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籍朱颜识别趣

且籍朱颜识别趣陈守湖

赵芳芳是我的老朋友了。这所有的缘分，都应当感谢文字。她的文字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刻。这个南粤女子的文字里，天性地流淌着一种古典的美。2004年，她寄给我她的第一本散文集，书名叫《一花可可，半梦依依》。2010年，她又寄给我她的第二本散文集，由百花文艺出版社新推出的《朱颜别趣》。就算不熟识她的读者，大约也从书名里，感觉得到她大致的性情了。收到《朱颜别趣》后，我出差上海学习一周，课程密集，受训严格，晨起暮归，疲惫不已。出差我总习惯带上一本书，每一回出门都在书架面前踌躇不决。这回好了，就带上《朱颜别趣》，朋友新著，文缘书缘，都是令人愉快的。在喧嚣的大上海，匆匆忙忙的课程里，《朱颜别趣》基本上看完。这本书，真的让人安静。而置身在中国最大的城市里，倚在宾馆的床上，夜读《朱颜》，心境猛然地平和了。因为这本书里，不论写城事，还是写人事，写书事，都是这般从容、闲散、淡然、安定。书分六辑，为“情”、“欲”、“态”、“香”、“恋”、“娆”。“情”写世间痴怨，轻盈着笔，入世入俗；“欲”写人间美食，幽默诙谐，别出心裁；“态”写禅城市井，人情世故，跃然纸上；“香”写书人书事，阅书识人，情趣盎然；“恋”写旧事新迹，真性真情，引人共鸣；“娆”写风物人事，追缅沉吟，若有所思。她告诉我，她更看中最后两辑的文字。我理解她的意思，因为前三辑大多为报刊专栏的约稿，篇幅有限，追稿索文，难以尽怀尽兴。每一个被约稿的作者，大约都会有这样的惴惴然吧。不过我倒蛮喜欢看她这些被“逼”的文字。若说自由驰骋的文字算是在草原上且蹈且舞，那这些专栏的文字倒像是小剧场的舞蹈，舞姿与舞者都很清晰，自是另外的一种意味。由爱极生恨甚至刀斧相向，她写了《爱她，就给她蒙汗药》，好一番痴男怨女的别样解读。由北人与南粤小吃的故事，她写了《北方狼与双皮奶的艳遇》，好一种机巧风趣。由广佛地铁开建，她写了《总有一站爱上你》，好一个浪漫遐想。看她这些文字，总会哑然失笑，生活里的琐屑小事，在她的笔下，总如绣女拈红穿绿一般，织出点惊喜来。这是智慧，是机灵，其实更是一种对生活的热情，她总能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别致。“恋”与“娆”两辑的确是作者的精心之作，用心用力，字里行间，或沉痛，或忧伤，或悲离，总能读到作者的心迹。像《月光光，照地堂》，写旧时童谣，写那个收集童谣的寂寞群艺工作者，令人抚书沉思：在一去不返的岁月里，我们丢掉的又岂只是童谣？我尤其喜欢看她写南粤地方独特风俗的文字。《青丝祭》，写的是百余年前珠三角地区特殊的一群神秘女子——自梳女。她们终身未婚，却如已婚妇人，梳发盘髻，群居生活，自食其力，不与男人往来。这个神秘群体流行“夸相知”、“金兰恋”，生活起居，情同伉俪。由夫家的“自梳女”姨婆入笔，历史与现实交错，风俗与文化相融，或虚笔，或实写，以沉重的笔墨，叩问生命，深沉缱绻，如闻血泪之嘶，似触揪心之痛。再如《沧桑安人，美丽安人》，由“安人”这一南粤地区小媳妇对老奶奶的特殊称谓入手，在时光的河流里逆流而上，或猜想，或佐证，或引延，抵达南宋王朝在广东新会崖门覆亡的历史，丞相背着少帝投海，二十万人血染崖门。800年过去，一个王朝的背影早已模糊，昔日血染沙场之所在，却留下“安人”这样一个源自宋王朝的称呼，这是宋徽宗时对朝廷命妇的封号。如她在书中所言：“安人——和时间抗衡的另一只手”。时间无情，但不偏不倚，成王败寇，在它面前总是一样的待遇。其实，我还想告诉她，我特别喜欢“香”这一辑。因为里边全是她读的书，是她因书结缘的人，她的书话真的很有特点，不仅见书，还能见人，亦还见情。《自拥牛衣沉醉倒》，写的史学家文学家王春瑜，真是读文如识人，书人性情，若在眼前。《花过雨，又是一番红素》，写的老诗人郑玲，人间情，诗中思，书里事，让人感慨不已。《黄永厚：铿然一叶写幽姿》，写的读画感受，有纯然之品位，有独到之体悟，难怪黄老先生尤其看重她这个小辈，赐函赠画，让人艳羡，或因读画人真正是读出了画家的真味吧。最遗憾的是，她写了不少读书随笔，我也曾零散读过不少，但《朱颜别趣》这本集子收得太少。不过，我刚刚向她抱怨，就有好消息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