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法角度谈对词的判定

从语法角度谈对词的判定

顾名思义，“同形词”主要集中在单词的书写形式上。“同”是相对的结论，至少在两者比较中。因此,同形词就是书写形式相同的几个词。要判定同形词,就是要在书写形式相同的前提下,来判断它们是一个词还是几个不同的词。如果是几个不同的词,则它们为同形词,否则,就不是同形词。所以,判定同形词的关键是确定词。另外,笔者要说明的是,本文所论述的对象主要是现代汉语中双音节同形词,但在分析举例过程中可能会涉及单音节词以及词和短语的同形,而且所选例子一般都来自于《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增补本,后文简称《现汉》)。一关于“词”的性质到底该怎么来确定一个具体的词我们简要回顾一下前贤对“词”这一性质的有关探讨,就可以发现确定词绝非易事。武占坤、王勤在他们著的《现代汉语词汇》(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3)中说道:“什么是词,是一个老问题,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中国语言学家在这方面做过很多的工作,也曾经从不同的角度,抓住词的不同属性,给词下定义。我们要以这些定义为标准,来肯定句子里什么样语言单位是词,什么样语言单位不是词的话,都是有困难的。因为这些说法,从某一个角度来看是对的,也能够解决一部分问题;但是要全面地揭示词的属性,遇到不同的语言环境都能解决问题却使人感到有些不足。可见,想全面地理解语言中的‘词’,并不是太容易的事。”定义很困难,并不意味着不能认识它,只因它本身具有复杂性。而且,人们认识客观事物的本质属性的过程本来就是一个逐步接近真理的过程,时代、社会、人不同,对事物认识的深度往往也不同,这个在对词的认识上就有所反映。关于词性质的认识,是语言学界一直关心的问题。直到80年代,这个问题仍然很突出。不过在这一阶段的探讨过程中,语言学者更多的是从语法的角度或者主要从语法角度对词作界定,而刘叔新的观点很能让人有所启发。他在《论词的单位的确定—兼谈以词为词目的问题》(《语言研究论丛》第二辑,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中说:“确定词的单位,理应首先从词汇的角度入手,观察和分析作为语言一种特定材料单位的词所应有的和可能具有的意义内容和语音形式。”这就提到了确定词可以从词汇的角度进行思考,不要局限于词的语法功能。“刘叔新企图从词汇自身特征确定词的性质,自是合乎情理的,但其申述内容和角度尚不易为人觉察和接受;而要作定义式的表述,并经得起逻辑和实践的检验,毕竟会有难度。”除刘叔新之外,学者一般还是习惯于从语法的角度来界定词,张静、蒋荫楠就是其中一例,他们在《词和词汇》(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8)中说“词是有固定声音和特定意义的最小造句单位。”“其中的‘造句’二字是指词的语法功能说的。”类似上述从语法角度来界定词的,从公开出版的书到学校编写的教材,数以百计。但其根据几乎都没离开吕叔湘50年代的说法。有些只是在文字表述上略作改动,其核心内容却未越雷池一步。虽也有人提出可从语音、语气停顿上帮助确定词,但理论上没有形成系统,因而也就缺乏说服力。通过对“词”性质认定的简要回顾,我们有一个印象:前贤学者在给“词”定义时,似乎都比较注重词的语法意义,而忽略了词作为语言建筑材料单位这一本质含义,即词汇意义。本文不敢指望能完美解决词的单位如何确定这个问题,只是试着在吸取前贤成果的基础上提出确定词的建议,即侧重从词汇的角度来确定词,而语法手段在词的确定过程中最多只能算是一个辅助手段。二同形词的意义我们知道,词是音形义的结合体。要判定《现汉》中一个具体的词目与它所立其他词目为不同的词,就要分析词的同一性和差异性,这有几种可能的标准:音(语音)标准、形(文字)标准、意义标准和功能标准。语音的同异对辨别词的同异是必要的,形的同异也是一样,但我们不能单靠音形来判定,因为音或形不同的词不一定就是不同的词,比如异读字和异体字(当然,在分析问题时如果排除了这种特殊性,那又另当别论),而音同、形同的词也不一定是同一个词,比如同音词和同形词。关于意义标准,我们在分析词时,如果音形都同,这就要看其意义是否有联系。意义有联系,甚至同义,就是多义词或者就是同一个词,意义没联系,分别从字形、语音上着眼,它们就是一组同形词、同音词;如果仅仅是音同,形不同,意义有联系,从语音角度我们可以称之为同音词,从意义角度我们可以称之为同义词或多义词,意义没联系,则他们仅为同音词;如果音不同,形相同,意义之间不管有无联系,我们可以肯定它们是一组同形词,如果意义相同,仅仅是音不同则属于异读词现象,它同一个词,意义有联系,音不同,有可能是一组意义有联系的异音同形词(异音同形词问题后面将详述,这里从略)。另外一种功能标准对辨别词而言也是必要的,但我们也不能单凭语法功能来判定词,因为功能不同的词不一定就是不同的词,比如:“大碗”、“大千”中的“大”,而功能相同的词也不一定就是同一词,比如“书”、“笔”。因此,要判定一个词的同一性和差异性,从词汇的角度考虑,看其音形义是否统一,也就是运用上述的音标准、形标准和意义标准。怎样运用上述理论来判定同形词笔者认为:必须在保证词形相同的前提下来判定同形词。词是作为语言建筑材料单位而存在的,因此确定同形词我们首先应从词汇的角度对它进行分析,如果仅从词汇的角度无法确定其是否为一个词时,可以借助分析其语法功能来进行判定。词形相同就是指词的书写形式相同,这是判定同形词的前提,就不再对其进行分类讨论。词的语音形式包括词的对应音节的声母、韵母、声调和词的重音格式等方面。词的意义我们一般指的是词的词汇意义,当然,在单凭词汇意义或者说单从词汇角度无法判定词时,我们可以借助于分析它的语法意义来帮助解决问题。下面我们根据词的音形义的各种不同情况来介绍一下判定同形词的具体方法。下文采取的是根据语音形式是否相同来分类讨论。(一)结构不同的词的语法属性词是音形义的结合体。词的书写形式相同,语音形式相同,如果意义之间有联系,很明显这是一个多义词;如果意义之间没联系,或者说原来有联系,但是经由词义的引申、分化,现时的我们已觉察不出其中的联系,我们就可以将其判定为同形词,学界一般称之为“同音同形词”。异音同形词与多义词较容易分清,但是同音同形词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多义词。在谈同音同形词与多义词的联系与区别前,先说一下一种比较特殊的双音节词,比如:“汇款1”(把款汇出)“他到邮局汇款去了”和“汇款2”(汇出或汇到的款项)“收到一笔汇款”,在《现汉》里分立为两个词目。很明显,“汇款1”和“汇款2”意义有联系,语音形式相同,《现汉》为什么将其分为两个词目主要在于其词性不同,表示的语法意义有别,《现汉》把它们处理为一个语和词。这种情形,周世烈在《同形词概说》中说“一部分复合的同形词是由构词语素结合的松紧和构成方式的不同而形成的,这就与离合词(何谓“离合词”,下面将详述—引者注)发生了关系。如‘借款1’(jiè//kuǎn向别人借钱或借给别人钱)和‘借款2’(jièkuǎn借用的钱),前者是离合词,结构较松,语素间可插入其它成分(如‘借一笔款’),是动宾式构词,用作动词;后者结合较紧,语素间不能插入其它成分,是偏正式构词,用作名词(如‘一笔借款’)。虽然二者在意义上有联系,因为结构不同,也应看作是两个词,即一组同形词。所以,一部分离合词和与之形体相同而结构不同的词具有同形关系,如果离合词没有与之对应的同形异构词,自然也就与同形词无关了。”因为结构不同,词性不同,就要将其判定为不同的词所谓“离合词”,通常是指这样一类语素组合(多为动名组合),这种组合“只有单一的意义,难于把这个意义分割开来,交给这个组合的成分,例如走路、洗澡、睡觉、吵架、打仗等等,因此有人主张管这种组合叫‘离合词’。”关于“离合词”的语法性质,学界一直存在着争议。有人认为“离合词”不论是分还是合都是词,有人认为应一律视作短语,还有人认为它们合时是词,分时是短语。虽然我们论文中包括词和语的同形,不必对“离合词”究竟是词还是短语纠缠不清,但为了更好地说明怎样从词汇的角度来判定词,笔者认为有必要说明“离合词”是词还是短语。“离合词是一种特殊的双音节动词,不论是离是合都是词。第一,从结构上看,离合词或者各结构成分合在一起表达一种特殊含义(如通过修辞学结构方法间接表义),或者包含有粘着成分而不能各自独立;第二,它们虽可按语素拆开来使用,但这始终只是词的内部语素之间的一种变化;第三,它们在语法上具有明显的强制性和规约性,并有一套以动宾短语句法为模式的词的内部的特殊句法.”因此,“离合词”是一个词并非一个短语。“借款1”属于离合词,从词汇的角度看其音形义是否统一来分析,它与“借款2”应属于同一个词,并非同形词。上文的“汇款”一例与此类似。我们不能因为它们的语法功能不同,就断定其为不同的词。在我们现代汉语中,一个词具有几个词性是较为普遍的现象,诸如“开”、“锁”之类,它们也有几种词性,属兼类词,不能因它有几个词性就确定其为几个不同的词目,那词典的词目数量势必会膨胀。其实,在岳阳县方言中,上文的“汇款1”和“汇款2”语音形式是不同的,它们的重音格式不同。“汇款1”重音在前,“汇款2”重音在后,四川方言亦如此。在这些方言中,我们可以根据表情达意的需要,确定其重音格式情况。当强调“汇”这个动作意义时,重音在“汇”上;当强调汇的是“款”时,重音格式在“款”上。由此我们可以受到启发,汉字是一个意合系统,《现汉》将其处理为不同的词,会不会是因为其语音形式不同造成的笔者非北京人,不知这个词在北京语音里会不会因为表情达意的不同而重音格式有所不同。试想在普通话句子中可以根据表意的需要有重音这一读法,一个词或语会不会也可以根据表意的需要有重音格式的不同在这里笔者只是提出自己的一点想法,希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有待熟悉北京语音的语言学者对此进行探讨。现代汉语里,多义词数量不少,同音同形词和异音同形词也占有相当的比例,其中同音同形词在书面上用的是同一字形来表示,这与多义词的做法类似。人们习惯于把字当作词,更习惯于把同一字形表示的几个不同的词当作一个多义词。多义词同异音同形词可以从读音上加以区分,书面上字形相同,但只要读一下字音就可分辨出来。多义词跟同音同形词的区别就困难些,因为它们不但字形相同,读音也相同,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从语言单位上看,同音同形词是几个不同的词,至少包括两个词,多义词则是一个词却有多个义项;从词义上看,同音同形词中每个词的意义是不同的,而多义词的几个义项却有个共同的核心意义,义项间往往有派生的关系。比如“交头接耳—接电线—接见—到车站接人—接事”中的“接”分别表示:“靠近、接触”、“连接、使连接”、“托住、承受”、“接受”、“迎接”、“接替”等义。这几者有个共同的意义核心:使分散的人或事物合在一起。多义词虽有多个义项,义项间有细微差异,但它在特定语境中意义还是单一的,一般不会发生错位或互相纠缠的现象。区分同音同形词和多义词比较难的工作在于怎样鉴别词义曾有过引申关系,后来因距离渐远而分化开去的同形词。这些同形词在语源上有联系,比如“雕刻”的“刻”和“一刻钟”的“刻”,经过一个漫长的分化过程,已成为两个词。这类同形词在何种情况下才算是已经分化为不同的两个词,不太好断定,因而区分这类同形词与多义词就有些纠葛。前苏联语言学家格尔金娜·费多鲁克曾说过:“只要一个词的各个不同意义之间含有某些共同的,虽然距离很远的意思,而所有的词义都可以由同一个核心意义联系起来,只是和它有或大或小的程度上的差别,那末,我们就以多义性来处理它;如果一些词的个别意义和某一个词的基本意思相差很远,并且和它没有联系,它们之间只是在发音组成上相同,而在意义上不同,那末,我们就认为这是同音异义词。”这里所说的同音异义词,就是我们一般所说的同音同形词。一般情况下,这种区别方法是可以遵循的。(二)异音同形词的定义我们在判定词的书写形式相同,语音形式不相同这种情形是否为同形词时,首先得声明本文不包括其中一种特殊情况:异读词。“一个汉字,在同一语音系统中记录同一词语中的同一语素义(语素义是最小的语义单位,是意义上不能再分析的构词单位)时有不同的读音,这个汉字就是所谓的异读字。”如果这个记录同一个语素义的汉字只是不同的语音系统(如不同的方音)中有不同的读音,则不能算是异读字。如果字是在同一语音系统中,但记录的不是同一个语素义,那么它即使有不同的读音,也不能算是异读字。因为不同语素义的意义不同,它使用的场合也可以不同(它们能与不同的词素或词搭配),其语音当然也可能不同,这时用一个汉字来记录,这汉字只是一个多义多音字而已。如“差别”和“出差”中的“差”字,虽然它在“差别”中读“chā”,在“出差”中读“chāi”,但它代表的是两个语素义,所以不能算是异读字。“所谓的异读字,只是一种单义同用多音字,即它表示一个意义在相同的词语中使用时有不同的读音。”我们知道,词按照音节的多少可以分为单音节词和多音节词。有的一个汉字就是一个词,因此,有些异读字我们可以称之为异读词。对异读字有了一个把握,我们不难推出异读词是怎么一回事。所谓异读词,就是在同一语音系统中记录同一词汇意义时有不同的读音,即词的字形、词义、词用等都相同,仅仅语音形式不同,我们就称之为异读词。异读词与异音同形词比较容易相混,因为它们有个共同点:词的书写形式相同而语音形式都不同。但是,两者间还是有区别的:异读词,如“呆、血、露”等,虽然存在着不同的语音形式,但意义却完全相同,是同一个词的词位变体(在词汇学中,“各个词的语音、词形、意义差异所体现的性质、所产生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有的属于同一词的不同表现状态,有的则属于不同的词,前者是同一词位的各个变体,后者是不同的词位。”比如“甲:来客人了,你去开门吧!乙:门是开的。”这个对话中的两个“开”就是同一词位的两个变体。在谈到词位变体的形成因素时,提到语音形式的变异会形成词位变体,其中的一种变异是由异读引起的,但不是所有的异读都是词位变体。比如有些词的语音形式发生变异后,词义也发生了变化,这就形成了不同的词位,而非词位变体);异音同形词,不管意义有无联系,其意义肯定存在着差异,是不同的几个词。结合曹炜先生的有关词位变体理论,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区分异读词和异音同形词。排除异读词这种特殊情形,词的语音形式不相同主要包括词的声、韵、调或重音格式的一方面或几个方面不同,而词形相同,即我们通常所说的“异音同形词”。如果不同的语音形式对应不同的意义(主要指词汇意义),它们就是一组同形词。如果彼此意义有联系,仅因词性不同而将其视为不同的几个词,那是不恰当的,因为有的词存在着兼类现象。我们认为在意义有联系的前提下将其视为不同的词,原因不在于词性不同,而在于其语音形式不同。因为词汇性是词的本质属性,确定它是否为一个词,首先应从它的音形义分析,词性只是其语法意义,语法意义在判定词的时候只能起辅助性作用。下面我们就意义有无联系的不同情况分类讨论。(1)同形词的定义a.声韵调的不同。比如“传1”本义指驿站、驿舍。驿站的作用是供人较快地传递信息、公文,故引申指记载历史事件或个人生平事迹的文字、传记,在这层意义上,“传”音为“zhuàn”,由驿站传递消息、公文,又引申为传递、传授等行为,在这层意义上“传”读为“chuán”。可见,这个“传”音有两读“zhuàn”和“chuán”。它们声母和声调都不同,但意义间存在着联系。虽如此,我们还是将其认定为同形词。又比如“粘1”(表示像糨糊、胶水一样的性质)与“粘2”(表示胶合在一起),“粘1”念为“nián”,是形容词,“粘2”念为“zhān”,是动词。它们声韵调全不同,但我们仍然可以看出它们意义上的联系,此时,我们仍将其视为同形词,因为它们语音形式不同。又比如:“受用1”(享受、得益)和“受用2”(身心舒服,多用于否定式),前者中的“用”读的是去声,用作动词,后者中的“用”读的是“轻声”,用作形容词,它们意义间有联系,但因语音形式不同,我们仍将其认定为同形词。b.重音格式的不同。在现代汉语的普通话中还没有人提出在词或语中有重音格式这一情况,因为笔者非北京人,不能妄作分析。有关重音格式情况我们在前文中的“语音形式相同”部分有所涉及。由上分析可知,我们确定词的时候,只有牢牢把握住词的词汇性,在判定词的时候才不会摇摆不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