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中医学研究的误区

现代中医学研究发展困境

——试论现代中医学研究的方法论

任何一门科学都有自己的研究方法及思维方式，而研究的方法与

思维方式是决定一门学科发展活跃程度的最主要的因素，任何一门科

学总是随着研究方法的发展而发展。中医学的研究也应立足自己的思

维与方法，而现代中医学的研究在近代科学主义思潮的影响下，在用

西医的标准去衡量中医，用西医学的研究方法、思维方式来研究中医,

这正是现代中医学所面临生存与发展危机的原因所在。

中医学在这块土地上经历了两千多年的辉煌，为中华民族的繁衍

生息功不可没，但今天却倍遭质疑，乃至被冠上“不科学”或“伪科

学”的骂名，面临生存与发展的危机，这是不争的现实，确令人痛心

疾首。静心反思、，究其所因，乃现代中医学的研究方法及思维之误，

以至中医学不能以真实面目展现在世人面前。

1、用西医学的标准去衡量中医学

中、西医学都是生命科学，以健康和疾病问题立论，但由于这两

大医学理论体系在思维方式、理论形态、研究方法以及所研究的具体

对象等方面有着本质的差异，故很大程度上具有不可通约性。库恩的

理论指出：“能将两个理论完全表达出来，并因而在它们之间逐点比

较的共同语言是没有的”。也就是说这两大医学体系度量的标准是各

自独立的，不可置换，不能用西医学的标准去衡量中医学，反之亦然。

中、西医学虽然可以比较，但只能从各自的特点出发，是对同一问题

的不同角度、不同侧面、不同层次的把握，并用各自的思维和语言去

认识及表达，它们之间并不存在孰是孰非的区别，不能用来判断孰优

孰劣，因为目前仍没有共同中性的标准。如对于临床疗效的评定，中

医则着重于症状和体征的消除，而西医则更注重形态学与各种可测量

的指标恢复正常。不幸的是现代中医学的研究中以西医学的的诊断标

准、疗效标准等作为金指标的例子比比皆是，可以说从教育、基础到

临床的科研，这样的例子不胜繁举。以西医学去衡量中医学，将西医

学作为中医学的试金石，否则就会被冠上伪科学，甚则不科学之恶名。

虽然一些有识之士也有此共识，但在科学主义泛滥的大潮流中，亦因

种种原因，也无可奈何，而选择明哲保身。

2、用西医学的研究方法、思维方式来研究中医学

西医学与中医学都归属医学系统，所服务的对象都是人，是以提

高疗效，服务社会、保障人类健康为目的。但从深层意义上来说，由

于思维方式方法的不同，认识的方法有别，它们对机体各自从不同的

层面、角度选择自己的研究对象，决定自己的研究目的，以此揭示人

体的生理病理规律，并选择与之相应的诊治方法。这与不同的环境、

文化背景下所形成的思维方式相关，不以人的主观意愿为转移。

中医学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天人合一”思想的影响，强调人与

自然的和谐统一，以阴阳五行学说为理论指导，从整体观出发去理解

生命的意义。中医将人体看成一个系统，各个组成部分相互联系不可

分割。对脏腑组织的认识并不是从结构出发作进一步深入细致的研

究，而是将它置于人的整体乃至整个自然的宏观系统之中，从整体意

义上去考察它的整体功能，它不单纯是解剖形态意义上所对应组织器

官的功能，而是在整体观念指导之下的与之相关的各部分功能的总

和。注重形象思维与宏观思辨，远取诸物，近取诸身，揣外知内，用

取象类比的研究方法在保持“完整的人”的基础上，将人体的生命活

动作为一个有机整体去把握，包括人的社会属性、人文属性与人的情

感。从整体上、功能上、动态地把握患者的症状与体征及其相关，并

概括为一个称为“证”思维范畴，它是机体的反应状态与运动变化在

整体层次上的动态表现。并以此来分析病机、决定治则治法及选方用

药，以调节和维持机体的阴阳平衡作为核心及最终目的。辨证论治体

系是中医的精华之一，是具体问题具体解决的哲学理念的体现，经过

二千多年的医疗实践，得到不断的完善和发展，对患者的支点永远是

从整体出发，在临床上并不仅仅针对某一种疾病，或相应脏腑器官的

疾病，而针对人体的某个病理状态。以肝气郁结证为例，它不单与肝

这个脏器相关，也涉及到消化、心脑血管、内分泌、神经等等多个系

统的病理变化。整体观念的认识方法，决定了中医学对疾病的病因、

病理变化认识的模糊性，特异性与精确性差，但它毕竟从整体上动态

地把握了事物的宏观变化，离开这一点就无所谓中医了。这是由所认

识事物的不同层次和特点所决定的，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西医学起源于古希腊和罗马，受机械唯物论的影响，以还原分析

的研究方法将人视为机器，从形态学入手，立足于解剖分析，从组织、

器官到细胞、分子乃至更深细的结构与功能，以形态观察法去探讨认

识局部的生理病理的特点，不断的去探求疾病的本质，并以对抗性消

除病因作为治疗手段。自然科学的还原论方法，即将较高层次的事物

分解为较低层次的事物的研究方法，确是使西医学对人体深层结构形

态，对疾病的特异性有较深的认识，在现代科学技术的支撑下，不断

得到了理论的突破和技术的创新，并成为世界性医学科学的主流，这

不容任何质疑。人的生命科学研究的是人类自身，人体是一个开放的

非线性的复杂系统，生命的现象是错综复杂，许多人体的生命现象以

目前的科学技术水平尚无法探知，但不可能亦不允许对活体进行为所

欲为的实验观察与研究。西医学在方法论忽视了对人体生命调控功能

的宏观认识，这正是微观实验在方法学上的局限性，它使得西医学对

宏观整体认识显得无能为力，面对复杂的系统无从着手。

西医学这种研究方法不承认物质不同形式之间的差异，将事物独

立分开，具有静止性和局限性的特点，不关心机体的整体性与统一性,

所以显得还原分析方法对多层次、多变量的复杂、运动、开放的事物

的整体性、联系性、动态性的探索无能为力。这使得西医学无法理解

完整意义上的人，对患病机体的整体变化缺乏全面的认识和有效的处

理，随着研究的深入这种现象则越明显。疾病谱、死亡谱的改变，人

口结构的变化以及药源性、医源性疾病，一些原因不明的疾病，以机

体机能平衡失调的慢性疾患等等，这些对西医学来说目前是无法超越

的难题，且问题日趋严重。具有生物一心理一社会医学模式主导精神

实质的中医学，从宏观生态大系统的观点出发，去认识疾病，除重视

生物体本身的因素外，强调社会、自然环境、生活习惯与精神等因素

的影响，在此方面得以一展其身手。

西医学以还原分析的研究方法从微观、局部、物质性的角度去探

讨生命的本质，而中医学则用系统分析的方法从整体、动态出发去阐

释生命的现象。列尔涅尔在《控制论基础》曾说“世界是由能量、物

质和和信息这三种万分组成的”。中医研究的主要是人体的信息规

律，西医学研究的主要是人体的物质与能量的规律。所以中、西医是

两个不同体系的医学，它们都在人类的的生存发展史功不可没，但这

两大体系的医学都没有完全诠释生命的现象、揭示生命的本质，谁也

不能相互替代，相互改造。

中西医学的思维方式与研究方法存在本质的差异：还原论方法与

系统论方法。在自然科学研究的发展史中，几乎找不到这样的一个怪

状：用一个学科的研究方法去研究另一个既成知识体系的学科。用西

医学的研究方法来研究中医，将西医学的思维方法强加在中医学头

上，并且冠冕堂皇称之为“中西医结合研究学”，从某种程度上说，

犹如用化学的方法去研究物理学，忽视了这两种知识体系的本质区

别。西医学是在解剖分析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有着先进的一面,

对人体深细一层的结构与功能的认识日益精细。用还原分析的方法，

通过实验去研究人体各局部的生理功能与病理变化，并通过相应的实

验可以重复，如果用这种方法去研究中医则会对中医带来负面的影

响。用西医学的研究方法去研究中医药理论，大不了只能对中医理论

的验证而已，对中医学的发展并无多大的意义。就现代中医学研究现

状来看：从课题的设计到成果的分析或运用几乎都是还原分析的方

法，用西医学去衡量中医，中医的特色面目全非。

3、产生误区的原因分析

西学东渐，西方医学也随之传入，在中国文化圈子里出现了西医

学。外来文明的引进，目前世界上两大医学体系同在一个国家存在，

对中国来说应该说是一件大好事，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均无此

幸运，国人应该好好珍惜，加以利用。但现实上却事与愿为，这两大

体系在这块土地上一直水火不容，形同仇敌，争论不休。这种敌对与

争论有必要吗？有结果了吗？不知道有多少人考虑过这些问题，但只

要冷静下来想一想的人，都会做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选择。这是

我们自己的医学，是先人劳动的结晶，外人不懂得或不理解我们的文

化，而不接受中医，这也是情理之中，其实当今的西方国家并没有拒

绝或要消灭我们的中医，倒是我们有一小撮自家人在妄自非薄，自茧

作缚，标新立异，是我们自家后院起火。这种争论，肯定有人在说这

是好事，很有必要，只有争论才能分出高低，才知孰优孰劣，才能优

胜劣汰。不错学术需要争鸣，也需要争论，但需要在同一平台，同一

标准，同一条件的基础上。而目前国人对中、西医学体系关系的这种

争论是这样进行的吗？

3.1、心理不自信

鸦片战争，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敲开中国的大门，战争的失败，

中国不但失去了主权，而天下之间为我独尊、泱泱大国之自豪感和优

越感也随之丧失，奴性透骨，并且患上了严重的文化自卑综合症，否

定自己的文化传统，当然中医则被首当其冲，故有废除中医之说。

正如德国学者M.Porkert在祝贺李约瑟先生八十寿辰的论文中，

对中国的中医学现状所做的评价令人忧喜交加：”由于迄今缺乏相应

的方法学概念，而使中医学以令人惊异的速度从内部腐蚀下来。犯下

这种罪行的不是别人，而是中国的医务人员。他们追求时髦，用西方

的术语，胡乱消灭和模糊中医的信息，从来没有为确定其科学传统的

地位而进行方法学的研究。从19世纪以来，没有做出决定性的努力，

按照中医的本来面目，评价并确立中医的价值。”

中医人应该觉醒，认识到不应不加批判地接受和使用西方殖民主

义者传教士塞给他们的方法学，要认识西方医学的基本危机，西方医

学已进入方法学的死胡同。传统中医却是超越西医范围的、内容丰富

而最有条理和最有成效的一套医学科学，但迄今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治

疗潜力被发掘。”

3.2、近代科学主义思潮的影响

近代科学主义，就是用近代物理、化学的观念和方法，作为衡量

一切科学之是非的至上信条和唯一标准的做法。因为在这种观念和方

法的指导下，人们在非生物领域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物质文明。在这种

思想的影响下，人们从实证主义、机械唯物主义出发，习惯于用还原

分析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西医将人看成一部复杂的机器，把人体分解

成物理、化学、机械的过程。比如笛卡尔、梅里特的《动物是机器》、

《人是机器》等。虽然20世纪70年代美国科学家恩格尔提出的生物

-心理一社会医学模式，很快被世界卫生组织所认可、接受。但实际

操作上，却仍摆脱不了生物一医学模式的习惯与影响。就以眼前所看

到的来说，西医学从教育到临床，嘴上说的是生物一心理一社会医学

模式，但实际做法的、表现出来的却仍是生物一医学模式的习惯框架。

随着科学的发展，西方的现代医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日益

重视整体观念，逐步趋向于整体、综合的研究，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由于近代科学主义的影响，至使一些人对中医带有习惯性的偏见，因

为中医学的阴阳五行学说，藏象学说、经络、病机、证候等与他们的

“科学”标准相差甚远。所以中医学则成了他们眼中的伪科学，至少

是不科学，应予以取缔。系统论专家钱学森先生曾说过，人是“开放

性复杂的巨系统”，而“中医理论理论包含了许多系统论的思想，这

是西医的严重缺点”。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洛特非•查德教授于

1960年代创立了模糊数学，而中医的阴阳学说早就包含的模糊数学

的基本原理，并在《黄帝内经》中得以运用与体现。所以中医学的基

本理论并非伪科学，其阴阳五行学说可以说具有超前性。

3.3缺少中西医文化素养

中医研究观念、思路、方法全盘西医化的根源，是对于中、西医

两种医学形成时的历史、文化背景含糊不清；对于中、西医基础理论

上研究对象、研究方法这两大要素的差异认识模糊。如果从研究对

象的总体角度上讲，中医是形上性的科学，西医是形下性的科学。如

果从亚里士多德的“形质论”上讲，中医是研究人的原形的医学；西

医是研究人的原质的医学。如果从医学具体的研究对象上讲，中医是

研究整体层次上的状态及其运动变化的医学；西医是研究整体层次以

下的形态结构及其功能的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