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权责任法背景下的车主责任探析.doc

侵权责任法背景下的车主责任探析论文提要：在机动车交通事故损害赔偿案件中，赔偿责任主体并非限于机动车驾驶人，还包括机动车所有人、管理人等能够支配机动车的运行，并从机动车的运行中获利的主体，即通常所说的“车主”。车主责任主要研究的是当车主不实际驾驶机动车而发生交通事故致人损害时，车主是否应当承担责任，以及在车主和驾驶人之间如何分配责任的问题。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实施以来，在机动车交通事故损害赔偿责任主体的认定上，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关于车主责任，主要见于侵权责任法第四十九条，该条规定是关于这一问题的原则性规定，表明了侵权责任法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为相关立法和司法指明了方向，但是，仍需配套的规范性文件对该问题做具体化的规定，以便于审判实践中的具体应用。本文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车主的概念”，主要分析在我国的法律环境下，审判实践中常用的“车主”这一概念究竟包括哪些主体，作为全文论述的小前提。第二部分“我国确定机动车交通事故中车主责任的理论基础”，讨论的是车主责任的法理基础，是本文的大前提。第三部分车主责任的形态，是在前两部分内容基础上形成的结论，阐述的是本文的主要内容，即车主是否应当承担责任，以及在车主和驾驶人之间如何分配责任的问题。全文共6888字。车主责任，指的是机动车交通事故中机动车所有人、管理人等对该机动车给他人造成的损失应承担的损害赔偿责任。机动车交通事故损害赔偿的责任主体问题，涉及责任主体的确定、责任的归属及责任承担方式等问题，而车主责任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方面。侵权责任法实施以来，机动车交通事故损害赔偿中的车主责任形态有了较大的变化，加之配套法律法规的欠缺，实践中对车主责任的认定往往显得过于粗放，因此，有必要对涉及车主责任确定的相关问题做清晰的梳理，解决好具体的机动车交通事故损害赔偿案件中车主需不需要承担责任、需要承担多少责任以及责任方式等三个问题，以保证审判实践中正确地认定车主的损害赔偿责任。一、 车主的概念（一） 我国现行法律规则体系下的车主范围侵权责任法实施之前，有关机动车交通事故赔偿责任主体的规定主要见于道路交通安全法第76条，但该法只以“机动车一方”来表述赔偿责任主体，具体而言，机动车一方应当包括机动车登记所有人、机动车实际所有人、机动车管理人、机动车驾驶人等与机动车的运行有牵涉的众多主体。在实践中，上述主体往往存在交叉重合的情况，当某个交通事故中机动车所有人或管理人与机动车驾驶人重合，行为主体就是责任主体，法律关系相对明确，车主范围的确定并无多大意义。在机动车所有人或管理人与机动车驾驶人相分离，实施驾驶行为并造成交通事故的主体与机动车物权主体并非同一人的情况下，就需要确定“车主”这一概念，以区别于“驾驶人”，从而区分车主责任与驾驶人责任（当然，车主责任着重解决车主与驾驶人之间的责任分配问题，由于保险公司在机动车强制保险责任限额范围内承担的赔偿责任是无过错责任，且保险公司所承担的责任属于保险规则，而车主与驾驶人承担的责任是超出保险规则之外的侵权规则，两不相侵，所以保险公司的责任不属于本文讨论的范畴）。侵权责任法第49条在这个问题上使用了“机动车所有人”与“机动车使用人”的概念，此处，机动车使用人指的是机动车所有人以外的基于某种法律关系而占有、使用该机动车，能够管理、支配机动车的运行，并从机动车的运行中获得利益的法人、其他组织和自然人。（二） 各国对车主概念的不同界定 在世界各国有关机动车损害赔偿责任主体的立法中，对车主这一概念的具体表述是不同的。如德国采用“机动车保有人”的概念，日本使用“运行供用者”的称谓（1）杨立新主编：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研究，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54-55页。1）；美国及挪威使用“所有者”一词，荷兰使用“所有者”和“保有者”（2）郑学林，陈现杰，宋春雨：审理机动车交通事故损害赔偿案件的几个问题，载人民司法 2002年第1期，第8-11页。转引自汤印明：论出租、出借情形下机动车车主的责任，载学习月刊，2010年第3期，总第451期，第106页。2）。以德国和日本为例（3）关于“机动车保有人”与“运行供用者”的详细论述，请参见于敏：机动车损害赔偿责任与过失相抵，法律出版社2006年版，第70-92页3），德国法上的“机动车保有人”是指在经济上可以通过使用机动车获得利益、在事实上对该机动车拥有处分权者。因此，机动车的所有权归属主体（无论是事实主体还是名义主体）是谁，以及谁在为机动车的运行支付保险费，都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日本法“运行供用者”的含义是对机动车有运行支配权和运行利益者，某一主体是否为“运行供用者”，主要看其是能否在事实上支配、管理机动车的运行，以及能否从机动车的运行中获利。如前所述，在审判实践中，机动车所有人、管理人或使用人与驾驶人如果是同一的，赔偿责任主体不言自明；当机动车在所有人、管理人或使用人之外的行为人的驾驶下发生交通事故的，必须明确区分同一交通事故中处于不同地位的主体的赔偿责任。根据侵权责任法及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并借鉴国外的成功经验，应当以两个标准确定审判实践中的“车主”的范围：一，是否对机动车拥有处分权，以及是否从机动车的运行中获利；二，是否实施了驾驶行为。因此，我们所说的车主，是与机动车驾驶人相对应的，其范围应当包括不亲自驾驶机动车的机动车所有人、管理人和使用人。车主分为名义车主和事实车主。名义车主指在相关部门注册登记为权利人，但又不实际支配、管理车辆，也不从车辆运行中获得利益的法人、其他组织或自然人，事实车主是与名义车主相对应的概念，即在事实上支配、管理机动车的运行并从中获利的单位或个人。 二、 我国确定机动车交通事故中车主责任的理论基础（一）关于车主责任认定的“二元说”理论在机动车交通事故中，虽然车主并不实际驾驶机动车，但是基于其对机动车的支配行为、利益关联以及与驾驶员之间的特定法律关系，仍然需要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而这种责任是区别于机动车驾驶人的责任的。对于机动车驾驶人来说，由于其驾驶行为的直接性、具体性，在责任认定上可直接运用关于侵权责任构成要件的理论，对其侵权行为人地位的认定相对比较容易，对其赔偿责任的确定也有明确的法律和理论依据。而车主不是直接行为人，在责任认定上应考虑不同的依据。通说认为，确定机动车交通事故赔偿责任主体，应当从运行支配和运行利益两方面来考虑，该“二元说”为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采用，只是在具体表述上有所区别。需要注意的是，在讨论运用“二元说”确定机动车交通事故赔偿责任主体的时候，机动车驾驶人应当被排除在外。当与车主相分离时，驾驶人的驾驶行为是为了他人的利益，他的利益是作为合同相对方履行合同义务时所获得的报酬，对机动车的运行本身不具有利益关联。所谓运行支配，通常指可以在事实上支配管领机动车的运行；所谓运行利益，一般认为仅限于因运行本身而生的利益。（4）杨立新主编：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研究，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174页。4）运行支配与运行利益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来讲，运行支配不仅仅指对机动车运行自身的直接、具体的支配，还包括间接、抽象的支配，即无论是本人驾驶，还是将机动车出借、出租给他人驾驶，均可视为对机动车的运行支配；运行利益包括因机动车运行而取得的直接物质利益，也包括间接的精神方面的利益及某种便利。狭义上来说，运行支配和运行利益仅指对机动车具体、实际的运行具有实际支配和直接利益，不包括抽象的支配和间接的利益。在适用方式上，通说认为，确定机动车交通事故车主损害赔偿责任应同时符合运行支配和运行利益两个标准，既要看车主在事实上是否支配管领机动车的运行，又要看车主是否从机动车的运行中获得利益。也有学者认为，不能一概而论。例如，机动车保有人令机动车驾驶人为朋友无偿搬运物品，运行利益归属其友人，而运行管理权仍属于机动车保有人，若依运行支配与运行利益两个标准则无法确切认定。（5）王志娟：论机动车交通事故的赔偿主体，载当代法学2003年第4期，第42页。5）（二）“二元说”理论在实践中的应用我国相关法律法规适用了狭义的运行支配与运行利益理论来认定机动车交通事故中车主的损害赔偿责任。以侵权责任法第四十九条为例，“因租赁、借用等情形机动车所有人与使用人不是同一人时，发生交通事故后属于该机动车一方责任的”，在机动车强制保险责任限额范围外的，“由机动车使用人承担赔偿责任”。机动车所有人将机动车出租、出借并获得租金等回报后，对于机动车运行本身已经失去了实际的支配可能和直接的利益关联，因而不再对该机动车交通事故给他人造成的损害承担赔偿责任。值得注意的是 “机动车所有人对损害的发生有过错的，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一规定。这里的“过错”，是指出租人、出借人怠于审查承租人、借用人驾驶资质，或者隐瞒或者未告知机动车故障等。当机动车所有人因“过错”而承担“相应责任”时，其过错行为对机动车的运行本身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应视为对机动车的直接支配行为，符合狭义的运行支配。另外，考虑到某些情况下运行支配与运行利益存在分离的可能，如前所述的为友人提供无偿运输服务，一律认定应当同时符合运行支配和运行利益两个标准才能确定损害赔偿责任主体，于保护受害人的利益显然不便。鉴于机动车的运行是对支配行为作出的直接反应，此时应当由运行支配者承担赔偿责任，运行利益归属者在期待利益范围内承担部分责任，或者由运行利益归属者承担连带赔偿责任。 三、 机动车交通事故中车主责任的责任形态侵权责任形态，是指侵权责任构成及侵权行为类型确定之后，损害赔偿责任在不同的当事人之间如何进行分配或者分担的具体形式。（6）杨立新：侵权法论（第3版），人民法院出版社2005年版，第516页。6）。确定机动车交通事故赔偿责任主体时的“二元说”解决的是车主是否应当承担责任的问题，而侵权责任形态解决的是车主应当承担多少责任，即在车主和驾驶行为人之间如何进行责任分配的问题。（一）侵权责任法对车主责任作了原则性的规定1、 自己责任与替代责任 侵权责任法第六条规定，行为人因过错侵害他人民事权益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这是侵权责任的常态。自己责任是行为人对自己的行为造成的损害承担责任，这种行为必须是过错行为。在机动车交通事故中，车主对自己的过错行为承担责任，就是自己责任的体现。当然，这里的“行为”是广义的，包括而非限于驾驶行为。在车主与驾驶人相分离的机动车交通事故中，车主的过错行为表现为出租人、出借人怠于审查承租人、借用人驾驶资质，或者隐瞒或者未告知机动车故障等，以及其他基于车主的地位对驾驶人或机动车本身施加的不利影响。 替代责任适用于特殊侵权行为，是指责任人为与自己有特定关系的人的行为或者物件所致损害承担的侵权损害赔偿责任。替代责任分为对人的替代责任和对物的替代责任。法国民法典第一千三百八十四条第一款规定：任何人不仅对因自己的行为造成的损害负赔偿责任，而且对应由其负责之人的行为或其照管物造成的损害负赔偿责任。这是对替代责任最典型的表述。在车主与驾驶人相分离的机动车交通事故中，如果车主没有任何过错行为，仍需承担损害赔偿责任的，那么该责任是以车主与驾驶人或机动车特定的关系为前提的，此时车主承担的就是替代责任。侵权责任法第四章规定了多种适用替代责任的特殊侵权类型，如无民事行为能力和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侵权行为、受雇人或者劳务人员执行工作任务造成他人损害的等等。这一部分内容作为一般性的规定，当然也适用于机动车交通事故侵权案件，如果车主与驾驶人存在上述情形的，即使车主对事故的发生无任何过错行为，仍然需要承担相应的损害赔偿责任。2、 连带责任与按份责任 侵权责任法第四十九条规定，当“机动车所有人与使用人不是同一人时”，“发生交通事故后属于该机动车一方责任的”，机动车所有人有过错情况下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何为“相应的赔偿责任”，相关法律没有做进一步的明确，可能是连带责任，也可能是按份责任。实际上，连带责任是一种法定责任，按照侵权责任法第十三条的规定，只有在“法律”规定承担连带责任的时候，被侵权人才可请求承担连带责任。在机动车交通事故人身损害赔偿案件中，车主的“相应责任”究竟是按份还是连带，应当以此为标准。例如，机动车所有人将拼装或者已经达到报废标准的机动车转让给他人，并发生交通事故造成损害的，转让人应当承担连带责任，因为侵权责任法第五十一条明确规定此种情形下应当承担连带责任。而对于法律没有明确规定承担连带责任的情形，车主之间以及车主与驾驶人之间的责任分配应当是按份的。（二）各类型案件中的车主责任形态侵权责任法属于基本民事法律的范畴，它所规定的内容应当是最基本的民事法律关系。在机动车交通事故损害赔偿问题上，侵权责任法作了原则性的指引，如果要确定具体案件中的车主责任，还需要其他低位阶法律法规的补充。针对各种类型的机动车交通事故损害赔偿案件，如果相关的司法解释或者法律法规有具体的规定，则应当适用该规定来确定（当然，对这些规定的适用应当以不背离侵权责任法所确定的基本原则为前提），对于没有配套规范性文件的具体案件，则应当引用侵权责任法所确定的基本原则。1、有明确法律规定的具体案件中车主责任的确定 （1）租赁、借用情形下。所有人将机动车出租或出借的，对于该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造成的损害，承担的是过错按份责任，这是由侵权责任法第十三条、第四十九条共同确定的。需要注意的是，第四十九条中“机动车使用人”的概念。如果机动车租赁人、借用人是自己驾驶该机动车的，机动车使用人即是机动车驾驶人；但是某些情况下，租赁人、借用人并不亲自驾驶机动车，“使用人”不同于“驾驶人”，如果发生了交通事故造成损害的，机动车使用人作为车主承担何种责任，并无明确的相关规定，此时应当根据侵权责任法的基本原则确定：首先，机动车使用人对机动车的运行实施了过错行为的，承担过错责任；其次，未实施过错行为的，视使用人与驾驶人之间的法律关系确定是否承担替代责任；最后，根据使用人与驾驶人之间的法律关系是否属于连带责任情形而确定按份或连带。（2）转让拼装或报废车的，转让人和受让人承担连带责任，这是侵权责任法第五十一条的明确规定。（3）机动车被盗窃、抢劫或抢夺后发生交通事故造成损害的，由盗窃人、抢劫人或者抢夺人承担赔偿责任，车主不承担赔偿责任，相关规定见于侵权责任法第五十二条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被盗机动车辆肇事后由谁承担损害赔偿责任问题的批复。（4）名义车主与实际车主相分离情形下的责任承担。根据确定交通事故责任主体的“二元说”理论，名义车主对机动车不具有运行支配也无运行利益的归属，不应当承担赔偿责任，相关法律规定坚持了这一理论。侵权责任法第五十条规定，“当事人之间已经以买卖等方式转让并交付机动车但未办理所有权转移登记”的，“由受让人承担赔偿责任”；另外，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购买人使用分期付款购买的车辆从事运输因交通事故造成他人财产损失保留车辆所有权的出卖方不应承担民事责任的批复、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连环购车未办理过户手续原车主是否对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致人损害承担责任的复函等对类似的问题也做出了同样的规定。（5）挂靠。2001年，最高人民法院民一庭在（2001）民一他字23号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实际车主肇事后其挂靠单位应否承担责任的复函中提到，应依据被挂靠单位是否“从挂靠车辆的运营中取得了利益”来确定是否承担民事责任。虽然有学者对该复函的效力表示怀疑，（7）奚晓明主编：道路交通事故赔偿纠纷，法律出版社 2010年版，第67页。7）但该复函所运用的运行支配与运行利益“二元说”理论，仍是确定挂靠类型案件中车主责任的重要依据。2、无明确法律规定的具体案件中车主责任的确定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赔偿案件中，车主与驾驶人相分离的情形有很多种，除了相关法律法规明确规定的几种情形外，还有许多类型的案件没有相应的规范性文件予以规定，如机动车在承包期间发生交通事故的、机动车在质押或留置期间发生交通事故致人损害的、为机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