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世界的寄居者：美国大学兼职教师的生存写照

1、学术世界的寄居者：美国大学兼职教师的生存写照-教师教育论文学术世界的寄居者：美国大学兼职教师的生存写照作者简介：吴慧平，女，湖南常德人，武汉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比较高等教育。吴慧平（武汉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武汉430072）摘要：兼职教师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是一个被人忽视的群体，他们身处学术世界的底层，忍受着被排斥与边缘的寄居者身份。寄居在学术世界的兼职教师面临以下生存困境：二等公民的就业身份、专业价值被严重低估，排除在治理圈外，这种寄居生涯不仅会削弱兼职教师的职业能力、无法提供高质量的教学，而且还会损害学术共同体的传统，影响到高等教育的持续发展。 关键词：兼职教师； 寄居

2、者； 生存困境寄居是指暂居外地或别人府邸。汉书息夫躬传：“躬归国，未有第宅，寄居丘亭。”寄居者犹如飘落异乡的无根者，总想找到回家的感觉。“人生如寄”，是自古以来中国文人面对当下种种不堪而生出的苍凉感叹。如今，寄居者这种卑微而不被接纳的生活状态却成了当下美国大学兼职教师最真实的生存写照。兼职教师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已成为一个逐步壮大的学术群体，据美国大学教授协会（AAUP）提供的最新数据显示，截至2009年，755%的美国教师都是非终身轨教师，其中605%的教师是兼职教师。虽然兼职教师的任职比例在过去几十年显著地增加了，但是他们在高等教育领域做出的巨大贡献并没有被学校肯定与认可，反而被排斥在权力边

3、缘，无法获得与其辛勤劳动相匹配的报酬与福利，也无法完全融入校园生活，成为游走在多个校园的马路学者。阿特巴赫则这样形容美国高校教师的职业生涯:“美国的大学正在变成一种类似印度的种姓的体系，终身聘用的婆罗门高高在上，较低的阶层处于屈从的位置。兼职教师相当于印度的种姓体系的贱民，要求他们做其他人不愿意做的工作，排除他们得到任何特权的可能性。”1一、栖居与寄居的学术世界正如阿德里安娜基泽所言：“在学术界，有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由终身轨的教师栖居，另一个由非终身轨的教师寄居。” 2在第一个世界，终身轨教师拥有没有政治和外界干预的教学和研究自由，分享有关课程和研究议程的决策权力，在受雇的机构中参与有关生活

4、和工作条件的决策，终身教职的保障，满意的雇佣条款和条件等。3也就是说，他们作为大学所倚重的学界精英，参与一切与学校发展相关的活动：比如参加各种层面的教育改革，探索高水平的教学方法，参与服务学习与专业研讨会；运用新媒体与网络资源，参与新的课程实施平台。所以，在第一个世界里，我们不仅可以见识学校对终身轨教师的重视与优待，而且同样可以见证终身轨教师为履行工作职责所做的一些努力，比如不断加深学术积累，拓展研究领域，积极参与学校管理，加强与学生的联系，实实在在地融入校园生活之中。在非终身轨教师栖身的另外一个世界，大多数人很少有时间或机会参与学校事务，也没有终身教职保护的学术自由。他们不是奔波于多个校园教

5、学，就是从事学术界外的其他职业。在这一世界寄居的教师成员不仅数量庞大，而且成分复杂。据美国联邦教育部2009年数据统计显示，高等教育师资规模为180万人，其中约130万人（755%）为没有取得终身教职的临时教师，这些临时教师中，既包括没有取得终身教职的全日制教师，也包含签订短期合同的兼职教师以及部分研究生助教。实际上，兼职教师已经承担了相当大比例的本科生和研究生课程的教学（见表1）。与终身轨教师相比，非终身轨教师的工作和职位没有足够的保障，也不太确定，他们可能更多地把教学作为职业的首要任务，更多地与本科生打交道，以及较少地参与全国性学术团体，他们比其终身制同事对未来更悲观一些。“虽然他们对自身

6、状况的评价是令人遗憾的，但似乎也是现实的，因为多数高等院校赋予非终身制聘任的特性就是边缘性的、可以放弃的。”4二、寄居者面临的生存困境（一）二等公民的从业身份兼职教师在身份确认上，一向有二等公民之嫌，低廉的薪酬以及缺乏职业安全感，都使得兼职教师身处学术阶层的最底端，无法享有与其工作职责相当的学术权利。二等公民的从业身份主要体现在如下两个方面：一是缺乏长期契约确保职业身份，学校通常与兼职教师一学期签订一次合同，即使兼职教师工作得很出色，学校也不会给予他们长期雇佣的保证和承诺。事实上，由于他们的合同是基于学生的入学人数，而且专职教师的权利总是被优先考虑，因此他们的工作没有稳定性可言，“最后被雇佣，

7、最先被解雇”的对象往往就是他们。“兼职教师类似日本传统的无主的武士一种没有永久的雇主的武士，他们漂泊乡间提供自己的服务，期待着被选做学徒。这些无主的武士具有武士的全部资格，他们缺乏的仅仅是保证人（永久的雇主）。”5有些兼职教师年复一年地在学校里工作，但这种“稳定性”来自于学校课程开设的需要，并非来自于兼职教师职业安全的保障，一旦课程不再需要开设，学校就会抛弃他们。二是兼职教师无法获得专业发展的各种机会，兼职教师一般不能申请教师发展培训基金，也不能参加进修学习，更没有机会参加各种相关的学术会议和研究课题。而且美国大学很少给兼职教师设计正常的职业阶梯，所以他们也极少有机会晋升。实际上，大学只是将兼

8、职教师视为教授某门学科的临时工而已，不愿投入过多精力与财力提升兼职教师的教学科研水平。（二）专业价值被低估兼职教师不仅缺乏长期稳定的雇佣关系，而且其作为专业人士的劳动价值被严重低估。这种低估表现在兼职教师无法获得与其辛勤劳动相匹配的报酬与福利。兼职教师的薪水通常是按每门课程并仅限于课堂时间来结算的，一些课堂外的服务，例如备课、课外指导学生、批改学生作业以及参加学校和院系的会议事务，兼职教师都相当于无偿奉献。兼职教师的课酬可以说是相当低廉的，以三学分的课程为例，平均课酬仅为2700美元，而专职教师的课酬平均都在5000美元以上。兼职教师的这种薪资水平与其学术资格极不匹配，不仅难以与具有终身教职的

9、大学同事相比较，即便同样与美国各行各业具有同等学历的劳动力相比较，都属于较低水平。在美国，人们普遍相信高等教育文凭通常会带来较多收入，但在兼职教师身上，没有看到这一迹象。兼职教师在忍受着微薄薪资的同时，还得面临福利无法普及自身的可怜情形。美国学术劳动联盟（CAW）2012年6月公布的调查结果表明，虽然大多数兼职教师都有医疗保险，但是这种保险并非由全部任教学校提供。据调查结果显示，175%的人医疗保险不是由任教学校提供，而是由其他渠道获得，373%兼职教师的医疗保险由配偶与合作单位提供，仅有226%的兼职教师医疗保险由学校提供，其中43%的人由学校承担全部费用，146%的人费用由学校和个人共同承

10、担，36%的人医疗保险由个人承担全部费用（见表2）。6与少得可怜的医疗保险相比较，享有养老保险的兼职教师的比例则要高得多，四成受访者声称他们享有由学校提供的养老保险，只不过所缴费用因校而异。（三）排除在治理结构之外兼职教师基本上是被拒于学校治理大门之外，他们通常被认为没有必要参加学校里的一些决策会议，即使有些决策跟他们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有时候他们被容许参加一些会议，却没有投票表决权，只能充当旁观者。他们找不到合适的场所来表达自己的各种观点，因此而变成一个“无影无声的群体”。许多大学只是将全日制的终身轨教师视为具备参与院系治理资格的人员，而对临时教师采取了排斥或忽视的态度。比如，在美国加利福尼

11、亚大学（以下简称“加州大学”），按照评议会规则规定，每一位从事教学两年以上，并与加州大学签有长期任职合同的教学和科研人员都是有投票权的学术委员会成员；而在加州大学从教两年以下的教学人员虽是学术委员会成员，但无投票权。2010年，美国大学教授协会（AAUP）的两个常任委员会，临时教师专业委员会与高等学校治理委员会，共同成立了一个分委员会来了解临时教师参与治理的情况。2011年，分委员会展开了一个非正式的调研，收集有关临时教师参与学校管理现状的各方面信息。委员会将调研问卷发放给800名教师评议会的领导者。分委员会收到125份评议会领导人的反馈，大多数（887%）反馈者来自具有博士授予权的学校或综合

12、性大学。调研的反馈表明，“相比较全日制的非终身轨教师来说，兼职教师、博士后或研究生雇员任职者通常很少被治理机构接纳”7。四分之三的受访者表示，在他们的机构，全日制非终身轨教师有资格成为治理成员，只有四分之一的人士表明，兼职教师有资格参与治理，认为研究生雇员有资格参与治理的只有58%，博士后研究员参与治理的比例仅为29%。大多数人（637%）认为他们学校的治理机构没有为临时教师保留席位。总之，当前的状况是，随着临时教师任职比例的稳步攀升，高等教育系统只是偶尔为此类职员提供参与学校和院系治理结构的机会。三、寄居生涯产生的消极影响兼职教师的这种寄居生涯会让其产生一种严重的疏离感与挫折感，这种疏离感与

13、挫折感会损害兼职教师的职业能力，无法提供高质量的教学，甚至会侵蚀学术共同体的传统。首先，寄居生涯会削弱教师的职业能力，具体表现为学术自由度的受限与专业自主权的不足。兼职教师没有终身教职所赋予的学术自由的保护，虽然终身教职的价值不太容易被职业圈外的人士所理解，但终身教职的确是维护自由研究与公开交换观点的机制。它代表了高等学校对教师成员承担的责任，他（或她）将会获得开展学术工作的必要支持。学术自由的限度在兼职教师与高校的脆弱而临时的雇佣关系中不值一提，很多时候兼职教师不得不把一些想法藏在脑中，他们不能或不会自由地在课堂上就一些有争议的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不会就课程和质量问题向管理层提出意见。“他们

14、只拥有理论上与全职教师相同的权利，学术自由对他们来讲是一个神话。”8兼职教师也无法分享学术事务的管理权力，即便是和他们教学工作密切相关的事项。比如，学校在做出有关课程设置、学科建设、教学方法、科学研究、教师身份与学生权利等方面的决策时，兼职教师只能充当旁观者，而不能成为学术决策的影响者与实施者。目前美国高校中对兼职教师专业自主权最大的侵害来自于教学工作的分解，比如一个极端的例子就是学校聘请一位兼职教师来设计课程，然后再聘请另一位兼职教师来讲授课程，不允许哪怕是一些细微的改变或者专业判断的行使，而考试或其他学业评价则由其他兼职教师负责。这样的拆解不仅破坏了教学的整体性，而且还使得兼职教师沦为教学

15、工作的技术操作员，严重地损害了兼职教师作为专业人士所应享有的自主权与话语权。 其次，寄居生涯无法提供高质量的教学，高质量的教学效果需要教师对学校有较强的归属感，愿意将学校的成败与个人的职业发展联系起来。一方面，兼职教师通常以短期雇佣的方式工作，他们没有理解学校长期教育目标的动机，其教学方式难以为学生的长远发展考虑，没有动机并且不能与学校其他的教学科目进行良好的整合。另一方面，兼职教师与学生的接触机会少，学校也没有采取措施激励兼职教师为学生提供更多的课外辅导。薪酬按课程结算不能激励兼职教师花更多的时间在课堂外的学生辅导上面，而较低的报酬迫使他们尽可能地在校园里投入较少的时间以便更好地从事其他的工

16、作。办公室和办公设备的缺少也阻碍了他们与学生的交流。学生对兼职教师最经常的抱怨就是当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兼职教师根本就找不到，或者兼职教师不太愿意在课后讨论学生所关心的问题。研究表明兼职教师与学生交流的时间要比全职教师少50%100%。9兼职教师的续聘更多地取决于学生的评教，因此导致一些兼职教师“为评价而教学”。社会学家阿鲁姆在学术漂泊中指出，“兼职教师为了赢得续聘的机会，更多是在取悦学生而不是开展严格的课堂教学”10，降低对学生的要求，不仅不会帮助学生取得学业上的进步，有时候反倒会损害学生的学习能力。埃伦伯格于2005年所做的研究显示，“非终身轨的教师教授的课程对学生的毕业、转学及将来的职业表

17、现都会产生影响，埃伦伯格比较了大量使用非终身轨教师的学校与较少使用非终身轨的学校，发现前者的毕业率更低”11。雅戈比于2006年也同样证实了兼职教师所教学生顺利毕业的几率要低于专职教师所教学生。再次，寄居生涯会破坏学术共同体的传统。现代大学就是教师与学者的共同体，共同体这个词本身就含有互动、相互支持的意义，而一个学术共同体的维系，也是靠具有学术价值认同的人们内聚在一起，彼此尊重、相互支持。洛奇的研究表明，“兼职教师和专职教师经常性的、富有意义的交流有助于良好的同事关系形成”12。同事关系对于学术共同体的维护极其重要，它也是学术共同体履行学术责任不可或缺的因素，如果仅靠教师按照个人兴趣自行其是的

18、话，有些学术责任肯定无法成功履行。13但是一些兼职教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们很少与其他同事讨论课程方面、教育学方面的问题以及学校的方针和政策，甚至不认识他们的同事，这极大地损害学校的同事关系，不利于教学问题的发现和解决。据美国社区学院研究中心（CSCC ） 2000年对全国900多所社区学院的调查，48%的兼职教师在他们的工作日没有跟同事交流，而专职教师该比例仅为25%。14另外，兼职教师与全日制教师无论是在身份地位、权力分享，还是薪酬待遇上都面临巨大的差异，这种差异不仅会损害学术同仁间的平等，而且还会使兼职教师与全日制教师产生一种对立情绪，进而危及学术共同体的和谐与完整。四、结语兼职

19、教师的这种寄居状态已经引起美国社会的极大关注，美国教授协会（AAUP）、美国教师联盟（AFT）和美国教育协会（NEA）等一些比较有影响力的组织都强烈批评高校对兼职教师的明显“剥削”，积极呼吁有关方面提高兼职教师的待遇，认为如果学校把兼职教师看作一种有效资源的话，学校应该关心兼职教师，而不是忽视他们。正如美国学术劳动联盟所担忧的那样，学术世界的区别对待显然不利于美国高等教育的持续发展，大学需要转变对临时教师的态度，给予他们充分的接纳与关怀，使其在受到重用的同时，获得公正的待遇。正如阿德里安娜基泽所言：“我们必须缩小这种差距，基金会、政策制定者、全国高等教育的领导者都需要意识到如果没有大多数非终身

20、轨教师群体的参与，学生就无法实现入学、完成学业与成功的目标。”比如2012年美国人力示范研究公司（MDRC）评价梦想实现报告时指出，“在帮助校园里第一代大学生参与该项目上没有取得多大进展，部分原因是没有让非终身轨教师参与该项目。每一个国家项目只要少数终身轨的教师参与改革的话，就会出现很难取得进展的情况，因此需要让大多数教师参与进来”。 参考文献：1美菲利普G.阿特巴赫.比较高等教育:知识、大学与发展M. 人民教育出版社教育室，译.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1：1252Adrianna Kezar.Spanning the Great Divide Between TenureTrack 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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