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翻译研究———从晚清到五四

1、儿童文学翻译研究从晚清到五四一、前言在中国，儿童文学的翻译，从晚清时期的第一本童话集新庵谐译(1903)一直到如今的哈利波特系列丛书，不知不觉已走过百年。而对于儿童文学翻译的研究却寥寥无几。纵览之，大多是儿童文学研究者或是文学研究者从中国儿童文学发展的角度，对各个时期儿童文学的翻译引进进行一番梳理评价，如胡从经(1982)、王泉根(1987，1989，2003)、方卫平(1993，2009)、秦弓(2004)等。从翻译的角度进行研究的多是译本研究，大多讨论翻译技巧的问题。也有从翻译理论的角度切入的，如程晓(2008)运用文化理论分析儿童文学译本的可读性;王淼(2009)从目的论的角度论述儿童文

2、学的翻译方法;徐德荣(2004)从文体论和功能对等理论出发对儿童文学的翻译概貌给予评述与建议。这些运用某一方法论所进行的综合性的研究都给了儿童文学翻译探索以良好的启示。本文试以勒弗威尔的改写理论为视角，研究晚清到五四这一时期儿童文学翻译的概况，探讨选材、翻译方法及语言表达的不同之处，以期待进一步的深入研究。二、勒弗威尔的改写理论比利时学者安德烈勒弗威尔(Andre Lefevere)是翻译研究派(Translation Studies)的代表人物之一。他认为在文学系统中，翻译同编写、批评和编辑一样，是一种改写(rewriting)，是对原文的加工与调整。在改写过程中，原文会被进行不同程度的操纵

3、(manipulation)，以使其被不同社会历史条件下的文化体系所接受。同时改写也会促进文化与社会的发展。勒弗威尔主张改写主要受到两方面的限制:意识形态(ideology)和诗学(poetics)。意识形态是指占社会统治地位的关于政治、信仰、风俗等的思想观念，它规定了社会的基本形态;诗学是文学形式、技巧、典型人物及场景、象征及文学功能的统一，它规定了文学的基本形态。这两方面共同限制了译者对翻译文本的选择、方法的运用及具体的语言表达1。勒弗威尔的改写理论把翻译从传统的语言学层面放到了社会、历史、文化层面进行研究，强调了外部环境对翻译行为的激发与抑制，以及翻译对外部环境的能动影响。这一理论似乎非

4、常适用于研究中国晚清到五四时期的儿童文学翻译，因为这一时期社会动荡，新旧意识形态与诗学形态此起彼伏，对儿童文学翻译多个方面包括选材、翻译方法、语言表达等无疑会产生深刻的影响。三、晚清到五四时期的儿童文学翻译晚清到五四时期的儿童文学翻译，从选材、翻译方法到语言表达无一不体现了一个巨大变化的过程。(一)选材晚清时期，列强入侵，儿童作为未来国民的重要性开始被发现，儿童教育、儿童读物得到重视，外国儿童文学的译介很快开始并形成热潮。这一时期儿童文学翻译包括寓言、童话、小说等题材，以启发童智、鞭策儿童爱国自强的内容为主。如伊索寓言、安徒生童话、教育小说、冒险小说、科幻小说等。值得一提的是凡尔纳科幻小说的翻

5、译。一度曾出现同一作品拥有多种译本的盛况。这充分说明当时的知识分子对启发儿童追求知识、勇于探索的重视程度。五四时期的新文化运动大力宣传人的解放和人性的全面发展，儿童的社会地位及独立人格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在20世纪20年代“儿童文学运动”的推动下，儿童文学翻译再次开始勃兴。这一时期译者开始大量译介以儿童接受为本位的作品，如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等。晚清时期译介的一些儿童文学作品以新的方式被重新翻译。除了重译之外，一些体现儿童情趣、表现游戏心理的寓言、童话、小说、故事也被翻译进来。此外，还翻译了一些诸如歌曲、滑稽画等对于中国儿童来说更为新鲜的样式。不仅在内容上有所侧重，译者还考虑到不同年龄段儿童的

6、需求。1926年开明书店曾出版世界少年文学丛刊，明确地把丛书文类分为9种，其主要对象是10岁到15岁的少年期，也兼顾到6岁至10岁的幼儿后期。2晚清与五四时期儿童文学翻译在选材方面有重合之处，但重点不同。晚清时期由于亡国灭种的压力导致翻译选材方面更加注重文本的教育和社会功能，以启蒙、教化、激励儿童发奋图强的内容为主，而对于儿童是否能够接受并没有过多地考虑。五四时期由于儿童独立人格的发现以及儿童教育的发展，选材更加重视文本的儿童性及审美性，强调儿童情趣及游戏心理;且兼顾不同的阅读对象。两个时期不同的意识形态及对儿童看法的转变决定了儿童文学翻译选材的不同特色。(二)翻译方法晚清时期儿童文学的翻译方

7、法以改译、增删原著为多，有的甚至在原作中随意加添自己的评论或创作。刘半农曾于1914年翻译过安徒生作品洋迷小影(即皇帝的新装)。篇首译者引言如下:是篇为丹麦物语大家安德生氏(一八零五年至一八七五年)原著，名曰皇帝之新衣，陈义甚高，措词诙谐，日人曾节取其意，制为喜剧，名曰新衣，大致谓某伯爵崇拜欧人，致贻衣果亻本之笑柄。今兼取安氏之原文及日人剧本之义，复参以我国习俗，为洋迷痛下针砭，但求不失其真，非敢以推陈出新自诩也。3从引言中可以看出，译者看重的是译作的针砭时弊的功能，并不在意是否忠实原文，翻译时甚至把中国人的风俗习惯也掺杂进去，以利于道德教化。类似的还有包天笑所译的馨儿就学记，“其删改原文之处

8、，实较林(纾)先生大胆万倍”4。但也有比较忠实原著、采用直译方法的译者，如周桂笙、徐念慈、周瘦鹃等，但总体情况是“随意割裂，任意铺排，甚至放笔增删”。五四时期，随着儿童文学运动的发展，儿童读者的特殊性受到关注。译者多采用忠实于原著的直译法来传达外国儿童文学的体式与神韵。文学研究会的发起者之一矛盾曾指出:“现在文学家的责任是将西洋的东西一毫不变动的介绍过来。”并总结这一时期的儿童文学运动:“五四时代的儿童文学运动，大体说来，就是把从前孙毓修先生所已经改编(retold)过的或者他未曾用过的西洋的现成童话再来一次所谓直译。”5396这段话不仅体现了当年儿童文学翻译的盛况，而且显示出当时儿童文学译风

9、的明显转变，已不再是晚清时期那种改译、改编、改头换面式的翻译方法了。也有采用译述的方法，如郑振铎曾于1922年在儿童世界上发表过30多篇童话，绝大部分均为译述。但这种译述也只限于民间童话，对于那些“价值甚高，含义又深，程度较高的儿童都很喜欢看”的大师创作的童话如安徒生、王尔德等人的童话则予以直译。总的说来，这一时期的翻译方法以直译为主。翻译方法的变化也主要是因为不同的儿童观造成的。晚清时期人们赋予儿童更多的社会责任，译文随意增删，只要达到教化、激励儿童的目的即可。五四时期人们更加关注与尊重儿童的独立人格，把原文的儿童性毫无保留的传达到译文中，译者充分隐身，尽可能忠实于原文进行翻译。(三)语言表

10、达晚清时期的译文大多采用古文体，以文言表达，几乎不使用标点符号，或只使用中国传统的“句读符号”。以下为林纾、魏易翻译的海外轩渠录(即格列佛游记):葛利佛曰:余父居英之纳汀穹，微有居积，余其叔子也。少壮纳于肯布勒伊孟纽学堂中肄业，则年十四耳。读书其中三年。余励业颇挚。以学费巨，家不中赀，不能以儿戏浪掷时序。6这样的译文对于没有经过文言文阅读训练过的成人来说也是难于理解的，更不用说儿童了。译文第一节的小标题没有句读;正文一句到底，未用读号，不知哪句是意思的完结，哪句是句子的停顿;这样的译文更增加了理解的难度。一些小说的翻译甚至采用了中国传统小说所使用的章回体形式，梁启超所译的凡尔纳小说十五小豪杰即

11、是一例。译者在第一回的“附记”中叙说自己是“纯以中国说部体”翻译此书，并在卷首填词，卷末赋诗，译文与中国传统的章回体小说形式并无两样。五四时期的儿童文学翻译全面放弃了文言形式，采用白话语体来翻译，翻译时一些有利于儿童理解的拟声词、拟态词得到使用，有些译文还体现了韵律与节奏，给予儿童以审美愉悦。翻译时还采用了西式的标点符号来表达语气或断句。周作人曾于1918年著文批评晚清时期所译的文言版安徒生童话，还用他的白话版译文来进行对照:一个兵沿着大路走来一，二!一，二!他背上有个背包，腰边有把腰刀;他从前出征，现在要回家去了。他在路上，遇见一个老巫:他(女)很是丑恶，他(女)的下唇一直挂到胸前。他说，“

12、兵阿，晚上好!你有真好刀，真大背包!你真是个好兵!你现在可来拿钱，随你要多少。”5873(周译)一退伍之兵，在大道上经过，步伐整齐，背负行李，腰挂短刀，战事已息，资遣回家。于道侧邂逅一老巫，面目可怖，未易形容，下唇既厚且长，直拖至颏下。见兵至，乃谀之曰。汝真英武，汝之刀何其利，汝之行李何其重。吾授汝一诀，可以立地化为富豪，取携甚便。(ibid.)(陈家麟、陈大镫译)周译最令人称道的是保留了体现儿童语态的“一二!一二!。不仅如此，还充分引进了西式的标点符号;译文压了尾韵，读来朗朗上口;用词简易，句子短而口语化，体现出轻松、有趣、游戏的情绪，颇为符合儿童的语言特点和接受心理。晚清与五四时期不同的儿

13、童观和诗学形态基本规定了这两个时期儿童文学翻译的语言表达。晚清时期翻译儿童文学的目的在于“铸造未来国民”，译者大多没有意识到儿童的独立性及主体特性。文言仍是当时文学的主要表达方式，传统的章回体小说盛极一时。成人的语言审美标准被集体无意识地强加给儿童并体现在译文中。五四时期对于儿童独立人格与社会地位的重视促使译者研究儿童的语言特点和接受心理，并在译文中表达出来。此外，五四时期的文学革命者所发起的“白话文运动”使得这一时期的儿童文学翻译彻底摈弃了文言的形式。1919年，马裕藻、钱玄同等提出请颁行新式标点符号议案，同年即得到正式使用。这样的诗学变革使得儿童文学翻译摆脱了旧语文的窠臼，呈现出崭新的面貌。文学革命使得儿童文学翻译者开始重视外国文学作品的语言与形式，借此汲取外来文化的营养。四、结论本文借助勒弗威尔的改写理论从选材、翻译方法及语言表达三个方面对晚清到五四时期儿童文学翻译进行了粗略的描写和论述。这一时期的儿童文学翻译在以上三个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