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经世致用学风得失探析.pdf

第 36 卷 第 6 期河南师范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9 年 11 月 Vol 36 No 6 JOURNAL OF HENAN NORMAL UNIVERSITY Nov 2009 清末经世致用学风得失探析 陈 康 河南理工大学 政法学院 河南 焦作 454000 摘 要 清末学风由考据训诂向追求经世致用的转变是当时知识阶层顺应历史潮流而采取的政治上可谓十分睿智 的措施 判断经世致用学风 得与失 不能采用实用主义的标准 就 得 而言 从其政治方面的积极意义去评判固 然符合今人的标准 然而西方学术中那种严谨求实 条分缕析 以科学和理性为基础的学术理念及学术方法 对于 中国学术界的影响 更值得注意 清末士人过分地将学术与现实政治挂钩 强调其实用价值 很大程度上否认了学 术相对于社会问题背景而仍然应当具有的独立性 自主性和 纯度 较大的学科的 滞后性 客观上助长了此后民 国学术史上的偏激狂热 强调学术为政治工具方为 有用 之倾向 关键词 清末 经世致用 学风 学术 中图分类号 K25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0 2359 2009 06 0110 03 作者简介 陈康 1957 河南焦作人 河南理工大学政法学院副教授 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历史研究 学界对于清末学风由考据训诂向追求经世致用 之转变已有初步论述 对此种转变及其作用以持赞 赏者居多 本文拟对该种学风转变在中国近代学术 史上产生的影响与作用进行探析 以此求教于方家 同仁 一 清末经世致用学风形成中若干问题的深层 分析 中国传统学术具有重事功 轻学术之倾向 故在 清末特定政治背景下 当时士人和学者多指斥乾嘉 时期的训诂考据学为 无用之学 1 似可以为我们 所理解 在清末 包括清末民初时期 风云激荡的近 代中国 经世之学突兀勃兴于学术界 显然是体现了 中国古代传统的 致用 性的学术风气在新的历史背 景下表面为循环性重复出现 实际为更高层面跃进 的本质 首先 清末呈现的政治和社会危机 是促成人们 对训诂考据学进行批判的基本动因 乾嘉学者继承 古代经学家对诸经校订疏解 朴实力学 的传统 取 得了学术方面超越前代的成就 尔后 由于诸种历 史合力的错综复杂影响 顾炎武之后 此风却渐趋蜕 变 段玉裁 王念孙 王引之以下 更是超脱于社会现 实 只止于所谓 纯学术 的训诂考据 学界对此的 评判过去多持否定态度 然而 乾嘉学派诸学者平 实 严谨的学风以及精湛的业绩 是值得肯定的 道 光以后 政局与时势大变动使士大夫阶层不能不问 社会的现实问题 评价一种学问或曰学风 不能仅 从对于当时社会 有用无用 或者 到底有多少实用 价值 来考量 特别是对于考据训诂学这样的本身学 术纯度很高的领域 其次 清末的 经世之学 我们感到目前学界的 论述存在着对于其概念之界定比较笼统模糊的情 况 从其具体发展脉络上似可再划分得细致一些 我们认为 经世之学 可以分为两个发展阶段 首 先 龚自珍 魏源 阮元 陈炽 刘古愚等从传统学术 资源中寻求经世之术 具体而言是根据 通经致用 的中国古代传统士人一贯传统观念 从中国传统史 之学 掌故之学中引申出龚 阮等人心目中认定的 应惊变大局之经世之道 然而终未脱去传统考据 收稿日期 2009 07 12 110 学之窠臼 所谓 通经致用 仍然是以古代的学术资 源和框架为主轴的 皇朝经世文初编 的内容可以 印证我们的观点 其次 在下一个历史阶段 受到清 末时局一系列愈加严重刺激的新知识阶层 目睹中 国所面临的时代在不断变化 乃意识到经世学术之 内容亦须随其变化 戊戌时期刊刻的 皇朝经世文三 编 即为一个明证 在 皇朝经世文三编例言 中 编 辑人写道 假使欲图富强 非师泰西治法 不能挽 回 2 这些距 皇朝经世文编 最初的编撰者魏源时 代已有几十年光阴的学人 在传统的经世八类分目 之外 专门列上 洋务类 计有外洋沿革 外洋军政 外洋疆域 外洋邻交 外洋国势 外洋商务 外洋通论 等 显然 无论在精神层面抑或器物层面 将当时所 能输入的西学 已经最大限度地接引纳入传统的 经 世之学 范围了 八国联军侵华庚子事变之后由何 良栋等人编辑的 皇朝经世文四编 中 洋务之学 格致诸学 已由从属地位而跃升到主要内容 西方 近代自然科学各学术门类已经比较系统而广泛地占 据了此书的内容 西方政治体制 金融 商业 法律 医院 学堂 游学等亦出现于部分章节之中 我们认 为 此时的 经世之学 在实质上显然已经与前一时 期的经世之学只是名称之相同而在内容上几乎全部 被移位 替代 因此有理由作出下述评判 过去的 历史时期中 经世之学 主要偏重于从中国古代传统 学术资源 经学 史学等 中去发掘 经世 对策与途 径 而清末民族危机加深时期知识阶层已更加顺应 历史潮流输入 采纳西方学术作为应对严重民族危 机国家政局大变的 经世 利器了 再次 此种学风之转变 究竟是框架 比例的逐 步转变换位 吐故纳新的渐变过程 还是另起炉灶 内容发生实质变化的 突变更新 3 这个问题学界 是有争论的 这一问题的澄清 事关本文判析此种 学风转变 得与失 的关键 清末 经世之学 的传统 学术成分与 泰西文化 成分之此消彼长是一个动态 的过程 中间不存在一条非此即彼的明确分界线 另外 仅就 西方学术 在 经世之学 总框架中 本身 亦经历了一个政治 法律 教育等内容与声光电自然 科学等内容此长彼亦长 不断在体系上有所扩大延 伸的过程 换言之 后期的 经世之学 实际上只是西 方人文 自然 社会科学体系的代名称和外壳了 因 此 前文所作的两种评判均不能反映事物发展的真 相 而应当将其定位于 介于新旧两个时代 之间必 然会呈现的 符合历史规律的近代中国学术 学风嬗 变的必然现象 二 清末经世致用学风得与失探析 在回顾近代中国学术思潮演进历史时 必须充 分认识到 经世致用 学风所产生的深刻而持久的影 响 固然 我们可以在本文上面的概述中得出一个 合乎逻辑推理的评价性结论 即传统经世之学之流 变 仍不足以真正 经世 故迫使士人目光转向处西 学东渐背景下逐次东来的 有用之学 引导了西方 各种学术科目的输入 而许多此后改变了 20 世纪 中国历史走向的新思潮亦蕴涵其中而随之进入中国 大地 但是 本文的所称 得与失 之 得 的含义并 非仅仅局限于此 这样的评价仍然是以一种学术思 潮是否 有用 能否解决社会问题 为基点去推理出 来的 就 得 而言 我们认为 主要应当分析其在中 国近代学术史上之 得 而不是衍生出的 未必符合 晚清学者诸公当时内心真实动机的那种客观效果之 得 其一 在此种 经世 学风影响下 清末 经世之 学 的内容 已经远远超出了传统 经世之学 的范 围 从本质或曰实际内容上演变为近代西方 新学 诸门类 演变为对西方学术的不停顿之引入介绍推 广上 但是中国先进知识阶层仍然保留了这样一种 经世之学 的外壳 名称 这不仅仅是历史发展的必 然过渡形态 也是他们有意识地采用一种为人们所 认可的手段策略 这种西学之大规模输入 不仅仅 带来了西方学术知识 更重要的是带来了这种学术 知识背后的学术理念及学术方法 而西方学术并不 能完全等同于 解决社会问题的武器 具体而言 西 方学术中那种严谨求实 条分缕析 以科学和理性为 基础的学术理念及学术方法 对于中国学术界的影 响 是值得注意的 其二 由 泰西学 向 东洋学 之转向 亦在此后 中国近代学术史上造成了日本化的西方近代学术占 据重要地位的情状 因此 仅仅讲地理意义上之 西 学东渐 似应增添一个内容上的 东学西渐 之判 析 其间的分界点或分水岭 我们认为当在戊戌维 新 戊戌之前中国知识阶层主要是通过欧美渠道引 入西学 而戊戌之后则主要是通过东瀛日本 移植 在中国士人看来更加符合中国实际需求的已经 东 方化 日本化 偏重人文科学的西方近代学术 这 与当时人们心目中如何更 经世 更 致用 急欲求 强图存 求富发展的急迫心态有关 所以 戊戌后中 国长三角地区 沪 苏为主 掀起了通过日本渠道译 介 西书 的热潮 值得注意的是 与戊戌前不同 此 时从日本译介之 西书 主要不是西方近代 格致诸 111 学 而是西方近代 法政诸学 即以文史政法等社 会科学各学科书籍为主 以数理化生地动植物学等 自然科学各学科书籍为辅 4 在清王朝最后岁月的 20 世纪之初 在得风气之先的中国沿海及腹地部分 都市的新式学堂及知识阶层中 西方近代 格致学 各主要学术门类业已基本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 而且通过译介日书引入的 法政学 各学术门类 很 快为中国知识阶层所接受 5 对于日本化了的 西 方学术 在中国近代知识阶层中产生的正面积极影 响与负面消极作用也应当加以认真思考 应当注意 清末学风中那些经过日本知识阶层过滤 改造后的 西方学术 在近代中国学术史上造成的 得与失 因为这部分 日本化 的 西方学术 毕竟不能简单地 等同于真正意义上的 西方学术 历史现象与本质 之间是存在着某些悖论的 日本化了的 西学 那种 以有用抑或无用为选取标准的功利性很强的因素 对于后来某种程度上实用主义至上的学风之养成是 应当负历史责任的 其三 清末这种经世致用的新学风 其积极意义 应当充分肯定 务当世之务 康济时艰的精神 与 旧理学的空读空谈之风 形成显明界限 利济天 下 勇于任事的精神 可被称为士人对时代的一种 责任感 不为应酬之文 意所欲言则言之 致力创 新 独立思考 不蹈袭古人的精神 乃是清末政局大 变 世情大变背景下 中国有了独立人格意识的知识 阶层精英 对两千年中国封建专制制度强调人身依 附关系的挑战的空谷足音 经世致用学者强调实事 求是 注重调查研究 这种 广其闻见 而质证其所 学 的实地勘查调研方法 心怀探讨 国家治乱之源 生民根本之计 之目的 6 开创了近代知识分子实地 社会调研之先河 当然 经世致用学风最大的 得 是在于其研究的课题 已经远远超出了传统理学甚 至经学的范围 涉及与国计民生有关的 与时事有关 的众多方面 事关民生国命者 必穷源溯本 讨论其 所以然 7 清末知识阶层在西学东渐背景下 这种 以研究范围扩大为主要特征的经世致用学风的提倡 与力行 标志着一个新时代的学术水平与新动向 然而 从历史的因果链角度来考察 清末这种以 强调 有无用处 是否解决社会问题 为契入点的经 世致用学风 仅其就对于学术研究风气之嬗变而言 也有值得指出的负面的影响 这种强调功利性 实用 性的学风 首先反映出来的仍然是中国古代传统读 书人 明道载德 理念 它显然很大程度上否认了学 术相对于社会问题背景而仍然应当具有的独立性 自主性和 纯度 较大的 滞后性 经世 致用 明道 等学术理念 均实质上将学术视为工具和手段 而难 以作纯粹的学术研究 当然 我们不否认这种学术 风气嬗变对于引入先进 科学的西学是有功劳的 但 对于建立相对独立 纯度较高的 学术社会框架 是 存在负面影响的 梁启超后来在民国时期亦坦言 经世之学对于 世界学说为无限制的尽量输入是有 功绩的 但因为抱着经世致用观念 过分追求所谓 有用 之学 致使输入之西洋新思想 皆所谓 梁启 超式 的输入 8 故梁氏认识到了经世学风造成了 学术难以独立 带来了学术思想上的 混乱与肤浅 便不能不纠正这种 唯以社会是否欢迎之为宗旨 的 学风 9 矫正过度关注 切入现实的 通经致用 观 念 在新的历史坐标系中建立学术与政治功能的平 衡标准 重树 学术信念 以梁任公后期人生为代 表的这种扬弃 致用 观念而重新追求学术研究当具 有的 善疑 求真 创获 核心价值理念和科学精神 是建立纯正的学术风气与真正意义上的学术社会必 需的前提 这种觉醒和矫正 在大尺度的历史长河 中 亦使崇实黜虚 舍虚务实的清末经世致用学风的 钟摆 真正具有了回归到科学而不虚妄 理性而不狂 热 务实而不媚俗正常位置的可能性 参考文献 1 宋恕 六字课斋卑议 M 北京 中华书局 1993 38 2 陈忠倚辑 皇朝经世文三编 例言 M 上海 宝文书局 1898 20 3 刘三立 刘古愚先生传 M 西安 三秦出版社 1994 55 4 梁启超 格致学沿革考略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