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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第8讲

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

及其形成机制方钦复旦大学经济学院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当亚当·斯密提出他著名的劳动分工受限于市场范围的定理时,他至少弄出了一个表面上的两难困境”。——施蒂格勒(Stigler,1951,p.185)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1、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2、进一步的诠释与发展3、从施蒂格勒的“斯密困境”到“科斯定理”本次课程内容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1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在上一讲中,我们已对“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和“布罗代尔钟罩”等几个概念做了初步解释。但是,要真正理解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的形成或言运作机制,弄清“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与“布罗代尔钟罩”的相互关系,并进一步把它们置放在世界近代史的过程中来理解二者所涵指的社会历史现实,我们还需要首先回到一些经典作家的原著,进而从经济理论上理清各个概念的精确涵指及其各自形成的社会机制。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国富论》第一篇第1章的第一句话:“劳动生产力上最大的增进,以及运用劳动时所表现出来的绝大部分技艺、熟练、和判断力,似乎都是分工的结果。”(Smith,1776/1930,p.5)在此基础上,斯密提出了他的分工是经济增长的主要源泉的重要思想。更为重要的是,斯密把劳动分工与市场交换以及市场范围(theextentofmarket)联系在一起,从而提出了如下著名论断:“由于交换的力量(thepowerofexchange)为劳动分工提供了契机,分工的程度必然总是受限于这种力量的范围(theextent),或者换句话说,总是受限于市场的范围。”(Smith,1776/1930,p.19)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斯密对分工理论的这段精典论述,曾被英国著名经济学家扬格(AllynYoung,1928,p.529)在不列颠协会F小组的会长致辞中称赞为“在经济学的整个文献中所能发现的最辉煌和最富有成就的推论之一”。在演讲辞中,扬格并不是像斯密在《国富论》中那样从各种视角来讨论分工的好处以及分工和专业化形成机制的方方面面,而只是集中探讨了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间接迂回生产方法的增加与各行业内部分工(或者专业化)的加深”,是互相依赖和相互促进的。斯密在《国富论》中的这句话,曾被后人(如GeorgeStigler)称作为“斯密定理”(theSmithiantheorem)。沿着斯密-扬格的分析理路,我们这里把斯密的这一经典论述视作为斯密本人对后人所称为“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的最为精彩的解说。

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然而尽管分工和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问题在斯密的经济理论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以至于《国富论》前3章全部是讨论分工问题;尽管扬格本人在他的那篇经典文章中对斯密定理做了如此高的评价。但是这一理论却在很大程度上为当代大多数经济学家所忽视了,以至于施蒂格勒到了20世纪70年代还发出了这样的感叹(GeorgeJ.Stigler,1976,

pp.1209-1210):“斯密最后一个令人可叹的失败在于他的著名的分工问题上。作为他那鸿篇巨制开篇的分工问题,以及书中关于制针厂的不朽的例子,怎么会被视作为一种失败?它们不是被所有的经济学文献所经常引用吗?的确,多少代以来都是如此。我们这里所说的失败,另有它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几乎没有人运用分工理论。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就缺少这样一种理论;……没有一个标准的、可操作的理论来解释斯密所描述的经济进步之源泉。斯密不惜重墨地对分工做了令人信服的描述。在我看来,斯密的例子同今天我们所看到的关于专业化作用的例子具有同样的说服力。但是,据我所知,迄今没有证据表明在他之后分工理论取得过显著的进步,从而专业化也就没有成为现代生产理论中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1951年施蒂格勒在芝加哥大学《政治经济学杂志》上发表了“劳动分工受限于市场的范围”之后,20多年里仍然没有引起人们对亚当·斯密分工理论加以重视。直到90年代后,当华人经济学家杨小凯提出了他的“新兴古典经济学”的宏大框架,这一状况才略有改观。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其实,在斯密的《法理学讲义》中,也有“关于劳动分工的两个残篇”。在这两个残篇中,斯密提出,那些采取了竞争做法的人,随着其数量的增长,会取代那些遵守着另一些习惯的人。很显然,斯密这里的意思是,随着市场分工范围扩大和程度的深化,一个社会中会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到市场交易中,从而那种只为自己和家庭的生存而生产的自给自足的生产者的数目会越来越少。由于市场交易本身意味着竞争,而竞争不仅意味着淘劣存优因而不断提高生产和市场的效率,而且会逼迫着市场参与者发现新的生产方法降低生产成本,生产出更优质量的商品,从而蕴育了技术和科学发明和创新的动力和可能性。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于是经济增长的动力,包括熊彼特式增长也自然内涵在这种斯密经济增长动力机制之中了。分工的深化和扩展,本身也意味着更多意味人参与到市场交易中来,而市场交易的扩展本身也就意味着经济整体规模的扩大,因而从现代经济学的视角来看就意味着经济增长,从宏观经济学的GDP计算方法可以非常直接地得出这一理论判断。因此可以认为,“theSmithianDynamics”本身就意味着经济增长,这其中不仅包括“斯密型增长(theSmithianGrowth)”——由于分工所导致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而且还涵盖着经济史学界所理解的“粗放式增长(extensivegrowth)”,以及由技术和组织创新与扩散所带来的“熊彼特型增长(theSchumpeteriangrowth)”,亦即“库兹涅茨型增长(theKuznetzianGrowth)”或“现代经济增长(themoderneconomicgrowth)”。几种类型的“经济增长”:“斯密型增长”:这种增长来自“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即受分工和市场规模的深化与扩大的推动,其后果通常是产出总量和人均产量的同时增长。“熊彼特型增长”:亦即作为技术和制度创新与扩散之产物的总量与人均产出的同时增长。从增长的结果看,这种增长也被称之“库兹涅茨型增长”或“现代经济增长”。“粗放式增长”,也就是只注重产出总量的增加而不甚关心人均拥有量提高的增长。“马尔萨斯式的增长”,这实际上是一种人均产出呈负增长的状态,不在我们的讨论之列。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张宇燕认为,“斯密型增长”的最大“缺陷”,就在于没有明确彰明那些催生“熊彼特型增长”的技术变革的价值。那种过多依靠市场规模及其扩大的“斯密型增长”,由于缺少必要的技术突破,必然会面临一个理论上的极限,即市场的容量。当人口的增加和土地资源的限制达到一定程度时,经济增长便可能会陷入所谓“马尔萨斯危机”而进入停滞。换言之,单纯依靠“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在逻辑上难以导致近代工业化。这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斯密极限”。西方经济的起飞是突破“斯密型增长”,实现了“熊彼特型增长”即“现代经济增长”的结果。从这里可以看出,张宇燕显然这里是把“斯密型增长”与“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弄混了。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西方经济史学家话语中“theSmithianDynamics”与“theSmithianGrowth”是密切关联但又有些区别的两个概念。自美国著名的经济史学家、耶鲁大学的经济史教授帕克(WilliamParker)在20世纪80年代首先开始使用“theSmitianGrowth”概念(Parker,1984)以来,许多经济史学家和理论经济学家在欧洲经济史和中国经济史的研究中,以及在一些经济学理论文章中,经常使用“theSmithianDynamics”这个概念而往往不对两个概念加以任何区分。爱尔兰都柏林大学的经济学教授凯利(MoganKelly)1997年在哈佛大学的《经济学季刊》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所用的题目为“theDynanmicsofSmithianGrowth”(见Kelly,1997)。这种使用法才是一个比较精确的表达。而王国斌(Wong,1997)等经济史学家所使用的“theSmithianDynamics”,大致应该是这种“theDynanmicsofSmithianGrowth”概念的简略称谓。那么,什么是斯密型增长呢?由于一个制造业内部的技术分工所导致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而衍生的经济增长。这种由于劳动分工所导致的生产率提高而发生的经济增长曾被英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希克斯(JohnHicks,1965,p.38)在其名著《资本与增长》一书中用一个简单的公式表达出来: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其中,g为经济增长率,k

为生产性劳动与非生产性劳动的比率,w为实际工资率,p

为给定的实际工资下的真实增长率(即劳动生产率的提高)。给定这样一个增长公式,如果把作为生产性劳动和非生产性劳动的比率k的改变抽象掉的话,在给定的实际工资下,经济增长率g就惟一取决于通过分工的扩大而提高的劳动生产率p了。这就是典型的斯密型增长。而斯密型增长的典型例子,是他在《国富论》第一章中所举的扣针制造工厂内部分工所导致劳动生产率提高的例子。10个工人:48000枚;1个工人:20枚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对于斯密型增长,即劳动分工所带来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斯密在《国富论》中给出三个原因:1)由于劳动分工,劳动者的熟练程度增进了,劳动者的技巧也因专业而日进;2)由于一种工作转到另一种工作通常须损失不少时间,有了分工,可以免除这种损失;3)许多简化劳动和缩减劳动的机械的发明,使一个人能做许多人的工作。很显然,斯密这里所列举的第三条理由,本身就包涵着“熊彼特型增长”,即内涵着作为技术和制度创新与扩散之产物的总量与人均产出的同时增长的意思。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因此斯密所说的分工好处,绝非仅仅是指由于劳动分工所带来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即这种狭义的“斯密型增长”,而重要的是指由于广义的劳动分工(包括工厂内部的技术分工,行业内部的分工,不同产业部门的分工,以及国际分工)带来的市场(包括成品和半成品以及中间产品市场)需求的增加,以及由此拉动和实际带来的经济规模的扩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许多经济史学家对斯密增长的理解显然过于狭窄。因为,在斯密看来,分工深化和市场范围扩大所带来的经济增长,绝非仅仅是指由于工场内部劳动分工和专业化所带来的劳动生产率提高所衍生的经济增长,而是包括这种经济增长在内的市场交易扩大和社会分工加细或言市场深化所带来的经济增长。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所以,与经济史学家们所使用的“斯密型增长”所密切联系着的“theSmithiandynamics”概念,实际上是指市场扩展和深化过程的动态本身。在这个问题上,美国西北大学著名的经济史学家和理论经济学家莫基尔(JoelMokyr)曾给出了非常精确的解释。根据帕克(Parker,1984)在《欧洲、美洲和更广大的世界》一书中对“斯密型增长”概念的界定和理解,在《财富的杠杆:技术创造性与经济进步》一书中,莫基尔(Mokyr,1990,p.5)指出:“亚当·斯密1776年曾在《国富论》中指出,贸易会导致经济的增长。斯密的增长机制(Smith’smechanismofgrowth)[理论]是建立在这样一种观念基础之上:更细的劳动分工会通过专业化以及完成工作任务的技能的适应性变化(adaption)而导致生产率的提高。由贸易增加所引致的经济增长可以被称作为斯密型增长(着重号为引者所加)”。其后,莫基尔(1990,p.25)在谈到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的航运业(shipping)在当时西欧社会的经济社会繁荣中的作用时又指出,“在古典时期,航运对地中海沿岸的经济体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在当时,繁荣主要依靠商业,即依赖于从斯密型增长所带来的收益”。由此来看,在帕克和莫基尔这些经济史学家的本来理解中,与其说斯密型增长是指在工场内部劳动分工和专业化所导致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不如说主要是指由于贸易(包括一个经济体内部的市场贸易和国际贸易)所引致的经济增长。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斯密型动态增长”机制包涵以下三个方面:1)在《国富论》第三章,当斯密表达出了上面那段关于“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的经典名句后,他接着说举例说:“市场过小,那就不能鼓励人们终生专务一业。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能用自己消费不了的自己劳动生产物的剩余部分,随意换得自己需要的别人劳动生产的剩余部分”。斯密这里所说的每个市场参与者尽力生产,把自己消费不了的剩余交换他人生产的剩余本身,就意味着经济本身已经增长了,且整个现代经济增长的绝大部分实质上都是在这种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中实现的。这才是现代经济增长的实质之所在,也是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的实质之所在。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2)从人类社会经济增长诸因素之间的关系来看,斯密型动态增长与劳动分工所带来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当然密不可分,或者换句话说,经济史学家们所理解的那种狭义的由于分工所导致的劳动生产率提高所衍生的“斯密型增长”本身就构成了一个社会的斯密动态经济增长机制的一个重要部分。但是,这里需要指出的是,要理解斯密型动态增长的实质,必须把这种增长所带来的各行各业的产量增加,置放到市场交易扩展的场景中,才能理解其精确的含义。这里,还是让我们回到斯密,看他本人是如何解释和看待问题的。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在一个政治修明的社会(awell-governedsociety)里,造成普及到最下层民众的那种普遍富裕的,是各行各业的产量由于分工而大增。各劳动者,除自身所需要的以外,还有大量产物可以出卖;同时,因为一切其他劳动者的处境相同,各个人都能以自身生产的大量产物,换得其他劳动者的大量产物,换言之,都能以其他劳动者大量产物的价格进行交换。别人所需的物品,他能予以充分供给;他自己需要的,别人亦能充分供给。于是,社会各阶级普遍富裕”(Smith,1776/1930,p.12)。这里,斯密显然是把狭义的斯密型增长(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市场深化、市场范围的扩大、市场竞争所共同造成的经济增长放在一起来思考的。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3)在《国富论》第二章,斯密天才地发现,劳动分工,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和发展每个人的天赋潜能。斯密首先认为,人们的天赋才能的差异,实际上并不如我们所感觉的那么大。他说:“人们成年时在不同职业上所表现出来的既不相同的才能,在多数场合,与其说是分工的原因,倒不如说是分工的结果。……人类如果没有互通有无,物物交换和相互交易的性向(disposition),各个人都必须亲自生产自己生活上一切必需物品和便利品,而一切人的任务和工作全无分别,那么,工作差异所产生的巨大才能的巨大差异,就不能存在了”(Smith,1776/1930,p.17)。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斯密进一步指出,与没有交换和交易能力的其他动物不同,人们之间的哪怕是极为不相类似的才能也能交互利用:“他们依着互通有无、物物交换和相互交易的性向,好像把各种才能所生产的各种不同产物,结合成一种共同的资源,个人都可以从这个资源随意购买到自己所需要的别人生产的物品”。斯密还认为,“这样一来,人人都一定以自己消费不了的自己劳动生产物的剩余部分,换得自己所需要的别人劳动生产物的剩余部分。这就鼓励大家各自委身为一种特定职业,使他们在各自的生意事业上,培育并发挥出各自的天赋资质或才能”。斯密这里所谈的,显然已包涵了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才出现的内生增长理论的思想。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如果说现代经济增长基本上源于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或者说现代经济增长本身与“theSmithianDynamics”就构成了一枚硬币的两面话,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的生成和发生?实际上,在《国富论》第二章,斯密对此做了一些初步的理论猜测,从而把它归结为人类所禀有的互通有无、物物交换和相互交易的倾向(propensity)。他说:“尽管人类的智慧能预察到分工会产生富裕,并想利用它来实现普遍富裕,但衍生这么多益处的劳动分工却原本不是人类智慧的结果。它必定是不以这种广大效用为目的的一种人类某种倾向所非常缓慢和逐渐生成的结果,这种倾向就是互通有无、物物交换,以及相互交易”。斯密还接着深刻地指出:“这种倾向,是否是一种不能进一步分析的人类天性的原本的东西,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否是理性和言语能力的必然结果,这不属于我们现在的研究范围”。但斯密发现,“这种倾向,为人类所共有,亦为人类所特有,在其他动物中是找不到的”。尽管如此,斯密还是认识到,这种天生的本能可能与人的语言能力有关。如果按照亚当·斯密的发现我们相信人类有喜欢交易和交换的秉好,那么,进一步的问题是,如何从这种人类所禀有的天赋倾向,转化为一种推动一个社会“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斯密认为,由于人具有这种天赋的交换与交易本能倾向,要形成我们今天所说的市场经济扩展和增长的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只要启动人们的利己心,让人们明白,自己做事,首先对自己是有利的,这样就可以顺其自然地达到目的了。斯密(Smith,1930,p.16-17)说:“不论是谁,如果他要与别人做买卖,他首先要这样提议:请给我以我所要的东西吧!同时,你也可以获得你所要的东西,——这句话是交易的通义。”斯密还接着指出,“由于我们所需要的相互帮忙的大部分都是通过契约、交换和购买所取得的,所以,原初劳动分工的也正是同样出自人类的这一性向”。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充分利用人们在市场交易中的利己心,斯密就非常自然的从他的劳动分工理论推导出了他的“看不见的手”的著名原理:“由于人管理产业的方式目的在于使其生产物的价值能达到最大程度,他所盘算的也只是他自己的利益,在这种场合,象在许多场合一样,他受着一只看不见的手所引导,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人想要达到的目标。这并不因为事非出于本意,就对社会有害。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得他能比他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斯密在《国富论》中所形成和阐释的这些从市场分工理论到看不见的手的原理,已经内涵着200年后哈耶克所形成并弘扬的自发社会秩序和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的思想原型。【下一讲详述】上面我们已经指出,按照斯密定理,分工水平总是受限于市场范围。但是,在斯密的话语中,“市场的范围”是指什么,仍然不是很清楚。扬格指出:“综合而言,不能把市场理解为某一特定产业产品的销售出口(outlet),因而对该工业来说是外在的;而应当在一般意义上把市场理解为诸多物品的销售出口,因而市场的规模取决于生产量(thevolumeofproduction),或言为生产量所规定。”根据对市场概念的这种宽泛的理解,扬格(Young,1928,p.533)对“斯密定理”的进一步解释道:“根据这种广义的市场概念,亚当·斯密的定理可以改为分工一般地取决于分工。这决非仅仅是一种同义反复。如果我正确理解其含义的话,这意味着,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在现代经济体系的构成中,不断战胜导致经济均衡的力量的反作用力要比我们通常理解的更为无所不在和更为根深蒂固。这不仅仅是来自外部的新的或偶然的因素,而且来自那些作为生产物品之方法的某些因素,在其中,不断地变化构成了其永久性的特征。在生产组织上的每一重要进步,不论它是基于狭义或言技术意义上的新的‘发明’,或者涉及到科学进步之成果的应用,都会改变产业活动的条件,并对产业结构的其他方面产生一定作用,而这些作用又进一步产生诸多影响。因此,沿着一种积累性的方式,变迁是累进性和自我繁殖性的。”在此基础上,扬格把迂回生产和产业间的分工结合起来,并用动态分析的方法,拓展了市场的理念。根据对斯密定理的这种理解,扬格还提出了他的著名的“报酬递增”。按照这一理论,扬格(Young,1928,p.538-540)提出了“报酬递增的源泉在于分工的程度”或者说“不同产业间的分工是报酬递增的载体”这一伟大思想:“在概述亚当·斯密原理的这些变化时,必须强调以下三点。首先,通过观察个别企业和特定产业的规模的变化效应,是弄不清楚报酬递增机制的,因为,产业的不断分工和专业化是报酬递增得以实现过程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必须把产业经营看作是相互联系的整体。其次,报酬递增取决于劳动分工的进步,现代形式的劳动分工的主要经济,是以迂回式间接方式使用劳动所取得的经济。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第三,劳动分工取决于市场规模,而市场规模又取决于劳动分工。除了人们能够获取新知识所取得进步外,经济进步的可能性就存在于上述条件中,不论人们所追求的是经济利益或非经济利益。根据扬格在这篇文章中对分工、迂回生产与报酬递增之间关系的上述论述,我们今天可以认为,扬格本人在对人类社会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泉及其生成和发挥机制的解释和理解上,也做出了他自己重要的理论贡献。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熊彼特式增长?在《欧洲、美洲和更广大的世界》一书中,西方一位经济史学家帕克(WilliamParker)曾把“熊彼特式增长”定义为:“在信用扩张的融资支持下,由连续的和尽管有涨有落的技术变迁和创新所推动的资本主义的扩张”(Parker,1984,p.191)。照莫基尔看来,所谓“熊彼特式增长,主要指是技术创新所引致的经济增长”。严格说来,在人类近现代或当代社会中,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与熊彼特式增长是很难完全区分开的,且即使我们在两个概念的界定上做些强行的界定,二者也是难分难解。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因为,没有劳动和社会分工,就很难有科技进步和革命,且科技革命所带来的经济的快速增长没有市场贸易范围的扩大和市场分工的深化的社会条件也不可能持续甚至发生。反过来,技术创新和组织创新又必然加深或者说本身就意味着分工和交易的深化,因而,在现代社会中,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和熊彼特式增长的划分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或我们简单地把二者置放在一起笼而统之地通称为“现代经济增长(themoderneconomicgrowth)”(参Kuzenits,1966)。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

2.2进一步的诠释与发展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尽管斯密关于分工原理在古典经济学的理论诠释中乃至整个经济思想史上具有重大和深远的意义,然而,随着边际主义的均衡分析在二次战后逐渐变成了当代经济学的主流,对于分工和收益递增的关系分析这么重要的经济问题,如果说不是被主流经济学家们所有意消解掉了的话,至少这一问题基本上被一些主流经济学家们所忽略了。直到20世纪和21世纪之交,随着杰出的华人经济学家杨小凯教授提出他的新的古典经济学(NewClassicalEconomics,他自称“新兴古典经济学”)和超边际分析的理论框架,这一问题才基本上引起了国际上一些经济学家们的重新注意。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沿着斯密、扬格的分析理论,在其生前的一系列著作中,杨小凯以及其合作者细化和规范化了亚当·斯密的分工与专业化理论,并把科斯的交易费用理论和新制度经济学的许多理论发现,一块融入到了他的宏大理论框架之中。通过运用一种独特的拓扑学分析理路,杨小凯对人类社会的分工及其市场的扩展做了非常精细的描述。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杨小凯还对人类社会的经济体系如何从自给自足的状态演进到分工和市场不断扩展的状态的原因做了一定的分析,并进而发现分工和专业化的水平和市场的深化程度取决于交易效率的高低,而照杨小凯看来,交易效率的高低,则取决于分工的好处与分工所产生的交易费用的两难冲突。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这里必须指出,交易效率只是决定分工水平的一个维度,尽管是最直接也可能是最重要的决定维度之一,但毕竟只是一个维度,还有更多的维度影响分工与专业化的发展,这一点杨小凯生前并没有进一步论述。譬如,是什么因素决定了交易的效率,又是什么保证了交易本身的发生,这是从杨小凯的内生交易费用理论所无法——或言不可能——向外推导出来的。对于这一点,等我们讨论过哈耶克的思想后,就知道是指什么而言的了。杨小凯认为,“在一个静态的模型里,当交易效率外生改进时,经济体系就会从自给自足向完全分工演进。在一个动态模型里,即使交易条件没有外生地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得到改进,分工的演进也会自发地产生。……在这个过程中,市场是由于个人选择专业化模式和水平的自利决策而内生出现的,需求和供给则是分工的两个侧面。随着分工的演进,社会的商业化和市场化程度也会随之发生演进”(杨小凯、张永生,2004,页17)。这些看法显然细化和发展了斯密的思想。另外,杨小凯理论分析框架的一个特别值得提出的优点是,与马歇尔新古典经济学的市场中生产者与消费者的简单两分处理法不同,杨小凯提出了他的市场参与者既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的精巧模型,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每个人作为消费者有多样化的消费,作为生产者则有专业化的经济。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他还指出,专业化的经济不同于规模经济,它与每个人生产活动范围的大小有关,而不是工厂规模扩大的经济效果。所有人的专业化经济合起来的经济就是分工经济,它同人与人之间依赖程度加大后生产力改进的潜力有关,所以这是一种社会网络效果,而不是规模经济的那种纯技术概念。这样一来,杨小凯就在其自己的独特分析理路中进一步推进了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的理论解释。如果说杨小凯在生前还是用一些为平常人比较难以理解的理论话语来解释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的生成和发挥条件的话,在《劳动分工与交易费用》杂志第一期上,澳大利亚莫纳斯大学的黄有光(Yew-KwangNg,2005,pp.1-13)教授发表了一篇关于“劳动分工和交易费用简介”的文章。基于他与杨小凯奠定的新的古典经济学的理论框架,在这篇文章中,黄有光教授对劳动分工、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对劳动生产率的提高的综合作用做了非常详尽和深入的理论探索。在这篇文章中,黄有光不仅分别对这三种因素在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中的直接作用做了些深入思考,而且对它们之间的复杂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关联做了详尽的梳理和解释,而这些解释,可以被我们这里恰当地认作为对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所做的最出色、最详尽并且可谓是最新的现代诠释。在这篇文章中,黄有光首先指出,劳动分工、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这三个因素对劳动生产率的提高的正面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作用是非常清楚的,几乎不用解释。但反过来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对劳动分工、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的反作用却往往被人们所忽视。很显然,更高水平的生产会为一个经济体提供更高的、积累更多的资本能力,并且很明显能通过为科学研究提供更多的资金而促进技术进步。并且,经济增长本身也能扩大劳动分工的范围和程度。这其中包括人们的高收入会增加人们对更多商品的需求,要求更多的花色和品种,要求更高质量的产品,从而加深社会分工。黄有光还发现,在促进劳动生产率提高和综合推动动态机制过程中,劳动分工、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这三个因素本身也会相互影响和相互起作用,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并在这种复杂的和多方向多关联的相互促进中进一步推动经济增长。黄有光分析道,先就劳动分工对经济增长的直接和间接推动作用来看,如果说劳动分工不比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更重要的话,至少也和后两者一样重要。

黄有光具体解释道:假如没有劳动分工,可能就没有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对此,他具体解释说:“如果每一个人……都必须生产所有他所需要的物品,那么,假如他非常幸运,他至多能养活他自己,但就几乎没有多大空间和可能积累资本,也就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如何改进生产技术了。”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从这个角度分析,我们可以认为,劳动分工能提高劳动生产率,并相应地为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提供了充分的可能。仔细说来,由于专业化经济所产生高的劳动生产率会导致剩余产量的产生,由此而产生了资本形成的可能性,也从而有可能衍生出更多的迂回生产,导致更高效率的生产方法。从劳动分工对技术进步的关系上来分析,我们也会自然猜测到,当分工和专业化导致劳动生产率提高之后,人们就会以更少的时间生产出生活必需品,这自然会允许人们有更多的剩余时间并产生一些专门人才去专注于思考如何进一步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技术和改进方法,并使人们有时间去增加好奇心,而后者往往间接地导致知识的积累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至于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对劳动分工的促进和刺激作用,黄有光分析道,如果没有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劳动分工本身也不可能有多大发展。人口增长自然会增加市场需求。但单就市场范围扩大本身而言,可能并非直接就会自动引致劳动分工,从而提高劳动生产率。但是,假如在人口增加和市场需求扩大的同时,有大量的资本积累,技术进步也发生了,那么,就有可能同时引致更复杂、更多迂回性的生产过程,也就可能有更多的机器生产方法被发明出来,并付之应用。这一过程本身又会进一步导致劳动分工深化和细化,从而进一步提高劳动生产率,而高的劳动生产率反过来又会为进一步的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提供空间和可能,从而蕴生出一种动态的和复杂的相互促进关系。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通过仔细分析和梳理劳动分工、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与劳动生产率提高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关联,黄有光详细地梳理出了这几个变量之间、以及每个变量对其它变量相互作用关系的作用方面的18组作用关系。这18组作用方向和关联关系如下图所示。1、劳动分工(在达致最优水平之前)增进生产率。这是广为人知并且讨论众多的效果,其中包括但并不限于斯密的三因素(熟练程度、劳动时间节约、有效利用机器)。“劳动生产率上最大的增进,以及运用劳动时所表现的更大的熟练、技巧和判断力,似乎都是分工的结果。”2、资本积累通过正的资本边际生产率而增加产量。这是新古典模型中基本的增长源泉。3、技术进步从各个方面说均能提高生产率。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

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4、较高的生产率通过增加对新兴的、更多样化的和更高质量的产品需求,扩展了劳动分工的范围。5、较高的生产率提高了积累更多资本的能力。6、较高的生产率增加了投入更多资源进行研究开发的能力,进而通过研究开发而增进技术进步。7、技术进步进一步扩展了劳动分工的范围,其中包括通过使用更迂回的生产方法(BeckerandMurphy,1992,p.1146)曾指出,“知识的增长会提高专业化和劳动分工”。马歇尔认识到“机器的引入创造了对其他类型的专业工人的需求,这些人包括从机器操作员到一般工人,他们具有更高水平的判断力”(Lavezzi,2003,p.91)。8、劳动分工会促进技术进步,包括(但不限于)提供了更多干中学的可能范围。用斯密的话来说(1776,p.20):“许多使劳动和劳动互换更加容易的机器发明,从根本上来说看来还是源于劳动分工”。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9、劳动分工扩大了使用资本的范围,包括使得特定生产任务足够简单,因而能够由资本耗费型的机器来完成。10、由于资本积累可以使得更加迂回和间接投入的生产方法得以应用,从而促进更多的劳动分工。“按照事物的本性,资财的蓄积,必须发生在分工以前,因此预蓄的资财愈丰裕,分工就能按比例地愈细密”(Smith,1776,p.277/259)。11、资本积累会促进技术进步,至少就已积累起来的资本——包括人力资本和与研究相关的设备——而言是如此。12、技术进步增加了使用更多资本的可能;包括需要更多的资本,建造更新和更好的机器、设施等等。Rae(1834,p.172)还强调技术进步提高了期望回报从而增加了“绝对资本”,而不需要任何额外的储蓄或投资。(关于Rae的贡献,参见Brewer,1991。)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13、劳动分工增强了技术进步对生产率的贡献,因为,它允许更多高科技的生产手段更充分地使用。“专业化……增加了知识投资的收益”(BeckerandMurphy,1992,lp.1157)。14、劳动分工提高了使用更多资本的生产率。正如Young(1928,p.530)所注意到的,“一把锤子钉一枚钉子是很浪费的”;有了劳动分工,使用锤子的专业工人能够用一把锤子钉上千枚钉子。15、资本积累增强了劳动分工对生产率的贡献。通过允许机器和其他中间投入品的生产,资本提高了劳动分工生产率增进的效果。16、由于允许运用通常是资本密集型的高科技技术和更有效的生产方法,资本积累增强了技术进步对生产力的贡献。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17、技术进步增强了资本对生产率的贡献;高科技生产方法通常提高了资本的边际生产率,推动资本边际曲线上移,以超出通常的范围。用马克思(1867,p.605)的话来说,“科学和技术赋予了资本一股扩张的力量,独立于资本给定的规模所实际能起到的作用”。18、技术进步增强了劳动分工对生产力的作用(见BeckerandMurphy(1992,p.1145)文章中的公式12),“因为更多前沿的生产技术通常要求更多中间投入品和不同部门的合作。”黄有光教授展示的是一个社会经济增长的斯密动态(机制)的一幅详细图景,这幅图景提供了一个详尽的运作机理“说明书”。从这幅图中,大家也会认识到,在一个社会动态发展过程中,是无法区分什么是“斯密型增长”,什么是“熊彼特式增长”,也根本没必要做这种区分。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3从施蒂格勒的“斯密困境”到“科斯定理”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现在看来,斯密,扬格以及杨小凯和黄有光关于劳动分工、专业化、迂回生产——或言市场深化和扩展——所导致的经济的增长的理论诠释均是在一个理想的理论程式中进行论证的,换句话说,他们对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的解释,实际上舍弃掉了许多前提条件。一个社会的经济增长的主要源泉来自分工和专业化并直接或间接与之有关,但是,分工深化与市场扩展要得以发生,实际上还存在以下问题:第一、由于人类社会的劳动分工是发生在有着自我意识和自由意志的人们之间,企业内部分工和市场分工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合作和协调,更需要一定的激励机制。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这样一来,如何组织分工就是一个实际的问题,并且,这也自然就牵涉到如何组织市场——或反过来说——市场组织讲如何生成及其如何安排的问题。第二、市场运行必须通过价格来进行,那么价格机制自然意味着竞争。竞争的价格机制存在的条件是什么?竞争的价格机制是否能自我维持和自我均衡?抑或是市场竞争机制内在力量的不平衡发展以及市场成长的自然过程会自身否定掉竞争的价格机制——换句话说,是否市场竞争必然导致市场垄断?第三、在任何社会中,尤其是在近现代文明社会中,市场运行总是内嵌在(embeddedin)一定的社会结构、社会势力以及社会权力的影响甚至支配之中,而在任何社会中,有一定社会影响力和权力的个人、机构、组织总会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干扰竞争机制和市场的运行。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从此意义来说,那种认为人们总是会通过公平竞争的好处以及合作收益的利益计算而自发地、和平地组织社会分工和扩展市场,只不过是经济学家们的一种纯理论分析的抽象假定或言美好愿望。因此,斯密、扬格和杨小凯、黄有光所描述的那种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的自发形成和顺畅运行,还只是进行经济学理论分析所假定的一种理想状态,这种理论诠释和理论话语(discourse)实际上舍弃掉了许许多多的具体社会条件。如果把社会环境、社会势力、社会权力、社会结构安排诸因素考虑进来,至少会出现以下问题:社会需要一些什么样的规则约束机制和结构安排来确保劳动分工的发生、深化、扩展以及市场竞争机制的运作?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这些确保分工的社会安排、社会规则是市场机制(或言斯密型动态经济增长机制本身的生成和发挥机制)本身自发演化生成的内生结果?还是外在建构的?以上这些都是斯蒂格勒(GeorgeJ.Stigler,1951)发表在《政治经济学杂志》上的那篇“劳动分工受限于市场的范围”一文所带给我们所需思考的问题。把上述问题用简短的话归纳起来,最少有如下问题需要进一步澄清:劳动分工的和专业化得以发生的经济组织是怎样的?市场交换得以发生的价格竞争是否必然导致垄断?需要什么样的规则系统和社会环境来保证市场的扩展和分工的深化?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让我们先来回顾一下斯蒂格勒本人是如何提出问题的。在这篇章一开始,施蒂格勒(Stigler,1981,p.185-186)就指出,当亚当·斯密提出其劳动分工受限于市场的范围这一著名定理时,忽视了以下问题:假如这一定理是普遍适用的,那么,在大多数产业中是否会出现垄断?施蒂格勒的论辩理路是:如果说劳动分工、专业化以及机械化的加深一般会导致产量的大增,从而会降低成本,那么,进行这种劳动分工、专业化并采用机械化生产的工厂的效率和经营状况自然要比其它企业好。这类企业经营状况改善了,它们的企业家们将会通过企业并构、企业扩张以及把竞争对手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挤出行业而获取更高的利润。这样一来,在竞争的市场安排中会出现这样一种双重的两难困境:“抑或劳动分工受限于市场范围,抑或一些产业会出现典型的垄断;或则,抑或产业具有典型的竞争性特征,抑或这是一个伪定理——或者说这一定理是没有多少意义的。”这样提出问题后,施蒂格勒又通过举出一些可现实观察到事例来试图进一步颠覆斯密定理:在历史中以及在现实中,均存在大量的竞争性产业。譬如按照斯密定理,如果苏格兰高地人每人都不自己烤面包,假如他们均自个不酿酒,他们的社会将会更有效率,但实际上这些苏格兰高地人还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生活习惯(即自己烤面包和自个酿酒)。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通过举出这些例子,施蒂格勒试图说明,斯密定理可能并不完全像它本身所展示的那样有普适的解释力。这好像就出现了施蒂格勒所言的“表面上的斯密两难困境”(asuperficialdilemma)。施蒂格勒还指出,在《国富论》出版后的一个多世纪中,这一斯密定理所潜含的“内在冲突”,曾为所谓的制造业中的“收益递增原理”所“临时性的消弭掉了”。对于这一点,斯密之后的经济学家如李嘉图(DavidRicardo)、西尼尔(NassauW.Senior)、穆勒(JohnS.Mill),特别是扬格(AllynYoung)均做了大量的工作。其中,施蒂格勒特别指出,即使在马歇尔(AlfredMarshall)把古典经济学的理论融入了他的新古典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综合派的宏大理论体系之中后,这个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反而使斯密两难困境问题变得更加不能被忽视了。依照施蒂格勒(Stigler,1981,p.186)说法,这主要因为马歇尔本人不愿意同时放弃收益递增和竞争。马歇尔提出了三个理论,以弥合二者之间的内在非兼容性。这三个理论分别是:第一,也是最重要的,马歇尔提出了“外部经济”(externaleconomies)概念,这个概念是指那些存在于企业外部而源自于产业、地区、经济甚至整个经济世界的经济收益。第二,马歇尔强调那些有能力的企业家们的道德禀赋、管理能力和个人动机问题,指出任何一个企业家都不可能在对自己的企业保持无限期的最有效管理。第三,马歇尔曾论辩到,每一个企业可能只能达到一种局部垄断状态(apartialmonopoly),其结果是,随着产量的增加,产品的价格比平均成本下降得更快。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施蒂格勒(Stigler,1981,p.186)认为,通过马歇尔对斯密定理所潜含着的内在矛盾做了如此这般地调和,其两难困境暂时得到了缓解,但问题仍然没有最后得到解决。施蒂格勒还举例到,到了奈特(FrankH.Knight)那里,这个问题就已经变得无所谓了。因为,照奈特看来,对一个产业来说是外部经济对另外一个产业来说,就可能(或者说必定)成为内部经济(internaleconomies)了。斯蒂格勒由此推论到,对于那些具有内部经济的产业来说,将会更加容易产生垄断。言外之意,斯密困境将更加难以逃脱。即使在1928年扬格的那篇关于收益递增和迂回生产的经典名篇发表后,这一问题仍没有得到最后解决。因为,照施蒂格勒看来,扬格仍然没有解决市场范围与竞争性价格的非兼容性问题。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那么,怎样才能最终摆脱斯密困境?或者说如何才能消弭斯密定理与价格机制之间的内在非兼容性这一理论难题?施蒂格勒(Stigler,1981,pp.187-193)提出了他自己的两种可能的解决方案:第一,在市场竞争机制中,一些具有收益递减的企业将会退出所在产业,而让那些仍然具有收益递增的企业继续存留下来从而充分挖掘其潜在收益。结果将会是这样一种情形:“这一新的企业将是一个垄断者,但必须面对市场的弹性需求。在这个过程中,它不能要一个比那些退出这个行业的企业的平均成本更高的价格。”施蒂格勒还进一步指出,在实际过程中,这种新企业的产生和旧企业的退出,将在各个行业中不断发生,以致于保持了整个经济的相对竞争性。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第二,施蒂格勒提出,纵向整合(verticalintegration)将会起一定的作用。施蒂格勒相信,广义而言,斯密定理内涵着这样的意思:“对那些成长着的产业来说,纵向分解(verticaldisintegration)将是其主要特征;而对那些夕阳产业来说,将呈现出一个纵向整合的趋势”。由此,施蒂格勒(Stigler,1981,p.193)得出了如下的一般性结论:“劳动分工并不是那种18世纪扣针厂的古老而有趣的故事,而是关于经济组织的一项基本原理”。“如果说斯密定理在一定程度上并不是有关产业间的分工如何运作的一种完善的理论的话,那么,它的意义更多在于在许多方面表明了经济本身的结构及其运作”(Stigler,1981,pp.191-192)。实际上施蒂格勒在许多方面拓宽了斯密定理的解释范围,或者说使斯密定理变得更加接近现代经济运行的现实。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施蒂格勒的这篇对斯密定理佯做颠覆而实为发展的论文的一个更为重要的理论意义,在于它引发了人们对市场运行的一些基本原理的进一步思考,尤其是对于确当理解由科斯等人所创建并逐渐发展起来的新制度经济学(NewInstitutionalism)的理论贡献和历史地位来说,这确实是一篇不可多得的理论文章。从施蒂格勒的这篇文章所提出的一些问题进一步思考,我们会发现至少有以下问题仍待探讨:第一,从斯密定理中,我们可以确知经济增长的动力和源泉主要来由自劳动分工和专业化所带来的效率,但是,如何组织劳动分工却是一个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理论和现实问题。是通过工厂内部的分工来无限扩展一个管理科层(managerialhierarchy)来进行资源配置?还是通过市场价格机制来完成社会分工?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且不说把这两个问题叠加在一起考虑会产生上面施蒂格勒所言的“斯密困境”,即使把这两个问题分开来分别考察,也会牵涉到这样的问题:什么是作为一个经济的微观运行单元的企业组织?如何运用价格机制进行市场交易?什么是企业?企业为什么会存在?乍看来在今天这均是些无聊的——或言没有多少意义的(trivialmatters)——的形而上学问题。弄清到底什么是企业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少现实意义。但是,事情远非这样简单。如果今天重读科斯(RonaldCoase)1937年的那篇著名的“TheNatureofFirm”,就会发现,原来科斯与施蒂格勒一样,他们均是在探讨和解说由亚当·斯密所构建和奠定下来的劳动分工与市场运行的基本原理。年仅21岁的科斯在这篇文章中提出这样一个问题:“经济学家认为,经济体制是由价格机制来协调的,而社会不是一个组织却是一个有机体……但既然人们通常认为协作能通过价格机制来实现,那么,为什么这样的组织是必需的呢?……在企业之外,价格变动决定生产,这是通过一系列市场交易来协调的。在企业之内,市场交易被取消,伴随着交易的复杂的市场结构被企业家所替代,企业家指挥着生产。显然。存在着协调生产的替代方法。然而,假如生产是由价格机制调节的,生产就能在根本不存在任何组织的情况下进行,面对这一事实,我们要问:组织为什么存在?“(Coase,1937)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作为市场运作的微观单元的企业组织为什么会存在?用科斯(Coase,1937,p.388)原话来说:“Whyisthereanyorganization?”科斯发现,马歇尔曾把组织视作为第四种生产要素,并把它引入到了他自己的理论经济学体系之中;克拉克(J.B.Clark)发现了企业家的协调功能;奈特曾强调了企业管理者的重要作用,但是,为什么存在着协调劳动分工并进行着资源配置的企业组织呢?到底什么又是一个企业组织?这些是前人经济学家们从未认真探讨过的问题。如果说一个企业组织就是那种如科斯所见的那种“无意识协调海洋中的一个个有自觉意识的小岛”,如同那“在一大桶牛奶中凝固下来的黄油结块”,那么,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一个个“有自觉意识的小岛”呢?为什么会在分工和交换的海洋中结成一个个“黄油结块”式的经济组织呢?科斯发现,在企业组织之外,“价格变动引导着生产,这意味着通过一系列市场交易来协调”分工和资源配置。在企业组织内部,“市场交易被取消,伴随着交易的复杂的市场结构为企业家的协调所替代”(Coase,1937,p.388)。由此,科斯发现,显然存在着实现分工和协调生产的两种替代选择方法。那么,什么样的组织和协调分工的方法才是最有效率的?经济的内在结构安排如何构设才能更好地促进经济增长和社会进步?这实际上是人类社会以及当代中国所仍然面临着的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

在“企业的本质”这一经典名篇中,科斯指出企业组织是价格机制的一种替代选择。而决定是通过企业家的命令来组织劳动分工,还是通过运用价格机制来实现社会分工,关键在于运用市场价格机制的费用(costs)的高低。“市场的运行是有费用的,通过形成一个组织,并允许某个权威(一个‘企业家’)来支配资源,能节省某些市场运行的费用。企业家须得在低费用下行使其职能,这鉴于以下事实:他或许以低于他可选择的市场交易的价格获取生产要素,因为,如果他做不到这一点,他总是能再诉诸于公开市场。”(Coase,1937,p.392)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就是通过这样一个看来十分简单的问题梳理方式,科斯揭示出了人类社会——尤其是当代人类诸社会——所面临的一个根本性问题:是通过组织一个多层级的科层组织来指挥和安排分工和交易,还是通过市场价格机制来协调分工并进行资源配置?这个问题反过来问就是:安排和组织劳动分工并进行资源配置的企业组织到底应该是多大才是适宜的?科斯的这一问题与上面我们所回顾的施蒂格勒所提出的“斯密困境”显然是有联系的。只不过是科斯考察问题的视角在于选择什么资源配置形式才是有效率的,而施蒂格勒想强调的则是,如果让市场自发扩展,可能会导致一些非效率的社会后果——如垄断——等。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科斯(Coase,1937,pp.393-394)教授发现,“当新增的交易(它可以经由价格机制而发生的交易)由企业家来组织时,企业就会变大;当企业家放弃这些交易的组织时,企业就会变小”。很显然,如果是整个社会组成一个超大规模的科层组织来组织和安排分工和交易,那就是一个“计划经济体制”;如果在一个社会中由多许个像一个个“黄油结块般”的科层组织来完成社会分工,那就构成了人们今天所说的“市场经济”。问题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如果说价格机制和作为一种命令科层的企业组织是组织劳动分工的两种可选择形式,那么,这一选择又取决于什么?首先,正如科斯本人所追问的那样,企业组织大小的问题,实际上市场运行的费用问题,或精确地说,运用价格机制的费用问题以及其与科斯(Coase,1962)在后来所说的企业科层组织内部的“行政费用”(administrativecosts)的高低权衡问题,而并非完全是在科斯这篇文章发表之前的奈特——以及之后施蒂格勒——所提出的市场分工的发展可能会自发产生的产业垄断问题。既然市场运行——或言选择使用价格机制组织劳动分工和进行资源配置——是有成本的(这类费用后来被科斯和其他新制度经济学家们通称为“交易成本”或“交易费用”,即“transactioncosts”),既然通过组织能消除一定的运用价格机制的费用,那么为什么市场交易还仍然存在呢?为什么不是所有生产和分工都由一个大企业去组织进行呢?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科斯(Coase,1937,pp.394-395)认为,“首先,当企业扩大时,相对企业家的功能而言,可能存在一个收益递减,也就是说,在企业内部组织新增交易的费用可能会上升。故此,企业扩张须达致一点,在这一点上,在企业内部组织一笔额外交易的费用等于在公开市场上完成这笔交易的费用,或等于另外一个企业家来组织这笔交易的费用。其次,当组织的交易增加时,或许企业家不能成功地将生产要素用在它们价值最大化的地方,即不能最佳地使用这些要素。再者,企业内部的交易必须达致这么一点,在这一点上,资源浪费所带来的损失等于在公开市场进行交易的费用,或等于由另一个企业家组织这笔交易的损失。最后,一种或多种生产要素的供给价格可能会上升,因为小企业的‘其他优势’优于大企业。”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科斯接着指出,分工和交易是由企业来组织,还是通过市场价格机制来进行,取决于上述综合因素。很显然,科斯对如何组织和安排分工和交易的理解,要比奈特和施蒂格勒的市场垄断进路要高明得多。到底是通过企业科层来组织分工和交易,还是通过市场价格机制来实现交易并完成市场分工,只不过是以“一种整合的力量(企业家)来代替另外一种整合的力量(价格机制)”(Coase,1937,p.398)。基于这一点,科斯(Coase,1937,p.404)坚持认为,“这里问题始终是,……在一个边际点上,在企业内部组织一笔额外交易的费用或是等于在另一个企业中的组织费用,或是等于用价格机制来‘组织’这笔交易的费用”。科斯相信,只有沿着这一分析思路,才能真正说明企业组织的规模为什么会扩大或缩小。SchoolofEconomics,FudanUniversity22九月2024第二,如果说科斯1937年的“企业的本质”一文仅从交易费用之节约的视角解释了不同的资源配置方式——抑或是选择企业组织分工和交易,抑或是选择市场价格机制来完成分工和交易——的话,那么,他于1959年发表在《法与经济学杂志》上的“联邦通讯委员会”以及1960年发表在同一杂志上的“社会成本问题”两篇文章,则探讨了市场运行的基本制度原理,并相应地做出了他自己的独到解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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