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情节严重的把握

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情节严重”的把握为贯彻落实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关于“切实解决执行难”的部署，最高人民法院2016年3月提出“用两到三年时间基本解决执行难问题”，近年来，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逐渐从一个冷僻罪名，逐渐成为曝光率较高、耳熟能详的热门罪名，公检法三家对该罪的适用也日渐频繁。但实践中对于该罪名的认定，对该罪“情节严重”、“情节特别严重”的把握标准不一、差距较大。一、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的立法变迁1979年《刑法》，拒绝执行人民法院生效判决、裁定的行为属于分则的第六章，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罪，与妨害公务行为一并做出规定，第157条规定：“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或者拒不执行人民法院已经发生法律效力的判决、裁定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罚金或者剥夺政治权利。”随着司法实践，人民法院生效判决、裁定不履行情形的增多，1997年刑法修订，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才单列成罪。97《刑法》第313条规定：“对人民法院的判决、裁定有能力执行而拒不执行，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2015年8月29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刑法修正案（九）》第39条，对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进行了进一步修订，增加了“情节特别严重”的量刑及单位犯罪的有关规定：“对人民法院的判决、裁定有能力执行而拒不执行，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单位犯前款罪的，对单位判处罚金，并对其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依照前款的规定处罚。”另《刑法》第37条之一第二款规定：“被禁止从事相关职业的人违反人民法院依照前款规定作出的决定的，由公安机关依法给予处罚；情节严重的，依照本法第三百一十三条的规定定罪处罚。”二、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的“情节严重”标准的出台.《关于审理拒不执行判决、裁定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1997年《刑法》修订虽将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单列，但并未对何为“情节严重”做出明确规定。1998年4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第974次会议通过了《关于审理拒不执行判决、裁定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并于1998年4月17日发布，同年4月25日起施行，并在第三条对“情节严重”的情形做出了规定，具体包括：（一）在人民法院发出执行通知以后，隐藏、转移、变卖、毁损已被依法查封、扣押或者已被清点并责令其保管的财产，转移已被冻结的财产，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二）隐藏、转移、变卖、毁损在执行中向人民法院提供担保的财产，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三）以暴力、威胁方法妨害或者抗拒执行，致使执行工作无法进行的；（四）聚众哄闹、冲击执行现场，围困、扣押、殴打执行人员，致使执行工作无法进行的；（五）毁损、抢夺执行案件材料、执行公务车辆和其他执行器械、执行人员服装以及执行公务证件，造成严重后果的；（六）其他妨害或者抗拒执行造成严重后果的。从行文方式来看，采用的是“行为+后果”的构建模式，主要是从三个方面来认定：一是行为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二是行为致使执行工作无法进行，三是行为造成严重后果。.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条的解释2002年8月29日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十九次会议通过，明确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条规定的“有能力执行而拒不执行，情节严重”的情形为：“一、被执行人隐藏、转移、故意毁损财产或者无偿转让财产、以明显不合理的低价转让财产，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二、担保人或者被执行人隐藏、转移、故意毁损或者转让已向人民法院提供担保的财产，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三、协助执行义务人接到人民法院协助执行通知书后，拒不协助执行，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四、被执行人、担保人、协助执行义务人与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通谋，利用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职权妨害执行，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五、其它有能力执行而拒不执行，情节严重的情形。”从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和其他严重的情形来认定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情节严重”的标准。.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依法严肃查处拒不执行判决裁定和暴力抗拒法院执行犯罪行为有关问题的通知》2007年8月30日，最高院、最高检、公安部联合发布该通知，指出：“对下列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的行为，依照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条的规定，以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论处。（一）被执行人隐藏、转移、故意毁损财产或者无偿转让财产、以明显不合理的低价转让财产，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二）担保人或者被执行人隐藏、转移、故意毁损或者转让已向人民法院提供担保的财产，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三）协助执行义务人接到人民法院协助执行通知书后，拒不协助执行，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四）被执行人、担保人、协助执行义务人与国家机关工作人员通谋，利用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职权妨害执行，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五）其他有能力执行而拒不执行，情节严重的情形。”从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其他情节严重的情形两个方面来把握，与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条的解释保持了一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拒不执行判决、裁定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2015年7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第1657次会议通过，并于同年7月22日起施行，其中第二条，在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条的解释的基础上，对“其它有能力执行而拒不执行，情节严重的情形”作了补充：负有执行义务的人有能力执行而实施下列行为之一的，应当认定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条的解释中规定的“其他有能力执行而拒不执行，情节严重的情形”：（一）具有拒绝报告或者虚假报告财产情况、违反人民法院限制高消费及有关消费令等拒不执行行为，经采取罚款或者拘留等强制措施后仍拒不执行的；（二）伪造、毁灭有关被执行人履行能力的重要证据，以暴力、威胁、贿买方法阻止他人作证或者指使、贿买、胁迫他人作伪证，妨碍人民法院查明被执行人财产情况，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三）拒不交付法律文书指定交付的财物、票证或者拒不迁出房屋、退出土地，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四）与他人串通，通过虚假诉讼、虚假仲裁、虚假和解等方式妨害执行，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五）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执行人员进入执行现场或者聚众哄闹、冲击执行现场，致使执行工作无法进行的；（六）对执行人员进行侮辱、围攻、扣押、殴打，致使执行工作无法进行的；（七）毁损、抢夺执行案件材料、执行公务车辆和其他执行器械、执行人员服装以及执行公务证件，致使执行工作无法进行的；（八）拒不执行法院判决、裁定，致使债权人遭受重大损失的。主要是从三个方面来认定“情节严重”：一是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二是致使执行工作无法进行，三是特定情形下，经采取罚款或者拘留等强制措施后仍拒不执行。三、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侵犯的客体可以从司法和权利人两个方面考虑：该罪侵犯的直接客体是国家的司法权威、判决裁定的执行力，也可能间接侵害被判决、裁定所确定的权利人的合法权益，即该罪侵犯的是司法和权利人两个方面的权益。间接客体的侵害以直接客体受侵害为前提，该罪的成立并不以对间接客体的现实侵害为必要条件。从上述四个关于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的源头性文件来看，前后时间跨度从1998年至2015年长达17年，最高立法、司法机关对该罪“情节”严重的判断标准是连贯的延续的，并且是高度一致的，总的是从“致使判决、裁定无法执行”、“致使执行工作无法执行”、以及其他抗拒执行造成严重后果这三点来把握，始终未将数额标准明确纳入“情节严重”的参考，只要达到“判决、裁定无法执行”、“执行工作无法执行”就可以认定为拒不执行判决、裁定“情节严重”，标的数额只是“情节严重，，的补充性条件。四、不同省、直辖市、自治区之间金额标准不一在司法方面立法、司法解释对“判决、裁定无法执行”、“执行工作无法执行”已经非常明确，并未给地方留有多少自主空间；而仅在权利人方面，地方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进一步维护被判决、裁定所确定的权利人的合法权益而制定一定的执行标的数额标准作为补充。但因拒不执行给权利人造成损失的数额应当与因拒不执行行为而导致无法执行的数额有所区分：因为导致判决、裁定无法执行，是一个单独的构罪标准，并无数额要求。各省、直辖市、自治区公检法等出台的各类意见、纪要、通知等指导性文件，大多设置了一定的致使无法执行的数额标准，原本应该是对上位司法、立法解释的补充，却在一定程度上认为提高了入罪标准，虽然操作更加简单，但有违立法本意，放纵了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犯罪，不利于司法权威。无法执行、财产损失等数额标准，只能作为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的补充性规定，而不宜作为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限制性规定。上海、浙江、广东、贵州等大多数省份，都制定了少则 1万-5万不等的执行标的数额（也得到了《刑事审判参考》的正面评价），而北京、江苏两地则无此限制。北京对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罪的认定，在判决、裁定无法执行的前提下，不要求执行标的的数额作为入罪标准。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关于办理拒不执行判决、裁定犯罪案件若干问题的通知》（2018年8月22日）则明确指出：本罪侵害的法益是司法裁判的权威性和执行力，与执行标的数额没有直接关联。案例：2019年3月7日，新京报载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法院王某某拒不执行判决、裁定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王某某因琐事与宁某某发生纠纷，致宁某某倒地受伤，后宁某某向法院起诉要求赔偿，2016年5月31日，法院判决王某某赔偿宁某某各项损失共计人民币57万余元。宁某某不服提出上诉，同年11月24日，二审法院判决王某某赔偿宁某某各项损失共计人民币 70余万元。二审宣判后，因王某某未履行赔偿义务，宁某某向法院申请执行，东城法院于2017年2月8日对此案予以立案。法院在执行过程中发现，王某某在一审判决后半个月，便将他出租的房屋转租给他人并委托中介公司把每月 4500元的租金收益汇入其子的银行账户。2018年12月11日，北京市东城区人民检察院向东城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庭审中，被告人王某某辩称自己没有能力执行法院的判决。法院认为被告人王某某对人民法院判决所确定的赔偿义务有能力执行而拒不执行，其将承租的房屋以每月4500元的价格出租并委托其子代收租金，至二审判决生效后仍继续出租，属于转移财产的行为。该判决的裁判思路显然不是以标的金额作为参考。五、以执行标的数额规制“情节严重”，反而对个案平衡造成冲击拒不执行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