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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论张爱玲小说中的光意象张子茵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2级(2)班201224051252摘要:张爱玲擅于创作各种意象,其小说可充分见证。张爱玲赋予意象各种深刻含义,小说在“光”的帮助下极大地渲染了故事的背景,增强了小说的视觉效果和艺术表现力,营造了阴暗肃杀的气氛,对小说人物的外在和内在描写起着重要作用。张爱玲对“光”这个意象的偏爱与她早年的生活经历脱不了关系,生活的不幸和内心的孤独对其小说的创作有重要影响。关键词:张爱玲;光;意象;太阳;月亮;电灯;生活近年来,对张爱玲的研究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一方面众多研究者致力于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的研究,如陈理慧《试论张爱玲的女性意识》[1]42、熊学敏《张爱玲小说中女性形象的悲剧意识》[2]112等等,这些论文大多从小说的女性形象入手,寻找其悲剧命运的种种根源。同样,分析小说中意象的论文也不计其数。意象是情景相融的产物,即客观存在的物体,包括有生命和无生命的物体,通过人独特的有意识有目的的情感活动加工生产出来的新物象。通俗来讲,意象就是寓“意”之象。意象分为自然意象和社会意象,是诗歌的创作中不可缺少的因素。如隋人薛道衡《人日思归》中“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的“大雁”便成了思念家乡和家人的象征。同样,意象在文章当中也有属于自己的情感意义。在张爱玲小说中常见的意象有太阳、月亮、花、雨、镜子、旗袍和公馆等,其中对“月亮”的研究可以说是比比皆是,如谢泳的《张爱玲小说中的'月亮'—读张爱玲小说札记》[3]45、陈莉的《月亮、酸梅汤与光影—论张爱玲小说<金锁记>中的意象》[4]44,但历年的研究大都只从意象的某一个角度或者单一从某一个意象着笔。而本篇论文虽也致力于意象的研究,但是集合了光的意象,从光的本身、文本中的光和生命中的光三个部分展开,借助“光”的照射,让小说中人物的性格心理被放大,让读者在阴暗中窥探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体味这悲凉的世界。一、光的本身光的本身无所谓美丑,有的只是颜色和温度。自然界的色彩都是和光连在一起的,光是大自然的化妆师。张爱玲擅长融合各种光的意象,并在古今意象的变幻中,让文本呈现出色彩斑斓的世界。杨义曾这样评价张爱玲的小说:“它的鲜明色彩,又如一幅画”。色彩斑斓的世界都归功于光这个发光体,在光的照射下,一幅幅苍凉萧瑟的风景画让读者心中郁结,过目不忘。“太阳已经偏了西,山后大红大紫。烟树青溶溶的,那月亮仿佛是一头肥胸脯的白凤凰,绿玻璃里映着海色,巍巍的白房子,盖着绿色的琉璃瓦。”[5]122在这段简短的景物描写中,带有色彩的词语就有11处,“青溶溶”、“绿玻璃”、“白房子”强烈的色彩冲击视觉,把读者完全吸引进一种扑朔迷离的晚霞森林境地中。这一切的魅力,其实是在太阳光和月亮光的照射下,景物弥漫着生气勃勃的气息,同时又披上了虚无缥缈的诡秘纱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通过作者浓墨重彩的笔调间接来描写太阳和月亮两个意象,把原本单调的色彩单一的意象变得色彩斑斓。光的颜色有七种,红、橙、黄、绿、蓝、靛、紫。自然界的色彩和光连在一起,光是大自然的化妆师,把自然界变得五彩缤纷。自然界中的每一种颜色都是独立存在人的主观头脑之外,不轻易受人的主观印象而改变,但人对色彩的感知又是人类原始的、直觉的生命本能之一。张爱玲在《天才梦》中提到“对于色彩,音符,字眼,我极为敏感,我学写文章,爱用色彩浓厚,音韵铿锵的字眼”,所以在张爱玲的小说中,所有的色彩都带上了她自己的主观感受。在她的小说里,光的颜色多数是灰暗喑哑的,如太阳光是黄色、月亮光是微黄色、灯光惨淡的暗黄色。除了惨淡的光的意象外也还有其他色彩纷杂的意象:紫色电光绸的长裙子、暗紫蓝纱旗袍、红得可爱的桃子式的磁缸、黄杨木的旧式梳妆台但是即使是鲜明的色彩,在张爱玲的小说里,也依然没有温暖的场面。《沉香屑:第一炉香》中薇龙怀着一颗既好奇又恐惧的心来到陌生的姑母家,立在窗前:窗外就是那块长方形的草坪,碧绿的,绿得有些牛气。有只麻雀向前走,走了一截似乎被这愚笨的绿色祖国大陆给弄糊涂了。[5]124一个单纯、自信的少女本该是看到温暖的绿色,但这里张爱玲巧妙地运用了隐喻,麻雀是薇龙的化身,即使是碧绿的的草坪也没能使麻雀精神抖擞,惶惑如薇龙,由一个原本“绿得有些牛气”的活力少女变成一个没有梦想,甚至连幻想都丧失的无灵魂的精神傀儡。花一样的年纪映衬着绿色一样的生机,但在这鲜艳的颜色衬托下,更凸显阴冷之气、无力之感。在《色彩心理学》里,其实光的色彩和生活的色彩总是交相辉映的,色彩紧贴人物的心境,就像“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张爱玲正是依据故事主人公的心情心境,配之以光的折射下,各种色彩的意象搭配,虽然是从各色光的角度出发,但着上了生活的意义,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反映生活”正是如此吧。二、文本中的光意象的丰富多样,得益于一颗敏捷的头脑;色彩的灵活多变得益于张爱玲独特的对于感觉的快感。张爱玲把大自然界的光带进了小说中,赋予每一种光都有特定的象征意义。(一)光的种类1、月光在张爱玲小说中,描写最多的意象要数月亮,不可否认的是在她的小说中,几乎每一部小说都浸染在月光萧寒之中。“举头望明月”是张爱玲笔下的情人的习惯性动作。在我国源远流长的古典诗词中,明月这个意象更是信手拈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月亮以她固有的多情、神秘和相伴回味的月色撩动了诗人们的思绪。通过张爱玲的妙笔,读者看到的明月都是充满阴冷、暗淡、肃杀之气的。这是为了使意象与故事主人公的心境相吻合,张爱玲的小说打破了象征美好团圆的玉盘的传统。在《传奇》的世界里,只有充满了悲剧的明月、凄美的意境和乱世的人生。先来看在俗世面前,唯美般的明月以怎样凄美画面呈现: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大一点,像赤金的脸盆,沉了下去。一层绿、一层黄、又一层红,如同切开的西瓜—是太阳要上来了。[7]6月亮那么大,就像脸对脸狭路相逢,混沌的红红黄黄一张圆脸,等着她的是末日的太阳。[7]66在这两段描写中,同是有月亮和太阳这个意象,在《金锁记》的这段描写中,月亮和太阳这两个意象是分开的,把月亮比喻赤金的脸盆,把太阳比喻半红半黄的西瓜,这里都是自然景物的描写,月亮和太阳的赤金赤黄色在森冷漆黑的天色衬托下尤显刺眼,冲击了读者的视网膜。月亮和太阳,再熟悉不过的意象,通过张爱玲独特的对颜色的快感,带有鲜明的颜色的意象的组合,整个画面呈现出的是一幅乱世中漆黑诡异的夜景图,末日的太阳既末日的世界。而在《怨女》中,对月亮的描写是那么的新颖,各种意象的组合,不仅要强调优美和丑恶的对比,还要让看到意象之间的转换,“在不断变化的物质环境中,看到中国人行为方式的持续性。”[6]286用快要下山的炽热而明亮的月亮比作一张张混沌的红黄的脸,在这样黑暗可怕的夜里,银娣心中作祟,心底有个小火在煎熬着她,似乎每个人都知道她与三爷偷情的秘密,每个人都是深不可测。这时向来柔情沌黄的月亮就转换成末日炽热的太阳。而这时的银娣也已不再是昔日狭窄的麻油店里的东家,而是在一个自私、冷漠像窖子一样冰冷的洋房里的所谓的夫人。一个半身残废的丈夫满足不了自己的肉欲,银娣只好铤而走险,一步步靠近恐怖又危险的三爷,在这样红红黄黄的色彩画里,既表达了创作者个人对女主人公的既同情又鄙夷的感情,同时又增加了作品冷寂的审美意蕴。2、太阳光如果月亮是凄美苍凉的象征,那发光发热的太阳则表达了生命中短暂的、稍纵即逝的青春和爱情。万绿丛中一点红总是特别吸引人,张爱玲的小说就像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寻找温暖,而唯一能使人感到温暖的,便是处于暗色系中容易被人遗忘的太阳光。《倾城之恋》中有这样一幕,沦陷后的香港不再是鲜艳色彩的流动,把男女主人公流苏和柳原复杂的心情融进了景物中,如同这半明半暗的山林:青黄的山麓缓缓地暗了下来半边山麓埋在巨大的蓝影子里。山上有几座房屋在燃烧,冒着烟—山阴的烟是白的,山阳的是黑烟然而太阳只是悠悠地移过山头。[5]83这是在战后两人步行回家的场景,白流苏和范柳原在一座死寂的城市里默默相守,与末日擦肩而过,两人的心情犹如在死灰中见到了星光,便是这半边的即将消失的太阳。“色彩是客观世界的主观反映”[11]91,大多数人对色彩的认识是建立在客观存在上,在客观的理性的认识的前提上加以个人此时此刻的心境既感性世界里对色彩的运用而产生的,不单是在日常,文本亦如此。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有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物皆著我之色彩。张爱玲在日常生活中所观察到的颜色很大程度受心理因素的影响。因此色彩也被赋予了不同的象征意义。如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常见的红色的旗袍,代表奔放和追求,白色的公馆象征疏离和惨淡。当然这是在一般情况下,客观的色彩给人带来相同的感受,但是由于主人公的心境的不同,色彩的认识也会发生变化。即使在岁月的冲刷下,柳原对白流苏也燃起了一点真心,但柳原矛盾复杂变幻不定的性格使他们的爱情也如同在这座城市的阴暗的冷色调一样,在这里张爱玲没有选择初生和正午的太阳,初生的太阳意味着新生,象征着朝气蓬勃,而正午的太阳是一天当中光线最耀眼的时候,张爱玲小说中的人物不可能出现在这环境,唯有下午的太阳,太阳开始走下破路,直至沉落,如同范柳原和白流苏的爱情,即使此刻的相依,也换不来一生一世。文中两次重复使用太阳的修饰语“悠悠”,去掉了太阳原本的光和热,这也是沦陷后香港的真实写照。一切百废待兴,毫无生机,在断壁残垣中剩的只有阴森与压抑。太阳下山后,一切沉浸在静寂当中,一半白烟一半黑烟,黑白对照,一幅百孔千疮图呈现眼前。不管是《传奇》还是《流言》,自然景物还是人物,张爱玲并不是刻意直接对太阳做具体的描绘,而是让发光发热的太阳潜藏在文本的苍凉处,这就是她的作品的独特之处,潜藏的荒凉的意象最终会带读者走进厚重的历史故事中,体会张爱玲对在历史的车轮辗轧过的命运后的人生感悟。3、电灯光“滋味醇厚,像花雕酒陈而香,”[8]442这是杨义对张爱玲的高度评价。张爱玲的崛起是中国呻吟于铁血的时代,虽然她的小说吸引了无数的人,但是她还是孤独的,孤独的走在簪缨望族和洋场社会中,她的孤独感亦像小说中或哀或怨的男女,她创设的意象除了自然景物的意象之外还有电灯这个奇特的社会意象。这位才女的过人之处就在于所创设的意象不是单纯的时代的产物,而是灯影下人们情感变化的目击者和记录员,不但牵扯着张爱玲的情思,而且更是沟通读者与小说的主人公情感的桥梁。电灯外面隔着一层玻璃罩,透明,易碎,犹如怨女隐藏不住的悸动,和年少时那春天般的羞涩的爱。抛弃了那个贫穷的小刘,嫁给了一个患有严重哮喘病的丈夫,她原本明亮的生活,就成了这般模样:房间大,屋顶又高,只有正中一盏黄暗电灯远远照下来,房间整个像只酱黄大水缸,装满了许久没换的冷水。[7]36冰冷的玻璃并没有把电灯光的热量传递给四周,黑暗的房间,没有光,没有热,犹如一个没有氧气的水缸,只剩下像哮喘病一般的病态的暗黄。张爱玲的小说,无时无刻不传达她对女主人公的同情,灯影下悲凉的人生,银娣这一生都要在孤寂和压抑中度过。上一段描写是借电灯来照一照四周的风土人情,而下面一段则是借电灯的视觉冲击,让人过目不忘。“在汽车头上的灯光扫射中,像白绣球似的滚动。遍山的肥树也弯着腰缩成一团,像绿绣球,跟在白绣球的后面滚。”(《第一炉香》)[5]141白辣辣的雨,黑郁郁的山,在作者的笔下,所有的感官细胞都被调动起来,视觉和味觉的联合,一切都冲击着读者的视网膜,给作品带来了强烈的画面感。车灯急速扫过的山坡上,白辣辣的车灯像绣球,绣球本该是甜蜜爱情的见证,在这里只能和遍地的树一起滚落山崖。涉世未深的葛薇在物质的诱惑下,越陷越深,成为了梁太太挽救自己情欲的替代品。在一群虎视眈眈的人群中,在这一切灰冷色调中,薇龙和乔琪是不会有幸福的一天。小说带来这样的强烈视觉撞击,文字紧紧地扣压在叙事者和读者的心上,在这里张爱玲无非是追求的不只是一种苍凉的情调,而是在意境中抒发对悲剧人物深陷泥潭的担心。(二)光下的芸芸众生让读者如醉如痴的不仅是小说的色彩斑斓,更是张爱玲那灿烂夺目的喧闹背后的神秘传奇的艺术细胞。意象永远是为小说主题和人物形象服务的。透过五光十色的光,让人物的外在和内心,人物的外貌、心理、命运和情节的描写都具别具一格。小说题旨的传达更为含蓄隽永,也极大的满足读者的审美趣味。对人物的外在描写(1)人物的外貌描写外貌是一个人显在的外在的特征的基本部分,是了解人物性格的最浅陋的开始。《怨女》小说也是从这样让人记忆深刻的外貌描写开始:“灯光从下颏底下往上照着,更托出两片薄薄的红嘴唇的式样。短短的脸配着长颈项与削肩,前刘海剪成人字式,黑压压连着鬓角披下来,眼梢往上扫,像个金面具。”[7]2在这段描写中,作者主要着眼于“人字式”刘海的描写。张爱玲一开始便抛开一般描写人物外貌的俗套,跳过了“心灵的窗户”眼睛的描写,“薄薄的”的红唇更能彰显处于青春期的少女的风华正茂,拥有一个像红唇般的热烈奔放的爱情,就这样简单形色结合的“薄红唇”就能让人产生心动微妙的感觉。下面的描写更精彩,为了更好的描摹出麻油西施的爱憎分明的性格,借助油灯这个意象,在光的照射下,像带着个金面具,但又有一点调皮的红痕在眉心,在故事的开篇就为读者展开这样一段生动的描写,一方面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成为怨女之前活泼和直爽的形象,另一方面也与后文银娣沦落为一个缺乏反抗意识、逆来顺受的女子形成鲜明的对比。(2)人物的性格刻画小说真正关心的是人,要想理解人物的内心世界首先要了解人物的性格。性格对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有着重要的影响。张爱玲的小说不会单刀直入描写人物的性格,而是通过各种娴熟的技巧,似乎没有人为的介入,让人物的性格在描写中浑然天成,毫无刻意夸张变形。这是对一个少女的头发气味的色彩的描摹,实为有高超:强烈的阳光正照在她脸上,她的头发不太黑,是被太阳晒焦的;那头发与脸与手臂都像是有金色的光泽的木头。她整个的像一个古艳的黄杨木雕像。[7]137《赤地之恋》中一个正处于花样年华的青春少女二妞,犹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怀着一颗羞涩懵懂的心。“古艳的黄杨木雕像”,昔日活蹦乱跳的生命变成了一个没生命气息的石头。这样的比喻能够浑然天成,脱颖而出,完全是因为张爱玲用一种新眼光,对少女的腐朽的形象重新给予了解释,跳出了陈旧的粗俗的框子,让少女的形象焕然一新。凭借一颗慧眼,抓住了“强烈的太阳”这个意象,让晒焦的头发,如同干瘪的稻草,随风飘逝,没有根没有养分,不见坚韧。直到父亲被捉走,从“古艳”变成“呆呆的”,少女的无忧无虑、天真荡然无存,成为一个目光呆滞的无灵魂的肉体,脸庞也在月色中变成一副无感情的面具。这实际是心灵的淡漠转在身体的投射和无情转变。除了通过外貌间接写人物性格的例子外,也有运用意象营造恐怖气氛来突显人物性格。崖脚下的松涛,奔腾澎湃,满山的叶子掀腾翻覆,只看见点点银光四溅。冬天的微黄的月亮出来了,白苍苍的天与海在丹朱身后张开了云母石屏风。[5]289《茉莉香片》中看似景物描写的一段话,其实意味深长。聂传庆的母亲与父亲之间没有爱情。母亲活就像一只屏风里的鸟,没有自由。出生在一个家暴的家庭,不但没有得到小孩应有的关爱,而且身心受损,更无力反抗不公的一切。这样的环境让聂传庆从小形成孤僻自私的性格。把钦慕言子夜的感情全部发泄在一心想对他好的言丹珠身上。在无人的黑山里,“奔腾澎湃、冷、翻覆”等字眼增加了小说的感受性,让读者感受到聂传庆压制已久的神经彻底爆发,认为只有抹杀掉丹珠,才可以摆脱暴戾的父亲,字里行间透露出聂传庆懦弱性格中的兽性。与此同时,“微黄”的月亮和“白苍苍”的天又使整个恐怖的气氛缓和。这是另一个柔情的他。一个双重性格的阴暗不定的人,有一颗反抗的心却无法改变无力的自己,最终还是在复杂畸形的性格中“跑不了”。(3)人物的命运暗示在高高在上的太阳和月亮的照映下,人物或喜或悲的性格都染上了光的色彩,在光的照射下变态扭曲的性格一点一滴被放大。在小说里,还有一种对光的描写,不着重对光的色彩的描写,反而在一明一暗中艺术地暗示人物的命运。“隔着半透明的蓝绸伞,千万粒雨珠闪着光,像一天的星到处跟着他们,在水珠银烂的车窗上,汽车驰过了红灯、绿灯,窗子外荧飞着一颗红的星,又是一颗绿的星?”[5]37(《金锁记》)文中这段描写,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在遇见自己的真爱时的场景,犹如天上的星星,给长安一潭死水的生活带来曙光,不是惨淡无生气的光,而是张爱玲小说中少见的一丝带着希望的光。但丝丝光并没有给人带来温暖,并没有能改变小酌中七巧的女儿长安的爱情。心理严重扭曲的七巧见不得女儿脸上洋溢着爱情甜蜜的味道,自己得到的爱情滋润也不想女儿获得。作为一位母亲,竟和外头的人一起往长安身上泼冷水,净说世舫的不是,努力拆散这春雨般纯净的爱情。长安爱情,就像这一闪一闪的星星,美丽却抓不住、稍纵即逝。在这情愫初开的夜晚,细线般的雨丝和一闪而过的星光都不着痕迹的暗示了长安一生中美好却苍凉的爱情,只是长安生命中的过客,终会如同星星一样在黑夜中消逝。“门外日色昏暗,楼梯上铺着湖绿色花格子漆布地衣,一级级上去,通入没有光的所在。”[5]43这是世舫在知道长安的母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后,淡化为朋友后第一次到长安家里来。“没有光的所在”这是七巧出场时的环境描写,一个没有光的地方,让人有种白天见不到天日的阴森感,不但世舫觉得害怕,同样读者也觉得毛骨悚然。这也暗示了七巧的悲惨命运,三十年来不见天日的昏暗生活,把自己和家人锁在烟铺上,断送了自己和儿女的一生。2、对人物的内在描写内在描写,深入人物心灵,窥探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这不仅需要叙述者的声音,还需要利用意象来描写人物瞬间的心理反应,恰好,这正是张爱玲的特色。“‘死人,你放不放手?’她蹬起脚,把油灯凑到他手上。锡碟子上结了层煤烟的黑壳子.他手一缩,差点被他打翻了。”[7]2(《怨女》)麻油西施银娣和所有待出嫁的大女孩一样,敢爱敢恨,被一个地痞木匠玷污了纤纤玉指,本来就生嫂子的闷气,就顺势把火发泄在木匠身上。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到后来为物质嫁进姚家变成一个怪异恐怖的怨女,“油灯比什么灯都亮”,在油灯的放大下,由一个对爱充满幻想的敢说敢做的女子变成一个幽怨、吝啬、刻薄的怨妇。银娣的心理活动是张爱玲借来反映整个旧式家庭中女子原本绚烂的爱情梦变得斑驳不堪的普遍的心路历程。“灯是旧的强烈的光射在照片的玻璃上,愫细的脸像浮在水面上的一朵百荷花。”[5]182(《第二炉香》)这里看似借光的投射,对愫细的外貌描写,其实是借愫细的外貌描写,凸显罗杰安白登的不易外露的色情狂的变态心理。在光的强烈照射下,罗杰安变态的心理被放大,跪在衣橱上,用火烫的嘴唇吻着冰冷的玻璃,他发狂的钦慕着宛如白荷花般清纯的愫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愫细,逼得他隐伏的本性暴露。这样刺激震惊的描写竟出自一个年轻的女性之笔,无论是刻苦的磨砺还是过人的悟性,都使得她的小说震惊了世界。小说在张爱玲的生命占据重要的地位,同时也染上了张爱玲生活中的颜色。三、生命中的光作为中国现代四大才女之一的张爱玲,她的一生就像她的小说一样华美而曲折。太阳本应该是温暖力量的象征,月亮也应该是的浪漫团聚的象征,而这些意象在小说中只见苍凉和阴暗,同时故事的主人公多数身心受创,偏激扭曲的心理或者是疾病缠身,大多是满清遗老的后代,都住在纸醉金迷的公馆中。其实张爱玲的这些意象的创设和人物的设定,和她的早年生活脱不了干系。每个人都像在滚滚长江水中一个小浪花,在一去不复返的长河中勇敢前进,绝不回头。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浪花的前进是后面的激流推波助澜。人类的情感比自然界更细腻、更忠贞,代代生生不息,谁也不能割断他的生命在出生的一刻就已经和过去相连。所以当我们探索张爱玲的创作时,会想到更多人生经历。皆言传奇人生,谁能想到是一出如同小说般跌宕起伏的戏呢。生活中的不幸和内心的孤独,促使她在文学中寻找光明,因此在她创作的每个阶段的光都具有不一样的色彩。张爱玲幼年时期在天津度过,这是五四后的中国,刚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思想解放运动,南边北伐,中共在租界举行全国代表大会天下大乱的时代,但是张家仍“重门深掩”,与世隔绝。当时的张爱玲不能感受到“亡国恨”,仍然荡着秋千,听着《三国演义》,穿着最爱的红桃子短衫、红裤子讲谜语,过着悠闲、慵懒快活的日子。在张爱玲的回忆录中看到“金耳的小花瓷罐里,黄红的蟠桃式瓷缸,磨白了的旧梳妆台。”[9]132舒适的生活、温暖的色调涂染了张爱玲的童年,以至于人和环境的和谐。这时期张爱玲并没有“昏睡”、“沉下去”的感受,反而在静谧中养成了精致趣味,善于观察闺阁的一切事物。其纤细工笔的追求直接反映在日后的创作中。如《金锁记》“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球,陈旧而迷糊”[5]4;《沉香屑:第一炉香》中太太的园子“绿玻璃窗里扇动着灯光,绿幽幽地,一方一方,像薄荷酒里冰块。”[5]139作品中屋内的陈设风格的精致、色调的华丽温暖和张爱玲儿时印象中的趣味自然少不了关系。温暖的家庭生活从父母离异的那一刻开始消失,家庭生活的色彩也发生了褪变。母亲的离开,张爱玲自然跟着父亲过着冷清孤寂、萧瑟苍凉的日子。使人瞌睡的地方不是床,是太阳;古墓的清凉不是因为没有太阳,而是心中有阴暗的地方。看得见阳光,但阳光里只有昏睡。父亲终究摆脱不了遗少的脾气,挥霍无度,以自我为中心,把对张爱玲母亲的怨恨全部发泄在自己女儿身上。歹毒的继母,让张爱玲在父亲家里毫无地位,过得是囚犯一样的生活。朦朦胧胧的活着,从慵懒惬意变成厌恶恐怖,这是张爱玲心理发生变化的重要时期。毒打、囚禁,甚至要用手枪打死她,张爱玲在这样的威胁下却不惧怕,更咬牙不哀求,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精神支撑。这时的她把世界分为光明和黑暗、神与魔、善与恶的两半,尖锐的恐怖感刺激了张爱玲的神经,在某种程度上照亮了张爱玲以前没有捕捉到的事物,“暗沉的餐室,没有金鱼的金鱼缸,黑影中现出的清白的粉墙,片面的,癫狂的蓝色的月光。”[5]67封闭腐朽的文化并没有禁锢了张爱玲的思维,这些刺眼阴森的字眼把张爱玲对这样的让人窒息的家的感受坦露无遗,微黄的月光成了魔鬼式的蓝色,黑暗的墙上仿佛有疯狂的魔鬼在跳动,在嘲笑这样的文化。败落的家、可笑的文化、鬼魂式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张爱玲鼓足了出逃的勇气,重新开始她的人生。改变人生的或许就是短短的几步,看着麻木的弟弟被打,激愤的她咬着牙说:“我要报仇。”传奇的人生就开始于“报仇”这两个字,张爱玲不愿像萎靡的弟弟一样在这个家中枯萎,她来到了接受新文化教育的母亲家里。张爱玲开始变得敏感和孤独,自尊心也变得灵敏纤细,对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不信任,用怀疑冷静的眼光来洞察别人。思想的变化、生活方式的不同都能在小说中得到表现。张爱玲放弃了揭露封建制度的腐朽、旧道德的罪恶,直接以主人公的言行、心态、动机、背景来代替旧式的写法,把目光凝聚在主人公身边的事物,光不再温和,光下的事物都散发腐烂的气息来使主题更加触目惊心。《茉莉香片》就是是一个很好的印证。两个家庭结构相似,父亲同样是个吸食大麻的遗老没落文化的殉道者。小说展现的是聂传庆变态的心理,而他变态心理的根源就是这个变态的、毫无生气的家庭所结出的果。满园子的花木,没两三年功夫,枯的枯,死的死,太阳光晒着,满眼的荒凉。[5]140张爱玲的生活圈子小,阅历也不丰富,所以她对自己的体验格外珍惜,喜欢把她的生活经历与小说世界融合,没落的贵族家中“打杂的下人、藤椅”都是常见的场景。天生独特的感受和熟练的写作技巧使得环境、气氛、情调都浑然一体。虽然是狭小的经验世界,但张爱玲最大限度地把它完整的升华,让虚构的世界无处不在,让她内心的阴影无处放大,让读者感受到有更多的传庆,更多想改变命运却看不到希望的人的存在。成名后的张爱玲实现了“生来就是写小说”[9]107的豪言壮志,慢慢融入了人间烟火,遇见了她的知心朋友炎樱。虽然悲剧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但她学会往远看,认为还有事可为,接受了现实,心境也变得“无论是升华还是浮华,然而现在还是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天,我应当是快乐的”[9]150这般宁静自然小说创作也由控诉社会转变为在快乐中寻求安慰,让畏缩的心得到暂时的休息。在小说中总能感受到张爱玲自己的心情的主观色彩,即使是在景物描写中,也能达到“一片风景就是一种心理状态”。[6]289在景物描写中,最让读者得到美的感受的是小说中新颖别致的意象纷至沓来,意象的组合宛如一幅画:天忽然回过脸来,漆黑的大脸,一切都惊惶逃遁,黑暗里拼拎碰隆。痛楚的青、白、紫,一亮一亮照进小厨房。[10]184《桂花糕阿小悲秋》一个火辣的下午,触目的广告牌,红的,桔红的,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一条条刺激性的犯冲的色彩在水里厮杀得异常热闹。[5]113《倾城之恋》同样的景会因人物事物心境不同而不同。同样是鲜艳色彩的组合,但在《倾城之恋》中让读者感受到景物不是静的,而是像人一样,有感觉、有表情。张爱玲的创作强调人物的感官印象,喜欢把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光按照自己的印象固定下来。视野开阔后的张爱玲学会让“意象陌生化”[9]18,使意象陌生化的途径就是让主人公从不同的角度去忖度这个环境,从远到近,从火辣的白天到漆黑的月夜,在不同的光线下去体验,去感受,让小说的画面感增强,让艺术成为艺术,让小说成为一个色香味俱全的世界,让读者对每一部小说都有不同的审美享受。张爱玲小说选择以太阳、月亮、电灯做意象,无论是月亮下狰狞的脸,还是电灯面前一缕缕让人堕落的烟雾,都是他们短暂宛若流星的生命写照,就算是白日里火灼燃烧的太阳,也有下山的一刻,就像莎士比亚说过的“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张爱玲的一生也和这短暂的浮光一样,光彩亮丽的光芒很快就会销毁,心境和这意境一样苍凉,这样的心境下创作出来的意象也逃离不了惨淡的色彩。作者凭借着一颗敏感细腻的心和清晰的思绪,手持沉重的笔,在四十年代一炮打红,在万籁寂静之时散发出一种苍凉的肃杀之气,让读者被作品中散发出的怪异神秘气息所吸引。营造悲凉气氛的同时,也丰富了小说的意蕴。正因为“光”的存在,明亮而刺眼,让周围的一切时刻裸露着,光的意象成为张爱玲小说中人物性格扭曲的最有力证人。“光”把隐藏至深的心理放大,把人物推到明亮处,让故事的主人公通过光来审视自己的内心,也让读者从这些悲剧的人物中透视自己的内心。让读者学会光明处见黑暗,洞察人性和苍凉人生。参考文献:[1]陈理慧.试论张爱玲的女性意识[J].渭南师范学院学报,2004,(0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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