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垄断和公平竞争新篇章：2024年中国反垄断法年度回顾

1反垄断和公平章争新篇章：2024年中国反垄断法年度回顾2024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反垄断法》”)施行第16年。过去的一年中，我国反垄断立法领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活跃态势，一系列法规规章和指南指引的完善和出台，是“经济宪法”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的必然要求，为市场公平竞争提供了更加坚实的法治保障。例如，在法规规章方面，2024年1月，国务院修订并颁布实施了《国务院关于经营者集中申报标准的规定》,这是自2008年该规定施行以来的首次修订。2024年6月，国务院颁布了《公平竞争审查条例》,于8月1日起施行，进一步规范了公平竞争审查工作，促进市场公平竞争。在指南指引方面，国务院反垄断反不正当竞争委员会发布了《关于行业协会的反垄断指南》,为行业协会的反垄断合规提供了明确指导；修订发布了《经营者反垄断合规指南》,创设了反垄断合规激励制度，强化了企业合规激励；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市场监管总局”)正式发布《横向经营者集中审查指引》(“《横向审查指引》”),是我国反垄断执法机构首次发布针对特定形式经营者集中的专项审查指引。在反垄断行政执法角度，医药、公用事业等民生领域依旧是反垄断执法的重点领域。2023年12月，《关于建立反垄断“三书一函”制度的通知》确立了“三书一函”制度，监管工具进一步丰富。2024年，反垄断执法机构积极探索和运用“三书一函”制度，通过约谈等柔性监管手段，引导、规范企业依法合规经营，这也体现了我国反垄断执法的精细化和创新。2024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垄断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最终落地，从相关市场界定、垄断协议、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民事责任等多个方面对《反垄断法》实体条款的司法适用进行规定，为未来反垄断民事诉讼提供了更多指引。与此同时，最高院在2024年连续发布两批反垄断典型案例，打破了过去三年每年仅发布一批典型案例的惯例，体现出最高院在垄断纠纷中“以案释法”的努力和决心。时值岁末年初，我们谨以此文，对我国反垄断2024年立法执法若干重点和亮点进行盘点，供企业开展反垄断合规工作参考。一、经营者集中：申报标准提升，审查制度进一步完善1.2024年经营者集中审查概览据公开信息统计1,2024年，市场监管总局共审结593件经营者集中申报案件，其中592起为无条件审批案件，1起为附条件审批案件。委托五个地方局审结的简易案件共计417件：上海局审查的案件数量居首，为120件；其次是北京局，为93件；陕西局、广东局和重庆局的审查数量分别是79件、71件和54件。以下为五个试点省市市场监管局审结案件数汇总图：五个试点省市市场监管局审结案件数(截至12月31日)北京局■上海局■广东局■重庆局■陕西局根据市场监管总局于2024年10月11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的数据2,经营者集中申报平均受理时间18.9天，平均审结时间26.2天，其中简易案件平均受理时间16.4天，平均审结时间17.3天，审查效率在全球主要司法辖区中名列前茅。这一系列数据显示，市场监管总局及各试点省市市场监管局通过优化审案流程、统一审案标准、合理分化案件及人员，有效提升案件审查效率，同时确保经营者集中审查工作的透明度和公正性，为维护市场竞争秩序提供了坚实保障。2.申报标准提升，简易案件申报材料进一步简化·新申报标准正式施行，开启经营者集中审查新局面2024年1月26日，修订后的《国务院关于经营者集中申报标准的规定》(“新《申报标准规定》”)正式公布并于当日起施行。新《申报标准规定》着力于从提高营业额标准和优化申报标准两个方面对企业并购申报门槛进行调整，同时激活主动调查制度，开启了经营者集中审查新局面。根据市场监管总局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的最新数据，截至2024年9月30日，本年度申报数量较上年同期减少94件，同比下降15.77%。3新申报标准与时俱进地对经营者集中申报义务进行了适当调整，一些规模较小的经营者集中不再需要申报，有限的监管资源能够更加集中较大规模交易的审查上，进一步提高监管的精准性和精细度。·简易案件申报材料进一步简化，提升审查效率2024年9月14日，市场监管总局发布更新后的《经营者集中简易案件反垄断审查申报表》及《经营者集中简易案件公示表》4。新版申报表主旨是对简易案件申报文件资料做进一步精简处理，原则上不再要求申报人提交非保密申报表，仅需提交保密版申报表和简易案件公示表。从体量上看，申报主表需要提交的信息数量从44项减少至38项，通过删除部分重复信息要求、去除与审查无关的信息要求、放宽对境外申报人认证文件要求、调整部分信息填报顺序并整合部分关联信息要求以优化申报表结构，增强申报表信息填报的逻辑性，一定程度上减轻申报人材料准备负担。值得注意的是，本次修订还针对不同类型的简易案件灵活处理竞争评估部分的信息要求。在“纯境外交易”中，申报人无需提交市场份额数据和竞争分析；对于申请适用以市场份额为理由或者“二变一”等类型的简易申报案件，申报人无需主动提交竞争分析(仍需提交市场份额数据),但市场监管总局仍可以根据审查需要要求申报方提供竞争分析。此外，对于市场份额极低的案件，有条件地放宽市场份额数据要求，允许申报方仅提供参与集中的经营者自身的市场份额和市场总体规模数据，但市场监管总局保留了在个案中要求申报方补充相关市场份额信息的权限。通过提高申报标准和简化申报材料，反垄断执法机构将有限的行政资源聚焦在审查规模相对更大的交易上，经营者集中事前审查的作用将得到更为充分的发挥，案件审查质量和效率将会进一步提高，从而缩短简易案件的平均审查时限，为经营主体节约了制度性交易成本。权基准(征求意见稿)》(“《经营者集中行政处罚裁量权基准》”)。《经营者集中行政处罚裁量权基准》在《反垄断法》基础营者集中的情形包括：(1)经营者集中达到申报标准，未申报实施集中；(2)经营者集中达到申报标准，申报后未批准实施集中；(3)违反经营者集中审查决定；(4)经营者集中未达到申报标准，但有证据证明该经营者集中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一些企业尽管进行了经营者集中申报，但是在获得经营者集中批准前实施了经营者集中(即上述第(2)种情形),相关行为最终被调查(即上述第(3)种情形)。因此，企业在实践中务必全面认识违法实施经营者集中情形的各个类型，充分确保收并购等活动严·在违法实施经营者集中案件中反垄断执法机构可酌情考虑企业反垄断合规体系建立及实施情况根据2024年已公开的处罚案例决定书，反垄断执法机构在确定罚款金额时已明确考虑了相关企业建立并有效实施反垄断合规制度这一因素。这也进一步彰显了反垄断执法机构鼓励企业建立和实施反垄断合规体系的明确立场。需要注意的是，合规激励并非仅适用于违法实施经营者集中行为。根据《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合规指南》,其可适用于不同行业、不同类型的垄断行为，并且可适用于各个场景，包括但不限于反垄断执法机构调查前、承诺制度中、宽大制度中以及罚款幅度裁量区间中。关于合规激励制度，请参见本文第二部分的介绍。1.“数说”2024年反垄断执法2024年，反垄断执法机构共公布15件涉及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或垄断协议的反垄断行政执法案件。其中，从行为类型来看，涉及横向垄断协议的共8件，涉及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政处罚案件共7件。·从行业分布来看，民生领域仍是执法重点：2024年的反垄断执法主要围绕公用事业领域、建材行业、检验检测行业等展开，有力地保障了企业和消费者的合法权益。·公布首例数据反垄断的行政处罚：2024年市场监管部门公布了第一起涉及数据滥用的反垄断行政处罚决定，对我国数据经济的反垄断执法与合规具有里程碑意义。·新法下纵向垄断协议暂无公开的执法先例：2022年《反垄断法》修正后确立了“安全港制度”,即“经营者能够证明其在相关市场的市场份额低于国务院反垄断执法机构规定的标准，并符合国务院反垄断执法机构规定的其他条件的，不予禁止”。但是，截至目前，国务院反垄断执法机构尚未出台相关规则明确前述的市场份额门槛及应满足的其他条件。反垄断执法机构公开的处罚案例中，也尚未有新法下针对纵向垄断协议的处罚案例。2.柔性执法除反垄断调查、行政处罚等刚性执法方式外，反垄断执法工具亦包括提醒敦促、约谈等柔性执法措施。2024年10月，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市场监管总局罗文局长强调，市场监管总局将更多运用提醒告诫、行政指导等柔性措施，将服务贯穿于监管执法全过程、各环节，科学引导企业依法合规经营。65以上数据基于处罚决定书公开的日期进行统计。在柔性执法措施中，2023年12月由《关于建立反垄断“三书一函”制度的通知》确立的“三书一函”制度构建了包括《提醒敦促函》《约谈通知书》《立案调查通知书》《行政处罚决定书(经营主体)/行政建议书(行政机关)》在内的监管执法工具箱，进一步丰富了反垄断柔性执法措施，有助于形成事前、事中、事后全链条监管体系，成为推进反垄断常态化监管的重要手段。在实践中，反垄断执法机构统筹把握案件所处的不同阶段与案情，已在多起案件中采取提醒敦促、约谈等柔性措施。例如，市场监管总局公布的2024年民生领域反垄断执法专项行动第一批典型案例中就包括两起提醒敦促案件。7在“对5家品牌汽车供应商提醒敦促案”中，经多家经销商举报多家品牌汽车供应商对下游经销商实施不合理限制，市场监管总局在核查相关市场情况后，向五家品牌汽车供应商当面送达《提醒敦促函》,指出其经营行为存在的垄断风险，要求强化合规管理，认真开展自查整改，后听取五家品牌汽车供应商关于开展整改情况的说明，有力地维护了汽车经销市场的公平竞争秩序。在“A公司专利池案”中，市场监管总局在多次收到举报后，在开展线索核查、了解情况并深入分析论证的基础上，约见A公司专利池的相关负责人，当面送达《提醒敦促函》,对A公司专利池在汽车无线通信标准必要专利许可过程中存在的垄断风险进行提醒，敦促做好有关问题的预防和整改工作。2024年12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竞争政策协调司副司长艾则孜·艾力接受《法治日报》记者专访中提到，“今年以来，各级市场监管部门坚持监管执法和促进发展并重的工作方针，共制发反垄断“三书一函”2615件，其中提醒敦促函和约谈通知书2385件，占比91.2%,主要针对存在从事垄断行为、滥用行政权力排除限制竞争行为风险，或者落实公平竞争审查制度不到位等情况制发，督促有关单位及时做好预防和整改工作，切实增强了监管的前瞻性和针对性。对有证据证明存在垄断行为或者滥用行政权力排除限制竞争行为的，依法予以立案调查，坚持严格规范公正文明执法，强化了法律监管权威，提升了公平竞争监管执法质效。”8由此可见，柔性监管措施能够引导、规范相关当事人依法合规经营，发挥预防垄断风险、维护公平竞争市场秩序的重要作用。3.合规激励近年来，反垄断合规一直是监管机构和企业共同关注的重点课题。围绕反垄断合规体系搭建及相关合规工作，国家和地方层面相继出台了30余部反垄断合规指引，如《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合规指引》《上海市经营者反垄断合规指引》等，指导和支持经营者建立健全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2024年4月，市场监管总局在充分考虑和融合既有的反垄断合规指引的基础上，发布了《经营者反垄断合规指南》,详细阐述了建立健全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的重点和要求，并且明确提出了更具有普适性的反垄断合规激励制度。《经营者反垄断合规指南》第三十二条对合规激励进行了规定，即反垄断执法机构在对违反《反垄断法》的行为进行调查和处理时，可以酌情考虑经营者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的建设实施情况。该条规定将合规激励的适用范围从《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合规指引》中的仅可适用于违法实施集中行为扩展和延伸至可适用于不同行业、不同类型的垄断行为，企业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的重要性日益凸显。此外，《经营者反垄断合规指南》就合规激励的不同适用场景进行细分，根据反垄断执法推进至的不同阶段，分为调查前合规激励、承诺制度中的合规激励、宽大制度中的合规激励、罚款幅度裁量区间中的合规激励，并相应适用不同的激励措施。调查前已终止行为+行为轻微且没有造成竞争时改正的考量因素，酌情不予行政处罚承诺制度中可以将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建设情况作为是否作出中止调查决定的考宽大制度中积极建立或者完善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并有效实施罚款幅度裁量区间中积极建立或者完善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并有效实施法行为后果起到重要作用的，酌情从轻或者减轻行政处罚值得注意的是，如经营者申请获得合规激励，反垄断执法机构将以经营者是否真实履行了反垄断合规承诺、经营者是否设立完善的违规行为调查机制等为要点，从完善性、真实性及有效性等多维度对经营者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进行实质性审查。我们建议企业尽早建立行之有效的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书面记录合规管理机构的具体设置与职责范围，适时引入外部律师进行协助，通过合规风险识别、审查、咨询、汇报、培训等方式确保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有效运行，将相关反垄断合规风险扼杀于萌芽，并确保能够通过实质性审查、获取相应合规激励。顺应《经营者反垄断合规指南》的发布，市场监管总局持续推进《经营者公平竞争合规管理规范》国家标准的制定，9作为反垄断执法机构开展合规管理实质性审查的重要技术手段与参考，并于2024年8月公布了《经营者公平竞争合规管理规范》(征求意见稿)。《经营者公平竞争合规管理规范》(征求意见稿)聚焦将公平竞争合规要求嵌入经营者内部治理，就公平竞争合规管理的经营者环境、领导作用、策划、支持、管理运行、评价及改进等的相关要求进行了规定，为经营者提供具有可操作性的程序性实施方案，指导经营者建立健全公平竞争合规管理体系，及时发现与纠正经营管理中隐藏的垄断风险。1010请参见：/zj/attachment/2024-08/23/ae4.反垄断合规讲堂2024年，市场监管总局共举办九期反垄断合规讲堂，聚焦自然垄断行业、民生产业、重要战略产业、重要支柱产业，面向全国性行业协会商会、燃气行业、保险行业、航空运输行业、机动车检验行业、畜牧行业、医药行业、《标准必要专利反垄断指引》、汽车行业开展反垄断合规宣讲。通过开展反垄断合规讲堂，市场监管总局践行“监管为民”的核心理念，为相关经营主体“送法上门”,宣传解读反垄断法律法规，剖析垄断问题、解读典型案例，系统分析行业垄断风险，引导相关经营者及行业协会提升反垄断合规意识与能力，精准识别、评估和防范垄断风险，有效预防和制止垄断行为的发生，最终落实到促进行业规范健康发展，构建公平竞争市场环境。三、反垄断诉讼：新司法解释指引未来民事诉讼，垄断案件数量再创新高1.新司法解释出台，优化举证责任分配2024年6月，最高院发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垄断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垄断民事纠纷司法解释》”)。相较2012版司法解释，本次《垄断民事纠纷司法解释》实质性扩展与修改了数十个条文，在总结人民法院过往审判经验的基础上，从相关市场界定、垄断协议、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民事责任等多个方面对《反垄断法》实体条款的司法适用进行规定，为未来反垄断民事诉讼提供了更多指引。除从实体层面对《反垄断法》在民事诉讼中的适用进行解释与规定外，《垄断民事纠纷司法解释》的另一大亮点在于其充分考虑垄断行为的隐蔽性、复杂性，以及原告经常因难以举证而败诉等特点，在传统民事诉讼“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上，优化了一批垄断民事诉讼中的举证责任分配规则，帮助当事人减轻举证难度的同时加强了对垄断行为的规制。例如，明确在先行政处罚决定/在先裁判的证明效力，灵活确定相关市场界定的举证责任以及证明程度，明确纵向价格垄断协议达成者的举证责任，明确其他协同行为的证明责任分配等。关于《垄断民事纠纷司法解释》中的重点解读，可参见我们此前的文章：《一文全解——最高院垄断民事纠纷司2.典型案例一年两发，垄断诉讼数量激增2024年，最高院连续发布两批反垄断典型案例，打破了过去三年每年仅发布一批典型案例的惯例，体现出最高院在垄断纠纷中“以案释法”的努力和决心。截至目前，最高院发布六批共计37件反垄断典型案例，具体如下表所示：2008-2018年中国法院反垄断民事诉讼10大案件112018年11月2021年9月32022年11月2023年9月5最高人民法院发布近期人民法院反垄断典型案例152024年6月52024年9月4在上述37件反垄断典型案例中，16件(含1件重复)涉及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民事纠纷，9件涉及横向垄断协议民事纠纷，4件(含1件重复)涉及纵向垄断协议民事纠纷，1件涉及轴幅协议民事纠纷，3件涉及管辖权纠纷，4件涉及行政纠纷。具体到2024年，最高院发布的两批共9件反垄断典型案例中，分别涵盖以下内容：1“汽车销售”纵向垄断协议后(2020)最高法知民终1137号2(2020)最高法知民终1140号明确涉及专利权行使时限定交易、超高定价的分3“工业润滑油”轴辐协议案(2021)最高法知民终1315号明确轴辐协议认定标准4涉“稀土永磁材料专利”滥用(2021)最高法知民终1482号明确涉及知识产权的相关技术市场界定及市场支5“交通信号控制机”横向垄断(2024)最高法知民终455号确认具有竞争关系的经营者之间以将对方排除出6“米线生产商”横向垄断协议案(2023)最高法知民终653号固定商品价格、联合抵制交易的认定及损害赔偿7“有线数字电视加扰信号服务案(2023)最高法知民终383号8“天然气公司”捆绑交易案(2023)最高法知民终1547号9“蔬菜批发市场”滥用市场支(2024)最高法知民终748号在新司法解释出台与反垄断典型案例批量公布的刺激下，最高院知识产权法庭受理和审结的垄断案件迎来显著增长。根据最高院公布数据，最高院知识产权法庭自2019年1月成立至2024年5月底，共受理垄断民事案件178件，审结131件17。而截至2024年8月31日，最高院知识产权法庭受理和审结的垄断案件数量则分别达到了256件和191件18。最高院知识产权法庭在三个月内受理和审结垄断民事案件数量大幅提升，不仅反映出遭受垄断行为侵害的个体与企业日益倾向于通过反垄断诉讼寻求正义，同时也彰显了法院在应对此类案件时展现出更为积极主动且高效的专业态度。这一积极态势的持续发展，不仅有助于提升我国反垄断法律体系的权威性和公信力，也将为构建更加公平、透明和可预测的市场环境提供坚实的后盾。1.医药行业反垄断利剑高悬，监管执法不断强化鉴于医药领域垄断行为直接关系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用药成本与国家医保支出，医药行业始终是反垄断执法机构的重点监管领域。2024年，医药行业反垄断利剑继续高悬，监管执法不断强化，执法机构全力推进多起医药领域垄断协议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案件的查办工作，对碘化油原料药企业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作出行政处罚，以反垄断执法利剑为民生保驾护航。192024年医药行业执法案例涉及药品2024年3月20日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不公平高价)如上表所示，2024年市场监管总局公布了1起医药行业执法案例，涉及碘化油原料药。原料药是用于制造制剂的活性物质，作为生产各类制剂的基本原料，处于医药产业链上游。由于我国原料药行业存在批文数量少、市场壁垒高、需求刚性强、价格弹性弱、市场集中度较高等特点，垄断行为频发。碘化油原料药案中，当事人与原料药生产企业签订《项目合作协议》,基本控制了原料药生产企业的原料药货源。此后，当事人在成本基本稳定的背景下，滥用其在中国碘化油原料药销售市场的支配地位，大幅抬高原料药价格，涨幅达11.9倍。最终反垄断执法机构对其处以2019年度销售额4%的罚款，计156.4万元。提醒企业注意的是，尽管2024年医药行业公布的行政处罚案例较2023年有所下降，但仍有大量案件正处于调查过程中或尚未对外公布处罚结果，医药行业的反垄断监管力度并未减弱。医药企业仍应以案为鉴，反垄断合规警钟长鸣。在依法处罚等刚性手段之外，反垄断执法机构在医药行业的监管也秉承包容审慎监管态度，将柔性引导和刚性约束有机结合。2024年，市场监管总局及地方市场监管部门面向医药行业开展反垄断合规讲堂、反垄断合规指导会等活动，以“送法上门”的方式主动为医药行业经营主体讲解反垄断法律制度、剖析典型案例，引导其明晰行为规则、守住法律底线，预防和制止医药领域的垄断行为。21/fldes/tzgg/xzcf/art/2024/art_707179e707544a68841284c03513318此外，在规则体系建设方面，市场监管总局及时总结药品行业特点和竞争监管规律，发布了《关于药品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征求意见稿》”),明确了药品领域反垄断执法的基本原则、细化了垄断行为分析思路和认定因素，为医药企业开展反垄断合规提供明确指引。我们简要总结《征求意见稿》部分亮点如下：·适用范围：在吸收《关于原料药领域的反垄断指南》的基础上，《征求意见稿》进一步扩大了适用范围至全药品领域。·横向垄断协议：《征求意见稿》明确了药品领域固定或者变更药品价格横向垄断协议的具体表现形式。同时，明确了药品联合研发、反向支付协议的横向垄断协议风险。·纵向垄断协议：《征求意见稿》细化了药品领域纵向价格垄断协议的表现形式与“价格监测”等强化措施；进一步明确药品领域纵向非价格行为的反垄断法律风险。此外，《征求意见稿》首次明确列举了药品领域不构成纵向垄断协议的情形。·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征求意见稿》细化了传统滥用行为下药品领域特殊表现形式、新增药品领域产品跳转等新型滥用行为。·经营者集中申报：《征求意见稿》明确对药品领域未达申报标准的经营者集中作出规定，同时提示企业，涉及药品知识产权的交易也可能构成经营者集中。关于《征求意见稿》的详细介绍，可参见我们此前的文章：《引领药企反垄断合规新航向—-<关于药品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要点解析》22。医药行业关系国计民生，我们预计，2025年反垄断执法机构将持续保持医药领域反垄断执法高压态势。医药企业需提高对垄断行为危害的认识，防范反垄断合规风险，建立健全反垄断合规管理制度，以合规促发展，维护医药行业良好的市场竞争秩序。2.公用事业行业监管持续加强，推进自然垄断环节独立运营和竞争性环节市场化改革供水、供电、供热、供气等公用事业作为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民生领域，同时作为因其自然垄断属性而竞争问题频发的行业，是长期以来反垄断执法机构的关注重点及执法重心，也是2024年市场监管总局及多个省级市场监督管理局民生领域反垄断执法专项行动中的重中之重23。2024年，市场监管总局公布了5起公用事业领域执法案例，具体如下：23请参见：/xw/zj/art/2024/art_17a/zjnews/content/2024-04/18/content处罚时间发布时间2023年11月2024年3月10.75万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限定交易2023年12月2024年8月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限定交易2024年1月2024年8月118.82万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限定交易2024年5月2024年8月712.84万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限定交易2024年9月2024年11月6520.12万括：(一)在收费环节，向下游用户进行不合法收费，例如要求用户即使用水不到8立方米也需按底数8立方米缴筑区划红线外的供水接入工程和排水工程费用；(二)在管网施工安装环节，限定用户只能选择公用企业指定的或供水管网的安装、施工；(三)在材料、设备上，限定下游用户只能购买其提供的水表等部件，限定概括而言，公用行业中既包括自然垄断环节(如设施审核、验收环节，供水供气环节),也包括竞争性环节(如管网的安装施工、设备材料的供应),防止公用企业在竞争性环节延申利用其垄断优势是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应有之义。党24请参见：/xw/mtj/art/2024/art_bb313999C26e4c538e5d20五、《公平竞争审查条例》实施：除壁垒，护公平，助力全国统一大市场公平竞争是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也是营商环境评价的重要指标。公平竞争法律制度作为市场经济的一项重要的基础性制度，关系到市场能否在资源配置中充分、有效地发挥作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2024年6月，《公平竞争审查条例》正式以国务院行政法规的形式颁布，自8月1日起施行。2022年修订《反垄断法》时将公平竞争审查制度写入法律内容，确立了公平竞争审查制度的法治化方向。《公平竞争审查条例》的颁布实施是落实《反垄断法》,将公平竞争审查制度深入推进、规范实施与有效发展的关键举措，有助于进一步提升公平竞争审查制度的法治化水平，消除各种市场疲累，对推进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优化营商环境、激发经营主体活力和促进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等具有重要意义。《公平竞争审查条例》为国家公平竞争审查制度首部行政法规，对公平竞争审查的对象、标准、机制、监督保障等作了全面、系统·就审查对象而言：在原有要求对行政法规、规章、规范性文件、其他政策文件以及“一事一议”形式的具体政策措施进行审查的基础上，将行政机关和法律法规授权具有管理公共事务职能的组织起草法律、地方性法规纳入审查范围。·就审查标准而言：针对审查工作中发现的突出问题，对影响市场公平竞争的各种情形进行系统性梳理，优化完善妨碍市场准入和退出、妨碍商品和要素自由流动、影响生产经营成本和影响生产经营行为四类审查标准，具体详见下表。妨碍市场准入和退出(一)对市场准入负面清单以外的行业、领域、业务等违法设置审批程序；(二)违法设置或者授予特许经营权；(三)限定经营、购买或者使用特定经营者提供的商品或者服务(以下统称商品);(四)设置不合理或者歧视性的准入、退出条件；(五)其他限制或者变相限制市场准入和退出的内容。(二)排斥、限制、强制或者变相强制外地经营者在本地投资经营或者设立分支机构；(三)排斥、限制或者变相限制外地经营者参加本地政府采购、招标投标；(四)对外地或者进口商品、要素设置歧视性收费项目、收费标准、价格或者补贴；(五)在资质标准、监管执法等方面对外地经营者在本地投资经营设置歧视性要求；(六)其他限制商品、要素自由流动的内容。(一)给予特定经营者税收优惠；(二)给予特定经营者选择性、差异化的财政奖励或者补贴；(三)给予特定经营者要素获取、行政事业性收费、政府性基金、社会保险费等方面的优惠；(四)其他影响生产经营成本的内容。《公平竞争审查条例》实施时间尚短，地方政府和企业尚需经历新规调整适应期。实践中尚有部分问题缺乏定论，例如：地方与经营者签订的合作备忘录是否属于审查对象；新规对于既存奖补政策是否有溯及力；已发放奖励是否会被要求返还等。各地如何将招商引资着力点从拼财税、土地等政策优惠，转移到优化营商环境、提高服务水平上来，促进形成规范招商、良性招商新模式，亟待破局。为回应市场关切，贯彻落实党中央会议精神和经济工作部署，按照《公平竞争审查条例》要求，市场监管总局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起草了《公平竞争审查条例实施办法(征求意见稿)》,并于2024年12月25日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25。该征求意见稿进一步细化了《公平竞争审查条例》内容，有利于明确规则界限，促进各地区各部门准确理解和把握《公平竞争审查条例》规定；有利于统一审查标准，维护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有利于细化工作要求，加强制度刚性约束，促进《公平竞争审查条例》落地见效，加快建设高效规范、公平竞争、充分开放的全国统一大市场。我们将会持续关注该征求意见稿的意见征集情况，也期待着未来《公平竞争审查条例实施办法》落地后，能对上述缺乏定论的问题提供更加明晰的指引。1.涉及数据滥用的行政执法第一案2024年9月6日，上海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布了一起涉及数据滥用的反垄断行政处罚决定。该案是我国数据反垄断首例行政执法案件，对数据经济的反垄断执法与合规具有里程碑意义。该案当事人是一家金融信息科技企业，提供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代理销售、债券信息服务等业务。当事人获取数据后会对其进行加工处理并最终形成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产品(简称“交易全数据产品”),向债券机构和投资者进行销售。执法机构认为当事人在中国境内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市场具有市场支配地位，没有正当理由拒绝将此数据授权给其他债券信息服务商，阻碍了其他经营者进入下游金融信息服务市场与其开展竞争，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拒绝交易。此外，执法机构认为当事人在中国境内具体券种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全数据市场具有市场支配地位，在销售交易全数据产品时，附加了搭售等不合理的交易条件以获取垄断利润，迫使部分经营者放弃采购或购买超出其实际需求的产品，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附加不合理交易条件。在该案中，执法机构在相关市场界定、行为分析、竞争影响分析等方面展现了诸多亮点，对于未来数据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执法与合规工作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例如：·在界定相关市场时，执法机构展现了对数据独特性和金融市场复杂性的深刻理解，在本案中界定“单一货币经纪公司债券声讯经纪实时交易数据销售市场”;·在判定是否存在数据滥用行为时，执法机构并未将数据所有权作为必要条件，而是重点考察了数据的使用权益。在数据使用权的基础上，执法机构认为当事人的拒绝交易行为缺乏法律依据，也不符合独家代理的商业逻辑；·在分析当事人行为对市场竞争的影响时，执法机构特别关注了行为对于数据流通的负面影响。执法机构明确指出，当事人拒绝交易的行为“阻碍数据要素自由流动，妨碍数据资源共享共用，更好释放价值红利”。执法机构的这一分析思路与《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政策精神相契合，强调了保障数据高效流通与资源有效利用对于维护市场竞争秩序的重要性。该案作为我国数据反垄断领域的开创性案例，不仅在国内数据要素市场的规范化发展中树立了重要的法律标杆，而且在全球数字经济治理的舞台上展现了中国智慧和策略。在案件分析中，执法机构在相关市场界定、评估竞争损害等方面的分析思路显示了对数据特性和金融市场运作规律的深入洞察。此外，该案也为企业界提供了重要的启示：在数据驱动的数字经济时代，企业需要确保其数据使用和处理活动遵循《反垄断法》的要求。这意味着，企业，特别是数据驱动型企业，应当就数据处理和使用活动建立和完善内部合规机制，以识别和预防可能的反垄断风险，确保企业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关于本案的更多评析，可参见我们此前的文章：《我国数据反垄断第一案的启示》26。2.人工智能领域的反垄断动态在数字化浪潮推动下，人工智能(Al)技术已成为推动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的关键力量。随着A技术的深入应用，市场力量的形成和集中呈现新特点，A的不透明性和数据的海量性可能掩盖价格串通、排他和歧视性做法等反竞争行为，给反垄断政策带来前所未有美国、欧盟、英国、日本等主要经济体近年来密集出台A监管政策。例如，2024年7月，美国、欧盟、英国等多国发布《关于生成式人工智能基础模型和人工智能产品竞争的联合声明》,提出公平交易、互操作性和选择权三项原则7。欧盟委员会主要通过《数字市场法》《数字服务法》规范数字领域的市场竞争，并于2024年1月进一步公布了专门针对Al领域的反垄断指南，明确了对算法公平性、数据处理透明度等方面的具体要求28。从反垄断监管政策角度，我国对于人工智能领域的规制仍以《反垄断法》为核心。同时，考虑到人工智能领域涉及大量知识产权，有关知识产权反垄断的法律规定或指南将同样适用于人工智能领域。另外，在人工智能领域，强化预防性监管显得尤为重要。·经营者集中规制：关注掐尖式并购及交易形式多元化。大型科技公司通过收购创新初创企业来消除潜在竞争的行为可能引发监管关注。除传统收购外，商业合作、人才招聘、知识产权转让等新型交易形式也需重点关注。·横向垄断协议规制：算法共谋是监管重点关注领域。此外，可能导致新进入者难以获取必要的训练数据的数据联合、可能影响行业创新活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