府事务以及可持续发展和ESG等部门的专业人才组成，负责管理气候风险管理和压力测试的整个流程。综上，完善的治理机制是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的重要保障。一般而言，董事会要对本机构气候风险管理及压力测试负最终责任，还要由高级管理层牵头成立专门的气候风险压力测试团队，并定期向董事会汇报压力测试工作进展。资产组合分析。面对复杂的气候系统和经济金融体系，为厘清研究边界，聚焦重点，金融机构必须引入资产组合分析，根据业务结构和资产分布，识别气候敏感的行业和区域，有针对性地开展压力测试工作。一方面，加强行业分析。行业分析主要关注金融机构资产组合中高碳排放行业的范围和特征。目前，TCFD、英国审慎监管局、香港金融管理局均设定了高排放行业范围，金融机构在开展行业分析过程中，可以参考相关标准，同时参考金融机构内部采集的客户碳排放、能源消耗数据及信贷敞口数据，有针对性地确定本机构高排放行业的范围，并分析行业间的排放水平和转型趋势差异。另一方面，做好区域分析。区域分析主要关注金融机构受物理风险影响的大小。按照经纬度划分的地理区域，分析洪水、森林火灾、台风等在不同地域出现的可能性，以及金融机构实物资产和押品受气候灾害影响的损失大小。因此，资产组合分析是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的起点，主要是识别气候风险的来源，所涉及的传统风险类别，以及确定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的范围。情景设计。气候风险压力情景设计过程中，应充分立足风险来源，对于物理风险，压力情景应主要考虑极端气候、海平面上升等情况，而对于转型风险，则应主要考虑政策变化和技术进步。为解决情景生成问题，2021年6月，NGFS发布了气候情景分析指南，提供了有序转型、无序转型和全球变暖共3组、6个参考情景，详见下表所示，时间跨度从2020—2100年，是金融机构制定行业通用情景的参考工具。NGFS发布的全球参考情景NGFS情景主要由综合评估模型（IAM）产生。该模型基于《巴黎协定》温控目标，综合考虑宏观经济与能源结构、温室气体排放与气温变化、农作物种植与土地使用、自然资源、人口变化、自然灾害等多个板块的相互作用与关联影响，基于全球消费福祉最大化原则，通过动态均衡建模与运算，推导出从当前到2100年，全球40多个主要经济体在能源、经济、行业转型、碳排放和碳价格等方面400余个指标的变化数据。NGFS情景已广泛被英国审慎监管局、欧洲中央银行、香港金融管理局等监管机构所采用，作为情景分析的基础，用以评估气候风险的潜在影响。可见，情景设计是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的重点。NGFS情景是金融机构制定行业通用情景的参考工具，我国金融机构要以NGFS情景为参考，综合考虑我国实际情况，对NGFS数据修正和填补后，生成更具针对性的情景。风险传导路径。从国际研究看，巴塞尔委员会报告了气候风险如何通过宏微观途径影响银行金融风险，如客户偿债能力下降、抵押品损毁或贬值带来的信用风险；受气候影响银行资产价值出现下降或波动形成的市场风险；银行可获取资金少于预期带来的流动性风险；银行业务中断造成的操作风险，以及持有资产不适应社会向可持续发展转型引发的声誉风险等。从建模实践看，在转型风险建模中，可将能耗管控、碳价上升、能源价格波动、低碳投资增加等压力情景，传导至受压企业的产量、成本、价格、资本支出等经营要素，从而预测企业财务报表和关键财务指标的变化，并通过评级模型，预测客户在压力情景下的预期损失。此外，对燃煤发电等重点转型行业，可加入更具针对性的传导分析，如考虑企业规模、清洁能源发电的替代路径、碳捕捉技术的资本投入等。在物理风险建模中，通常使用全球变暖情景，基于洪水、台风、火灾等气候灾害历史数据，预测全国各经纬度区域内未来物理风险发生的频率和损失。上述影响传导至金融机构，可进一步分析金融机构资产和押品的价值变化，并预测信用风险的损失大小。综上，气候风险传导路径是压力测试的难点，涉及政策变迁、技术更迭、碳税和碳价变化、极端天气对企业生产经营和财产损失等多方面影响。金融机构在实际应用过程中，应通过全面的传导路径调研，结合自身资产结构和区域分布情况，形成包括传导路径、承压指标、影响参数等在内的综合方案。数据基础。从全球治理看，金融稳定理事会2021年7月提出数据领域中短期（2021—2023年）采取的措施：一是评估气候风险数据的可用性，确定数据短缺情况（涉及公开数据与监管数据）；二是采取措施弥补数据短缺；三是制定前瞻性度量指标，将转型风险、物理风险信息转换为对金融体系的影响。这些举措有助于解决数据缺失、标准不统一、颗粒度不足等问题。从国际同业看，已有部分领先机构收集气候风险数据，通过构建气候模型预估损失大小，主要实践有：参考国内外现有数据标准，结合自身业务需求，明确数据标准；调研外部数据供应商，深入了解数据来源、质量、更新频次及应用范围，为业务需求选择适配的数据源；建立自身数据收集体系和流程，对内部业务数据分应用、分模块统一收集并管理，为后续分析和建模打基础。总之，气候风险数据是压力测试的一项基础工作，没有“一刀切”的解决方案，金融机构在开展压力测试时，必须结合自身实际情况确定对数据的需求。提升金融机构气候风险压力测试能力水平的建议气候风险压力测试在“双碳”目标背景下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为此，应深化气候风险前瞻性研究，夯实测试标准和基础数据建设，不断提升气候风险压力测试能力水平。建立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标准。我国需参考NGFS和发达经济体的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框架，结合国情和数据现状制定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指引。通过统一的技术标准，明确物理和转型风险的情景、模型和参数要求，推动金融机构制定各自的压力测试方案，并按要求定期检查和报告，逐步建立强制性的气候信息披露要求，保障数据披露标准的一致性，提高气候风险压力测试结果的可比性。完善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治理结构。气候风险与金融机构传统风险相互交织影响，需要上下层级和多部门的协同，金融机构应当建立有效的气候风险压力测试治理机构，明确董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