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胃与口的温柔

1、给胃与口的温柔06级中文系对外汉语专业 胡媚媚 F20614034冬至又到了。两个冬至，都不能在家乡过，没法吃到冬节汤圆。那是一种不带汤的汤圆，在淡黄的炒粉里滚一圈，立刻香喷喷的。那黄色的米粉不细腻，吃到嘴里是粗糙的充实的干燥的，却是最最淳朴自然和令人依恋的。一整天心神不宁的。心里延伸出一条条线，另一端是些遥远却清晰的东西，这种牵动是什么呢？晚上出去寻冬节汤圆，竟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后来香味又模糊了。是谁在跟我捉迷藏吗？想起周作人写的关于他家乡的吃食以及北京的糕点，点心类的东西也能叫人这般受折磨。它不是必需的主食，在多数人看来应该是可有可无的。汪曾祺是我最爱的散文家之

2、一，他的家乡高邮的咸鸭蛋的蛋黄就是特别的油呢。总是家乡的吃食最叫人怀念，虽然不一定符合五湖四海的胃，但就是那么深情，吃的时候肯定也是别样小心的。我的家乡是温州的一个城镇，平阳。温州老乡会上介绍自己的时候，我说我是平阳的，老乡便说，噢，平阳炒粉干，我喜欢。一阵欢笑。是的，在平阳附近的人眼里，我们那儿出名的就是炒粉干了。可是，我们除了早点偶尔会吃点之外，也不会觉得它的味道有多棒。对吃最有“研究”的大概是学生，在我们同学口中，家乡最受宠的有四种小吃二中鱼面、九层糕、钱承恩馄饨、菜油饼。二中鱼面是因为这种好吃的鱼面在昆阳二中旁，就一元钱一碗。同学们总在课间或放学后跑在那户人家挤着等着。鱼面用鱼肉和面粉

3、搅和在一起，拌得均匀的，盛在一个大盆里。店主是个没有耐性的妇女，心情好时就给多点，人多的话一碗鱼面就只有一点了。她会端着一个大盆，拿着一把小调羹，利索地削着鱼面，削落的鱼面刚好掉进煮着沸水的锅里。同学的眼睛都直直地望着锅里那随着沸水起伏的半熟不生的鱼面。鱼面快起锅的时候，同学便争先恐后地说自己来得早要先吃。店主把鱼面捞起放在透明塑料杯里，同学们一个个接过杯子，自顾自地去放调料，什么醋啊胡椒粉啊往里撒。初中的课业也挺重，没上几节课就饿了，而校门口的小吃不仅廉价，而且美味、方便，正好下肚。加点醋的鱼面汤有点酸味，热腾腾的鱼面给人无比的温暖和知足。学生就是这样单纯而快乐。我们至今没人会忘了曾经日日相

4、伴的鱼面。九层糕是一种温和的糕点。它叫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有九层，只是它在颜色上有层次感，淡黄和褐黄色相间。我吃出来，觉得是红糖的缘故，但很早以前九层糕的颜色是用丝瓜花染成的，现在大都不这样了。我倒觉得那种方法独特而巧妙，散失了真可叹，也许方法是原始的，但是被人忽视了就是一种乐趣的丢失。那种家家院子一片丝瓜藤的景象也难见了，那小小黄花藏着的秘密还有谁知晓呢？九层糕柔软细滑，微甜，糯米的清香总要掀起你的食欲来。九层糕通常是中年妇女在街上挑着担子吆喝着卖的。两担热乎乎的九层糕被纱布蒙盖着，在微风中九层糕由热变温，所以你买到手里那时候它的热度就是与体温差不多的样子，塞在嘴里不忍心嚼，一股细粮所特有的质

5、地让你顾不了饥饿。卖的人没有切九层糕刀，只有一根细绳，至于是什么绳，各个人用的都不一样，然而一定是不容易断的，她们便用这绳来切割九层糕。若是只买一块钱，她们便随手轻轻一割，恰好不厚不薄的一块，若是买得多了，便按斤两来称，她们身边会带着杆秤。周末的时候，我喜欢睡个懒觉，总是央我妈妈从街上带回两块钱的九层糕给我当早点，因为吃了不会觉得很饱而不想吃中饭。九层糕本来就是种吃不饱的点心，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卖得火热，那些开商店的人都出来买作为下午点心。我曾向一位同学形容过九层糕，于是他特地去买，吃了之后却说上当受骗了，根本没想象得好。我想，那种温柔、细腻的点心适合饥饿的人和从小就对它情有独钟的人。奶奶知道

6、我喜欢这类热乎乎的甜糕点，每次来看我都会带上，九层糕不是每个季节都能买得到的，所以奶奶常带来的会是另一种底下裹着好几张粽叶的糕，那是一种非常大的圆柱形的褐色的糕，有脸盆那么大，10厘米那么高，黏黏的硬硬的，冷却了也很好吃，但显得更硬了更甜些，那种糕够我们家吃一个星期。红糖的甜和粽叶的天然香气融合成要过年的氛围，热闹之中带着些许清冷。是的，我是这样理解的，无论过年怎样闹，都有亲人散去的时刻，这时妈妈就会煮点粥安慰我们的胃，我们会稍带吃点奶奶买的糕。我不能把这种糕译成普通话，按温州话，应该是捏糕之类的，在温州瑞安一带很盛行，也算是走亲访友的礼品之一。至于钱承恩馄饨，是我们当地一家响当当的馄饨店，那

7、里的馄饨皮薄馅多，包得手艺也不赖。其实包馄饨的手艺倒在其次，做生意的人厚不厚道才是红火不红火的关键。我喜欢吃馄饨，但不太喜欢饺子，因为饺子的馅还混合着别的东西，而馄饨简单、实在。小学时，每每考完试，妈妈便会带我去钱承恩馄饨店吃吃，光看着碗里漂着的紫菜、菠菜和鸡蛋丝，胃口就已经打开了。店里的包子也非常不错，松软喷香，馅也很干净。人们相信一家店是由于它不倒的声誉，几十年的招牌不是白挂的。后来，我爱上一个人，听说他时而也会去那个馄饨店吃早点。然而我家离那店太远了，我只有路过才去吃，那也大多是傍晚了。所以我从没看到他吃馄饨的样子。每次心血来潮跑去吃馄饨，总是有种期待，心里思忖着把偶遇加进馄饨汤该有多妙

8、不可言啊。虽然从没在那儿碰到过他，可我还是常去的。后来落了一把伞在那儿，回去找，再也找不到了。菜油饼的生意真是好得出奇！就单单一个阿公和一个阿婆两个人实在卖不过来，也是下午三四点，在那弄堂口排队等待的人真是多极了。有时，还会有人小声争吵，只为了快点吃到远近闻名的菜油饼。做菜油饼其实没什么秘诀，就是把面粉放在油里炸，只不过别人的饼里只有咸菜，而阿公阿婆的饼里还有许多精肉散布着。我们家乡管“气味”叫“气道”。老远你就能闻到菜油饼的气道，真是香透了。阿公阿婆的菜油饼不知卖了多少年，从我小时候到现在还一直在卖，不变的那个地点、那个时候、那么多人。似乎，没有人来继承他们的生意，不知道以后的以后谁来卖呢，

9、要是他们随着阿公阿婆的消失而不见的话那就太可惜啦。我记得阿公阿婆似乎不是本地人，有浓重的外地口音，也不讲方言。只记得顾客接过菜油饼时他们关切的不厌其烦的那句话“小心烫”。别人的菜油饼都是装在塑料袋里的，而他们给我们两张黄色的小方块纸垫着，油很快就会渗透纸片，手指也会沾上油。就这样边吃边走出弄堂，得意的，惬意的。破旧的坑坑洼洼的小路承载这样一个不衰落的小吃，没有店面，没有所谓的品牌，没有漂亮的广告，菜油饼的小摊子把我带到了吃食简陋却很丰富的九十年代初。同学笑说那是天下第一菜油饼，我不敢说它是天下第一，但肯定是平阳第一菜油饼。不需要驰名天下，只要充实一个城镇的午后吃食，填饱小孩大人的肚子就可以了。就是这样明了的想法。 这些家乡的小吃，我们都是赞不绝口的。总是在下午三四点胃里有些空的时候，便会猛地想起来，种种吃的小东西便在眼前舞蹈着忸怩着，然后让嘴角、舌头滋生出幻觉。如今，很多往日的零食都绝迹了，连同我们无忧的幸福时光。也许，我们口中的平阳四大小吃也会渐渐被冷落吧。毕竟，卖鱼面的不会永远在卖，有菜油饼的弄堂也会被拆了因为它旧。人们不停地追求着精致、奢侈的饮食，许多人都不会去拜访那些蛮有些历史的小吃了。比如，我小学的校门口那个卖冰水的四婆随着校园的改建和整顿而搬走了她的小摊，我从前常去的一家做白糖糯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