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书先生群体状态看“水书习俗”的传承危机(正稿)

1、从水书先生群体状态看“水书习俗”的传承危机欧阳大霖（黔南民族师范学院 贵州·都匀 558000）摘 要：“水书习俗”已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在已有的研究中，明显偏重对水书文献的研究而欠缺对水书先生这一特殊群体的系统了解。水书先生是“水书习俗”传承的桥梁，是“水书习俗”传承的关键因素。目前这一特殊群体呈现数量偏少、年龄偏大、文化程度偏低、思想保守等情况，使“水书习俗”传承出现危机。对此应当予以足够的重视，使水书先生这一群体在“水书习俗”传承工作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关键词：水书先生 水书习俗 传承 危机From the point of the groups of Shui ca

2、lligraphers , the crisis of the herituge of the customs of Shui calligraphy is studiedOUYANG-DaLin(Qiannan Normal College for Nationalities, Duyun 558000,china)Abstract: “The customs of Shui calligraphy”has been classified to the first botch of non_material heritage cultural heritage in our country

3、,but as the studies have shown ,it is obviously we have paid much more attention to Shui calligraphy than Shui calligraphers. As a result ,We lack the systermatic understanding of the special group. The Shui calligraphers are the bridge and key of the heritage of “The customs of Shui calligraphy”. A

4、t present .this apecial groups are in conditions_fewer members ,elder age lower educational level and the conservatism of ideas. Consequently, the crisis springs up in the “customs of Shui calligraphy”.We shuld pay full attention to this so that the Shui calligraphers can play an more important role

5、 in the “customs of Shui calligraphy”.Keywords: Shui calligrapher the customs of Shui calligraphy heritage crisis2006年5月20日，国务院关于公布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通知（国发200618号）批准“水书习俗”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水书习俗”主要是指水族社会中水书先生运用水书文献为水族民众择吉避凶（包括婚嫁、丧葬、起造、农事、出行等）的民俗活动。“水书习俗”的传承发展有两个不可或缺的要素：水书文献及水书先生。随着民族文化不断得到深入挖掘、研究，水书越来越受到

6、社会各界的关注，但是对于“水书习俗”传承“桥梁”的水书先生，历来的研究者大多只是在研究水族古文字、水书文献的过程中稍作介绍，没有系统地进行研究，这对于“水书习俗”的传承发展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缺憾。笔者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拟就当前水书先生的群体状态及“水书习俗”的传承问题略述己见，以期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一、水族古文字及水书文献的研究现状水族是我国拥有本民族文字的17个少数民族之一。水族民众将本民族古文字称为“泐睢(le1sui3)”，“泐”即文字，“睢”即水家，“泐睢”意为水家的文字或水家的书。目前习惯上将“水族古文字”与“水书文献”通称为“水书”。水书（文献）内容博大精深，除直接反映水族原

7、始信仰、天文历法之外，还兼容了水族哲学思想、文学艺术、语言文字、布阵攻守、伦理道德、生产生活等诸多方面的内容，是研究水族历史文化的珍贵典籍，也是宗教学、历史学、民族学、民俗学、语言文字学等学科研究的珍贵资料。因此，水书被誉为象形文字的“活化石”，水族的“易经”，水族的“百科全书”。迄今为止的研究发现，最早从事水族古文字研究者为晚清贵州独山籍布依族学者、被誉为“西南大儒”的莫友芝先生，其红崖古刻歌并序（1860）中论及水书：“吾独山有水家一种，其师师相传，有医、历二书，云自三代。核其字画，疑斯籀前最简古文”，1（P351）并收录若干水族古文字进行辨析。1942年，著名社会学家岑家梧先生到三都、荔

8、波调研后撰写文章认为“水书考其字形，竟与武丁时期之甲骨文近似。”2（P259）张为纲教授在水家来源试探中认为“今之水家，盖即殷之遗民无疑”。2（P413）著名水族学者潘一志先生研究认为：“这种文字说明水族文化与汉族的渊源是很古的。”3P387-388 古文字研究专家梁光华教授研究认为“水汉同源”：“占卜求祥连周共易风情古，夏商流韵水汉同源文化昌。” 4P337新中国成立之初，由于历史原因，对水族古文字的研究一度中断。直到20世纪80年代，通过一些水族学者及民族语言、文字研究工作者的不断努力，水族古文字和水书文献的研究逐步复兴。主要研究成果如水族社会历史资料稿（潘一志1981）；水族文字浅谈（吴

9、支贤、石尚昭1983）；水族文字研究（吴支贤、石尚昭 1985）；从水族传说论水族民间文字（李炳泽1985）；水书与一份水书样品的释读（王国宇1987）；水书源流新探（王品魁1990）；水书古文字探析（雷广正、韦快1990）；水书研究兼论水书中的汉语借词（刘日荣1990）；水书图象与水族舞蹈关系浅析（王思民1990）；<水书>探源（王品魁1991）；谈水族鬼神观与水书五行观中的认识结构（蒙爱军1991）；水族文字与<水书>（陈昌槐1991）；谈谈水族古文字（李旭练1991）；水族画像石葬和水文字石葬初探（王品魁1992）；水书研究概况（韦忠仕1992）；水书研究述评（黎

10、汝标、韦忠仕1993）；水书中的干支字初探（刘日荣1994）；水书评述（刘日荣1995）。进入21世纪，学术界掀起了“水书”研究热，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主要有：水族古文字计算机输入法（韦宗林2000）；水族古文字探源（韦宗林2002）；水家族水书阴阳五行观的认识结构（蒙爱军2002）；内涵丰富的水书（莫定武2002）；水族古文字档案水书（石冬梅2002）；水族方位字研究及其对普通文字学研究的启发（王元鹿2003）；“水文”中的数目字与干支字研究（王元鹿2003）；水族文字新探（曾晓渝、孙易2004）；水文造字方法初探（高慧宜2004）；试论水书的书写系统及其文化属性（王锋2004）；水书文字

11、规范标准建设与信息化的研究（董 芳2005）；“水书”及其造字方法研究（蒙景村2005）；水书造字机制探索（邓章应2005）；书上活化石水书（潘朝霖 2005）；“水书”文字编码方法研究（董 芳2006）；水族水书语料库的建立原则研究（董芳、蒙景村2007）；水书起源时代试探（叶成勇2006）；试论水族古文字的社会文化属性（李明2007）；水书：古老文明的遗存（刘守华2007）。国家社科基金20042007年批准立项并资助5项关于“水书习俗”的研究课题：象形文字的最后领地水书解读、水书抢救保护与开发利用、释读旁落的文明濒危水族古文字与古汉字的对比研究、水族水书语音语料库系统研究、水书版本与调查

12、研究。贵州民族学院2006年获准招收水族文化古籍硕士研究生、黔南民族师范学院建设的贵州省重点学科中国古典文献学将水书文献作为一个重要研究方向。2007年在黔南民族师范学院召开了“中国水书文化首届国际学术研讨会”，120余名中外学者与会。目前三都水族自治县、荔波县、独山县、都匀市、黔南民族师范学院、贵州民族学院等共搜集到不同时期的水书卷本15000余册。出版了翻译卷本正七卷·壬辰卷、丧葬卷、泐金·纪日卷，影印出版正七卷、探巨卷、八探卷、分割卷、寅申卷等，尚有翻译卷本婚嫁卷、起造卷等即将出版。由此不难看出，水族古文字及水书文献在不同领域不同角度都得到了足够的重视，今日的水书再也

13、不是“被压迫民族使用之文字”2（P413），而是以崭新姿态展现自身古老淳朴的本色。二、水书习俗传承的桥梁水书先生的群体状态水书先生是水族民众对熟知水书、能够运用水书为广大水族民众择吉避凶的人的称谓。水族民众笃信鬼神，水族社会中传说存在的鬼神达七、八百个之多，这就需要水书先生运用水书文献记载的内容与鬼神沟通，最终达到获得鬼神庇佑、趋吉避凶的目的。因此，水书先生在水族地区的社会地位非常高，水族民众普遍尊敬水书先生。水书先生在“水书习俗”传承过程中至关重要。水书先生通过口传心授及抄录记载水族古文字形成水书文献的形式传承“水书习俗”，可谓“水书习俗”传承的桥梁。一旦水书先生这个群体消失，“水书习俗”在

14、水族民间的传承也将终止。因为“水书习俗”传承的两个基本条件，一个是书（文字），一个是人（水书先生），二者缺一不可。如果没有书，水书先生单凭记忆不可能全面传承、运用水书，时间稍长，“水书习俗”势必消失；仅仅保存水书文献，没有水书先生释读运用，水书文献也将成为无人知晓的“天书”而失去其鲜活的生命，如水书仅仅作为文献档案保存，“水书习俗”当然也不复存在。因此水书先生对于水书传承而言，是无可替代的关键要素。（一）当前水书先生群体存在的问题笔者2006年以来对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内水族聚居的三都水族自治县、荔波县、独山县、都匀市等地进行了实地调研，发现目前水书先生这一特殊群体存在诸多问题。请看黔南布依族

15、苗族自治州水书先生数据信息表：数据来源人数年龄状况文化程度传承形式80岁以上7079岁6069岁59岁以下初中以上小学小学以下师承家传三都3568916071363623189160196荔波540111825252093222独山4621033118280451都匀261813481441115总计482921891059687293102248234从上表可以看出，目前水书先生群体表现为以下几种状态：1、数量偏少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是水族主要聚居地，该州境内的水族民众约40万，占全国水族总人口的95%以上。调查资料表明，目前黔南州境内共有水书先生482人，约为总人口的0.12%。也就是说，

16、目前水族民间1000人之中仅有1人左右能够运用水书。况且这482位水书先生掌握水书文献及运用水书文献的水平参差不齐，其中能够娴熟运用水书文献的资深水书先生更是少之又少。对于一个民族独有的文化传承而言，这无疑是个严重的危机。2、年龄偏大水书先生年龄结构大致如下：年龄段人数所占比例80岁以上9219.09%7079岁18939.21%6069岁10521.78%59岁以下9619.92%表中显示的水书先生年龄明显偏大，其中60岁以上者竟占总数的80.08%。对于这样一支“老龄化”的传承队伍，本已令人担忧不已，加之相对艰苦的生活环境及相对落后的医疗条件，时刻威胁着水书先生，他们随时可能因年事过高或因

17、多种疾病去世。如此状况可知“水书习俗”传承之危机有多大！3、文化程度偏低水书先生是水族社会的智者，是水族社会智慧的象征，在水族同胞眼中，他们是仅次于神的人物，甚至是神的化身。但是这一群体的文化程度普遍偏低，见下表：文化程度人数所占比例初中以上8718.05%小 学29360.79%小学以下10221.16%表中不难看出，在482名水书先生中，小学及以下文化程度竟有395人，占总体比例的81.95%。相当一部分的水书先生除了掌握、运用水书之外，日常交流只能使用水族语言，对汉文化了解甚少。在多元文化相互交融的今天，“水书习俗”应该突破水族社会这个小区域向更大的领域扩展，水书先生文化程度偏低是应当得

18、到足够重视。4、思想保守“水书习俗”传承过程中，主要有家族传承和师徒传承两种形式，具体情况见下表：传承形式人数所占比例师 承24851.5%家 传23448.5%表中可以看出，水书先生传承“水书习俗”半数以上为师徒传承。最典型的如独山县目前有46位水书先生，其中家族传承仅有1人。“水书习俗”的家传是“传男不传女”，而且在师传水书的过程中，水书先生大多有“传内不传外”的保守思想，那就是当地人说的“怕踩坏自家田坎”、“怕被人家端了饭碗”，也即传统观念中所谓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留一手”等。因此，师徒传承往往不如家族传承完整，造成水书传承过程中出现不同程度的讹变。正由于水书先生存在这些思想，以

19、至于相对较少的家族传承远比师徒传承更具有稳定性，更能够保证“水书习俗”及水书文献的完整性、稳定性。如现年80岁的独山县本寨乡水书先生韦光荣，家传水书已达13代，目前其保存的水书文献堪称内容最完整、最系统，这就是家族传承与师徒传承的最重要区别。（二）、出现上述问题的主要原因以上说明当前水书传承关键因素水书先生存在数量偏少、年龄偏大、文化程度偏低、思想保守等问题，出现这些问题的主要原因是：1、历史政治原因：水族古文字作为“被压迫民族使用之文字”2（P413），不管是水族民间传说还是现有研究成果，都表明水书历来仅由少数人掌握，没有普及。水族民间传说水族古文字是由陆铎公创制的。陆铎公是水族的智者，为了

20、使水族民众摆脱蒙昏状态，不辞劳苦千里迢迢到仙人山向天师公学习并创制了水书（水族古文字），之后利用水书为民众在农事、起造、婚嫁、丧葬等方面择吉避凶。但是遭到歹人（哎任党、天皇、祝）暗算，致使其水书烧毁（遗失）。为了保存水族古文字，陆铎公凭记忆采用倒写、反写、侧写等形式将水书记录并传承下来，但是由于“水书”具有的神秘性，故而未能普及。张为纲教授在水家来源试探中认为“今之水家，盖即殷之遗民无疑”。2（P413）殷商亡国之后，水族先民逐步南迁，最终到达今天都柳江一带的三都、荔波等地聚居，“其掌握的水书属于历志历书性质典籍，与天文历法关系甚密。历代王朝禁止民间制历，违者要遭杀头或诛灭九族。水家崇奉的六夺

21、公可能是殷王朝宫室重臣，属文化贞人一类的角色。因而，更属于追剿的重要对象。”2（P413）于是，水书传承只能保持非常隐秘的姿态，不敢公开流传。最终形成这种“祖训”由族中少数人水书先生口传心授延续至今。2、社会经济原因：由于水族社会经济发展相对滞后，造成水书传承人思想上的保守、水书传承出现断层等现象。因为水族社会经济的发展相对滞后，使得水族民众生活条件较为艰苦。水书先生的非职业性决定了水书先生除了掌握水族古文字，能够运用水书文献为水族民众择吉避凶从而获得一定的“利司”（按：利司，即报酬，很多时候是一些实物，而非钱财）之外，日常生活还是跟其他群众一样，主要靠从事农业劳动为生，因为单靠从事“水书习俗

22、”活动根本不可能满足基本生活需要。加之文化程度较低，水书先生不可能将“水书习俗”传承上升到一个民族文化传承、发展的高度，而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农意识指导“水书习俗”传承。因为在授徒过程中，一旦弟子超过了师傅，民众势必会抛弃师傅。水族民众认为哪位水书先生“法力”更高强一些，即使山高路远也不在乎，而他们认为不合格的水书先生，哪怕就在本寨之中也不相请。经济基础薄弱正是师徒传承时“留一手”的原因之所在。而当前水族山门打开后，从事农业生产与外出务工相比，收入多寡一目了然。青年一代要么通过求学走出山门，要么外出务工，使得当前留守水族社会的大多为老年、儿童。现有水书先生年龄越来越大，青壮年大量外出没有承担“水

23、书习俗”的传承任务，使得水书先生群体出现“老龄化”， “水书习俗”传承出现断层现象。3、内在因素：水族古文字及运用程序难学、难记，学习“水书习俗”需要大量时间、精力，是一个长期过程。学习水书需要具备较强的记忆力，学习“水书习俗”首先要认识水族古文字。水族古文字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其不同的组合却表示不同的涵义，而且往往是一两个水族古文字要表示多种意义，这些都是必须掌握的。同时还需要了解水族民间诸多习俗，如水族社会涉及的七、八百个鬼神信息等。还有一个情况，学习水书并非全日制跟随水书先生学习，而是当水书先生运用水书时，徒弟以助手的角色间断地学习，在具体的仪式操作中逐步领悟各种操作规程，学会制作各种

24、祭器，使用一些法器，吟诵口诀等等，在能够独立掌握了各种仪式操作规程之后，才能够“出师”成为新一代水书先生。从开始投师到正式“出师”的过程一般较长，短则几年，长则十余年不等。正因如此，传承“水书习俗”的人很少，水书先生群体表现出人数偏少，资深水书先生鲜见的现状。例如荔波县永康乡的水书先生蒙方明，一共收了11个徒弟学习水书，但是最终只有蒙文宾、蒙永才出师。由于上述种种原因，导致水书先生在传承过程中不敢突破“祖训”，不愿倾囊相授，加之经济浪潮的冲击和“水书习俗”传承本身存在的较大难度等等原因导致水书先生群体出现断层，“水书习俗”传承出现危机。三、结语综上所述，不难看出目前“水书习俗”的研究、传承出现

25、了“研究红红火火、传承举步维艰”的尴尬局面。如何能够使“水书习俗”在不断得到传承发展的基础上不断走向深入？笔者认为，水书先生是“水书习俗”保持鲜活姿态继续流传的无可替代的关键因素，我们首先应该关注这一特殊群体。首先，在国家、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传承人认定的基础上建立资深水书先生专家库。政府相关部门应当迅即着手面向水族民间普查现有水书先生掌握、运用水书文献的情况，确定资深水书先生人员，为资深水书先生建立个人档案，包括音像资料等等。其次，给予资深水书先生人文关怀、经济支持。制定切实可行的措施，对水书先生予以人文的关怀并落实经济上的支持，以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使他们能够全身心投入到“水书习俗”的传承之中，打消其“留一手”的念头，为“水书习俗”培养更多的传承人。第三，向水书先生宣传政策，提高这一特殊群体的大局意识，从“小我”传承模式向“大我”传承模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