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CISG中的货物相符规则及其证明责任

1、论CISG中的货物相符规则及其证明责任第24卷第5期2009年12月研究生法学GraduateLawReview.CUPLVo1.24No.VDec.2009论CISG中的货物相符规则及其证明责任明瑶华摘要货物相符问题是国际商事纠纷中经常遇到的问题之一.CISG第35条是规定货物相符规则的主要条款,对于该条款的解释应当结合公约的几个基本原则,如意思自治,国际性,合理性等.在涉及货物相符规定的证明责任分配方面,应当按照能够从待证事实中受益的一方承担举证责任的原则处理.我国法院在适用CISG第35条时,不能仅按照我国合同法的思维模式去解释,而应当充分考虑到CISG统一适用的价值取向,并适当借鉴有国

2、际影响的典型判例.关键词】货物相符质量标准证明责任在国际货物销售中,货物是否相符是判断卖方是否履行其主要义务的重要标准,也是最容易引起纠纷的问题之一.联合国国际货物销售合同公约(简称CISG)第35条作为规定货物相符的主要条款,在国际货物贸易中得到了广泛的适用.但由于两大法系合同法理论所存在的差异性,各国对于CISG第35条的理解并不完全一致.事实上在起草CISG时,起草者为了兼顾两大法系不同的合同法理念,该条文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模糊性,因而缔约国法院在有关第35条的适用上也可能出现不同的理解.因此,准确地理解有关货物相符的规定十分重要.CISG第35条还涉及到证明责任的分配问题,证明责任从表面

3、上看是程序法上的问题,但实际上证明责任分配的不同,会直接导致实体结果的不同,而在这一问题上两大法系的传统差别甚大.本文拟从CISG第35条规定的理论基础人手,分析该条在货物转售时的适用问题,以及与国家标准之间的关系,并论及该条文中的证明责任分配,论文最后对于我国法院如何适用CISG第35条提出自己的粗浅看法.一,CISG第35条的理论分析(一)货物与合同相符CISG中有关货物相符制度主要规定在该公约的第35条.除了权利瑕疵和知识产权瑕疵分别由第41,42条单独规定外,该条款含括了卖方所有的义务.第35条明确规定的与合同相符的统一观念取代了一些国内法中的”担保”概念,并采用了比较宽泛的用语,如”

4、同一规格货物”的”通常使用的目的”,”通用的方式”.1这样的取代表明公约的起草者想尽量避免使用在某一个法律体系下具有特定含义的术语,而使用那些可以从国际层面解释的词语.根据第35条第1款的规定,货物的数量,质量,规格以及包装都必须符合合同的规定.2该条的规定表明判断卖方义务的主要依据是双方当事人的合同约定,联合国国际贸易法委员会有关公约的注释也明确指出:当事人间的合同是判定货物是否相符的首要标准.3这充分体现了CISG的中心原则:当事人意思自治是CISG下权利和义务的首要来源.货物与合同约定相符这一标准在国际统一+明瑶华,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2008级国际法专业硕士研究生(100872).f1U

5、NDoeNo.A/CN.9/SER.C/DIGEST/CISG/352GISG第35条第1款:”卖方交付的货物必须与合同所规定的数量,质量和规格相符,并须按照合同所规定的方式装箱或包装.”3Honnold,J.O.DocumentaryHistoryofthe1980UnifoLawforInternationalSales(1989):SecretariatCommen-tarytoArticle35(1)Section33(1).?80?论CISG中的货物相符规则及其证明责任私法协会国际商事合同通则(简称UNIDROIT)以及欧盟合同法通则(简称PECL)中都有所体现,但是与CISG略有不

6、同的是,UNIDROIT和PECL不但适用于销售合同还适用于服务合同等其他合同,因此其有关于履行相符的规定也更为宽泛.例如UNIDROIT第7.1.1条规定,不履行是指一方当事人未能履行其合同项下的任何一项义务,包括瑕疵履行和迟延履行;PECL第8.101(1)条也有类似的表述.从第35条第1款的表述来看,卖方的义务完全取决于合同中所明确规定的要求,但这样的解释显然太狭隘了.根据CISG第8条的规定,一方当事人所作的声明和其他行为,应依照他的意旨解释,如果另一方当事人已知道或者不可能不知道此一意旨.如果上一款的规定不适用,当事人所作的声明和其他行为,应按照一个与另一方当事人同等资格,通情达理的

7、人处于相同情况中,应有的理解来解释.第8条在CISG的总则部分,也就说第8条可以适用于解释合同内容的解释.因此根据第8条,可以得出合同所明示或默示的内容都构成卖方的义务.即使合同所默示的内容并不为卖方所知,但是只要按照一个与另一方当事人同等资格,通情达理的人处于相同情况,能够知道,则认为卖方应当知道.在此种情况下,也将构成卖方的义务.因此,根据第35条第1款的规定,卖方所提交的货物应当符合买方可能暗含的特殊要求.而如果合同规定不明,无法确定卖方的义务时,则应当适用该条第2款的有关规定.(二)合同漏洞的填补第35条第2款是有关合同漏洞填补方式的条款,当双方当事人无约定或约定不清,无法明确卖方义务

8、的时候,可适用第35条第2款来解释.该条款主要规定了判定货物相符的四项标准:(a)货物适用于同一规格货物通常使用的目的;(b)货物适用于订立合同时曾明示或默示地通知卖方的任何特定目的,除非情况表明买方并不依赖卖方的技能和判断力,或者这种依赖对他是不合理的;(e)货物的质量与卖方向买方提供的货物样品或样式相同;(d)货物按照同类货物通用的方式装箱或包装,如果没有此种通用方式,则按照足以保全和保护货物的方式装箱或包装.事实上,第35条第2款的规定假设了当事人的意图,即除非双方当事人有明确规定,不然默认为当事人之间存在该义务.根据第35条第2款(a)项的规定,除非特别约定,不然货物应当符合其通常使用

9、的目的和通用的方式.也就是说,如果货物是按照其通常的使用目的而使用的,那么买方就无需再指明这些目的.而这一规则也表明了卖方的默示义务.另外,货物要符合(a)项的要求,即同一规格货物的通常使用目的,但是如果卖方明知或应当知道买方购买该货物有其不同于通常使用目的地其他目的的,那么应当适用(b)项.(b)项并不要求买方明示其购买的目的,也就是说该目的可以默示为方式,但前提是该默示可以被卖方所知.第35条第3款规定了第2款适用的例外,即如果买方在订立合同时知道或者不可能不知道货物不符合同,卖方就无须按上一款(a)至(d)项负有此种不符合同的责任.在此款规定中,大陆法系学者和普通法系学者们对”不可能不知

10、道”这一表述也存在很大的争议.CISG的条款中存在三种不同的标准,”知道”(knew/havebecomeaware)41,不可能不知道(couldnothavebeenunaware)5,以及“已知道或理应知道”(kneworoughttohaveknown)6.大多数普通法系专家认为”不可能不知道”是很主观的标准,与买方的实际意思形态有很大联系,应当认为只有在货物有客观,能够明显辨识的缺陷时卖方才能免责.,正因为如此,有学者认为第3款并没有绝对地免除卖方的责任.如果买方在订4CISGant.43(2),ant.49(2),ant.64(2)(a).5CISG,ant.35(3),ant.4

11、0,ant.42(1)(2).ant.68.6GISG,ant.38(3),ant.39(1),ant.43(1).ant.49(2)(b).ant.64(2).ant.79(4).7RalphH.Folsom,MichaelW.Gordon&JohnA.Spanogle,InternationalBusinessTransactions:in.Nutshell(8thed.West2008,88.?8】?研究生法学第24卷第5期立合同时知道货物不符,但是坚持要求卖方交付无品质瑕疵的货物,那么卖方应当对瑕疵履行承担责任.8二,货物相符与质量标准在国际货物买卖中,大多数买方在卖方

12、交付货物后将在当地进行销售,因此依据第35条第2款(a)项的规定,卖方交付的货物应当能够满足买方再次进行销售的要求.因此就存在当合同缺乏对货物品质的说明时,如何解释该条款的问题:为了满足买方的这种要求,货物应当具有商销质量(merchantablequality)还是平均质量(averagequality);如果卖方所交付的货物虽然低于该种货物的通常质量标准但仍旧可以销售,那么是否可以判定货物相符?对于这”商销质量”和”平均质量”标准的争论主要是源于大陆法系与普通法系有关货物品质的不同规定.大陆法系国家在合同缺乏对货物品质规定时,所采取的标准通常是要求货物没有损害其使用价值的缺陷和瑕疵,并达到

13、该等货物的平均质量,即货物一般应具有的质量.而根据1979年英国货物买卖法和美国统一商法典的相关规定,在货物买卖合同对货物的品质缺乏明确的约定和说明时,如果卖方是经营某种商品的商人,则在这类商品的买卖合同中,卖方应承担一项默示担保义务,即保证他所出售的货物必须具有适合商销的品质.9在公约订立的协商过程中,加拿大代表团建议采用平均质量标准,但最终该提案因没有得到大多数普通法系国家的支持而未被采纳.就目前来看,既没有案件表明公约采用大陆法系的平均质量标准,也没有案例表明公约采用了英美法系的商销性标准.有学者认为,因为公约缺乏有关品质标准的明确规定,所以商销质量和平均质量标准均不适用于CISG.货物

14、的质量不得明显低于根据价格等因素所确定的买方所合理预期的标准,但是应当允许其在能够忍受的一定范围内上下浮动o1O这一观点被认为是”合理质量标准”的提出.斯德哥尔摩国际商会仲裁院1998年裁决的一个案件己经采用了这种标准并且认为判定货物的质量是否相符时也应该考虑买方对货物的合理预期.该案中,美国卖方和中国买方签订了一项合同,买方向卖方购买一件压力机械用以制造轻型卡车,在装运前卖方更换了一个部件,且未告知买方.买方在使用该机械三年以后发生故障,并使机器遭受严重损害.买方主张,卖方更换的部件达不到该部件通常使用的需要也不符合卖方提供的使用说明.仲裁庭认为,CISG第35条第2款的规定表明机器应满足买

15、方对机器使用的合理需要.仲裁庭同时认定在合同文件中没有对被替换的零件有任何说明和规定,被替换的零件不适合买方购买该机器所期望的长时间,连续性使用,因而货物是不符合要求的.仲裁庭认定卖方应对货物不符承担责任D【¨荷兰仲裁院2002年受理的案件中,仲裁庭也没有使用”商销质量”和”平均质量”的标准,而是使用了”合理质量标准”.【12将公约的质量标准定为”合理质量标准”是非常可行的.UNIDROIT第5.1.6条所规定的质量标准是”不低于特定情况下的平均水准的合理标准”.英国在其1994年的货物销售与供应法中也已经对卖方的品质担保作了一定的修订,使用”令人满意的质量”(satisfactor

16、yquality)取代了商销性标准.该法规定,如果考虑到货物的说明,价格以及其他有关情况,货物达到被合理人认为满意的标准,8FritzEnderlein&DietrichMaskow.Internatio舾2:UnitedConventiononComrufortheInternationalSalesoSGoods(Oceana1992)149.9沈四宝,王军,焦津洪:国际商法,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341347页.10Bianca,C.M.&Bonell,M.J.,CommentaryontheInternationaZSalesLaw(Gi

17、uffr,Milano1987)281.113BeijingLightAutomobileCo.LtdV.ConellLimitedPartnership.ArbitrationInstituteoftheStockholmChamberofCommerce(Stockholm.Sweden,June5,1998).12SeeNetheflands15October2002Netl1erlandsArbitrationInstitute,CaseNo.2319.casepresentationincludingEnglishtranslationavailableathttp:/clsgw3.

18、1/elsg/eases/021015n1.htm1.?82?论CISG中的货物相符规则及其证明责任则该货物具有令人满意的品质.坞合理质量标准的适用不但避免了两大法系有关质量标准的分歧,也使其与UNIDROIT所规定的质量标准趋于一致.三,货物相符与买方所在国的公法规定CISG第7条第1款提出了公约解释必须考虑公约的国际性质和促进其统一适用,因此公约的国际性和统一适用要求判定货物相符并不依赖于买方的国内法.这一原则在德国最高法院TheMussel案中被确认.M在TheMussel案件中,瑞士的卖方从新西兰运输了一批贻贝至在德国的德国买方.买方在验货时发现贻贝所含有的镉含量

19、超过了德国健康条例的建议性规定(非强制性).买方认为卖方没有履行第35条第2款(a)项所规定的”货物适用于同一规格货物通常使用的目的”以及(b)项所规定的”货物适用于订立合同时曾明示或默示地通知卖方的任何特定目的”.TheMussel案的主要争议焦点是卖方是否有义务使得其交付的货物符合买方国内法的标准.在该案中,买方的主张是基于第35条第2款(a)项提出的,即卖方的义务范围不仅包括卖方认为买方会用于通常用途之一,特别还应包括买方购买货物是为了转售而不是自己使用.买方认为如果货物不能在其计划转售的国家进行合法地销售,那么显然货物不符合”同一规格货物通常使用的目的”.但是卖方则认为不能期待卖方知道

20、买方国家的法律,所以只要交付的货物能够在卖方的国家销售,那么卖方就已经履行了其在第35条第2款(a)项下的义务.德国最高法院的判决认为根据第35条第2款的规定,卖方并没有义务使货物符合买方国家或计划转售国的法律所规定的”特殊要求”.法院认为在一般情况下,不能期待卖方知道这些特殊要求.但是法院又提出了三种例外情形:第一,如果卖方所在地的法律也有相同法律要求;第二,买方告知了卖方该法律要求,这其实就是直接适用第2款(b)项;第三,卖方应当知道该法律要求,例如卖方在买方所在国设有分支机构,或者与买方已经存在长时间的贸易关系,或者经常向买方所在国出口该种货物.事实上,UNIDROIT第6.1.14条(

21、a)款的规定也肯定了德国最高法院该判决的合理性.该条的规定:若一国法律所要求的公共许可影响到合同的效力或其履行,并且只有一方当事人的营业地在该国,则该方当事人应采取必要的措施以取得该许可.另外,根据国际商事合同通则的注释,公共许可应当进行广义的解释,包括安全标注,健康标准或特定的货物政策等.四,CISG第35条中的证明责任分配当买卖双方发生纠纷诉诸法院或申请仲裁时,证明责任如何分配直接影响到案件的结果,正如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大法官布伦南所言,”发现事实的程序和规定权利的实体法律同样重要”.根据GISG第4条的规定,本公约只适用于销售合同的订立和卖方和买方因此种合同而产生的权利和义务.并且明确排除

22、了合同的效力以及所售货物所有权等事项.而有关证明责任分配的问题并没有明确包含或排除在合同的范围中.学者们一般认为,GISG中只有第79条规定了双方证明责任如何分配的问题.16113UNIDROITant.5.1.6:如果合同中既未规定而且也无法根据合同确定履行的质量,则一方当事人有义务使其履行的质量达到合理的标准,并且不得低于此情况下的平均水准.14BundesgerichtshofBGHFederalCourtofJusticeMarch8,1995(F.R.G.),availableat/cases/950308g3.htm1.15SpeW

23、er.Randall,357U.S.513,520(1958).16GISG第79条第1款:”“-3事人对不履行义务,不负责任,如果他能证明此种不履行义务,是由于某种非他所能控制的障碍,而且对于这种障碍,没有理由预期他在订立合同时能考虑到或能避免或克服它或它的后果.”.83.研究生法学第24卷第5期CISG中的证明责任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原因主要是两大法系对证明责任的规定有很大的差异.简单地说,英美法系国家的证明责任由于其对抗制的诉讼模式,其规则主要有诉求证明责任(bur-denofpleading),证据提出责任(burdenofproduction)和说服责任(burdenofpersua

24、sion).“J大陆法系国家证明责任规则多受德国学者罗森贝克证明责任理论的影响,常用的规则是主张权利的人应当对权利形成规范要件事实承担证明责任,否定权利的人应当对权利妨碍规范,权利消灭规范,权利排除规范的要件承担证明责任.18两大法系证明责任规则的不同与其不同的诉讼模式有很大的关系.因此,在不同国家的法院适用CISG可能会因为证明责任规则的不同而出现不同的结果,也就会损害到CISG的统一性.为了保证CISG适用的统一性,应当寻求一种相对统一的证明责任分配规则.意大利法院在RheinlandVersicherungenv.Atlarex案中的做法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思路.在该案中,法院非常全面地梳

25、理了其他国家法院和仲裁庭有关CISG证明责任的案例,提出证明责任问题应当在CISG本身的范围内来解决.在CISG没有明确规定证明责任的分配时,应当归纳出CISG适用的一般原则,这个一般原则是,能够从待证事实中受益的一方应当承担举证责任.【193从上述分析来看,在适用CISG第35条时,不能简单地将举证责任完全由买方或卖方一方来承担,在买方主张货物不符时,应有买方承担举证责任,卖方声称货物符合要求时应有卖方来承担举证责任,双方责任的分界点应当是风险转移的时点,转移前由卖方举证,之后由买方举证.另外,证明责任的分配有时是和法律推定联系在一起的,CISG中的一些条文包含有法律推定的内容.事实上,包含

26、推定的条文同时也会调整到证明责任的分配,因为一方当事人如果想要推翻法律的推定就必须要提出足够的证据.第35条第2款(a)项的规定就属于这种法律推定,从该条文的措辞来看,除非双方另有约定,卖方有责任证明其发送的货物符合通常的用途.换句话说,法律推定货物必须符合通常的用途.卖方可以通过证明双方有其他的约定来排除这一责任,但是作为起始点,卖方必须首先根据第2款(a)项的规定发送货物.从这方面来说,该项的法律推定也同时调整了证明责任.20五,CISG货物相符规定在中国法院的适用CISG本身是国际统一实体法,但公约在适用中需要由主权国家的法院或仲裁机构来解释和适用,如果来自不同法律制度背景的法官和仲裁员都以本国法的思维方式,知识体系,解释技巧去理解和解释公约,对同样的公约文本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不同的解读.这不但会消弥公约在统一国际货物买卖合同法上的努力和既有成果,也使得适用公约结果的可预见性大打折扣,当事人不得不再次回归到对有利于自己的法院的挑选,国际统一实体法的优越性也无法充分体现.随着我国综合经济实力的不断提高以及对外货物贸易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