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族黑白色彩崇拜.docx

【民族学研究】纳西族黑白色彩崇拜+杨杰宏(丽江教育学院社科系，云南丽江674100)关键词纳西族；自称；色彩崇拜；黑色崇拜；白色崇拜；祭天 摘要纳西族的色彩崇拜主要包括黑色崇拜、白色崇拜。其中黑色崇拜在特定历史条件的制约下，在早期处于纳西文化的主体地位，是纳西文化胚胎祭天影响的产物，纳西族的自称也源于此。 白色崇拜是唐宋后期才出现的，是受到白族、藏族白色崇拜影响的产物。纳西族的色彩崇拜既是自身民 族文化发展、传承的结果，也是与周边民族文化融合的特殊产物。中图分类号b9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5110(200406-0011-04纳西族的自称有“纳西”、“纳日”、“纳恒”、渗、涵化的一面，还有外在客观条件制约因素的一 “纳”。方国瑜先生对此有论述“纳是其专用族方面。下面就此展开谈谈： 称。“西”、“日”、“恒”皆有人义。“纳”的本义为一、纳西族色彩崇拜产生和发展的内在制约 “黑”，引申义为“大”、“张大”、“伟大”，作族称时用因素 引申义，故“纳西”为“伟大的民族”之意。口b 4和纳西族最早的色彩崇拜是黑色崇拜。笔者以 志武先生、2邮白庚胜先生也持此论，并有详尽 为纳西族色彩崇拜与纳西族的祭天渊源关系颇 论述，3b 7阳且这一论点被学术界普遍接受。我 深。民族文化的产生、发展是相沿成习，相传成俗们现在要讨论的是纳西族为何以“纳”自称?为何 的，从最初的文化特质发展成文化丛，再向文化 “以黑为大”?一般认为纳西族的自称源于纳西先 型、文化带、文化区递进发展。那纳西族的文化特 民的色彩崇拜，即黑色崇拜。但黑色崇拜又源于质是什么?即最早的文化胚胎是什么?笔者认为 什么?现有两种主要观点：一是白庚胜先生的“黑 源于远古时期自然崇拜的“祭天”是纳西族文化的 色崇拜源于牦牛崇拜”说；4哺53。5二是和士华先 最早雏形，是纳西族文化的特质。 生的“黑色崇拜源于星宿崇拜”。关于第一种观首先，最早的崇天、畏天意识与当时极端低下 点，白庚胜先生所持“牦牛崇拜”说建立在纳西族 的生产力水平与恶劣的自然条件有关。暴雨、狂 源于牦牛羌的基础。纳西族是否源于牦牛羌或纳 风、洪水、泥石流、打雷、闪电、暴晒、干旱、日食、月 西族主体是否来源于牦牛羌，学术界尚无定论。 食、冬寒夏热、昼晴夜黑，这一切都显得神秘莫测， 有些学者以为此说有不妥之处。5b卜9关于第二 这一切都与原始初民的生存息息相关。在原始思 种观点，是新近提出的一个新论点，认为纳西族源 维的作用下，最早的自然崇拜对天的崇拜就 于商周时期的髯，而髯是由更早时期的分别属于 产生了。在众多的神话传说中，元一不是从开天 夏、商的两个纳西先民部族融合而成。6础4230 辟地之天地来历开始的，这说明“天”是他们最早 和士华先生此说另辟新径，自成一体。但此说是 注意到的自然现象。纳西族也不例外，祭天起源 否成立，证据是否确凿，仍有待于学术界的深人探 于此。讨。其次，祭天与黑色崇拜有对应的内在逻辑关笔者认为纳西族色彩崇拜来源有多方面的历 系。自然崇拜的产生源于对自然的恐惧、敬畏，而 史原因，应从历史、文化的多方面、多角度去考察。 后形成万物有灵观念。这种观念在集体中形成集 它既有历史传承相沿的一方面，也有文化传播、互 体表象，在漫长的原始社会中又积淀成集体无意+ 收稿日期20040721作者简介杨杰宏(1972)，男，云南丽江人，纳西族，丽江教育学院讲师，云南大学民俗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民俗、语言。万方数据12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6卷一_一识，成为这个群体文化特质最基本的心理制约因 髯关系复杂，时而联合，时而征讨，最后把髯打败 素。天在什么时候最令人恐惧?显然不是风和日 后，促使其向西迁移。 丽的时候，而是乌云滚滚、暴雨成灾、洪水滔天、电髯自古徐吾一战后，被迫向黄河中、上游迁 闪雷鸣、狂风暴雨、沙尘遮天蔽日、黑夜如漆的时 徙，到达青甘河湟地带，“髯”自西周周成王至西汉 候。对天的恐惧是与天的颜色联系在一起的，天 汉武帝长达800多年的汉文献历史中消失。纳西 是无形抽象的，而颜色是具体可感的，在这种不自 族历史在这一段历史时期的史料出现空白。现在 觉的原始思维作用下，天与黑色观念“互渗”，产生 的学者推测秦穆公称霸西戎时，纳西族先民从陕 了最早的巫术祭天。这个过程在弗雷泽的甘地区迁徙至了青甘的河湟流域，秦汉时期则进金枝中称为“交感巫术”。艺术始于象征，文化 入横断山区、雅砻江、大渡河流域。汉武帝时期开 亦如此。这是纳西族黑色崇拜最初的来源。正如 始经略西南，先后设置了沈黎郡(前111年)、越侮 美国人类学家米德所说：“人类越早学的东西越难 郡(前10,9年)，这样把纳西族先民活动的区域纳 改变0”7蜊4以祭天作为纳西族的文化特质，在 入其统治版图。 漫长的历史时期，不但没有消失，而且得到了不断秦朝、汉朝又崇尚什么颜色?史记秦始皇 的补充、丰富，最终成为纳西族的民族意识、民族本记有载：“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 象征。而“黑色崇拜”也象精灵一样，与祭天文化 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 一起积淀到了纳西族的心理意识中。“以天为大” 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说明秦 与“以黑为大”的意识相辅相成，影响深远。 朝崇尚黑色。史记历书：“(高祖)自以为获水二、纳西族色彩崇拜的外在制约因素 德之瑞，更名河日：德水，而正以十月，色上黑。” 1、历史性。“高后女主皆来遑，故袭秦正朔服色。”汉朝也崇尚 纳西族的黑色崇拜与历史上周边民族的文化 黑色。接触、融合也有关系，即历史性。我们现在知道的在纳西族迁徙路线上接触过的秦国、秦朝、汉 对纳西族最早他称是“髯”。方国瑜先生在麽些 朝皆以黑为贵，以黑为大，时间近500年之久，尤 民族考中“髦”可能是纳西族先民。8b 29和志武其是汉朝，中央王朝与纳西族先民有了政治、经 先生也进一步肯定了方先生的说法。9咄391和士 济、军事、文化上的联系，其间的影响关系是客观 华先生则更明确地说：“髯是周边民族对纳西先民 存在的。 的第一次他称。这个他称证明纳西先民在和非另外，与纳西族先民早期大杂居过的古羌、吐 我族类的外族人接触中产生了民族认同感，终于 蕃(8世纪中叶以前)、乌蛮都以黑为贵，后期大杂 形成了一个民族实体。可以说，到商末周族时，舅 居过的彝、傈僳族也以黑为贵，以黑作为自称专 族终于形成了。”10咄156雾族活动的区域在黄河、 名。3刚3值得一提的是唐宋时期，纳西东巴教受 汾河流域之间，具体是在古徐吾(今山西屯留县) 藏族苯教影响极大，东巴教从原始巫教向人为宗 一带。11b155夏商周的中心区域，也是在这一带， 教过渡也是“苯教纳西化”的唐宋时期。早期藏族 这一时期髯与夏、商、周的关系十分密切。尚黑，苯教也以黑为尊，故苯教又称为黑教，后期夏、商、周有没有颜色崇拜呢?礼记中有这 的苯教(唐中叶以后)受佛教影响，转而尚自，称为 样几段话：“夏后氏牲尚黑，殷白牡，周刚。”“夏后 白苯，藏族信仰佛教后也转而沿白。藏传佛教是 氏之绥，殷之大白，周之大赤。”华夏族进人阶级社 从元末开始由西藏经川西传人纳西族专区的。而会以后，黑色作为一种自然崇拜已经消失，取而代 且，在元代，藏传佛教对纳西族尚无影响，元人李 之的是以祭祖为内容的祭祀活动，但这种远古的 京著的云南志略中说，当时纳西人“不事神佛， 颜色崇拜在他们的文化事象上仍有遗留。 惟正月十五登山祭天，极严洁。男女动辄数百，各 我们看到，在夏、商两个都族的活动区域南执其矛，团旋歌以为乐。”可见当时纳西人主要信 中，纳西族先民舅的活动区域与夏部族及以后的仰的是东巴教。1266不可否认，较早传人丽江 夏王朝同属一个区域，而夏尚黑，纳西族先民的 纳西族地区的是早期苯教，苯教当时也属原始宗 “黑色崇拜”与之应有文化上的影响关系，在同一 教，比东巴教较为完备，故二者的影响、融合更深 个区域，长达400多年的历史中，这种文化上的影 些。而纳西族的白色崇拜是在后期才形成的，这响是必然的、客观的。商部族则与雾不在同一区在后文中还要专门谈到。 域。影响相应地少一些。周崛起于夏商之后，与综上而言，在纳西族较长的历史时期，所接触万方数据一一第6期杨杰窒!竺望堕墨皇鱼登鲞茎：!：过的周边民族，政权大部以黑为贵，以黑为大，尤以黑为大，并以黑作为族称，是地域共性在民族文其是与纳西族杂居的羌语支民族，很多民族不但 化上的表现。 尚黑，而且以黑作为族称，还有崇黑的早期苯教实当然，民族性、地域性的影响只是外在制约因 现了与东巴教的融合，其间影响也是不能低估的。 素，一个民族文化的发展主要还是要受其具体历 这个现象值得注意：“纳西”这个自称是在唐宋时 史、环境条件下形成的传统文化的制约，这种内在 期才出现的，东巴教也形成于这一时期，纳西族 制约因素才是主要的。另，外来文化的影响也是 史中也认为纳西族形成于这一时期。白色崇拜发展变化的，是多方面的。从色彩崇拜来说，纳西 是晚于黑色崇拜的。文化是在不同文化因子的碰族不只有黑色崇拜，还有白色崇拜，如纳西族的保 撞、融合中得到发展、丰富的。纳西族文化的发展 护神三朵就是白色崇拜的产物。东巴经黑 也不例外。 白之战中，也是以白为尊，白色代表光明、正义，2、地域性。黑色代表黑暗、邪恶。这里就提出了一个问题，纳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域对文化的影响是西族既然有过黑色崇拜、白色崇拜，都为何独以 明显的，不同地域形成不同的文化类型。纳西族 “黑”作为族称专名?我们还得回到历史长河中去在历史上居住过的地区大多为气候严寒的高山峡探寻。 谷地域，黛山黑水、莽莽森林、森森寒气，对居住其从历史上看，黑色崇拜早于白色崇拜。具体 间的民族文化必将产生影响。从古羌分出来的民来说，白色崇拜应形成于唐宋时期甚至更晚的后 族服饰上可以看到这种地理、气候的影响。直到期。原因有四：一是这个时期，纳西族逐渐迁徙、 今天这些民族仍以黑色服饰为主，如藏族、僳僳 定居到金沙江流域，而这一时期，纳西族地区受到 族、哈尼族、拉祜族、怒族、彝族。黑色从色彩学角 吐蕃、南诏、大理的统治。纳西族的主要周边民族 度来说是最利于吸热保暖的颜色。以黑为贵有其藏族、白族都尚白，藏族自佛教传人后由尚黑 科学性的一面。文化特质一旦形成，在漫长的历 转向尚白。这一时期，受南诏、大理统治更长一 史长河中是很难发生大的改变，如哈尼族、拉祜族些，相应地受白族文化影响更深一些，尤其在生产 和部分彝族迁徙到气候温热的滇中、滇南后，其服 力方面。藏族文化的影响主要是苯教对纳西族东 饰仍以黑色为主，这是古羌人尚黑遗俗的文化表 巴教的影响。藏传佛教对纳西族的影响是在元明 现。纳西族服饰也是以黑色或深蓝色为主，民间 时；二是东巴教形成于这一时期。13n 228黑白之 有“纳西标纳通”之俗谚，意即纳西人适合穿黑或 战为代表的东巴经书中白色崇拜占了主体地位； 深蓝色服装。以上这些民族早期居住于藏彝走廊创世纪中提到了纳西族、藏族、白族是同父同母 一带，其地域性对民族文化的影响是深刻的。唐 生的亲兄弟，纳西族居住在藏族和白族中间，这说 宋以后，纳西族逐渐定居于金沙江流域，处于藏族 明了这一时期三个民族之间的亲密关系；三是从 和白族两大强势民族之间，而且这两个民族同时 纳西族保护神三朵的来历记载中来看，三朵神是 崇拜的是白色，这种地域性、民族性的影响也是同藏传佛教在藏区取得统治地位后，苯教失势并向 样的，所以纳西族的白色崇拜的出现也不是偶然 周边地区避难寻求发展过程中的产物，它融合了 的。当然，这里面有个历史逻辑及文化的传承性 藏族神灵的因素；四是三朵神有白族本主崇拜的 问题。 痕迹，东巴经三东颂的文字是用白语记录的，也三、纳西族色彩崇拜的传承性只能用白语来读，南诏又封其主庙为北岳庙，主玉 本文提出纳西族的黑色崇拜最初源于对天的龙雪山。三朵神是纳西族白色崇拜的代表，它兼 自然崇拜。祭天文化包含了黑色崇拜因素。其后有白族、藏族的文化因子，从中明显地反映了纳西在历史发展中受到周边中央王朝、杂居民族的影 族的白色崇拜受藏族和白族影响的痕迹。 响，这些王朝、周边民族大多尚黑，纳西族的黑色纳西族的黑色崇拜应早于白色崇拜，最早可 崇拜受到强化，同时在文化方面吸收、融合了这些追溯到远古时期自然崇拜的萌发，而且纳西族在 民族的“黑色崇拜”的合理性因素，尤其是唐宋时历史上黑色崇拜占主体地位及受周边王朝、民族 期的古羌民族，突出表现在宗教文化上。东巴教 的黑色崇拜影响的时间较长，影响已较深。从远 形成于唐宋，“纳西”的自称出现于这一时期，有其 古时期到夏商周、秦汉时期，受黑色崇拜浸染已 深刻的历史文化背景。这种“黑色崇拜”与地域性 深，更主要的是纳西族的黑色崇拜源于自己的民 也有客观的联系，古羌民族与纳西族都以黑为贵， 族特质文化祭天，它已成为一种传统文化沉万方数据一一14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6卷淀到民族心理意识中，渗透到社会的各个方面。特质祭天在民族文化丛上的表现。二者有内以天为大与以黑为大是伴生的，黑色崇拜与祭天 在的逻辑性及传承性。 是同时发展和丰富的。纳西族以“黑”作为族称专小结 名，其中有古羌语族以黑自称族名的影响，但这种纳西族的色彩崇拜，既有黑色崇拜，也有白色 影响不是绝对的，如果一种外来文化不符合本民崇拜。其中黑色崇拜在特定历史条件的制约下， 族的传统文化和审美心理，是不能被接受并融合在早期处于纳西文化的主体地位，是纳西文化的 的，只有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有一定的文化共性 最初胚胎，纳西族的自称也源于此。是历史传承 及合理内核，才有被接受、融合的可能。纳西族的的产物，白色崇拜是后期唐宋时期才出现的，是受 黑色崇拜与祭天文化的渊源关系是历史传承的，到白族、藏族的白色崇拜影响的产物。纳西族的 我们不难注意到在纳西族语言中以黑命名的山川色彩崇拜既是自身民族文化发展、传承的结果，也 万物，都含有一种“以黑为大”的外在强制力的因是与周边民族文化融合的产物。从中我们得到启 素：大山、大海、大峡谷、大森林、大暴雨、大风暴、示：正因为有其传承性，民族文化的特质才得以源 大规模等等皆以“黑”作修饰词。“黑”本身就包含远流长，根脉不断；正因其有融合性，民族文化特 着与天一样的一种外在强制力。显然，这是祭天质才得以丰富发展。二者共同构建了瑰丽多彩的 习俗在纳西族自然物命名上的遗留。所以纳西族 民族传统文化，构筑了我们的世界和人性，我们无 自称为“纳西祭天人”、“纳西祭天族”。把“天子”一例外地栖居其中。 (或天人)与“纳西”合在一起称呼，是纳西族文化参考文献l=i方国瑜纳西象形文字谱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 和志武纳西东巴文化e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89 白庚胜色彩与纳西族民俗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郭大烈纳西文化大观e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 和士华纳西古籍中的星球历法黑白大战e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 黄淑娉，龚佩华文化人类学理论方法研究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d口i!i口邸l竺i方国瑜方国瑜文集第四辑em3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 郭大烈，杨世光东巴文化论e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1991 杨杰宏丽江与丽江人e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2p口i=i王玉哲中华远古史em3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i=l杨福泉博士论文纳西族与藏族的历史关系研究d昆明：云南大学图书馆，2001i=i 凹i=i幻胡 郭大烈，和志武纳西族史em四川民族出版社，1994the origin of the adoration of black and white of naxiyang jie-hong(department of social science，lijiang educational college，lijiang 674100，chinej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