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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20年高考语文综合素质文言文课外阅读材料专题辅导(精读篇)eind317内江六中一、神话寓言1、鲧禹治水洪水滔天,鲧①窃帝②之息壤③以堙④,不待帝命。帝令祝融⑤杀鲧于羽郊⑥。鲧复⑦生禹,帝乃命禹卒⑧布⑨土以定九州。——《山海经·海内经》【注释】①鲧:人名,禹的父亲。
②帝:指天帝
③息壤:一种神土,能够不停地生长。息,生长的意思。
④堙:堵塞。
⑤祝融:火神之名。
⑥羽郊:羽山的近郊。
⑦复:同“腹”。鲧死三年,尸体不腐,有人刀剖鲧腹,禹乃降生。
⑧卒:最后,终于。
⑨布:同“敷”,铺陈。【译文】洪水滔滔,鲧偷了舜帝的息壤来填堵洪水,没有事先请示舜帝。舜帝命令祝融在羽郊处死了鲧。鲧又生下了禹,舜帝于是命令禹最终挖土疏通了大水,安定了天下。2、女娲补天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背方州,抱圆天。——《淮南子·览冥训》【注释】往古:远古。四极:四边撑着天的柱子。废:崩坏,倒塌。九州:古人把中国分为冀、兖、青、徐、扬、荆、豫、雍、梁九州,这里泛指大地。裂:崩烈,塌陷。兼:尽。周:遍,全部。颛民:善良的人民。颛,纯朴厚实。鸷:凶猛。攫:用爪抓取。鼇:同“鳌”,海里的一种大龟。济:拯救。冀州:位于九州之中间,指中原一带。淫水:泛滥的洪水。淫,过度,过分。狡:强壮凶猛。背方州:靠着地,古人认为地是方的。抱圆天:抱着天,古人认为天是圆的。【译文】
古代的时候,支撑苍天的四根柱子断了,天下的土地出现了裂缝,天象异常,地震频繁,火焰燃烧,无法熄灭,水灾浩荡,无法止住。凶猛的野兽和禽鸟以人为食。于是女娲烧炼了五色彩石修补苍天,割下一只大鳌的脚作为四根柱子来支撑天地,杀死黑色的龙来安抚北边的土地,烧出芦灰来堵住肆意的洪水。苍天被补上了,四根天柱也得以安放,肆意的洪水被止住了,北边的土地平定了,凶猛的野兽死了,平民百姓得以安生,(女娲)靠着地,抱着天。3、共工触怒不周山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淮南子·天文训》【注释】①共工:传说中的部落首领。颛顼:传说中的五帝之一,黄帝轩辕氏的孙子
②触:碰,撞。
③不周山:传说中的一座大山。
④潦:积水。水潦,这里泛指大地上的江河。
⑤尘埃:尘土,这里指泥沙。
⑥归:归向,这里指流向。【译文】从前,共工与颛顼争为帝王,(共工)发怒撞不周之山,支撑天的柱子折了,系挂地的绳子断了。天向西北方倾斜,所以日月星辰都朝西北方移动;大地的东南角陷塌了,所以江河泥沙朝东南角流去。4、阳货欲见孔子阳货(1)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2)。孔子时其亡(3)也,而往拜之,遇诸涂(4)。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5),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6)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7)。”孔子曰:“诺,吾将仕矣。”——《论语·阳货》【注释】(1)阳货:又叫阳虎,季氏的家臣。
(2)归孔子豚:归,音kuì,赠送。豚,音tún,小猪。赠给孔子一只熟小猪。
(3)时其亡:等他外出的时候。
(4)遇诸涂:涂,同“途”,道路。在路上遇到了他。
(5)迷其邦:听任国家迷乱。
(6)亟:屡次。
(7)与:在一起,等待的意思。
【译文】
阳货想见孔子,孔子不见,他便赠送给孔子一只熟小猪,想要孔子去拜见他。孔子打听到阳货不在家时,往阳货家拜谢,却在半路上遇见了。阳货对孔子说:“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孔子走过去。)阳货说:“把自己的本领藏起来而听任国家迷乱,这可以叫做仁吗?”(孔子回答)说:“不可以。”(阳货)说:“喜欢参与政事而又屡次错过机会,这可以说是智吗?”(孔子回答)说:“不可以。”(阳货)说:“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年岁是不等人的。”孔子说:“好吧,我将要去做官了。”5、长沮、桀溺耦而耕长沮、桀溺①耦②而耕,孔子以为隐者,使子路问津③焉,长沮曰:“彼执舆④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谓子路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子,孔丘之徒与?”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⑤之?且与其从辟⑥人之士,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⑦而不辍⑧。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怃然⑨曰:“鸟兽不可与同群⑩,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论语·微子》【注释】①长沮、桀溺:两个隐士,其真实姓名不详。②耦:两个人在一起耕地。③津:渡口。④执舆:拉着缰绳。⑤易:改变。⑥辟:躲开,避免。⑦耰:种子播下后,用土覆盖。⑧辍:停止。⑨怃然:怅然若失的样子。⑩鸟兽不可与同群:意思是孔子不愿隐居山林。
【译文】长沮、桀溺并肩耕作。孔子认为他们是隐居乡野的高士,叫子路前去询问过河的渡口。长沮说:“那拉着车上缰绳的人是谁?”子路说:“是孔丘。”长沮说:“是鲁国的孔丘吗?”子路说:“是的。”长沮说:“他应当是知道渡口的人了。”桀溺对子路说:“你是谁?”子路说:“是仲由。”桀溺说:“你是孔子的学生吗?”子路说:“是的。”桀溺说:“天下到处都动荡不安,而谁能改变这种局面呢?况且你与其跟着那逃避暴君乱臣的人,哪里比得上跟从逃避尘世的隐士呢?”边说边耕种不停。子路将这告诉孔子,孔子怅然说:“人不能隐居山林与鸟兽同群。如果天下太平有道,我也用不着为改变世道而奔波了。”【赏析】
这一章反映了孔子关于社会改革的主观愿望和积极的入世思想。儒家不倡导消极避世的做法,这与道家不同。儒家认为,即使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也要独善其身,做一个有道德修养的人。孔子就是这样一位身体力行者。所以,他感到自己有一种社会责任心,正因为社会动乱、天下无道,他才与自己的弟子们不知辛苦地四处呼吁,为社会改革而努力,这是一种可贵的忧患意识和历史责任感。6、子路从而后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1)。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2),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3)而食(4)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论语·微子》【注释】
(1)蓧:音diào,古代耘田所用的竹器。
(2)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说这是丈人指自己。分是粪;不,是语气词,意为:我忙于播种五谷,没有闲暇,怎知你夫子是谁?另一说是丈人责备子路。说子路手脚不勤,五谷不分。多数人持第二种说法。我们以为,子路与丈人刚说了一句话,丈人并不知道子路是否真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有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我们同意第一种说法。
(3)黍:音shǔ,黏小米。
(4)食:音sì,拿东西给人吃。
【译文】
子路跟随孔子出行,落在了后面,遇到一个老丈,用拐杖挑着除草的工具。子路问道:“你看到我的老师吗?”老丈说:“我手脚不停地劳作,五谷还来不及播种,哪里顾得上你的老师是谁?”说完,便扶着拐杖去除草。子路拱着手恭敬地站在一旁。老丈留子路到他家住宿,杀了鸡,做了小米饭给他吃,又叫两个儿子出来与子路见面。第二天,子路赶上孔子,把这件事向他作了报告。孔子说:“这是个隐士啊。”叫子路回去再看看他。子路到了那里,老丈已经走了。子路说:“不做官是不对的。长幼间的关系是不可能废弃的;君臣间的关系怎么能废弃呢?想要自身清白,却破坏了根本的君臣伦理关系。君子做官,只是为了实行君臣之义的。至于道的行不通,早就知道了。”
【赏析】
过去有一个时期,人们认为这一章中老丈所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是劳动人民对孔丘的批判等。这恐怕是理解上和思想方法上的问题。对此,我们不想多作评论,因为当时不是科学研究,而是政治需要。其实,本章的要点不在于此,而在于后面子路所作的总结。即认为,隐居山林是不对的,老丈与他的儿子的关系仍然保持,却抛弃了君臣之伦。这是儒家向来都不提倡的。7、庄周梦蝶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庄子·齐物论》【注释】①栩(xǔ)栩然:欣然自得的样子。②喻:通作“愉”,愉快。适志:合乎心意,心情愉快。③俄然:突然。④蘧(qú)蘧然:惊惶的样子。⑤物化:事物自身的变化。这里指的是所谓变化即外物与自我的交合,推进一步,一切事物也都将浑而为一。【译文】过去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欣然自得地飞舞着的一只蝴蝶,感到多么愉快和惬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庄周。突然间醒起来,惊惶不定之间方知原来是我庄周。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庄周呢?庄周与蝴蝶那必定是有区别的。这就可叫做物、我的交合与变化。8、相濡以沫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庄子·大宗师》【注释】①涸(hé):水干。②呴(xū):张口出气。③(rǔ):同“濡”,一本亦作“濡”,沾湿的意思。沫:唾沫,即口水。【译文】泉水干涸了,鱼儿困在陆地上相互依偎,互相大口出气来取得一点湿气,以唾沫相互润湿,不如将过去江湖里的生活彻底忘记。9、庄子钓于濮水庄子钓于濮水①,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②,曰:“愿以境内累矣③!”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④。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⑤?”二大夫曰:“宁生而曳尾涂中。”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庄子·秋水》【注释】①濮水:水名,在今河南省境内。②楚王:旧注指楚威王。使:泥进派遣。先:先述其意。③累:劳累。庄子心处无为,楚王知其贤.愿将国内之事委托给他,而政务繁多,必受忧苦之累,所以这里用“累”字来表述委以国事的意思。④笥:盛物的竹器。“巾”、“笥”均用如动词,意思是用竹箱装着,用巾饰覆盖着。庙堂:宗庙。“藏之庙堂”,这里是指用于占卜国事。宗庙是古代帝王议事或祭祀的地方,每遇大事均要卜问吉凶,而龟板就是占卜的主要器具之一。⑤曳尾:拖着尾巴。涂:泥。【译文】庄子在濮水边垂钓,楚王派遣两位大臣先行前往致意,说:“楚王愿将国内政事委托给你而劳累你了。”庄子手把钓竿头也不回地说:“我听说楚国有一神龟,已经死了三千年了,楚王用竹箱装着它,用巾饰覆盖着它,珍藏在宗庙里。这只神龟,是宁愿死去为了留下骨骸而显示尊贵呢,还是宁愿活着在泥水里拖着尾巴呢?”两位大臣说:“宁愿拖着尾巴活在泥水里。”庄子说:“你们走吧!我仍将拖着尾巴生活在泥水里。”【赏析】庄子借神龟宁愿曳尾泥中而不愿死居庙堂之上的故事,表达了他追求自由自在,不愿为了荣华富贵这些身外之事而损伤自由的思想。、鼓盆而歌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1)。惠子曰:“与人居(2),长子老身(3),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4)!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5)。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6),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7),自以为不通乎命(8),故止也。”——《庄子·至乐》【注释】①则:却。方:正。箕踞:分开两脚像簸箕一样坐着。鼓盆:敲打盆状的瓦缶。②人:指庄子死去的妻子。③长子:长养子孙。老身:使自身衰老而死。④概:慨,伤感的意思。⑤气:老庄哲学认为宇宙万物之始起源于“气”,“气”分阴阳。是极其细微的构成万物的物质本原。⑥偃然:安稳休息的样子。巨室:巨大的居室,这里指天地之间。⑦噭噭然:哀鸣的样子。⑧通乎命:通晓于天命,即明白生命自然往复、运行的道理。【译文】庄子的妻子死了,惠子前往表示吊唁,庄子却正在分开双腿像簸箕一样坐着,一边敲打着瓦缶一边唱歌。惠子说:“你跟死去的妻子生活了一辈子,生儿育女直至衰老而死,人死了不伤心哭泣也就算了,又敲着瓦缶唱起歌来,不也太过分了吧!”庄子说:“不对。这个人她初死之时,我怎么能不感慨伤心呢!然而仔细考察她开始原本就不曾出生,不只是不曾出生而且本来就不曾具有形体,不只是不曾具有形体而且原本就不曾形成元气。夹杂在恍恍惚惚的境域之中,变化而有了元气,元气变化而有了形体,形体变化而有了生命,如今变化又回到死亡,这就跟春夏秋冬四季运行一样。死去的那个人将安安稳稳地寝卧在天地之间,而我却呜呜地围着她啼哭,自认为这是不能通晓于天命,所以也就停止了哭泣。”11、庄子见魏王庄子衣大布而补之(1),正緳系履而过魏王(2)。魏王曰:“何先生之惫邪?”庄子曰:“贫也,非惫也。士有道德不能行,惫也;衣弊履穿,贫也,非惫也;此所谓非遭时也。王独不见夫腾猿乎?其得枏梓豫章也(3),揽蔓其枝而王长其间(4),虽羿、蓬蒙不能眄睨也(5)。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间也(6),危行侧视(7),振动悼慄(8);此筋骨非有加急而不柔也(9),处势不便,未足以逞其能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邪?此比干之见剖心征也夫(11)!”——《庄子·山木》【注释】①大布:粗布。“衣大布”即穿粗布衣。②緳:带。一说“緳”通作“絜”,麻束。译文从后说。③枏:“楠”字的异体。‘枏、梓、豫、章”都是树干高、直的乔木。④揽蔓其枝:抓住藤蔓似的小树枝。王、长:均用加动词,是说在树林深处自由腾跃而自为君长。一说“王长”即“往张”,指猿猴在树林中施展自如,亦可通。⑤羿、逢蒙:古代著名的善射者,逢蒙是羿的弟子。眄睨:斜着眼睛看,这里是轻视、看不起的意思。⑥柘、棘、枳、枸:四种带刺的小灌木。⑦危机:小心翼翼地行走。⑧悼慄:恐惧而战栗。⑨加急:收缩而有了变异。柔:灵活。⑩昏上乱相:昏君乱臣。(11)见:受到、遭受。征:验证,证明。【译文】庄子身穿粗布衣并打上补钉,工整地用麻丝系好鞋子走过魏王身边。魏王见了说:“先生为什么如此疲惫呢?”庄子说:“是贫穷,不是疲惫。士人身怀道德而不能够推行,这是疲惫;衣服坏了鞋子破了,这是贫穷,而不是疲惫。这种情况就是所谓生不逢时。大王没有看见过那跳跃的猿猴吗?它们生活在楠、梓、豫、章等高大乔木的树林里,抓住藤蔓似的小树枝自由自在地跳跃而称王称霸,即使是神箭手羿和逢蒙也不敢小看它们。等到生活在柘、棘、枳、枸等刺蓬灌木丛中,小心翼翼地行走而且不时地左顾右盼,内心震颤恐惧发抖;这并不是筋骨紧缩有了变化而不再灵活,而是所处的生活环境很不方便,不能充分施展才能。如今处于昏君乱臣的时代,要想不疲惫,怎么可能呢?这种情况比干遭剖心刑戮就是最好的证明啊!”12、匠石(1)运斤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2)人垩(3)慢(4)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5)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斫之。虽然,臣之质(6)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庄子·徐无鬼》【注释】1、匠石:即石匠。斤:斧子一类的工具。
2、郢:楚国地名。在今湖北江陵西北.
3、垩:白石灰.
4、慢:同“漫”,玷污。
5、斫:砍削。
6、容:容貌,仪容。
7、虽然:即使这样。
8、质:匹敌的对手。【译文】庄子送葬,经过惠子的墓地,回过头来对跟随的人说:“郢地有个人让白垩泥涂抹了他自己的鼻尖,像蚊蝇的翅膀那样大小,让匠石用斧子砍削掉这一小白点。匠石挥动斧子呼呼作响,漫不经心地砍削白点,鼻尖上的白泥完全除去而鼻子却一点也没有受伤,郢地的人站在那里也若无其事不失常态。宋元君知道了这件事,召见匠石说:‘你为我也这么试试’。匠石说:“我确实曾经能够砍削掉鼻尖上的小白点。虽然如此,我可以搭配的伙伴已经死去很久了。”自从惠子离开了人世,我没有可以匹敌的对手了!我没有可以与之论辩的人了!”【赏析】这是庄子路过惠施墓前讲的一则寓言。在这则寓言里,表达了庄子对惠施的怀念。郢都人信赖石匠,才能让石匠削去自己鼻子尖上的污渍,并且在石匠的利斧挥动之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对于石匠得以发挥卓越本领,信任是必不可少的条件。告诫人们,要以诚相托,以心相印;信赖,能够产生力量。13、涸辙之鲋庄周家贫,故往贷①粟于监河侯。监河侯曰:“诺!我将得邑金②,将贷子三百金,可乎?”庄周忿然作色曰:“周昨来,有中道而呼者。周顾视车辙中,有鲋鱼③焉。周问之曰:‘鲋鱼来!子何为者邪?’对曰:‘我,东海之波臣④也。君岂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诺,我且南游吴越之王,激⑤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鲋鱼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与⑥,我无所处。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鱼之肆!”——《庄子·外物》【注释】①贷:借。
②邑金:封地上的收入。③鲋鱼:鲫鱼。④波臣:海神的臣子。⑤激:引。⑥常与:常在一起的。【译文】庄周家境贫寒,于是向监河侯借粮。监河侯说:“行,我即将收取封邑之地的税金,打算借给你三百金,好吗?”庄周听了脸色骤变忿忿地说:“我昨天来的时候,有谁在半道上呼唤我。我回头看看路上车轮辗过的小坑洼处,有条鲫鱼在那里挣扎。我问它:‘鲫鱼,你干什么呢?’鲫鱼回答:‘我是东海水族中的一员。你也许能用斗升之水使我活下来吧。’我对它说:‘行啊,我将到南方去游说吴王越王,引发西江之水来迎候你,可以吗?’鲫鱼变了脸色生气地说:‘我失去我经常生活的环境,没有安身之处。眼下我能得到斗升那样多的水就活下来了,而你竟说出这样的话,还不如早点到干鱼店里找我!’”【赏析】作者用简练的文笔,刻画了一个见死不救、却又用动听言辞文饰自己的一毛不拔的吝啬鬼,揭示出一个浅显的道理:当别人有困难的时候,要诚心诚意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决不能只说大话,开空头支票。14、纪昌学射甘蝇,古之善射者,彀弓而兽伏鸟下。弟子名飞卫,学射于甘蝇,而巧过其师。纪昌者,又学射于飞卫。飞卫曰:“尔先学不瞬,而后可言射矣。”纪昌归,偃卧其妻之机下,以目承牵挺。二年后,虽锥末倒眦,而不瞬也。以告飞卫。飞卫曰。“未也,必学视而后可。视小如大,视微如著,而后告我。”昌以牦悬虱于牖,南面而望之。旬日之间,浸大也;三年之后,如车轮焉。以睹余物,皆丘山也。乃以燕角之弧,朔蓬之竿射之,贯虱之心,而悬不绝。以告飞卫。飞卫高蹈拊膺曰:“汝得之矣!”——《列子·汤问》【注释】微:细微。著:明显。伏:倒。【译文】甘蝇是古代擅长射箭的人。拉上满弓还未发射,鸟兽便都趴下了。有个弟子飞卫,向甘蝇学习射箭,(技艺)又超过其师傅。纪昌,又向飞卫学习射箭。飞卫说:“你先学不眨眼睛,然后才能谈及射箭。”纪昌回到家,仰卧在妻子的织布机下,眼睛注视着梭子(练习不眨眼睛)。二年后,即使用锥尖刺(纪昌的)眼皮,他也不会眨眼。(他把这件事)告诉飞卫,飞卫说:“功夫还不到家,还要学会看东西才可以——把小的看大,把微小的看出显著,然后再来告诉我。”纪昌用牦牛毛系着虱子悬挂在窗户上,从南面来练习看。十天过后,(虱子在纪昌眼中)渐渐变大;三年之后,感觉像车轮般大了。看周围其余东西,都像山丘般大。于是就用燕国牛角装饰的弓,北方蓬杆造成的箭,射向虱子,正穿透虱子中心,而拴虱子的毛却没断。(把这件事)告诉飞卫。飞卫高兴地跳高拍胸说:“你掌握技巧了。”15、列子学射
列子学射中矣,请于关尹子。尹子曰:“子知子之所以中者乎?。”对曰:“弗知也。”关尹子曰:“末可。”退而习之。三年,又以报关尹子。尹子问:“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列子曰:“知之矣。”关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也。”
——《列子·说符》【注释】请:请教。【译文】
列子学射箭,射中了靶,就去请教关尹子。关尹子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射中靶吗?”
列子回答说:“不知道。”关尹子说:“这还不能算是学会了射箭。”列子回去又学习了三年,再去请教关尹子。关尹子再问道:“现在你知道你为什么射中的吗?”列子回答道:”知道了。”关尹子说:“现在可以算是学会了,你要记住射中的道理,不要违背它啊!”16、歧路亡羊杨子之邻人亡羊,既率其党①,又请杨子之竖②追之。杨子曰:“嘻!亡一羊,何追之者众?”邻人曰:“多歧路。”既反,问:“获羊乎?”曰:“亡之矣。”曰:“奚亡之?”曰:“歧路之中又有歧焉,吾不知所之,所以反也。”杨子戚然变容,不言者移时,不笑者竟日。门人怪之,请曰:“羊,贱畜,又非夫子之有,而损言笑者,何哉?”杨子不答,门人不获所命。
——《列子·说符》【注释】①党:旧时指亲族。②竖:童仆【译文】杨子的邻居丢失了羊,于是率领他的朋友,还请杨子的童仆一起追赶。杨子说:“呵!丢一只羊,干吗要这么多人去追?”邻居说:“岔路很多。”不久回来了,杨子问:“找到羊了吗?”回答:“掉了。”问:“怎么会呢?”回答:“岔路之中还有岔路,我们不知道往那边去追,所以就回来了。”杨子的脸色变得很忧郁,不说话多时,没有笑容一整天。他的学生觉得奇怪,请教(杨子)道:“羊,不过是下贱的畜生,而且还不是老师您的,却使您不苟言笑,这是为什么?”杨子没有回答,(他的)学生最终没有得到他的答案。17、杨布打狗杨朱之弟曰布,衣素衣而出。天雨,解素衣,衣缁衣而返。其狗不知,迎而吠之。杨布怒,将扑之。杨朱曰:“子无扑矣,子亦犹是也。向者使汝狗白而往黑而来,岂能无怪哉?”
——《列子·说符》【注释】杨朱:战国初期哲学家。缁(zī):黑色。素:白色。扑:打,敲。向者:刚才。向:往日。【译文】杨朱的弟弟叫杨布,有一天,他穿了件白色的衣服出门去。天下雨了,他把白色衣服脱下,穿着一套黑色的衣服回家来。他家的狗认不出杨布,就迎上去汪汪地对着他大叫。杨布非常恼火,拿了根棍子就要去打狗。杨朱看见了,说:"你快不要打狗了,你自己也会是这个样子的。假如你的狗出去的时候是白的,回来的时候变成黑的了,那你能觉得不奇怪吗?"17、荆人涉澭①荆人欲袭宋,使人先表②澭水。澭水暴益③,荆人弗知,循表而夜涉,溺死者千有余人,军惊而坏都舍。向其先表之时可导也,今水已变而益多矣,荆人尚犹循表而导之,此其所以败也。——《吕氏春秋·察今》【注释】①荆人:即楚人。澭:澭水。②表:树立标志。③暴益:猛涨。【译文】楚国人想袭击宋国,派人先在澭水里树立标记。澭水突然涨水,楚国人不知道,顺着标记在夜晚徒步过河,淹死的人有一千多,军中惊骇的声音如同都邑里的房屋崩塌一样。以前他们先在澭水里树立标记的时候,(标记)可以引导涉水,现在水已变化涨了很多,楚国人还顺着标记涉水,这就是他们失败的原因。18、引婴投江有过江上者,见人方引婴儿而欲投之江中,婴儿啼。人问其故。曰:“此其父善游。”其父虽善游,其子岂遽善游哉?此任物,亦必悖矣。——《吕氏春秋·察今》【注释】过:路过。婴儿:这里指小孩。引:牵拉。遽:就。任:处理。悖:荒谬。【译文】有个从江边上走过的人,看见一个人正在拉着个婴儿想把他投到江里去,婴儿啼哭起来。旁人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这孩子的父亲很会游泳。”孩子的父亲尽管很会游泳,那孩子难道就一定也很会游泳吗?用这种方法处理事情,也必然是荒谬的。楚国人治理国家,就有点象这种情况。20、曾子寝疾曾子寝疾(1),病,乐正子春坐于床下(4)。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6)。童子曰:“华而睆(7)。大夫之箦与(8)?”卜也!”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曰(9):“呼()!”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只赐也(11)。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自此始也。曾子曰:“夫子之病革矣(12),不可以变(13),幸而至于旦(14),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15),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16)。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17),斯已矣(18)。”举扶而易之(19),反席未安而没(20)。——《礼记·檀弓》【注释】(1)曾子:孔子得弟子,名参,字子舆。寝疾:病倒,卧病。(2)病:意思事病情严重。(3)乐(le)正子春:曾子的学生。曾元、曾申:曾子的儿子。(4)隅:墙角。(5)睆(huan):光泽。(6)箦(ze):席子。与:表示疑问的语气词。(7)瞿(ju)然:惊惧的样子。(8)呼(xv):同“吁”,叹息声。(9)斯:这。季孙:季孙氏,鲁国的大夫。()革(ji):危急。(11)变:意思是移动。(12)幸:希望。(13)尔:你。彼:他。这里指童子。(14)细人:小人。(15)得正:合于正礼。(16)已:意思是可以。(17)举:起,抬起。(18)反:同“返”。没:同“殁“,死去。【译文】曾子病倒在床上,病情严重。乐正子春坐在床下,曾元、曾申坐在脚旁,童仆坐在墙角,手拿烛火。童仆说:“席子花纹华丽光洁,是大夫用得席子吧?”乐正子春说:“住口!”曾子听到了,突然惊醒过来说:“啊!”童仆又说到:“席子花纹华丽光洁,是大夫用得席子吧?”曾子说:“是的,这是季孙送给我的,我没有力气换掉它。元啊,扶我起来,把席子换掉。”曾元说:“您老人家的病已很危急了,不能移动,希望能等到天亮,再让我来换掉。”曾子说:“你爱我不如爱那童仆君子爱人是用德行,小人爱人是姑息迁就。我现在还要求什么呢?我只盼望死得合于正礼罢了。”于是大家扶起曾子,换了席子,再把他扶回到床上,还没有放安稳,曾子就去世了。【赏析】
《儒林外史》中的严贡生临死前伸出两个手指,示意为节省灯油要掐灭一根,露出十足的守财奴的嘴脸,吝啬的本性至死不改。曾子临死前要求换掉华丽的卧席,却不是出于悭吝,而是以言行维护他所信奉的“礼”——不是大夫的身份不得受大夫的饿礼遇。曾子的举动与严贡生的守财奴有着质的不同。为了维护自己的信念,他慎终如始,严于律己,直至去世。
曾子换席子的做法不可仿效,但他的精神大可借鉴的。常言说:“正人先正己。”要求别热做到的自己首先要做到,否则便不会有说服力。做人的严谨应当体现在遵守规则之上,尤其是细小的事,更能见出真精神。精神源于信念,信念事对自己所确认的价值和意义的执着追求。没有信念做支撑,可能凭兴之所至地做一些事,却不可能始终如一,不可能在大大小小的事上都表现出完全的一致性。局外人,营营苟苟的人,事不可能理解这一点的。人在生活中的确应当有精神,不管这种精神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它都会使我们的言行有所归依,有轨可循。21、战于郎战于郎(1)。公叔愚人遇负杖入保者息(2)。曰:“使之虽病也(3),任之虽重也(4),君子不能为谋也,士弗能死也,不可,我则既言矣!”与其邻重汪踦往(5),皆死焉.鲁人欲勿殇重汪踦(6),问于仲尼。仲尼曰:“能执干戈以卫社稷,虽欲勿殇也,不亦可乎?”——《礼记·檀弓》【注释】郎:鲁国地名,在今山东鱼台。齐国攻打鲁国时,在郎发生战斗。公叔愚人:鲁昭公的儿子。保:同“堡”,小城。使:指徭役。之:指:老百姓。任:指赋税。重:应为“童”。殇(shang):这里指未成年而死者举行祭祀。【译文】
鲁国和其国在郎交战。公叔愚人遇上一个拄仗进入城堡休息的任。公叔愚人说:“虽然徭役使百姓们很辛苦,赋税使他们的负担很沉重,但君子不能为国家谋划,士人不能为国家献身,这可不行,我敢于这样说,就应当做到!”于是他和相邻的少年汪踦上战场参战,两人都战死了。鲁国人不想用孩子的丧礼来为汪踦办丧事,便向孔子请教。孔子说:“他们能够拿起武器来捍卫国家,不用孩子的丧礼来安葬他们,不也是合理的吗?”
【赏析】
少年自告奋勇上战场,这本身就是一种壮举,体现了为国家慷慨赴死的献身精神。面对这种感人的特殊情况,有着严格等级规定的礼,可不可以被突破,可不可以以特殊情况特殊特殊处理?
先圣孔子回答的是可以。这表明,礼作为一种行为规范,原则上是不允许违背的,即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如此则无轨可循,就会乱套。但是,如果拘泥于成规,只注重形式,那么将把一些应享受某些礼遇的情形排除在外了。
任何原则和规范,一旦变成僵死的教条,也就成了毫无意义的形式和空壳,它的约束也就变成了一种枷锁。只有规则同内容相结合,真正做到名实相符,表里相称,原则和规范才是有意义和生命力的。注重名实相符,表里相称,恰恰是儒家的一个重要思想。22、苛政猛于虎
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①而听之,使子路②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③重(chóng)有忧言。”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丈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曰:“无苛政。”夫子曰:“小子④识⑤之,苛政猛于虎也。”——《礼记·檀弓》【注释】
①式:同“轼”,车前横木,供人扶持。这里作动词用,“靠在轼上”。
②子路:孔子的弟子仲由,亦称季路。
③壹似:实在像。
④小子:对学生的称呼。⑤识(zhí):记。【译文】孔子路过泰山的一侧,有一个在坟墓前哭的妇人看上去十分忧伤。孔子立起身来靠在横木上,派遣子路去问讯那个妇人。孔子说:“你哭得那么伤心,好像有很伤心的事。”那个妇人说:“我的公公被老虎吃了,我的丈夫也被老虎吃了,现在我的儿子也被老虎吃了。”孔子问:“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妇人回答说:“(这里)没有苛刻的暴政。”孔子说:“学生们记住,苛刻的暴政比老虎还要凶猛可怕。【赏析】
这则故事语浅意深,文短情长,自然酣畅。全文以孔子的情感发展为主线,一句一个层次,步步深入,渐入神境。“苛政猛于虎”这一结论,力透纸背,形象而深刻的揭示了暴政的吃人本质。
故事开篇异峰突起,一个“哀”字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调,接着的“式而听之”活现了一个政治家体察下情,关心民生疾苦的情结。尽管近在咫尺,但圄于贵族身份,他只好让身份低微的学生前去询问。妇人的肯定回答似乎告诉我们老虎太凶残了,孰料作者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完叙述后,孔子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何为不去也?”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妇人的回答更是字字千钧,深深的打动了孔子,使他郁积于胸的对于仁政不施的现实的怨恨情绪一下子似火山喷发,得出了“苛政猛于虎”的结论。他的感想既不能向妇人诉说,那样岂不成了鼓动她造反;也不能向施暴政的统治者说,那会不符合“怨而不怒,温柔敦厚”的儒家规范。于是,只好以师者的口吻教育学生。这就把孔子的复杂心态写活了。23、新亭对泣过江诸人,每至美日,辄相邀新亭,藉卉饮宴。周侯中坐而叹曰:“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皆相视流泪。唯王丞相愀然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世说新语·言语》【注释】过江:晋愍帝建兴四年(公元316年),刘曜攻陷长安,愍帝被掳。第二年,元帝即位于建康(今江苏南京),建立东晋王朝。当时黄河流域广大地区被内迁的少数民族贵族统治者占领,中原地区的士族多渡江南下避乱。新亭:三国吴筑,也叫劳劳亭,故址在今江苏南京南。周侯:即周(音yǐ),晋汝南安成(今河南平舆南)人,字伯仁,官至尚书左仆射。侯:对官位高贵者的尊称。王丞相:即王导,东晋建立后任丞相,历仕元、明、成三帝,稳定了东晋在南方的统治。愀然:脸色变化的样子。愀,音qiǎo。神州:本泛指中国,这里指黄河流域一带中原地区。楚囚相对:比喻在国破家亡时含悲泣苦,束手无策。楚囚,春秋时楚国钟仪被晋所俘,晋人称之为楚囚。【译文】过江避难的官员,每逢天气晴朗的日子,经常互相邀请来到新亭,坐在草地上饮酒会宴。周侯在席间叹息说:“风景倒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山河国土起了变化!”在座的人相互对视,流下了眼泪。只有王丞相突然变了脸色说:“大家正当同心协力效忠朝廷,收复中原地区,哪至于像亡国囚徒似的相对哭泣呢!”24、张季鹰在洛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俄而齐王败,时人谓为见机。——《世说新语·言语》【注释】张季鹰:西晋人,名翰,字季鹰,曾任大司马东曹掾,后因思乡弃官。齐王:即司马冏(音jiǒng),字景治。袭父位为齐王,曾任平东将军、镇东大将军、大司马,辅佐国事,后被司马乂(音yì)所杀。东曹掾:东曹中的属官。曹:古代分职治事的部门。脍:音kuài,切得很细的鱼肉。羁宦:旅居外地做官。要:通“邀”。【译文】张季鹰被任命为齐王的东曹掾属,在洛阳做官,见刮起了秋风,于是想到江南家乡的菰羹和鲈鱼脍,说:“人一生最宝贵的就是能顺适自己的心意罢了,哪能一直待在数千里之外,任官来求取声名爵位呢?”随即命令驾好车马返回家乡。不久以后齐王被杀,当时的人都认为他有先见之明。25、床头捉刀人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世说新语·容止》【注释】匈奴:我国古代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崔季珪:三国魏清河东武城(今山东武城西北)人,名琰,字季珪,曹操属官,入魏后任尚书。《三国志魏志崔琰传》说他声音洪亮,眉清目秀,须长四尺,极有威仪。床:坐卧具,相当于榻。【译文】魏武帝将接见匈奴的使者,自以为相貌丑陋,不足以镇慑远方外族,便让崔季珪作为替身,他自己则握刀站立在坐榻旁边。接见完毕后,他派打探消息的人去问匈奴使者:“魏王这个人怎么样?”匈奴使者回答说:“魏王高雅的神态不同寻常,但是坐榻旁边握刀的人,才是英雄啊!”魏武帝听后,派人赶去杀掉了这名使者。26、周处年少时周处①年少时,凶强侠气,为乡里所患。又义兴水中有蛟②,山中有白额虎,并皆暴犯百姓,宜兴人谓之“三横”③,而处尤剧④。或说处杀虎斩蛟,实冀三横唯余其一。处即刺杀虎,又入水击蛟。蛟或浮或没,行数十里,处与之俱,经三日三夜。乡里皆谓已死,更相⑤庆。竟杀蛟而出。闻里人相庆,始知为人情所患,有自改意。——《世说新语·自新》【注释】①周处:字子隐,阳羡(今江苏宜兴南)人,小时不检点自己的行为,同乡人都很厌恶他。后自改立志,为晋御史中丞,在平叛时英勇战死。②蛟:古代传说中能发水的一种龙。③横:强暴的坏东西。④尤剧:更加严重。⑤更相:互相。【译文】周处年轻的时候,凶暴强横而好斗殴,被同乡(的人们)厌恶;另外宜兴的河中有蛟龙,山里有猛虎。一齐欺凌侵害老百姓,宜兴人把它们叫做“三害”,而周处更加厉害。有人劝周处杀虎斩蛟,实际上(是)希望三种坏东西只剩下一种。周处就刺杀了猛虎,又下水斩蛟,蛟有时浮上来,有时沉下去,游动了好几十里地,周处(始终)和它在一起,经过了三天三夜。同乡(的人们)都认为(周处)已经死了,互相祝贺,(感到)庆幸。(周处)终于杀死蛟回来了,听说同乡(认为他死了而)互相祝贺,才知道自己被人情厌恶,有了改过自新的念头。27、刘伶病酒刘伶①病酒,渴甚,从妇求酒。妇捐②酒毁器,涕泣谏云:“君饮太过,非摄生③之道,必宜断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④鬼神自誓断之耳。便可具酒肉。”妇曰:“敬闻命。”供酒肉于神前,请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⑤,五斗解酲⑥。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便引酒进肉,隗然⑦已醉矣。——《世说新语·任诞》【注释】刘伶:魏晋“竹林七贤”之一,以嗜酒闻名。捐:倒掉摄生:养生祝:祷告斛:音[hú](胡),量器名,一斛为十斗。酲:因饮酒过量而导致疾病。隗然:隗通“颓”,醉倒的样子。【译文】
刘伶饮酒过度,害了一场大病。可他还是馋酒喝,于是开口向夫人要。刘夫人很生气,她把酒倒在地上,摔碎了装酒的瓶子,哭着劝刘伶道:“夫君喝酒太多,不是养生之道,一定要戒掉啊!”刘伶说道:“好极了,我自己戒不了,只有在神面前祷告发誓才可以,请你准备酒肉吧!”夫人高兴的说:“就按你的意思办。”于是,她把酒肉放在神案上,请刘伶来祷告。刘伶跪在神案前,大声说道:“老天生了我刘伶,因为爱酒才有大名声,一次要喝一斛,五斗哪里够用?妇道人家的话,可千万不能听!”说罢,拿起酒肉,大吃大喝起来,不一会便醉熏熏的了。28、谢太傅泛海
谢太傅盘桓东山,时与孙兴公诸人泛海戏①。风起浪涌,孙,王诸人色并遽,便唱使还②。太傅神情方王,吟啸不言③。舟人以公貌闲意说,犹去不止④。既风转急,浪猛,诸人皆喧动不坐。公徐云:“如此,将无归?”众人即承响而回⑤。于是审其量,足以镇安朝野。——《世说新语·雅量》【注释】①谢太傅:谢安。按:谢安在出任官职前,曾在会稽郡的东山隐居,时常和孙兴公、王羲之、支道林等畅游山水。盘桓:徘徊;逗留。泛海:坐船出海。②唱:提议。③神情:精神兴致。王:通“旺”。吟啸:同啸咏。啸是吹口哨,咏是歌咏,即吹出曲调。啸咏是当时文士一种习俗,更是放诞不羁、傲世的人表现其名士风流的一种姿态。④说:通“说”,愉快。⑤承响:承,应声。响,声音。
【译文】
太傅谢安在东山居留期间,时常和孙兴公等人坐船到海上游玩。有一次起了风,浪涛汹涌,孙兴公、王羲之等人一齐惊恐失色,便提议掉转船头回去。谢安这时精神振奋,兴致正高,又朗吟又吹口哨,不发一言。船夫因为谢安神态安闲,心情舒畅,便仍然摇船向前。一会儿,风势更急,浪更猛了,大家都叫嚷骚动起来,坐不住。谢安慢条斯理地说:“这样看来,恐怕是该回去了吧?”大家立即响应,就回去了。从这件事里人们明白了谢安的气度,认为他完全能够镇抚朝廷内外,安定国家。29、温公娶妇温公丧妇。从姑刘氏,家值乱离散,唯有一女,甚有姿慧,姑以属公觅婚①。公密有自婚意,答云:“佳婿难得,但如峤比云何?”姑云:“丧败之馀、乞粗存活,便足慰吾馀年,何敢希汝比②。”却后少日,公报姑云:“已觅得婚处,门地粗可,婿身名宦,尽不减峤。”因下玉镜台一枚③。姑大喜。既婚交礼,女以手披纱扇,抚掌大笑曰:“我固疑是老奴,果如所卜。”④玉镜台是公为刘越石长史北征刘聪所得⑤。——《世说新语·假谲》【注释】①有姿慧:漂亮、聪明。属:同“嘱”。
②丧败之余:兵荒马乱后的幸存者。粗:大体上;马马虎虎。
③玉镜台:玉制镜座,用以承托圆形的铜镜。
④纱扇:新娘用来遮脸的用具,疑是盖头一类。
⑤刘聪:五胡十六国时期汉的国君,匈奴族。
【译文】温峤死了妻子。堂房姑母刘氏,一家人碰上战乱,辗转离散,只有一个女儿,很漂亮又很聪明,堂姑母托温峤给找个女婿。温峤私下里有意给自己定亲,就回答说:“称心如意的女婿不容易找到,只是和我一样的行不行?”姑母说:“经过战乱活下来的人,只求马马虎虎保住条命,就足以让我晚年安适,哪里还敢希望和你一样。”过后不几天,温峤回复姑母说:“已经找到一户人家,门第还过得去,女婿本人名声、官位全都不比我差。”于是送上一个玉镜台做聘礼。姑母非常高兴。等到结婚,行了交拜礼以后,新娘用手拨开纱扇,拍手大笑说:“我本来就疑心是你这个老家伙,果然不出所料。”玉镜台是温峤做刘越石的长史北伐刘聪时得到的。30、王蓝田性急①王蓝田性急。尝食鸡子,以箸刺之②,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屐齿蹍之③,又不得,瞋甚④,复于地取内口中⑤,啮破即吐之。王右军闻而大笑曰⑥:"使安期有此性,犹当无一豪可论,况蓝田邪⑦?"——《世说新语·忿捐》【注释】①本篇写王述吃鸡蛋时急躁而可笑的行为。原属《忿狷》第二则。王蓝田,王述,字怀祖,太原晋阳(今山西太原市)人,袭封蓝田侯。官至散骑常侍、尚书令。②箸(zhù助):竹筷。刺:探取,夹取。③仍:于是。屐:古人穿的一种木制鞋,鞋底由木齿支撑。蹍(zhǎn展):踏,踩。④瞋(chēn抻):眼睛圆睁着。⑤内:通"纳",放入。⑥王右军:王羲之,字逸少。曾任右军将军。⑦"使安期"三句:使,假使。安期,王述父王承的字。王承曾任东海内史、从事中郎。豪,通"毫"。当时士族名士尤重从容不迫,故王羲之对王述性急有此贬评。
【译文】王蓝田性子很急。有一次吃鸡蛋,他用筷子扎鸡蛋,没有拿到,便十分生气,把鸡蛋扔到地上。鸡蛋在地上旋转不停,他接着从席上下来用鞋齿踩,又没有踩到。愤怒至极,又从地上拾取放入口中,把蛋咬破了就吐掉。王羲之听说这件事后,大笑着说“即使安期(王蓝田的父亲)有这个脾气,也没什么值得可取的,何况是王蓝田!”二、历史典故1、宫之奇谏假道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1)。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2)。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3),寇不可翫(4)。一之谓甚,其可再乎(5)?谚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者(6),其虞、虢之谓也。”公曰:“晋,吾宗也(7),岂害我哉?”对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8)。大伯不从,是以不嗣(9)。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为文王卿士,勋在王室,藏于盟府(11)。将虢是灭(12),何爱于虞!且虞能亲于桓、庄乎,其爱之也(13)?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不唯偪乎(14)?亲以宠偪,犹尚害之,况以国乎?”(15)公曰:“吾享祀丰絜,神必据我(16)。”对曰:“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17)。故《周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18)。’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19)。’又曰:‘民不易物,惟德馨物(20)。’如是,则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冯依(21),将在德矣。若晋取虞,而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之乎?”(22)弗听,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23),曰:“虞不腊矣(24)。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25)冬,十二月丙子朔(26),晋灭虢,虢公醜奔京师(27)。师还,馆于虞(28),遂袭虞,灭之。执虞公,及其大夫井伯,从媵秦穆姬(29)。而修虞祀,且归其职贡于王,故书曰:“晋人执虞公(30)。”罪虞,言易也。——《左传·僖公五年》【注释】(1)晋:国名,在今山西省翼城县东。晋侯:晋献公。复假道:又借路。僖公二年晋曾向虞借道伐虢,今又借道,故用“复”。虞:国名,姬姓。周文王封予古公亶父之子虞仲后代的侯国,在今山西省平陆县东北。虢(guó国):国名,姬姓。周文王封其弟仲于今陕西宝鸡东,号西虢,后为秦所灭。本文所说的是北虢,北虢是虢仲的别支,在今山西平陆。虞在晋南,虢在虞南。(2)表:外表,这里指屏障、藩篱。(3)启:启发,这里指启发晋的贪心。(4)寇:凡兵作乱于内为乱,于外为寇。翫(wán完):即“玩”,这里是轻视、玩忽的意思。(5)其:反诘语气词,难道。(6)辅:面颊。车:牙床骨。(7)宗:同姓,同一宗族。晋、虞、虢都是姬姓的诸侯国,都同一祖先。(8)大(tài)伯、虞仲:周始祖大王的长子和次子。昭:古代宗庙制度,始祖的神位居中,其下则左昭右穆。昭位之子在穆位,穆位之子在昭位。昭穆相承,所以又说昭生穆,穆生昭。大伯、虞仲、王季俱为大王之子,都是大王之昭。(9)不从:指不从父命。嗣:继承(王位)。大伯知道大王要传位给他的小弟弟王季,便和虞仲一起出走。宫子奇认为大伯没继承王位是不从父命的结果。()虢仲、虢叔:虢的开国祖,王季的次子和三子,文王的弟弟。王季于周为昭,昭生穆,故虢仲、虢叔为王季之穆。(11)卿士:执掌国政的大臣。盟府:主持盟誓、典策的宫府。(12)将虢是灭:将灭虢。将,意同“要”。是,复指提前的宾语“虢”。(13)桓庄:桓叔与庄伯,这里指桓庄之族。庄伯是桓叔之子,桓叔是献公的曾祖,庄伯是献公的祖父。晋献公曾尽杀桓叔、庄伯的后代。其:岂能,哪里能。之:指虞。(14)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庄公25年晋献公尽诛同族群公子。以为戮:把他们当作杀戮的对象。唯:因为。偪(bì毙):通“逼”,这里有威胁的意思。(15)亲:指献公与桓庄之族的血统关系。宠:在尊位,指桓、庄之族的高位。况以国乎:此句承上文,因此省略了“以国”下的“偪”字。(16)享祀:祭祀。絜(jié吉):同“洁”。据我:依从我,即保佑我。(17)实:同“是”复指提前的宾语。(18)皇:大。辅:辅佐,这里指保佑。所引《周书》已亡佚,这两句引见伪古文《尚书》,下同。(19)黍:黄黏米;稷(jì寄):不黏的黍子,黍稷这里泛指五谷。馨(xīn心):浓郁的香气。(20)易物:改变祭品。繄(yì亿):句中语气词。(21)冯:同“凭”。(22)明德:使德明。馨香:指黍稷。其:语气词,加强反问。吐:指不食所祭之物。(23)以:介词,表率领。以其族行:指率领全族离开虞。(24)腊:岁终祭祀。这里用作动词,指举行腊祭。(25)此句以下有删节。(26)丙子:十二月初一正逢干支的丙子。朔:每月初一日。(27)醜:虢公名。京师:东周都城。今河南洛阳。(28)馆:为宾客们设的住处。这里用作动词,驻扎的意思。(29)媵(yìng映):陪嫁的奴隶。秦穆姬:晋献公女,嫁秦穆公。(30)书:指《春秋》经文。【译文】晋侯又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国。宫之奇劝阻虞公说:“虢国,是虞国的围,虢国灭亡了,虞国也一定跟着灭亡。晋国的这种贪心不能让它开个头。这支侵略别人的军队不可轻视。一次借路已经过分了,怎么可以有第二次呢?俗话说‘面颊和牙床骨互相依着,嘴唇没了,牙齿就会寒冷’,就如同虞、虢两国互相依存的关系啊。”虞公说:“晋国,与我国同宗,难道会加害我们吗?”宫之奇回答说:“泰伯、虞仲是大王的长子和次子,泰伯不听从父命,因此不让他继承王位。虢仲、虢叔都是王季的第二代,是文王的执掌国政的大臣,在王室中有功劳,因功受封的典策还藏在盟府中。现在虢国都要灭掉,对虞国还爱什么呢?再说晋献公爱虞,能比桓庄之族更亲密吗?桓、庄这两个家族有什么罪过?可晋献公把他们杀害了,还不是因为近亲对自己有威胁,才这样做的吗?近亲的势力威胁到自己,还要加害于他们,更何况对一个国家呢?”虞公说:“我的祭品丰盛清洁,神必然保祐我。”宫子奇回答说:“我听说,鬼神不是随便亲近某人的,而是依从有德行的人。所以《周书》里说:‘上天对于人没有亲疏不同,只是有德的人上天才保祐他。’又说:‘黍稷不算芳香,只有美德才芳香。’又说:‘人们拿来祭祀的东西都是相同的,但是只有有德行的人的祭品,才是真正的祭品。’如此看来,没有德行,百姓就不和,神灵也就不享用了。神灵所凭依的,就在于德行了。如果晋国消灭虞国,崇尚德行,以芳香的祭品奉献给神灵,神灵难道会吐出来吗?”虞公不听从宫之奇的劝阻,答应了晋国使者借路的要求。宫之奇带着全族的人离开了虞国。他说:“虞国的灭亡,不要等到岁终祭祀的时候了。晋国只需这一次行动,不必再出兵了。”冬天十二月初一那天,晋灭掉虢囯,虢公醜逃到东周的都城。晋军回师途中安营驻扎在虞国,乘机突然发动进攻,灭掉了虞国,捉住了虞公和他的大夫井伯,把井伯作为秦穆姬的陪嫁随从。然而仍继续祭祀虞国的祖先,并且把虞国的贡物仍归于周天子。所以《春秋》中记载说“晋国人捉住了虞公。”这是归罪于虞公,并且说事情进行得很容易。【赏析】僖公五年(公元前655)晋国向虞国借道攻打虢国,是要趁虞国的不备而一举两得,即先吃掉虢国,再消灭虞国。具有远见卓识的虞国大夫宫之奇,早就看清了晋国的野心。他力谏虞公,有力地驳斥了虞公对宗族关系和神权的迷信,指出存亡在人不在神,应该实行德政,民不和则神不享。可是虞公不听,最终落得了被活捉的可悲下场。文章开头只用“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一句点明事件的起因及背景,接着便通过人物对话来揭示主题。语言简洁有力,多用比喻句和反问句。如用“辅车相依,唇亡齿寒”比喻虞晋的利害关系,十分贴切、生动,很有说服力。2、子鱼论战宋公及楚人战于泓(1)。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2)。司马曰(3):“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4),宋师败绩。公伤股(5),门官歼焉(6)。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7),不禽二毛(8)。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9),不鼓不成列()。”子鱼曰:“君未知战。勍敌之人(11),隘而不列(12),天赞我也(13)。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勍者,皆我敌也。虽及胡耇(14),获则取之,何有于二毛(15)!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16)。三军以利用也(17),金鼓以声气也(18)。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儳可也(19)。”——《左传·僖公二十二年》【注释】(1)宋公:宋襄公,名兹父。泓:泓水,在今河南省柘(zhè这)城县西。(2)既:尽。济:渡过。(3)司马:统帅军队的高级长官,此指子鱼。(4)陈:同“阵”,这里作动词,即摆好阵势。(5)股:大腿。(6)门官:国君的卫士。(7)重(chóng从)再次。(8)禽:通“擒”。二毛:头发斑白的人。(9)寡人:国君自称。亡国之余:亡国者的后代。宋襄公是商朝的后代,商亡于周。()鼓:击鼓(进军)。(11)勍(qíng情)敌:强敌。勍:强而有力。(12)隘:这里作动词,处在险隘之地。(13)赞:助。(14)胡耈(gǒu苟):很老的人。(15)何有于二毛:即“于二毛有何(爱)。”(16)服:向敌人屈服。(17)三军崐:春秋时,诸侯大国有三军,即上军,中军,下军。这里泛指军队。用:施用,这里指作战。(18)金鼓:古时作战,击鼓进兵,鸣金收兵。金:金属响器。声气:振作士气。(19)儳(chán谗):不整齐,此指不成阵势的军队。【译文】宋襄公与楚军在泓水作战。宋军已摆好了阵势,楚军还没有全部渡过泓水。担任司马的子鱼对宋襄公说:“对方人多而我们人少,趁着他们还没有全部渡过泓水,请您下令进攻他们。”宋襄公说:“不行。”楚国的军队已经全部渡过泓水还没有摆好阵势,子鱼又建议宋襄公下令进攻。宋襄公还是回答说:“不行。”等楚军摆好了阵势以后,宋军才去进攻楚军,结果宋军大败。宋襄公大腿受了伤,他的护卫官也被杀死了。宋国人都责备宋襄公。宋襄公说:“有道德的人在战斗中,只要敌人已经负伤就不再去杀伤他,也不俘虏头发斑白的敌人。古时候指挥战斗,是不凭借地势险要的。我虽然是已经亡了国的商朝的后代,却不去进攻没有摆好阵势的敌人。”子鱼说:“您不懂得作战的道理。强大的敌人因地形不利而没有摆好阵势,那是老天父帮助我们。敌人在地形上受困而向他们发动进攻,不也可以吗?还怕不能取胜!当前的具有很强战斗力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即使是年纪很老的,能抓得到就该俘虏他,对于头发花白的人又有什么值得怜惜的呢?使士兵明什么是耻辱来鼓舞斗志,奋勇作战,为的是消灭敌人。敌人受了伤,还没有死,为什么不能再去杀伤他们呢?不忍心再去杀伤他们,就等于没有杀伤他们;怜悯年纪老的敌人,就等于屈服于敌人。军队凭着有利的战机来进行战斗,鸣金击鼓是用来助长声势、鼓舞士气的。既然军队作战要抓住有利的战机,那末敌人处于困境时,正好可以利用。既然声势壮大,充分鼓舞起士兵斗志,那么,攻击未成列的敌人,当然是可以的。”【赏析】公元前638年,宋、楚两国为争夺中原霸权,在泓水边发生战争。当时郑国亲近楚国,宋襄公为了削弱楚国,出兵攻打郑国。楚国出兵攻宋救郑,就爆发了这次战争。当时的形势是楚强宋弱。战争开始时,形势对宋军有利,可宋襄公死抱住所谓君子“不乘人之危”的迂腐教条不放,拒绝接受子鱼的正确意见,以致贻误战机,惨遭失败。子鱼的观点和宋襄公的迂执形成鲜明对比。子鱼,宋襄公同父异母兄目夷的字。他主张抓住战机,攻其不备,先发制人,彻底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样才能夺取战争的胜利。文章前半部分叙述战争经过及宋襄公惨败的结局,后半部分写子鱼驳斥宋襄公的迂腐论调:总的先说“君未知战”,后分驳“不以阻隘”、“不鼓不成列”,再驳“不禽二毛”、“不重伤”,最后指出正确的做法。寥寥数语,正面反面的议论都说得十分透辟。3、介之推不言禄晋侯赏从亡者〔1〕。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2〕。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3〕。天未绝晋,必将有主〔4〕。主晋祀者,非君而谁〔5〕?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6〕?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7〕!”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8〕?”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9〕。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11〕?是求显也〔12〕。”其母曰:“能如是乎?与汝偕隐。”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13〕。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14〕。”——《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注释】
〔1〕晋侯,即晋文公(公元前636—前628年在位),春秋五霸之一。名重耳,晋献公之子。献公宠骊姬,杀太子申生,重耳出奔翟国,在外流亡十九年,公元前636年以秦穆公之力返晋为君。从亡者,随从流亡国外的人。
〔2〕介之推,也作介推、介子绥,晋国贵族,跟随晋文公出亡十九年。禄,禄位。及,到,这儿指“给予”、“赏给”。
〔3〕惠,晋惠公,名夷吾,重耳之弟,公元前651年献公死后,以秦之力回国即位。怀,晋怀公,名圉,惠公之子。公元前637年9月惠公死后,怀公即位,次年春为重耳所杀。无亲,没有亲近的人,指众叛亲离。
〔4〕主,指国君。
〔5〕主晋祀者,主持晋国宗庙祭祀活动的人,即继位享国之人。君,国君,指晋文公。
〔6〕置,立。二三子,诸位,几个人,指从亡诸臣。诬(wū),欺骗。
〔7〕贪天之功,贪取上天的功劳。下义其罪,在下位的人把他们贪天之功的罪过当做正义的行为。义,名词的意动用法。奸,奸邪,指邪恶的行为。蒙,蒙骗。处(chǔ),相处,这儿指同朝为官。〔8〕盍(hé),何不,为什么不。之,指禄位。以死,因为不求封赏而死。以,介词,宾语省略。怼(duì),怨恨。
〔9〕尤,罪过,过错,这儿用作动词,意为批评过错、指责罪过。效,仿效。焉,兼词,表“于是”(比这……)之意。
〔〕怨言,怨愤的话,指上文批评“上下相蒙”的言论。不食其食,不能再吃他的俸禄。
〔11〕焉用文之,哪里还用得着文饰它。焉,哪里,表反问语气的疑问副词。
〔12〕是,这。显,显达。是求显也,这是追求显达啊。
〔13〕获,这儿指找到。绵上,晋地名,在今山西省介休县东南。为之田,作为他的封地,双宾语句。田,供祭祀用的私田。
〔14〕志,记,记录。旌(jīng),表彰。【译文】晋文公(归国之后)赏赐随他出亡的群臣。惟独介之推自己没有谈禄位,禄位也就没有赏给他。介之推说:“献公有九个儿子(八个已死去),只有国君一人还在。惠公、怀公没有亲近的人,国外诸侯和国内臣民都厌弃他们。上天还没有绝灭晋国,国家一定会有明主。能主持宗庙祭典而继承王位的人,不是国君又是谁呢?上天确实要立国君为君主,而这些随从流亡的人们却认为是自己的力量,难道不是一种欺骗吗?窃取人家的财物,尚且叫做盗贼;何况贪占上天的功劳,而当做自己的力量呢?在下位的臣子把欺骗之罪当做合理的行为,在上位的国君却奖赏他们这种邪恶之举,上下互相欺蒙,我难以和他们同处于朝了!”介之推的母亲说:“你为什么不也去求封赏呢?因为不求禄位而默默无闻地死了,又去怨恨谁呢?”介之推回答说:“我既然斥责贪天之功为罪过,却又去效仿他们,那罪过就比他们更严重了。而且我已对上下相欺之事发出怨言,就不能再享受他的俸禄了。”他的母亲又说:“也该让人们知道你的功劳,怎么样?”他又回答:“言辞,是人身的文饰啊。我自身就要退隐了,哪里还用得着文饰它呢?(如果再加文饰)这是去追求显达啊。”他的母亲最后说:“真能这样吗?那么,我就和你一同隐居起来吧。”于是他们母子就隐居山林而死。晋文公派人各处寻找介之推,没有找到,他就把绵上之地作为介之推的祭田。晋文公说:“用这祭田记下我(颁赏忘贤)的过失,并表彰介之推这个道德高尚的人。”4、子产①为政郑人游于乡校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何如?”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大决所,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喜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爱于子,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宣子③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二月,郑伯如晋,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侨也惑之。侨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令名,德之舆也。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宣子说,乃轻币。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④,庐井有伍⑤。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从政一年,舆人⑥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之产,吾其与之!”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左传·襄公三十一年》、《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左传·襄公、三十年》【注释】①子产:名侨,字子产,春秋时著名政治家,郑国名相。②乡校:乡间公共场所。③范宣子:春秋时晋国大臣,晋平公时执掌国政。④封洫:田界。⑤伍:五家相保的民户编制。⑥舆人:众人。⑦褚:储藏。【译文】郑国人到乡校休闲聚会,议论执政者施政措施的好坏。郑国大夫然明对子产说:“把乡校毁了,怎么样?”子产说:“为什么毁掉?人们早晚干完活儿回来到这里聚一下,议论一下施政措施的好坏。他们喜欢的,我们就推行;他们讨厌的,我们就改正。这是我们的老师。为什么要毁掉它呢?我听说尽力做好事以减少怨恨,没听说过依权仗势来防止怨恨。难道很快制止这些议论不容易吗?然而那样做就像堵塞河流一样:河水大决口造成的损害,伤害的人必然很多,我是挽救不了的;不如开个小口导流,不如我们听取这些议论后把它当作治病的良药。”(郑国的上卿)子皮想让尹何掌管(他自己的)封地(邑)。子产说:“(他太)年轻,不一定行。”子皮说:“(他很)善良,我喜欢他,不会背叛我的。让他去学着治理,他也就更加懂得治理了。”子产说:“不行!人要爱护(一个)人,是要(做)利于他(的事)。如今您爱护(一个)人就让他从政,(这就)犹如还不会拿刀就让他切割,他(将受)的伤肯定很多。您爱人,以伤害他为结果,那谁还敢企求受到您的爱护啊?您有美好的绸缎,不会让人学着做衣服;大的官职、大的封地,身家所托付的东西啊,却让学习的人去治理,那不是为美好的绸缎着想得(比官职、封地)更多吗?(我)侨听说的是(先)学习然后主政,没听说过用执政来学习的啊。如果一定这么做,必定有所损害。范宣子当权,诸侯向晋国贡献的负担很沉重。郑国的人把这事看作忧患。二月,郑国国君往晋国,子产(公孙侨,字子产,郑国大夫)委托书信给子西(子西随郑伯如晋),带给范宣子,信上说:“您为政于晋国,四邻诸侯没听说(您的)的美德(令:善,美),却听说(向诸侯索取的)贡纳很重,我呢,对此很不理解。我听说君子掌管国家的,不是担忧没有财物,而是担忧没有好名声。好名声,是载德以行的车子;德行,是国家的根基。有基础就不致毁坏,为什么不致力于此呢?(在位者)有美德就能与大家共同享乐,众人快乐就能统治长久。范宣子很高兴,于是减轻了诸侯的进贡子产让城市和乡村有所区别,上下尊卑各有职责,士地四界有水沟、庐舍和耕地能互相适应。对卿大夫中忠诚俭朴的,听从他,亲近他;骄傲奢侈的,依法惩办。子产参与政事一年,人们歌唱道:“计算我的家产而收财物税,丈量我的耕地而征收田税。谁杀死子产,我就助他一臂之力。”到了三年,又歌唱道:“我有子弟,子产教诲;我有士田,子产栽培。子产死了,谁来继位?”5、冯谖客孟尝君齐人有冯谖者(1),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2),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左右以君贱之也,食以草具(3)。居有顷,倚柱弹其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左右以告。孟尝君曰:“食之,比门下之鱼客(4)。”居有顷,复弹其铗,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左右皆笑之,以告。孟尝君曰:“为之驾,比门下之车客。”于是乘其车,揭其剑,过其友曰:“孟尝君客我(5)。”后有顷,复弹其剑铗,歌曰:“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左右皆恶之,以为贪而不知足。孟尝君问:“冯公有亲乎?”对曰:“有老母。”孟尝君使人给其食用,无使乏。于是冯谖不复歌。后孟尝君出记,问门下诸客:“谁习计会,能为文收责于薛者乎(6)?”冯谖署曰:“能。”孟尝君怪之,曰:“此谁也?”左右曰:“乃歌夫长铗归来者也。”孟尝君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负之,未尝见也。”请而见之,谢曰:“文倦于事,愦于忧(7),而性懧愚(8),沉于国家之事,开罪于先生。先生不羞,乃有意欲为收责于薛乎?”冯谖曰:“愿之。”于是约车治装(9),载券契而行(),辞曰:“责毕收,以何市而反(11)?”孟尝君曰:“视吾家所寡有者。”驱而之薛,使吏召诸民当偿者,悉来合券。券遍合,起,矫命以责赐诸民(12),因烧其券,民称万岁。长驱到齐,晨而求见。孟尝君怪其疾也,衣冠而见之,曰:“责毕收乎?来何疾也?”曰:“收毕矣。”“以何市而反?”冯谖曰:“君云‘视吾家所寡有者’。臣窃计,君宫中积珍宝,狗马实外廊,美人充下陈(13)。君家所寡有者以义耳!窃以为君市义。”孟尝君曰:“市义奈何?”曰:“今君有区区之薛,不拊爱子其民(14),因而贾利之(15)。臣窃矫君命,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孟尝君不说(16),曰:“诺,先生休矣!”后期年,齐王谓孟尝君曰(17):“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18)。”孟尝君就国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孟尝君顾谓冯谖曰:“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冯谖曰:“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卧也。请为君复凿二窟。”孟尝君予车五十乘,金五百斤,西游于梁(19),谓梁王曰(20):“齐放其大臣孟尝君于诸侯,诸侯先迎之者,富而兵强。”于是梁王虚上位,以故相为上将军,遣使者,黄金千斤,车百乘,往聘孟尝君。冯谖先驱诫孟尝君曰:“千金,重币也;百乘,显使也。齐其闻之矣。”梁使三反,孟尝君固辞不往也。齐王闻之,君臣恐惧,遣太傅赍黄金千斤(21),文车二驷,服剑一,封书谢孟尝君曰:“寡人不祥(22),被于宗庙之祟(23),沉于谄谀之臣,开罪于君,寡人不足为也。愿君顾先王之宗庙,姑反国统万人乎?”冯谖诫孟尝君曰:“愿请先王之祭器,立宗庙于薛。”庙成,还报孟尝君曰:“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孟尝君为相数十年,无纤介之祸者(24),冯谖之计也。——《战国策·齐策四》【注释】(1)冯谖(xuān宣):《史记·孟尝君列传》作冯驩。(2)属:通“嘱”,叮嘱,求告。孟尝君:姓田,名文,孟尝君为其号,齐威王之孙,袭其父田婴之封邑于薛,因此又称薛公。关于“孟尝”,近年出土战国齐陶器,一器刻有制器人籍贯为“孟棠”,棠、尝古音通,可知“孟尝”为邑名,与平原、信陵、春申三公子以地名称君者同例。(3)草具:指粗劣的食物。(4)鱼客:原作“客”,今从一本增鱼字,与下文的车客照应。孟尝君分食客为上中下三等,下客住传舍,食菜;中客住幸舍,食鱼,故又称鱼客;上客住代舍,食肉,出有舆车,故又称车客。(5)客:用作动词。(6)责(zhài寨):同债。薛:本为任姓古国(地当今山东滕县南),春秋后期为齐迫迁至下邳(今江苏邳县西南),卒为齐所灭,战国时为齐邑。齐湣王三年,封其叔田婴于薛。(7)愦(kuì愧):昏乱。(8)懧(nuò诺):同“懦”。(9)约:缠束,这里指把马套上车。()券契:指放债的凭证。券分为两半,双方各执其一,履行契约时拼而相契合,即下文所说“合券”。(11)市:购买。反:同“返”。(12)矫命:假托命令。(13)下陈:堂下,台阶之下。(14)拊:同抚。子:用作动词。子其民:视其民为子。(15)贾(gù古):求取。(16)说:同“悦”。(17)齐王:指齐湣王田地(一作田遂)。(18)先王:指湣王之父宣王田辟彊。(19)梁:即魏国。当时都大梁(今河南开封)。(20)梁王:原作惠王,《古文观止》已改作梁王。按梁惠王卒于齐威王卒之次年,孟尝君和齐湣王同为齐威王之孙。故此时梁王,当是惠王之子或孙。(21)太傅:春秋时晋国始置,其职为辅弼国君。赍(jī机):送。(22)祥:通“详”,审慎。(23)被:遭受。宗庙:古代祭祀祖先的处所。这里借指祖先。(24)纤介:介通芥。纤维草芥,喻细微。【译文】齐国有个叫冯谖的人,穷得没法养活自己,请人嘱托孟尝君,愿意投奔门下做个食客。孟尝君问:“他有什么爱好?”回说:“他没什么爱好?”“他有什么才干?”“他没什么才干。”孟尝君笑着收下他说:“行啊。”手下的人以为孟尝君看不起他,给他吃粗劣的食物。住了一段时间,冯谖靠着柱子弹他的剑,唱道:“长长的剑把,咱们回去吧!没鱼吃的啥。”底下人报告上去。孟尝君说:“给他吃鱼,跟中等门客一个样。”又住了一段时间,冯谖又弹起他的剑把,唱道:“长长的剑把,咱们回去吧!出外没车驾。”底下人都笑话他,又报告上去。孟尝君说:“给他驾车,跟上等门客一个样。”于是他驾着车子,举着剑,到朋友家串门说:“孟尝君把我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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