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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完整word版)我的图画书论(完整word版)我的图画书论PAGEPAGE1(完整word版)我的图画书论我的图画书论松居直(著)序我的微不足道的图画书论,承蒙季颖先生厚爱,将其译成中文,又由我早就通过他们出版的书而对之怀有敬意的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对此,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回想起来,1973年在东京见到尊敬的严文井先生是我与现代中国儿童文学的最初邂逅。此后。又有幸多次访华,得以会见陈伯吹先生和如今已经亡故的任大霖先生,使我学到了许多东西,对此我的感激之情是难以言表的。实际上.当我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中国文化了。我的父亲喜爱中国画,每年一到初春,就在墨龛里挂上他最心爱的轴画。那幅画委实是大手笔,我记得整幅画面是一座巍巍耸立的高山,山麓上开满山桃花,沿着山脚下的溪流。一个人在羊肠小路上独行。那幅画很打动我那稚气的心。我看啊看啊,总也看不够。记得大约8岁那一年,父亲又像往年一样把画挂到壁龛上。我问父亲;“这是什么画?”父亲回答说:“武陵桃源."于是“武陵桃源”这个词就鲜明地富在我的记忆里。看着那幅画,我总感到在那深山中有一个无比神奇的世界.仿佛听到画中人送我到桃花中去,于是想象着自己走入深山,生发出种种愉快的幻想。这梦幻的时刻犹如桃花的颜色般温暖、柔和。我想,这种在画中神游的愉快感受,是和读幻想小说一样宝贵的体验。或许,我后来从事图画书工作,也是与从此画中感受到读故事的乐趣不无关联的。决定未来发展的神秘力量。不往往蕴藏于我们成长过程中的体验之中吗?后来,我上了中学,开始学习汉语.汉语-—主要是中国古典文学和诗.成了我的拿手学科。11岁时,学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我确信父亲说过的“武陵桃源”和那幅父亲喜欢的中国画描绘的正是“桃花源",而陶渊明的名文更加深了我对桃花源的向往,使我觉得世上一定有那样的地方。从此,只要看到桃花,只要想起挑花源,但是我却完全没有料想到,有一天能真的去桃花江旅行.在出版这本书一事定下来之后,1995年参加北京国际儿童图画书展时,我会见了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的张天明社长和蔡阜女士。他们恳切地邀请我去长沙访问,并提出了一个迷人的这议:一起到桃花江去!我感到了像做梦一样的幸福,便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他们的邀请.就这样,1996年8月,我踏上了寻访可说是我的图画书论起点的桃花江之路。这篇文章就是在那梦境一般的旅行归途上写成的.很久以来。我作为一个日本的出版人。常感到对中国负有责任。这是因为,中国儿童书的出版在20年代就达到了相当高的国际水平,然而30年代以后却由于我国的侵略战争蒙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发展受到阻碍。因此,我一直希望能为中国出版界做些事情,哪怕是一点点也好温和、宽容,是许许多多中国人留给我的印象,他们的态度影响着我。倘若,在向中国孩子传播读书乐趣这一工作上,能尽一份力量.在我是无尚的光荣。而拙作如能对中国图画书的发展起些许作用,我将感到百分的高兴。中国的图画书出版,有着美好的前景,怀着强烈的期待,我衷心祝愿中国在21世纪涌现出优秀的、具有新价值、新表现的图画书作品。我关注着。松居直1996年9月于北京一、图画书论1。想象力和图画书如今的幼儿,早早地就被令来学认字。有的孩子4岁就能读字了,虽然能不能读书还是一个疑问。孩子一到5岁,妈妈们就热心地让他们记字。看着孩子结结巴巴、扯着嗓门对着书上的字拼命诵读的样子,妈妈们就欣喜若狂,全不顾图画书是要怀着愉快的心情来读的。我很怀疑,这种方法能使儿童感觉到读书的乐趣、走进书的世界吗?读书不是读字.如果读字能够算是读书的活,那么,只要是用日语写的书,即使是很艰深的书,是专书,我也能从头读到尾。但是,尽曾读下来,也不能算是读了这本书。只有真正理解了书中所写的事情,才能算做读书.读书不是读字,而是理解书的内容。读字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如果认为只要认字就能读书的话.那么有些孩子上了小学四五年级却没有读书能力,这样的现象又怎样解释呢?按说上了四年级、五年级,孩子们认字的能力应当相差无几,然而却能明显地划分出能读书与不能读书的孩子。在成人中也是如此。认为只要学会认字就能读书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判断错误和出自大人的主观主义呢?刚才,我谈到所谓读书是指理解书中所写的内容.“读《论语》而不懂《论语》”这句谚语,讽刺的就是那些只会读字却一点儿也不理解《论语》内容的人.反过来说,我认为即使不识字,也能读书。例如,把小学三四年级孩子读的长篇童话《艾尔玛历险记》读给不识字的五岁孩子听,他们恐怕会非常喜欢这个故事.高高兴兴地把它听完。5岁的孩子喜欢听,是因为这个故事5岁的孩子能懂。《艾尔玛历险记》这本书的内容,他们完全能理解.我。认为这是一种了不起的读书。尽管自己读和通过耳朵听方法不同,但我认为在了解故事这一点上,二者都可以算是读书。二年级左右的孩子吃力地读《艾尔玛历险记》和5岁的孩子高高兴兴地听大人读《艾尔玛历险记》,也许后者使孩子更能理解故事.更快乐.我认为,读书不是修行,而是一种快乐的享受.因此,对于年龄小的孩子,特别应该采取更轻松的方法。如果说,光有识字能力还不算能读书的话,读书究竟需要具备怎样的能力呢?在幼儿园或托儿所里;老师给孩子们讲一寸法师的故事。在听故事的孩子当中,有的聚精会神,有的一会儿看着窗外,一会儿和旁边的孩子说话,不好好听,有的刚开始还听得认真,但是听到半截儿注意力就被其它的事儿吸引了.对于同一个故事,为什么孩子们的反应这样不同呢?为什么会有爱听故事的孩子和听不下去的孩子之分呢?是不是从小就有这种素质的差异生来就有能听故事和不能听故事的区别呢?能认真听故事的孩子在听“一寸法师"时,心里看得见一寸法师。一寸法师乘着碗做成的船,划着筷子做的桨,顺江而上,来到京城侍候公主。他陪公主到庙里去参拜,制服了鬼,得到小神槌,最后长高长大.和公主结婚。故事的情境,清晰地形成画面(形象),在他们的心里,有如观看了一部短电影.这些孩子听故事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的脸和嘴角,然而他们看到的并不是老师的脸,而是心中放映的一寸法师的电影。而一点也听不进故事的孩子们又是怎样的呢?我想他们会看不见一寸法师。一寸法师的故事,没有变成一个个画面。如果一寸法师没有变成形象,那么无论从耳朵里听过多少词语,也不能理解故事,进入故事的世界。如果心里什么也看不见了那么人既然睁着眼睛,就只好看映在眼里的东西,把眼光移向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只好看窗外,看正在玩耍的朋友,或者与身旁的孩子说话和互相打闹了。人不能光睁着眼而什么都不看呀。可以说,听不进故事的孩子,是因为没有在心中想象故事、把它们变成画的能力.听到中途而失去兴趣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个孩子,开始的时候能看到一寸法师和其它东西的具体形象,但是听到“京城”的时候就愣住了。搞不懂“京城”这个词,他没见过“京城”,也就两眼空空.这样一来,就失去了一寸法师活动的舞台.没有了舞台,故事就无法进展.就像看电影的时候胶片断了一样。胶片断了,没有办法,孩子只好看其它映入眼帘的东西。就这样,即使能断断续续地看到故事,也不会觉得有意思了。根据这种分析可知.所谓听故事的能力,就是把故事这个眼睛看不见的世界变成在自己心中看得见的画(形象)的能力,也就是一般被称为想象力的能力。如果想象力丰富,人就能看到看不见的东西。图画书与儿童的想象力有很大的关系.儿童并不是生来就具有丰富的想象力的。想象力是通过直接、间接的体验获得的。体验越丰富,想象力也越丰富。图画书对幼儿来说提供了丰富体验的机会。刚才我讲到了一寸法师。如果把一寸法师的图画书拿给我所说的听不进一寸法师故事的孩子去看会怎样呢?他肯定会看到底,能完全看懂这个故事。为什么呢?因为即使是自己没有能力想象出故事情景的孩子,如果看了图画书中的描画,也能借助它们在心中描绘出一寸法师的样子。当场面随着故事的进展发生变化时,新的插图又接上来使孩子心中快要模糊消失的形象清晰起来,就这样,在插图的帮助下,孩子在心中描绘出故事的世界,从而获得一种新的体验。这样,在用多种多样的形象丰富了自己的体验之后,人才变得能够想象、了解未知的事物.把“一寸法师”变成自己的东西之后的孩子,在听赫夜公主的故事时,就能够以一寸法师的形象为依据,想象赫夜公主的世界,在心里描绘新的图景了吧?图画书在补充丰富儿童还没有充分发展的想象力方面,具有巨大的作用。问题是图画书的质量。孩子是根据图画书中的插图来进行想象的.他们边看插图,边在心里比照图画描绘形象,因此,孩子描绘的形象的质量当然要受插图的影响。如果插图的质量高,艺术性强,孩子心中描绘的形象也就好,反过来.他们心中的形象就会很贫弱。久而久之.决定了儿童想象力的质量.受二流、三流类型化形象刺激训练出来的孩子,用那样的形象驱动想象,他们看东西,也只能受那种形象的影响。读一本书,是从里边发现更丰富的世界,还是只能吸取一点儿东西,全凭读者的想象力。而想象力的一个重要的起点,便在于图画书。等进了小学以后才考虑读书问题就太迟了,在幼儿期就要培养孩子丰富的想象力.这是影响读书能力的关键,而这关键因素,就在好的图画书中。2.大人夺去的快乐最近,给幼儿读图画书的父母多起来了。有人认为这是家庭主义的一种表现,称这样做的父母为“教育爸爸"、“教育妈妈"。这样说来未尝不可,但是.如果附和这种挑剔的看法.我们今天就无须在这里讨论什么图画书了。我不在乎别人的说三道四,因为论起挑毛病来,我或许更加严厉苛刻呢。不管怎样,“家庭主义"也好,“教育爸爸”、“教育妈妈”也好,我认为给幼儿读图画书是好事,不必顾虑别人怎样看。希望大家给孩子们该真正有趣的书——这点至关重要。请坚决地把那些带有实用目的的图画书推到一边去.看一看孩子们最近的生活,就可知道,在家庭中对孩子说话最多的,不是母亲,而是电视。孩子在电视机前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地坐着,电机机不住地对孩子说话,仿佛是电机在教育孩子似的。而母亲在一天里能对孩子说几个小时的话呢?从早上孩子睁开眼睛起直到睡下去,母亲都在招呼他们,从“不起要迟到了呀”到“睡觉要换上睡衣”,没完没了地在叮嘱。然而,那不是和孩子交流。和母亲比起来,电视机占压倒的优势.父亲就更不在话下了.这就是所谓“不是我们看电视.而是电视看我们”的时代。我们做父母的,应该重新拥有跟孩子进行谈话的快乐时光。给孩子讲图画书的时间,是父母跟孩子交流的宝贵时间。图画书中写的内容及其世界,不是由书,而是由人传达给孩子的。关于这一点我想再谈一谈.不管怎样,请大家每天抽出10分钟、15分钟时间给孩子读点真正令人愉快的图画书。孩子一定会得到极大的满足,一定会高兴.父母给自己读书本身就是愉快的,再加上那本书很有趣的活,孩子的满足感就无可比拟了.而看到孩子高兴的样子,父母则会感到身为家长的喜悦。通过读图画书,孩子也好,父母也好,都能感到快乐,我认为这点有很大的意义.如果没有这种共同的快乐,读书就不可能长期继续下去。父母和孩子一起读书的诀窍在于细水长流,不断给孩子以新的刺激,不断吊孩子的胃口。我想到了“从内心深处,即存在的根底涌上压到一切的、强烈而旺盛的喜悦,这才是生存价值感最朴素的形式"这句话(神谷美惠子著《关于生存价值》)。假如你看到孩子们听《小黑孩桑布》、《螃蟹的传说》、《大萝卜》和《古里和古拉》这些故事时的表情,就会明白什么叫做从内心深处。从存在的根底涌上的喜悦了。而这喜悦也传达给讲故事的人,反过来,讲故事人感到的喜悦,也率直地传达给听的人。反复体验这种生动自然的喜悦,就会增进生的渴望。让我们再一次想一想卢梭的话:“真正的生命,不在于活的长短,而在于是否深切地感受。”从小给孩子读图画书.可以使他早识字、早读书.进了学校以后孩子的语文读解能力强,作文写得好,又能提高读书能力,又能获得情操教育,又能丰富知识,等等.看起来好处数不胜数。但是图画书被用于过多的目的.反而使大人们忘掉了图画书最重要的东西。在各种各样理由和目的的名义下,图画书本来的乐趣被忘却,被从孩子们身边夺走。而且,越是冠以这样那样的理由.给孩子读书时的气氛就越难轻松愉快,有时候,图画书甚至成了折磨孩子的工具。请重新和孩子们一起去发现图画书的乐趣吧.图画书是什么?去问问孩子们看.3.当孩子变得讨厌书的时候当你读完一本小说,正沉浸在无法形容的满足感当中的时候,忽然有一位关心你的人打来电话,刨根问底地让你谈感想.你会怎样?如果只是偶尔一次,出于对对方的尊重.你会作答,或是你正想找人倾诉感想时,也会爽快地回答,但若总是这样,你肯定会觉得厌烦。结果,你虽然读书,但是一想到读完以后又要遭盘问,恐怕好端端的读书兴致就会一扫而空。在妈妈们当中,有许多人也抱着同样的好心。她们可以给孩子读书,但是每次读完以后,总要给孩子提一些问题。——这本书好看吧?哪儿最有趣?你最喜欢哪幅画?这本书讲的是什么故事?老爷爷怎么样了?老奶奶说了什么?狼一开始干了什么?后来干了什么?后来怎么样了?有几只狼?几只猪?狼和猪加起来一共有多少?你知道小红帽为什么被狼吃了吗?好心有好报,要和小朋友好好团结呀。这种问题多得几张稿纸都写不完,经我这么一写,你一定会感到很好笑。可是,你不是有时也无意识地向孩子提这样的问题吗?不是也认为这种做法才是指导孩子读书的最好的方法吗?人们常说孩子是提问狂,然而,看起来,妈妈们也是相当够水平的提问狂.当每读完一本书就要受提问成为习惯的时候,孩子们会怎样想呢?妈妈给自己念书,对孩子说来应该是极大的快乐,然而想到听过后还要回答问题,孩子在听得最入迷的时候,还要揣测妈妈的提问(妈妈提的问题大体有一定的类型),心里想着,记住这儿,妈妈肯定会问哪儿最有意思,记住这儿,小猪3只,山羊7只等等。这样一来,听故事就不是轻松愉快的了,因为故事有趣,孩于被深深吸引,正欲进入故事的时候,却突然紧急刹车.去准备过后的提问。这一轮准备过后再要进入故事时,又会想起妈妈的提问。在这种拉拉扯扯的状态下听完故事,妈妈的读书指导就开始了。这样一来。恐怕孩子就会感到愿望没有得到满足,进而厌烦听大人读书了。图画书对孩子们是快乐的。图画书不是教科书。不是问题集.那些厌烦每读一本书就要被问及感想的人,请你们想象一下,孩子们不也是这种心情吗?大人们讨厌做的事,孩子们也是一样。给孩子读图画书的时候,读就是了,这是一个原则。有意识地提问,多数情况下只是为了大人的自我满足。不过。非常自然地不刻意地和孩子进行些对话,却是非常好的。总之,要自然。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读过有趣的小说之后,有时候会非常想跟别人谈谈,也有时候,则久久地默默体味心中的感动。读书这种事.比起读来,读过以后的时间更重要。对照自己的体验和思想,再一次思考故事中的人物,这是我们生活中宝贵的、充实的时间,是审视自我的时刻。从打开书的封面,听到“很久很久以前”的瞬间开始,孩子们就进入故事,到教导的世界里去旅行了。而当故事结束以后,有好一阵子,他们的身心仍然停留在故事的世界里,进行各种各样的想象。在这个时间里,孩子鼓起自由想象的翅膀.在幻想的世界里翱翔。在这样宝贵的瞬间,大人们却用提问的泥脚把这个童心的世界践踏得乱七八糟,这会使孩子们感到沮丧的。能不能请大家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去读书给他们听呢?4。一寸帽子是什么样的帽子有一位幼儿园老师,负责照看4岁的孩子。这位老师热衷于研究儿童文学和图画书,很喜欢讲故事,她总是针对班上孩子的情况,给他们读图画书、讲故事。在一次给孩子们讲日本民间故事时,她经历过这样一件事情.那一次,老师想讲“一寸法师",虽然她觉得这个故事对四岁的孩子比较难,但是她想着一下孩子们到底能理解多少。于是,一天早上,当孩子们来到保育室以后,老师就说:“今天给你们讲故事,讲‘一寸法师’的故事。"这时候,突然有一个男孩冷不丁地问:“老师,一寸帽子是什么样的帽子?”那个孩子把一寸法师”当成“一寸帽子”了(在日语中,法师和帼子发音相同——译者注).“一寸法师”实际上是“一寸”+“法师",把这两个词合在一起。但是,对于4岁的孩子来说,却很难理解。“一寸”和“法师”这两个词那是在4岁儿童的生活体验中很少遇到的。但是,即使这样,那个男孩无疑还是努力地搜寻理解的线索,并且找到了自己知道的词语,这就是“帽子".恐怕在那一瞬间。那个孩子脑海中出现了帽子的想象。但是,因为是“一寸帽子",那就一定是某种特别的帽子,于是他就同:“老师.一寸帽子是什么样的帽子?”老师愣了一下。一寸法师变成了一寸帽子,故事就没法儿讲了,哪儿有帽子乘着碗做的船的故事呢?老师看着全班四个孩子,其中有些孩子看起来知道“一寸法师”是什么人。也有相当多的孩子不知道。不知道的孩子听到“一寸帽子是什么样的帽子"的提问以后,恍然大悟地想:“啊,原来是指帽子呀。”于是班里分成了两派,一寸法师派和帽子派。如果在这种状态下开始讲故事的话,结果会怎样呢?老师估计如果硬讲下去,今天的故事课就会被搅得乱七八糟。帽子派的孩子们认为“一寸法师”是帽子,所以在听故事过程中会发生形象混乱,搞不清什么是什么。当故事的世界不能形成形象的时候.听的人就会失去兴趣。帽子派的孩子们会在听到一半儿的时候因为听不明白而失去听故事的兴趣,而失去了兴趣对象的孩子就要干别的事情。孩子们一闹,故事课就全乱套了。老师想,这是因为孩子想象不出“一寸法师"是什么样的,不能形成形象。这下完了。但是老师突然想到,利用图画书可以使一寸法师形象化。4岁的孩子还没有能力自己去想象“一寸法师”。于是老师让孩子们等着,急忙找来了一寸法师的图画书,一边让孩子们看,一边讲起来。这下,孩子们便有了想象一寸法师的故事世界的共同形象——插图。孩子们看着书中的画儿,心中描绘出老爷爷、老奶奶和小小的、小小的一寸法师的形象.当形象中断的时候,下一幅插图又提供了塑造形象的线索。如果插图生动,孩于心中的形象也就生动活泼、令人愉快、真实易懂。图画书的插图虽不像电影和电视画面那样会动,但是它一旦进入孩子们的想象世界,孩子心中映现出的一寸法师就会动起来。插图就是这样使孩子在心中培育故事形象,为他们提供出助.而使这些插图动起来的,就是孩子的想象力。那个早上的故事课非常成功。孩子们深深地喜欢上了一寸法师。从此以后,即使不看书,也能高高兴兴地听一寸法师的故事,再也不问“一寸帽子”是什么样的帽子了.因为图画书里清清楚楚地画着一寸法师是多么小、多么小的—个人物。(有许多图画书画得不能使孩子们明了一寸法师的大小,买时请注意。)5。儿童读画儿童对图画书抱有什么样的兴趣?他们怎样该书?我很关心这些问题,时常问自己的孩子:“哪本书有意思?”每当这时,三个孩子就各自举几个书名,或是到书架上抽出书来,有时还给我讲讲故事梗概.和孩子们的这种交流,对了解图画书和儿童非常有参考意义.有一天,我又像往常一样问他们。他们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那本拇指小牛的书。"当时,三个孩子分别上四年级、三年级和一年级。我觉得奇怪,不禁问道:“家里有这本书吗?”我很自信,凡是家里的图画书.不论是国内的、国外的,我都心中有数,却完全记不起什么拇指小牛的书.我说:“我不知道这本书呀。”于是三个孩子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诉我,是怎样怎样的故事。故事好像挺复杂,我只听懂了个大概。是这么个故事:有个男孩子,从老爷爷那儿得到两头小牛。当坏人来欺负男孩时,小牛救了男孩.小牛帮男孩砍树、割麦、磨面粉,最后,还狠狠地惩罚了坏人。听孩子们一讲.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俄罗斯那一带的民间故事,好像是一个挺有趣的故事。怎么把这本书忘了?我问:“是本外国书吧?"“对!”孩子们从书架上把书拿来,说:“喏,是这本。瞧,是不是拇指小牛?"看到孩子们拿出的书,我立刻喊起来:“啊,是这本呀!"我记得这是匈牙利某出版社寄来的,我确实看过。但当时仅仅一翻,觉得插图好像是摹仿捷克有名的画家兼木偶剧作家伊里·特伦卡的卡通画,因此对它印象不太好。我不喜欢那些摹仿别人的图画书,因此对那本书没有大大的兴趣,我想:“要是有匈牙利特色多好。可惜!”这似乎也是我把这本书完全忘掉了的原因.但是当我看到孩子们这么感兴趣的时候,就不能把它扔在一边了。我一页一页仔细地重看了一进,我仍觉得插图是特伦卡风格的,不太满意,不过故事却比孩子们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虽然是本匈牙利的图画书,却是法文,书名叫做《魔法的牛》,故事梗概和孩子们讲的大体一样。我问孩子们:“你们怎么看懂这个故事的?”不用说法文了,孩于们连英语都不懂.“看画呀!一看画就明白了。”确实如此.看过相当多图画书的孩子们,非常懂得通过插图读故事的方法.他们着一幅插图,从中领会故事,然后看下一幅插图,又领会那幅画的故事,再把两部分结合起来。中间断开的地方,就凭想象把两幅画的各处都分联系起来。这样一幅幅地边看图边把它们连起来,整理出故事的情节发展.我想大家也最好能这样做一遍试试看。正如丽丽安·H·史密斯所说:“如果故事在画上表现出来,那么孩子的眼睛就会发现它们。”好的插图充分地描绘出故事中的世界,孩子们读的是图画书中的画。这是千真万确的.虽然《魔法的牛》在插图风格上是模仿特伦卡,使人感到存在着卡通图画书的缺点,显得过于简略和技艺上不成熟,但画还是比较有动态感,有些地方表达故事很出色。三个不会外语的孩子,能够不断地读外国书,饶有兴味地评论着这本有意思,那本不行,其秘密,在于书有插图。想一想,当看俄语、北欧语、德语、意大利语等外国图画书时,全然不懂那些语言的我,采取的是和孩子同样的方法。不是读文字而是读画,即使这样,也能看懂许多,感到快乐.6。当孩子独自看书的时候曾经,在某个幼儿园讲图画书的时侯,一位母亲这样问我:“前些日子,幼儿园发了一本叫《小达磨和小雷公》的图画书。我家的孩子5岁了,会认字,可是拿着那本书却并不读。不过,他似乎很喜欢那本书,每晚上床时都拿着那本书,在被窝里不腻不厌地看上二三十分钟,而且睡觉的时候把书像屏风一样打开立在枕头上。看书固然好,但我希望他能读书上的字。应该让孩子读书上的字,对吧?"大致就是这样一个问题。我看着那位母亲的睑,想象出那孩子在被窝里反复翻着《小达磨和小雷公》盯着瞧的样子。我非常理解那个孩子的心情.记得小时候,我喜欢看像全景画那样的画得很细致的图画书的插图和画面,用眼睛这儿那儿地观察着画的细部,一边自由地想象,十分愉快。于是我回答说:“这不是件挺好的事情吗?我很理解你孩子那种愉快的心情.这可是最好的看图画书的方法,完全没有必要勉强他们去读字.相比之下,能够看着书中的画儿读故事,通过画儿展开各种快乐的幻想的孩子,才是图画书最好的读者。图画书本来就是让不识字的幼儿看画也能明白的东西,而且.只有达到这种要求的,才_算好图画书.你家的孩子就让他这样,不要过多去干涉。将来他会很快乐的.”那位母亲露出放心而又不太满足的表情。也许我说些母亲要更积极主动、多帮助孩子之类的话才称她的意。类似的事情在别的场合也被一些母亲问起过.在美国图画书作家维基妮娅·李·巴顿的作品中有一本叫做《铲雪车凯蒂》的书。在这本书里,主人公铲雪车凯蒂在下大雪时努力清除封住了城镇的积雪,使城镇生活恢复正常的画面,是全书的高潮。这幅画,整个画面是城镇的全景图。在图中,出现红色的凯蒂的一个个劳动场面。在这幅画里。你可以看到被雪封住的城镇的全貌,可以仔细揣摩镇上人们的生活,你还可以猜想凯蒂将要往哪儿开,能高高兴兴地看半天.有个喜欢《铲雪车凯蒂》的男孩,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看这本书,虽然已经看了两个星期,还是没有放下的意思。他总是一边看,一边对妈妈说自己的想象:“凯蒂在这儿于了这个”,“这儿雪太多真够呛”。确实,这本凯蒂的书,用图画把故事讲述得十分充分,任何人读过一两遍之后,都能看着插图说出故事的情节。《小达磨和小雷公》这本书可以说也是这样。它那略有漫画风格的插图出色地向孩子们述说着故事,透露出日本式的幽默和平民的生活感情,这是只有加古里子才能描绘出的世界.和从天上掉下来的小雷公成为朋友的小达磨到云层上的雷城去玩,那是一座同未来城市一样的高度文明的超现代化城市。有趣的是城里所有东西的形状都像雷公的脑袋一样,伸出两只角来。作者加古里子非常细致地描绘了这座城市和小雷公家里的样子,其中许多画使人看后不禁浮想出一个又一个快乐的幻想.这样一边看书.一边沉浸在幻想中,是幼小的孩子和图画书的世界成为一体的真正的读书的时刻.那些利用图画书教孩子认字,急着让孩子读书上文章的大人们,是在破坏图画书对儿童起的重要的作用,是在夺去儿童从图画书中得到的真正的乐趣。请大家更珍惜儿童自己看图画书的时间吧.7。故事和插图大约10年以前,我在伦敦的商店里发现了一种只有三四厘米长的小动物玩具,是过路时偶然看见的,却觉得那些老鼠、免子和松鼠很眼熟。仔细一看,那是在木雕上涂上颜色的手制木偶。这些小动物们都穿着衣服,我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些衣服。当我把它们放在手上仔细看时,突然回想起来的是一本图画书。“啊!小免彼得。”我不禁脱口叫出来.年轻的女店员听见了,笑着点了点头。不用说,我买下了那个木偶免子彼得。第二年,再次访问伦敦的时候,我怕彼得寂寞,又去商店买了老鼠吱吱大婶。现在,这两个玩具是我女儿最宝贝的东西。70多年前,英国的一位年轻女性,为自己喜欢的小孩写了一个淘气的小兔子的故事,并且用水彩配上了可爱的插图。后来.它作为一本图画书出版了,受到全世界儿童的喜爱。那位女士的名字叫碧阿特利克斯·波特,那本图画书就是《小兔彼得的故事》,是一本文库本大小的朴素的小型图画书。书上的免子和人一样穿着衣服。免妈妈提着篮子,打着洋伞去买东西。但是.尽管这样,仍然使人觉得,这就是兔子,它们最细小的表情动作中都流露出免子的特性。与那种仅仅把脸换成兔子脸的拟人化方法不一样。故事也好,图画也好,都是从兔子的性格和生活中产生的。这本小小的书创造出了一个自然的世界:在那里,幻想世界,兔子穿上衣服像人一样生活。现实世界.兔子仍然是兔子.两个世界结合得天衣无缝,浑然一体。另外,请注意一下这小兔子的可爱,这不是那种做作出来的可爱。啼哭的小兔子,它们虽然是兔子,却被画得和我们具有同样的感情,因此使读者感到双重的亲切感。但是,在波特的画中却丝毫没有故意画得可爱的意图。恐怕,这些兔子的世界对波特来说历历在目。最重要的是;你能感到彼特非常了解孩子,这本书是她怀着对儿童的真正的感情而做的。无论是哭泣的小兔子、还是让妈妈钉扣子的小免子,每幅画面都使人感到作者那时刻关注着孩子、深切了解孩子的目光.可以说,《小免彼得的故事》这样的画才是图画书插图应有的面貌。当我们去书店,想给孩子买点图画书的时候,会看到书店里摆着多少各种各样的图画书啊.即使同一个故事,也有不同的版本。画也是这样,有的艳丽夺目,有的朴实沉稳。从这样杂而多的书中挑出真正好的来,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些当妈妈的常常问我说:“书大多了,不知道到底挑哪本好,究竟该用什么标准选择图画书呢?”这种心情确实很真实。但是,我却不能像名医开处方那样张口回答说。“方法是这样的……”因为、看图画书的画,理解它的好坏和价值,往往是凭“感觉”的。这样讲,有些妈妈会说:“那我可不行。我从小图画就不好,没有鉴赏力.”说起“感觉”.也许被认为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殊才能.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这种“感觉"是由于看了许多好的东西,眼睛得到了训练而产进的。因此,判断图画书插图好坏的直观力也可能随着多看好的图画书和绘画而获得,用不着悲观地认为“我天生就没有这种能力"。分辨好插图和坏插图,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说起方法,就是多看刚才我谈到的《小免彼得的故事》那样的好图画书,而且,这也是提高审美能力的捷径。这本《小兔彼得的故事》是一本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的书。在日本的书店里,这种小型图画书能上架吗?说起图画书,大家都觉得书要大,色彩要鲜艳夺目.即使是《小免彼得的故事》.也有不用波特的插图,而由别的画家重新插画的大开本。但是把它与波特原来的小画一比,小画中那种极细腻、既简练又生动的韵味,放大以后被冲淡了。波特画这样的小书时。是因为觉得它小、可爱吗?不,是因为对作者来说,这种大小最适合描绘自己心中的世界。当反复看这本书的时俟,我感到.这种在小型书中又留有充分空白的画,才能真正表现出《小兔彼得的故事》的世界。荷兰美术设计师狄克·布鲁纳的《儿童的第一本图画书》也是小型书,而且与其它书不同,形状是正方形的。这本书故事单纯、色彩亮丽、造型简洁概括,书的大小宜于幼儿翻阅,非常适合2-3岁的孩子。在有小兔子的画面中,作者根据书是正方形这一特点,将小兔子以稳定的形态设计在画面正中;和故事的内容非常吻合,使看书的孩子获得安定感.图画书并不一定大就好,小就不好。它取决于要告诉读者什么,或表现一个故事怎样画才合适等因素而采用大小、形状不同的开本。例如,维基妮娅·李·巴顿的《淘气火车头》一书是竖31厘米、横33厘米的大型图画书,它适合于表现火车头逃跑去历险的动态的故事。完达·甘的《100万只猫》是横长本的书.看一看老爷爷领着100万只猫络绎不绝的画面,就可以理解作者为什么选择这种开本了。下面,让我们讨论图画书插图的颜色。最近,鲜艳的色彩进入了城市和家庭,彩色电视也完全普及了.其中,有不少妈妈主观地认为孩子们喜欢艳丽的颜色,但是在图画书插图方面情况又是怎样呢?看一看卡斯·维廉姆的《小白克和小黑兔》吧。兔子身后的蒲公英是黄色的,其余用的全是黑色、淡绿和黄色。按一般的想法,这幅画可以画成背景是绿色的衬,周围是盛开的花和青青的草,但是这本书却没有这样画。为什么呢?这是因为这故事的气氛要求沉稳的色彩。对于住在大森林里的白免和黑免萌发爱情这样一个气氛安宁的故事,沉稳的色彩很相配。如果背景画满红花和绿树,就不会产生将读者吸引到宁静的故事气氛中的效果.玛利·霍尔·艾兹的《在森林里》只使用了黑色。这是一个幻想故事,描写一个男孩到森林里去玩,遇见好多好多动物,是用第一人称“我”讲述的。故事是“我”这个男孩心中的世界。因此用黑色反而更有效地使人进入故事的世界,如果加上颜色,恐怕放事的印象就会被冲淡。只剩下对画的印象了。对图画书的画来说,可以不用丰富的颜色,只要能充分表达故事就行。即使是单纯的黑色、褐色,只要出色地描绘出故事的世界,孩子们就会从画中充分地了解故事,想象色彩的世界。请仔细将故事和插图比较一下看。《小兔彼得的故事》还是波特的画最相配.在温馨的描绘小兔子生活的故事中,北川民次的《兔子为什么长着长耳朵》中那样的兔子形象不合适。反过来,凶猛激烈的故事,如果配上《小免彼得的故事》那样的画也不会生动.图画书不是用做观赏的书,它的作用在于在孩子心中创造故事的世界。不能被画表面上如何精美豪华夺去注意,而忘记了去判断它是不是真正地描绘了故事。我想,如果妈妈和孩子一起读图画书,观察他们读到哪儿高兴,如何高兴,喜欢什么,抱着和孩子一样的心情,用孩子的眼光看图画书的话,那么上述我讲的那些问题,就都是自然而然能理解的了。8。关于迪斯尼图画书那是在战后的混乱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为时还在上大学的我,曾为迪斯尼漫画电影的美所震惊。我想,这个叫做沃尔特·迪斯尼的人一定有一把将真正的童话世界带到我们眼前的魔杖。但是另一方面,也感到有些不舒服.看《班比》的时候,我感到在书上读到的察尔腾的原作和迪斯尼的电影有很大的不同。《班比》的原作使人深切地感到森林生活的气息:密林中的静寂、树木的私语、动物们的谈话和伏在被透过树影的阳光晒得暖融融的地面上互相依偎在一起的鹿的亲情。在我的印象中,它决不是艳丽的色彩的世界,而是沉稳的光与影的世界。当看到班比的故事被转换成迪斯尼的一味耀眼、色彩斑斓的光的世界,变为用高超的技术表现出来的色与光的动态的壮观场面时,我一方面为迪斯尼的才能和技术所征服,一方面却有一种不能进入《班比》的世界的不谐和的感觉。以后看到的所有的迪斯尼影片,全部摆不脱这种不谐和感.哪部片子看过后留下的印象都是迪斯尼,而不是彼得·潘,不是皮诺曹,不是爱丽斯,我们只是一味地在看迪斯尼的表演。过于表演性的迪斯尼影片和随着讲述在读者心中已经树立的文学形象之间差异如此之大,使我感到困惑.在我心中,察尔腾的《班比》和迪斯尼的那个可爱的《班比》是截然不同、分别存在的。虽然我还记得迪斯尼的《班比》中的许多场面,但是它却不能将我带到那充满鹿的亲情的世界。对于我来说,《班比》仍然是察尔腾的文学的世界。在看过迪斯尼的《班比》几年以后,我在书店里发现了《班比》的图画书,是新潮社以独创的想法出版的一套图画书中的一本。那套书在今天大概会取得成功,但在当时却由于太新颖而没能继续下去。那套书中有一本是著名的本下顺二先生的作品《乡鹤》,由福田丰四郎先生配了美丽的插图。那时,我把那本《班比》拿在手上,感到非常失望。每页上都画着迪斯尼式的可爱的班比,乍一看,洋溢着明快的气氛,然而色彩却浓重而沉郁,不似电影那样充盈着生气。而且,故事被压缩得太厉害,文字简单得连概要都谈不上。我想这本图画书,已经是和察尔腾的《班比》毫无关系的故事,这种迪斯尼图画书卖得越多,造成的结果,就是日本的孩子越见不到真正的班比.后来,迪斯尼图画书在日本流行开了。无论打开哪一本看,色彩都比电影差,没有魅力,使人觉得好像是用有毒色素染色的干果皮一样。为什么图画书模仿电影,会丧失魅力呢?读今村太平写的《漫画电影论》一书时,使我搞清了这个问题。正如今村太平指出的那样,迪斯尼电影中色彩的秘密,在于其色彩是“由光来实现的”,即它继承并在电影中发展了印象派色彩理论。迪斯尼漫画电影的颜色,与油画和印刷色不同,“那耀眼的光辉是由于颜色自身在发光”.迪斯尼电影在早期的米老鼠时代似乎也还不是这样的。当它对光色关系的注重超过形象的塑造,发展到极力追求光色的运动变化时,迪斯尼漫画电影就确立了作为电影艺术的一种门类。那么我所感到的迪斯尼电影和图画书的异质性是什么呢?这差别恐怕就在于前者的色彩是光的运动,而后者的色彩却是失去了光的性质的印刷颜色。人们说迪斯尼图画书漂亮,是说颜色漂亮,但那实际上是死颜色,而且完全失去了在电影上看到的那种动感。死的色彩和像尸体一样不动的画,这就是迪斯尼图画书。妈妈们看了迪斯尼漫画电影,怀着期待与信赖给孩子买了图画书,把它当作与电影质量相同的东西.与母亲的想法相反,孩子们被辜负了.这里进行了明显的本质上的偷换。但是孩子们又怎能发现这种偷换呢?他们不知道原作,又还没有识破这种问题的辨别力。确实,迪斯尼图画书“孩子们喜欢"。尽管如此,但我无论如何不能支持它的理由还有一个.迪斯尼图画书是所谓的名作图画书。《讲谈社图画书》系列中有许多名作故事的摘要本,是把古典名作大力压缩而成的图画书,如《宝岛》、《流浪儿》、《鲁宾逊漂流记》、《拇指姑娘》、《卖火柴的小女孩》、《白雪公主》等等.想想看,凭常识就可以知道,不管写得多么好,如果把《宝岛》缩成几十分之一,那就不过成为故事梗概似的解说。即便是《拇指姑娘》这样的短篇,原作如果使用一部分汉字书写,也需要400字一篇的稿纸30张以上,而把它缩成即使全部用假名书写,长度也不过是原作五分之一的篇幅,作品自然就会变质,仅剩骨架而已。安徒生的文学作品本身就结构完整,所以再压缩也能了解故事梗概。但是他作品的文学特质,在于致密生动的细节描写。真是栩栩如生,《拇指姑娘》就是典型的好例子。请随便找一本姆指姑娘的图画书和木岛始翻译的原作对比着阅读一下,恐怕立刻就能看出哪点儿不同,看出安徒生的世界是怎样了不起的文学世界。所有的(我想可以这样说)所谓名作图画书都是缩写本,是和原作似是而非的赝品。“名作图画书"恐怕只能说是“原作是名作的图画书",其本身则是粗制滥造的赝品,希望大家在给孩子准备图画书的时俟,首先从扔掉这些名作图画书做起。当年,桐棚幼儿园的大杨牧夫先生进行了一项有意义的试验,为孩子们设置图画书角,为此曾来征求我的意见。因为有了大场先生“请把你认为不要的书挑出来,由你决定”的话,所以我就把以迪斯尼图画书为首的所谓名作图画书全都作为对孩子们没有必要的东西挑出来了。在迪斯尼图画书中只留下了《丹伯》和《101只汪汪大进军》以及奇妙的自然系列。结果,书架变得空空如也。大场先生对我的选择不加反对地接受了。桐棚幼儿园的那个出色的图书室就从这里起步了。桐棚幼儿园的做法告诉我们,即使没有一本名作图画书和迪斯尼图画书,图书馆也能使儿童感到非常快乐。迪斯尼图画书把名作的内容偷换、随意修改成与原作似是而非的东西.原作中登场人物的性格被改变,不重要的部分被夸张,因此故事的世界就变了质,原本艺术品味高、想象力丰富的作品,变成了摆放廉价玩具的小摊。这一点,任何人只要将原作和迪斯尼图画书对照一下立刻就会明白.有一个可能充分说明迪斯尼对图画书完全不理解的例子。维基妮娅·李·巴顿的杰作《小房子》,众所周知那是一本结构和表现手法多么优秀的作品。迪斯尼把这个作品改编成动画片,又热心地从动画片改编成图画书,那就是迪斯尼图画书《小房子》.这本被无情篡改过的图画书已经丑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在那里已经感受不到巴顿那爽朗的、富有美国观念的精神和对美国生活的热爱。只有愚劣的闹剧的空洞。这种背离美的图画书,已经不是孩子们的书。据说迪斯尼曾想用这种方法把古典名作《小免彼得的故事》改成动画片,但是被该书的原出版社伦敦的弗莱德里克·旺出版社断然拒绝了。彼得没有参加迪斯尼家族,我为孩子们感到庆幸。9.关于可爱图画书中出现的孩子,一定是可受的。这是老规矩了.团团脸、小嘴巴、毫无意义地笑着的眼睛、大头小身子、胖墩墩的幼儿,是我们在过去(所谓过去,就我所知也不过是从昭和十年左右算起)的图画书中看惯了的儿童形象。这种儿童形象是图画书中出现的儿童的标准造型,并且,战后这种倾向急剧扩展,以至成为日本图画书的代表性形象。无论谁画的,无论什么故事,都是一模一样的孩子,这种所谓的可爱的孩子比比皆是.但是,这些孩子真的可受吗?仔细一看,感到这种可爱是故意做出来的,是人工的可爱。而不是自然的美.虽然有形却没有生命,没有实质,徒有其表。但是这种插图在成人中获得好评,特别是受到本应最了解孩子的母亲和保育人员的欢迎。这种图画书中的插图必须画得可爱的看法是从什么时候盛行的呢?它的历史意想不到的短。例如,即使在贝蒂娜·休利曼著的那本非常通俗易懂地叙述了欧洲儿童书300年历史的《儿童书的世界》一书中,也找不到所谓书的插图要可爱以及这种书最适合儿童的说法.那本书倒是告诉我们,儿童书的插图有着与那种娇滴滴地向孩子献媚的东西正相反的正确的传统.图画书中的插图必须可爱的说法,不过是一种迷信。成人主观地把它塞给儿童,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他们,难道不是吗?孩子们看到图画书中的儿童,会从心里感到可爱、产生共鸣吗?那种可爱,真是孩子们所追求的吗?对此我抱有疑问。那不是孩子们的眼睛看到、心里感受到的,而恐怕是因为孩子总是听大人说可爱可爱,不知不觉中给他们造成了这就是可爱这样一种概念。在我的记忆中,小时侯,妈妈和姐姐总说冈本归一、清水良雄、武井武雄和初山滋等人的画是好画,不知不觉中我觉得这种东西就是好画了.这些画家在昭和初期的工作,今天来看仍然是优秀的居多,确实是好作品,因此,由于这些作品给予了我判断插图好坏的标准,对我的成长确实起了积极的作用。另外,记得喜好美术的父亲经常带着幼小的我到当时帝展那样的展览会去,这种体验奠定了我对绘画的价值观。虽然当时还小,但我亲眼见到并记得横山大观、竹内栖风、上村松园等人的画倍受欢迎,今天也还常常想起当时展览会的情景.在幼小的我的眼里,日本画的确比西洋画容易看懂。不久前逝世的有名的美国画家本·沙恩在《一幅画的札记》里说过这样的话:“了解它(艺术的价值)必须凭直觉。这种直觉不是天生的。艺术的直觉只能是长期教育的结果。眼睛在刚出生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只有经过训练,才变得能够了解所见到的东西.所谓‘无邪的眼睛’是没有的。民众的眼睛也不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只不过受到的是不好的训练,是长期看低俗的视觉表现造成的。"你让你的孩子看什么样的画,选择什么样的图画书呢?希望大家再一次读读本·沙恩的话,好好想一想。图画书的画必须可爱的说法没有任何根据,倒不如说这种担法是错误的.把孩子仅仅看作是可爱的东西是大人片面的看法,孩子们并不认为自己是那么可爱的存在。认为自己可爱的孩子;恐怕不那么招人喜欢吧。与其说儿童希望自己可爱,不扣说他们更希望自己像成人那样(儿童眼中的)自主、强壮、高大、和善、可信,想早一天成为大人。儿童这种愿望是健康的。在内容和表现形式上充分接受和满足孩子这种健康愿望的图画书非常重要.那种所谓可爱的图画书其实是不健康的,难道不是吗?10。自制图画书很早以前,就有许多大人为自己的孩子和孙子画的图画书。还很年轻的开业医生海因里兹·霍夫曼博士上街去想为3岁的儿子买一本好看的图画书,然而他带回家的却是一本什么都没写的本子.那是1884年的事。在那个本子上,他在圣诞节前写下了后来变得非常有名的故事,并且配了插图.(休利亚著《儿童书的世界》)这样诞生的,是欧美儿童至今还在读的、叫作《蓬头彼得》的图画书。似乎霍夫曼博士非常热心于此,他后来又出版了几种图画书,送给两个孙子。说起手创图画书,信手就可以举出碧阿特利克斯·波特的《小免彼得的故事》,离家去疗养的父亲吉思·德·布留诺夫为留在家里的女儿画的《大象巴巴尔》.听说汉斯·费沙的《布莱梅的音乐家》也是父亲为女儿画的。丹麦的艾贡·马蒂斯的《蓝眼睛的小猫咪》据说最初也是为孩子手工做的书。最近莱奥·莱欧尼的《小蓝点和小黄点》,据作者讲也是为孙子画的.在日本,战后不久出版的有趣的图画书,茂田井武的《巴黎的孩子》是茂田井武先生在战后没有图画书的时代,在订在一起的图画纸上为儿子画的,内容是自己年轻时在巴黎的生活.画家三芳悌吉曾给我看过那个本子,我看着那本作者亲笔画的书.深深地被那隐隐透出的父爱所打动。这样看来,可知经典图画书、优秀图画书中有相当多是自制的,想必所谓图画书原本就是这样的东酉.而且这种自制的图画书大约自古世界各地就有,但是其中大多数,只在一个孩子的心中留下快乐的种子,而后就消失了,就像从小星星上来的王子消失了那样……但是,播在孩子心中的快乐的图画书的种子,会在不知不觉中发芽的,作为一位种子……无论是什么时代,向孩子们的心倾诉都是件快乐的工作,因为在那里拥有未来.有一对不喜欢吃胡萝卜的年轻夫妇,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不吃胡萝卜,便想方设法使孩子喜欢胡萝卜。于是,从这种愿望出发,产生了一本特别有趣的图画书.那个孩子喜欢动物,特别是免子,喜欢到每晚都要抱着掉了毛的绒兔子睡觉的程度……在每天送孩子去保育院的汽车中,母亲想到要画一本胡萝卜的书,于是把孩子喜欢的兔子和胡萝卜结合在一起,她写了故事梗概。就这样,创作出了一本图画书。当看到这本图画书时,我深深地感到,如果不是对孩子的心理和世界有深刻了解的人,是做不到表现手法如此简洁直率的。那种对儿童的信心,极其自然地表露出来,毫无造作,毫不打怵。我们从中感到那对时刻密切注视着儿童的世界的眼睛。这本书一望便知会受到孩子喜欢。虽然作者濑名惠子不当回事儿地说:“没什么。”但她创作这本书的心却实在是宝贵的。濑名女士的图画书引人入胜的秘密在于她真诚地喜欢图画书,具有一颗随时走入图画书世界的心。自制图画书的价值,不在于体裁、方法和表现形式的巧拙。我还要介绍一位母亲,松井纪子。这个人也喜欢绘画,曾一边做小学老师,一边学习素描。后来,她结婚了,生了孩子。在当了7年教师以后,她退职了,用退职金上了绘画学校。有一次,她在女儿的保育园里看到加古里子的《修水坝的叔叔们》那本图画书.“图画书是这样的东西呀.”松并纪子受到强烈的震撼,从那时起迷上了图画书。每晚,无论怎样疲劳,她都要在孩子们睡觉以前给他们读两三本图画书.在这过程中,她产生了一个想法,就是自己一生当中也要画哪怕只是一本在孩子心中留下印象的图画书。当她的第二个孩子一岁三个月到一岁半期间,开始会说只言片语的时候,她收集了孩子的语言-—哗—哗(水流的声音)哧啦-哧啦(撕纸的声音)-—以儿童生活中常听到的声音为中心画了一本图画书.后来,在孩子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无意中说出怪物这个词,于是母女俩就一边说着“怪物是什么样的呢?"一边画起画儿来。上六年级的大女儿也参加进来,说:“是不是像火球一样?”孩子喜欢长靴子,于是就让怪物穿上长靴。孩子喜欢伞,于是就让怪物打上黄伞.头上不戴东西像缺点什么,于是就给他戴上一顶面包师的帽子。就这样,母子三人玩着画着,渐渐地就创作出一本图画书。松井由此对创作图画书入了迷,除了《小怪物》以外,又接连创作了《气球飞来了》、《小小画书》、《背后是谁》等有趣的图画书.不知不觉从这些创作中产生了其他任何人都学不来的独特的作品,并供更多的孩子从中得到快乐(后来,松井在福音馆书店出版了近十册图面书)。再来谈谈我自身经历过的让孩子们动手做图画书的事。那是我的大儿子上三年级、小儿子上一年级的时候的事。放暑假了,看到孩子每天在家里没事儿干的样子,我忽然想到应该让孩子们在暑假里做一样东西,从中体验乐趣。做一样东西直到最后完成这件事对孩子们肯定有意义。想到这里,我觉得很高兴,当然也许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添了麻烦。那么,做什么呢?考虑来考虑去,想到让他们做一本图画书。一方面出于一种让他们也了解了解老子的工作的顽皮心理,一方面觉得让他们体验体验出图画书的乐趣也不坏。当我问孩子们愿不愿意做一本图画书时,孩子们意想不到地感兴趣。做图画书必须先写一个“故事”,于是孩子就开始编故事。那时候,两个孩子都醉心于乾富子写的《长长的长长的企鹅的故事》等长篇童话。他们已经从图画书的世界毕业了。但此时,他们却沉浸到编故事的喜悦中。自己写故事的想法,看起来非常对孩子们的心思.我给了他们稿纸之后,孩子们二话不说,提笔就写。这种年龄的孩子,只要有兴起,几页稿纸全不在话下。大约花了一天时间,就一口气写出长长的“故事”.我下班回家后,读了这两篇故事。上三年级的大儿子写的是“阿诚们的历险”,上一年级的二儿子的题目是“探险记”。两篇都是动物们出去旅行途中发生了事件的非常单纯的故事,完全没有结构,但是却有情节的发展.从开头到结尾很完整,几个事件连续起来,因此形成一个个画面,我读了以后觉得相当不错〔实际上是佩服).我鼓励孩子们说:“这些故事非常有趣,肯定能画成好的图画书.”然后,趁热打铁,立刻去买来几十张图画纸.两个孩子飞也似地跑到堆成小山似的图画纸前,我趁机大致分了一下画面,把想法告诉妻子,因为这项工作白天要由妻子来照看进行,我想当孩子们不知道怎么画的时候,需要一些指点.但是我从一开始就决定,对孩子们的作品,一点也不插手。为什么呢?因为这个作品毕竟是孩子们“这时”的作品,没有画得好不好的问题,目标仅仅是让孩子们亲手完成作品。又是水彩,又是蜡笔,又是线描,孩子们随心所欲地画起来,每天画几张,因此有的画得非常乱,有的回到一半没了兴趣,敷衍了事地乱划几笔,但是,毕竟大作完成了.大儿子画了33张,小儿子画了32张,恐怕是在母亲的鼓励下完成的。同时,因为完全是自己写的故事,因此形象把握十分准确,画起来非常轻松。这两个故事,《阿诚们的历险》以孩子们最心爱的、经常拿在手上玩的布熊为主人公,《探险记》以二儿子喜爱的我家养的杂种狗为主人公。因此我想,这是孩子们在日常生活中幻想的形象的发展.画完三十几张画的孩子们,脸上的表情已经非常厌倦,根本不看自己画的东西,而转向别的游戏去了.这种毫不留恋的态度,使我又一次看到孩子的能量和成长的姿态。但是,不管怎样,终归是从头到尾最后完成了,对此,最感到高兴的是我。我想,要把这些画装订成书,给孩子们做个纪念,因此就让他们又画了一张做扉页的画。然后,我用誊写版在另外的图画纸上印上稿纸那样的方格,买来五十音图的橡胶印,按照孩子们写的稿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用橡胶字模把故事印出来。因为我想,既然装订,就要尽可能地把它做得像本图画书,这不过是出于我的爱好,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当我委托熟识的装订厂帮助装订的时候,孩子们又重新产生了兴趣,分别在封面上画上画,写上书名和自己的名宇,大为得意。我也在最后一页上用橡皮印印上“一九六一年八月二十六日文/绘松居友(另一册是松居和)编辑松居直·松居身纪子”的字样。弄来弄去大约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年夏天的情景。而且.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图画书分别郑重其事地保存在如今已长成青年人的孩子们的书架上.11.世界上有拇指小人吗如果被问起:“世界上有拇指小人吗?”你会怎么回答呢?不用说,回答肯定是没有,而且你会生气地想,提这种问题,请不要把人当傻瓜,或是觉得受到了轻侮。但是,你难过没有被孩子问到过这个问题吗?“动物说人话,是假的吧?”“其实没有拇指小人吧?”“妖怪是骗人的吧?”对孩子的这种提问,你是怎样回答的呢?虽然孩子说的不错,但是如果回答说,动物不说话,没有拇指小人,那就和迄今为止我们煞有介事地用图画书给孩子讲的东西产生了矛盾,好像我们作为家长一直在撒谎.可是如果回答说有拇指小人,而拇指小人实际上又不存在,这也是在说谎。啊,到底该怎么回答好呢?真难办!为什么孩子要提这种讨厌的问题呢?孩子大了,真难对付……当大人正为这些问题心中烦闷时,孩子却早就察觉了大人的困惑,更来劲儿地提出问题。这时的孩子是非常不友好的。对于孩子来说.整日被大人管着,因此看到大人犯难,那就别提多高兴了.这些孩子们,哪儿是什么天使呀……是的,我也有亲身体会。孩子三四岁的时候,读图画书从不提上面那种让大人为难的问题。但是到了五六岁,浙渐生活经验丰富了,会说一点道理了,于是就开始提那些问题了。我也是在孩子五岁的时候被问起“其实没有拇指小人吧”这个问题的。在此之前还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今天从幼儿园回来的路上,在树篱笆下看见拇指小人了"的孩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怀疑派,因此我是没有心理准备的。我一边想,这一天终于来了,一边心里掂量着,是回答有呢?还是没有?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张口回答说:“有拇指小人。”孩子哼了一声,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是没有再追问.因此做父亲的不由“啊”地松了一口气。我一方面庆幸平素给孩子读图画书和童话的父亲的神通力还没有丧失,一方面却又觉得不能自圆其说。结果,父亲成了怀疑派,自问:明明没有什么拇指小人,却告诉孩子说有,这样做对吗?从那以后,存在不存在拇指小人和我为什么要回答“有拇指小人”的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中……现在,我会坚定地回答:“有拇指小人."无论是对大人,还是对孩子;对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平静地回答:“有拇指小人.”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不是傻瓜吗?可怜的爱空想的家伙。但我却是认真的。你读过圣·埃克絮佩里的《小王子》和诺顿的《床下的拇指小人》、特拉弗斯的《随风而来的玛丽·波平斯阿姨》和C·S·刘易斯的《那尼亚王国历险记》等书吗?读过格雷厄姆的《柳林风声》和米尔恩的《小熊温尼菩》、杨森的《快乐的姆敏一家》吗?那些作品中出现的主人公们,或者是拇指小人,或者是妖精,或者是小动物们和玩具。但是.我们读了这些非现实的故事,从心里感到快乐,产生共鸣,学到许多东西使我们思考,甚至和主人公成为朋友.在这些作品中,我们也感到了现实生活中没有的、即或有也是非常而少的真实感。在这些作品中、直含着许多对我们人类来说非常宝贵的真实。即使是知道不存在拇指小人的人.也会为《小王子》着迷、感动.在那种时刻,在读者心中,小王子是活着的.至少,无论抱着怎样怀疑的目光.世界上有许多人被《小王子》深深感动这一事实,就表现出小王子是确实存在的.在这个作品的世界中,小王于永远存在;在读过这个作品的人心中,小王子永远存在。只要人类的文化继续流传这部作品;小王子就永远生存下去。“有拇指小人”。即使眼睛看不见.但只要我们心中不存芥蒂,他就随时能进入我们心中。而且在那个世界里.无论是动物还是玩具都能说话。图画书的世界,童话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世界,是一个能看到用眼睛所看不到的东西的世界.并不是一切东西人眼都能看见,在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中,有各种各样将人与人连结起来的纽带。12。儿童成长与图画书尽管孩子与孩子不同,他们的环境亦有所不同,但是。如果在婴儿出生后10个月左右,给他们身边放些图画书,他们就会对“图画书”这种东西发生兴趣。不用说,在这种情形下,书并不是用来读的,而更接近于是玩具。也就是说,有一种画着画的四方形的东西,用手一翻就会出现不同的画,再翻又会出现别的画,发现这个特点并且把书翻来翻去真是趣味无穷。而如果在翻开的页上看到自己认识的东西,比如说汽车和河。孩子的兴致就更高了,他们会发出“笛笛”或“汪汪”的声音,高兴地用手指指点点。孩子出是这样进入“书”的世界,书也这样进入孩子的生活。在这种体验中重要的事实是,如果不动手就看不见想要看到的东西,图画书要随着用手翻书页的动作才能体会其中的乐趣。使用手对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它体现了作为文化的接受者,同时也是文化的创造者的人的存在的基本姿态.即使是听讲故事。坐在大人膝上的幼儿,也表示出对翻书页的兴趣,伸出小手,做出要翻书页的样子。书要动手来看,这体现了书与人关系的最初级的价值.在现代,幼儿在体验图画书的世界以前,往往已经接触了电视的世界.我从幼儿成长为少年的过程中,经历的是从图画书到收音机到电视机这样一种体验模式。我是在成为大人以后才看到电视的,因此,对于幼儿先看电视再看图画书这种体验模式是怎么回事把握不准.我想,这个问题中包含着我们研究图画书、儿童语言体验、形象体验的新课题。在这种新的模式中.电视和图画书相当大的体验差别在于图画书是要自己动手去发现、去看这一点上.我们应该更加重视这个事实。因此,对一岁左右的幼儿,应该在他们身边放一些合适的图画书,这些书最好不太大、不太重,尽可能使幼儿能不吃力地用手打开和合上,插图的色彩和形象部要鲜明。例如荷兰的美术设计师狄克·布鲁纳的《儿童的第一本书》,从故事和内容上来看,适合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但是从它那鲜艳的色彩、简洁明快的插图、书的大小来看,放在一岁左右的孩子身边也挺合适。日本很早以前就有的“交通工具图册”、“动物图册”等,作为这一时期幼儿的图画书是不可否定的,其理由在于,汽车、狗、猫的图画,容易和幼儿感性知识相吻合。在图画书中发现幼儿自己知道的东西,它所带来的喜悦,会成为幼儿初步认识活动发展的开端。这种“看图识物”图画书,可以使幼儿体验到再认识的快乐.从这点来说,这类书是很宝贵的。遗憾的是,现在市场上卖的这种“交通工具图册”和“动物图册",插图好的极少。最近成为话题的“自制图画书”——妈妈、爸爸或是奶奶为孩子、孙子亲手做的图画书,在这些书中倒是有比市场上卖的书好得多的东西,这种书的创作方法很简单,不过是把孩子感兴趣和可能感兴趣的交通工具、动植物或其它东西的照片和图从报纸、杂志、广告、宣传品、样本书上剪下来,贴在合适的剪报本和相册中。做法虽简单,但许多例子表明,这种自制图画书,实际上最合孩子心意,孩子对它恋恋不舍,非常珍爱。这些自制图画书可说是密切大人与孩子关系的最好的东西。总之,作为幼儿智育生活的一个出发点,希望大家重视运用手的体验和动手制作的文化。其次,在图画书和幼儿的关系中,希望大家注意的是语言问题。不光对幼儿,对于所有孩子来说,图画书不是用来读的书,它是请别人读,而他们用耳朵接受语言的书.请大家把“图画书不是让孩子读.而是由大人读给孩子听”这一点当做基本原则来考虑。或者可以说,正是因为图画书是读给孩子听的,所以图画书对于孩子才是宝贵的。为什么呢?因为给孩子读图画书的多数是母亲或是父亲,我希望是这样。幼儿语言的体验是多方面的,有和家长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生活用语的体验,有通过电视机和收音机听来的语言的体验,还有通过听讲图画书、听讲民间故事得到的语言的体验。前两种体验是重要的,而与它们不同的第三种体验也是重要的.特别是在通过图画书得到的语言体验中,一直有伴随着语言的形象。当然,电视也伴有影像,但是,与电视影像不同的,比目前大多数电视形像远为优秀的艺术形象往在是在图画书中伴随着语言给予孩子的。还有一点,即是给幼儿读图画书的环境.父母给孩子读图画书,是一种积极的行为,关心儿童的行为。在这种情况下,图画书的语言,是作为父母的声音和语言通过孩子的耳朵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图画书的故事,是作为父母而不是作者讲的东西扎根在孩子心里,这点是非常值得重视的。对于孩子来说,他们几乎没有意识到作者,倒是对读书给他们听的人的印象更强烈。给孩子读优秀的图画书,把那美好的内容作为自己的东西传达给孩子是讲故事人拥有的特权。这里面,有着连结儿童、图画书和大人的宝贵的要素。图画书由于在孩子和大人之间存在而变得更有价值。但是最近,家长,特别是母亲们,却辅导孩子尽早地独立读书,教他们早识字,早读书.对此我不能赞同。把许许多多事情用自己的语言告诉孩子,这是作为人必不可少的最重要的行为,是做父母的最大的义务,放弃这种宝贵的机会是愚蠢的。请仔细体会一下孩子听父母读书时的心情吧,这对于他们恐怕是最幸福的时刻。单是父母给自己读书,孩子就够欢喜了,如果那本书又很有趣的话,那欢喜就更加强烈。在这种时候,孩子会放心地向讲故事的人敞开心扉.当孩子完全敞开心扉,不存戒备心地倾听故事的时候,我们的话就会生动地,深刻地进入到孩子心里。这就是人与人对话的行为。然而大人们却忽视这种美妙的欢乐,硬让孩子自己念书,因而夺去了这种欢乐.幼儿自己念书上的文字,恐怕绝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吧。如果硬是强迫他们,其结果,反而使孩子在还没上学之前就变得不喜欢书.图画书不是让孩子们受苦,而是让孩子们高兴的东西.图画书不是教科书。有位父亲曾对我说过这样一件事。那位父亲说,只要时间允许,他每晚都在睡觉前给自己那上幼儿园的儿子念书,而且念书的时候要握着孩子的手。我听了这话。推量那男孩子的心情,我想那孩子会非常非常高兴,恐怕一生都不会忘记父亲读给他听的图画书,不会忘记每晚握着他的手给他读书的父亲和那大手的温暖.图画书在这样的人与人的关系中才更加富有生命。图画书作为连结人与人的纽带才更有存在的价值.有必要比较一下家长给孩子读书时使用的语言和电视送进孩子耳朵里的语言的住质。而在当今幼儿的生活中,电视语言的量从时间上看远远多于父母对孩子说话的总量.我不是否定电视,但是.当我们考虑儿童的语言的质量要靠什么和怎样培养这一问题时。是不是应该看到,我们给予电视这种机械的机会太多了呢?语言的基本是人跟人讲话.应该是由父母教给孩子的东西.好的图画书使得父母亲对孩子讲话的语言内容更加丰富,难道不是这样吗?下面我要讲的是,虽然我们大人是念书给孩子听,但是,却不应该把它当做念,而要当做“讲"来认识。最近,作为读书指导用语,“念给……听”这个词已经成为专业用语。但这种提法却使人强烈地感到是某种“技术”性教育的用语。我决不是吹毛求疵,只是从感情上有些不能接受。图画书不单是念给孩子听的。当讲述者对书的内容产生兴趣、共鸣、感动,发自内心讲述的时候,也就能更好地向听的人传达书的内客。使讲述者感动并产生共鸣的图画书,是讲述者充分理解并在心中描绘出丰富的形象的书。讲述者心中产生的形象越是丰富,越是能加深听众对故事的理解,引发他们的感动和共鸣。这是讲述者和听者的基本关系。讲述者心中的形象化的质量和程度非常重要。这也是幼儿读书经验中关键的一点。如果进一步谈图画书和语言的问题.我想,孩子在两三岁的时候,最好能对诗有所感受、体验。这倒不一定只限于图画书,儿歌、有趣的儿童诗或者有诗一般韵律的文章,把这些读给、唱给孩子们听,对于打好母语基础是非常重要的。语言首先是从音和韵律开始,从而产生形象和语意的。一定要更加重视听和语言发展的关系,语言的发展得益于对声音和韵律的丰富的体验。语音是语言中不可缺少的一个因素,语言美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语音,但是现在却不知怎样搞的,人们过于重视语言与语意、文字的关系,而忽略了活生生的语音的生命力。我们的日本语,是不是失去了“语言神灵”的生命力了呢?是不是成为过于解说性的语言了呢?希望大家一定在孩子们幼儿期的最早阶段,给孩子读儿歌和诗方面的图画书。到了3岁前后,儿童开始对故事产生兴趣并能够理解了。也就是说.可以理解语句和语句之间的关联、关系,把这种关联、关系作为一个整体来理解。这种经验也是宝贵的。把零零碎碎的语言和形象联系起来而看到一个整体的奇妙的世界,这种经验、理解力和想象力,是幼儿发展语言不可缺少的.在这方面的丰富体验,是幼儿日后把自己的经验和印象置换成“东西”—-语言这种客观存在,并运用它形象化地进行表达的能力的基础.从3岁左右起给孩子多读图画故事书,使孩子在丰富语言体验中领略在书的乐趣,同时也富切了亲情关系,这都是重要的。给孩子读图画书,使父母和孩子一起进入故事世界中漫游,从而获得共通的体验,这非常有意义。这种共通的体验,孩子长大后也不会忘掉,它会作为快乐的精神纽带永驻心中。最后,我想谈谈图画书的插图。图画书中插图的作用,并不单是文字的说明和补充,插图本身必须表现图画书的内容、主题和细节。人们常说。图画书是用画来讲故事的。确实如此,优秀的图画书,单单看画就能大体明白故事梗概和内容,而且只有这样的图画书才算得上好图画书,才能使不识字的幼儿自己独立看书,从中享受快乐。再进一步,幼儿可以通过插图进入故事的世界。但是有些插图却仅仅停留在让孩子看画的地步,不能使他们以画为线索进入另一个世界——故事的世界。这种图画书很快成被孩子弃之一旁.孩子并不打算观赏图画书的画。他们打开图画书的封面,那里有另一个美妙的世界。他们忘掉自己,走进那个世界,进行快乐的体验和历险,然后又合上书回到现实中。他们期待的是这样的东西。无论怎样高超美妙的插图,如果仅仅是让人停留在外部观赏,不久就会令儿童生厌。图画书中必须有儿童能够进入的世界.插图没有叙述性,过于追求新奇的图画书,反而会遭到冷落.图画书不一定非是彩色的,即使是黑白插图,如果与故事和内容吻合,而且很好地叙述了故事,儿童就能接受.重要的是,插图的色彩和风格要采用与故事和内容最吻合的画法。给儿童的书要孩子气,要可爱,只能说是大人自以为是的想法,希望大家把儿童当做独立的人来对待。故意画得孩子气,被认为是轻视儿童人格。这种看法,不是没有道理的。13。具有讲述性的插图图画书是“书”图画书插图最重要的条件是“插图必须具有讲述性”.在画要有讲述性这一点上,古有绘卷这样优秀的例子,近有纸戏剧.然而一旦到了图画书,就不能忽视由于采用了“书”的独特形式而要求的种种条件。伴随着“书”的功能、材质感、形态和制作而来的诸多问题,直接间接地影响到图画书的绘画表现。图画书由于采用书的形态,所以虽然同样是讲故事的画,却产生了它独特的表现方式。关于这点,可以和纸戏剧的插图比较一下。简单地说,纸戏剧是剧,是演戏。因此纸戏剧是以有许多观众同时看为基本出发点来设计表现方法,追求效果的。而图画书却不是以给许多读者一起看为出发点.严格地说,它是为一个读者讲故事的。当然给许多人边看边讲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出发点是一回事,怎样利用又是一回事。研究如何利用也是一个重要的、创造性的文化任务。如果将纸戏剧比做剧,那么图画书毕竟还是故事。纸戏剧的文字是脚本或分镜头本,那么图画书的文字则是散文性、小说性的.因此纸戏剧的文字和图画书的文字当然表现方法不同。同样,插图的表现方法也相当不同.不过,也不能说两者性质完全不同。从同是在纸这种材料的表面用绘画来表现故事这一点上看,有许多本质相同的地方.人们常把图画书和纸戏剧做比较来谈论它们的优劣,也有人觉得纸戏剧档次较低、但是这种看法是对大众文艺和平民文化的偏见。我认为不能将纸戏剧和图画书做比较来谈谁优谁劣,这是两种不同的体裁。戏剧和文学能够比较吗?起源完全不同,表现也不一佯.纸戏剧应该和纸戏剧比,图画书也只能在图画书中评价优劣。纸戏剧是日本独特的文化财富。其表现方法饶有特色。所以发展、完善这一传统文化是很重要的。应该有更新的创意,这是很有意思的课题,但是我却没有更深入议论这个话题的资格.纸戏剧是与图画书具有不同要素的文化财产,然而由于它和图画书极为接近,在研究图画书时很有参考价值,会有许多启示、我不过是在这种意义上来了解纸戏剧的,非常非常粗浅。图画书要有文字和插图。虽然也有无文字的图画书,但是即使没有文字也有故事、有语言。它只不过是没有印上文字而已,实际上却仍然存在着支撑图画表现的语言。因此我不把这类图画书看做特别的东西.但是,是不是有了文字和插图就算图画书了呢?不能这么说.作为图画书,关键在于怎样使文与图相互配合,采取什么形式。换句话说就是:用再创造的方法,把语言和绘画这两种艺术,不失特性地综合在一起,形象地表现为书这种独特的物质状态。图画书是“书".“书”,关系到大小、形状、厚薄、轻重、页数、纸张材料、纸张颜色、折叠方法、装订、开合状况、封面、封底、环衬、扉页、版权页、字体字号、版面设计、艺术字书写、插图的制版方法、印刷方法、书籍装帧等问题,从书给人的手感到价格,可以随意列举许多。脱离这些问题就既谈不上制作图画书,也谈不上评价图画书。在出书过程中,作家、画家、编辑既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又相互配合,这是很有趣又很难的。或许别的书也是这样,但图画书需要从文字、绘画、制书等综合角度来评价,而具有这种综合眼光从事创作的人才是真正的图画书作家.例如濑川康男、梶山俊夫、安野光雅.他们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长新太和掘内城一也是具有这种能力的艺术家。外国作家中.在莫里斯·森达克和维基妮娅·李·巴顿、汉斯·费沙和费里克斯·霍夫曼的作品里,可以感觉到这种对图画书整体制作的精心细致的考虑。这些作家深刻了解书的世界.并且感悟到它的魅力.了解不了解,感悟不感悟,有着微妙的差别,而这种差别通过作品可以感觉出来,有时是惊人的。从事图画书工作的人更应该注意的是如何看这其中的差异。但是如果这种倾向过强,则往往考究成癖。凯特·格林纳威和碧阿特利克斯·波特之所以没有落入追求个人兴趣的癖好之中,是因为她们具有不断向外部世界-—自然、人、儿童--探寻的严格的眼睛,具有写实能力,并且控制自我表现的结果。一味的自我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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