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组织变革的分析范式

大学组织变革的分析范式

一、新时代大学组织变革是未来研究的大视野在过去十年的发展中，大学经历了两次组织革命。第一次革命发生于19世纪初到20世纪中期,西方国家的大学开始从知识保存、传承的机构变成了一个同时进行知识生产和创造的机构,实现了教学型大学向研究型大学的转型。其标志性事件是柏林大学的创立和“教学与研究相统一”大学原则的确立。自此之后,大学的主要职能不仅是培养人才,而且还进行科学研究,其组织特性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第二次革命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大学除了进行教学和研究以外,还承担了经济发展的任务。第二次大学组织革命将大学转变成教学、科研和经济发展于一体的具有企业性质的组织。这种组织上的转型始于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斯坦福大学,它是对工业需求迅速反应的产物。当前,无论罗马传统的高等教育体系,还是盎格鲁-撒克逊传统的高等教育体系,进行企业性质的“学术范式”转型均已成为时尚,大学通过知识资源创造新的“公司企业”以适应广泛的工业发展需要,进而激发劳动力就业和提高生产效率。当然,伯顿·克拉克所说的欧洲创业型大学主要是将企业家精神引入大学内部的经营管理,强调大学的投入与产出均应以提高效率为优先。这与美国创业型大学所强调的“大学展示出市场化的行为、特别是对外部资金的竞争”有所区别。应该说,大学第二次变革尚处于探索之中。进入新的世纪,人类进入了一个社会变革时代,这是高等教育所面临的最大挑战。在这种背景下,大学组织变革成为了理论界和实务界普遍关注的热门话题。正如詹姆斯·杜德斯达所言:“我们的社会正在发生深远而迅速的变化,作为社会教育机构的大学,如果还要继续为后世服务,就要对此做出相应的改变。”事实上,大学组织变革无处不在,它们有时会发生急剧的变革,有时只是渐进地演化,表现得十分稳定。人们所关注的大学变革,实质上是指大学内部结构和组织制度的变革,即大学组织的变革。本文主要探讨大学组织变革这个问题,包括当大学组织发生变革时,我们如何认识这种变革属于哪种类型;如何更好地理解导致这种组织发生变迁或促使其保持稳定的因素或力量。在最近30年中,学术界发展出三种主要的大学组织变革分析范式,即同构性理论、分化理论和同质异形理论。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这三种理论在解释大学组织变革问题时,都面临共同的概念、理论和方法问题。人们之所以对大学组织变革的认识会出现错误,除对大学组织变革的内在机理缺乏深入的探讨外,还在于把大学组织的演化性发展误解为革命性转型,以及没有深刻理解大学组织变革各个阶段之间常常存在很高程度的连续性。本文试图直面并矫正当今大学组织变革所存在的最重要问题,力图把各种大学变革的分析范式的思想洞见整合在一起,以期归纳出一种新的大学组织变革理论。二、同构性理论强调环境是大学组织变革的第一生产力同构理论认为,大学变革是在相同的全球环境压力下,大学组织的同构过程。同构理论强调大学变革的趋同趋势。大学组织变革必须与环境变迁的方式相适应,这就是所谓的同构性变迁。这种变迁形式首先承认环境的挑战,然后找到方法遵从这些外在的力量。其中,政治文化是环境因素的主导成分,它具有限制任何制度背离现状太远的能力。大学组织的变革受制于宏观的社会结构,具体表现为大学组织与社会宏观制度具有一定的同构性。这种同构的发生机制是:大学组织不但要为资源展开竞争,而且要为政治权力和制度合法性展开竞争,以获得经济和社会的正当性。这个过程就是许多学者所说的合法性强制性同构。强制性同构主要源于所面临的正式的或非正式压力。这些压力要么由这个组织所依赖的其他组织(如政府)施加,要么由组织运作所处的社会环境的文化期望所施加。根据同构性理论的逻辑,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欠发达国家的高等教育机构,为了应对来自全球化的不断增长的压力和挑战,都会吸收新的正统的标准和组织基模,来进行高等教育系统的变革和重组,大学组织变革是在相同的全球环境压力下的组织同构过程,反映的是大学组织变革的同质化趋势。在大学为什么变革这个问题上,同构理论强调环境的重要作用。正如美国学者马克·汉森在《教育管理与组织行为》一书中指出,按可能性来分类,教育系统的外部环境中至少存在三种能导致组织变革的推动力:环境的变迁、环境的复归和环境的震荡。作为组织变革力量的“环境变迁”,是指在教育系统的组织场域内,当许多组织中的一个或者多个对学校的期望和要求做出某方面的修改时(如,法院的一项新决定,或者州在考试程序方面指令的变化),就会发生环境的变迁。这些新的环境期望或要求虽然很重要,但它们在现实中一般是逐渐体现的。所以教育系统进行的变革也是累积渐进的。第二种类型的变革力量———环境的复归,是指当一个组织的活动离开为人所接受的制度规范如此之远,以至于它在制度方面的合法性受到质疑时,环境就会对组织施以压力,使其回归到为人所接受的标准线。简言之,对一个教育系统环境中的各种组织在一致性方面施加的压力,会导致变革走向组织同质化的方向。大学受到了要其看上去跟其他大学组织一样的压力。第三种组织变革可以归因于环境的震荡。在这种变革中,一个教育系统外部环境的变化大大超乎大学组织所能做出的任何渐进性适应。在组织处于高度制度化和缺乏灵活性的情况下,它们在环境震荡面前变得非常脆弱。当一个强烈的环境震荡贯穿教育系统时,那种一直使大学保持现状的制度化力量往往就会变弱,变革就成为可能。同构性理论强调的是自上而下的宏观过程,这种理论视角适合于解释宏观力量和进程如何影响发生在全球范围内的变革,因为它强调世界政体定义的空间和可能条件,这些为行动者对“正在发生什么”提供了一个解释框架,以引导他们的行动和采取某种类型的组织安排,以符合这些定义和框架。同构理论对我们的最大启示是:大学变革必须充分考察大学的环境影响,大学必须进行自我调整以适应环境。大学组织由封闭逐步走向开放,更像一个老牌组织,具有了极强的适应环境的能力。在此过程中,“变化着的环境”是大学组织模型建立和发展的第一驱动力。面对变化的环境,大学不得不采取更加主动的立场,积极地介入其中(或者甚至试图改变它),或者经历一次宏观或转型式的变化。也就是说,面对环境的挑战,需要重新设计大学,进行一次组织上的转型,通过转型而对“变化着的环境”做出回应。转型意味着通过组织内部结构、过程、决策等方面的变革达到组织职能拓展和延伸的目标,进而与复杂多变的环境实现平衡。在同构理论的鼓舞下,越来越多的研究者更趋于采用种群生态、制度理论、权变、资源依赖和战略选择等分析方法,来理解一个组织如何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并使这些变化成为可接受的信念,进而被合法化。但是,这种方式的缺陷是低估了人类机构、组织作为一种制度形态,有它们特定的历史、文化、结构等。这也容易走向一种功能主义、决定主义和客观主义的解释论。三、大学组织转型与大学范式的转化针对同构性理论的缺陷和不足,有学者提出了分化理论。分化理论强调,大学变革不仅受特定民族国家文化和制度的影响,组织自身特定的文化遗产也会塑造它们对当前变革和挑战的应对方式,大学变革是大学对环境一个能动的应对过程,会出现不同的大学变革形式和类型;可见,分化理论强调在大的环境影响下,不同组织有不同的、多样的反应,强调环境在本土层面的影响和结果,重视自下而上的转化、调解、抵制等,是一种非直线式的,非决定论的过程。在组织分析中,分化论的理论支持有两个方面:战略方法理论和转化理论。战略方法理论认为,同构观点低估了在面对制度压力时组织的战略反应;组织面对相同的制度环境和压力,会采用不同的应对方式,同构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而已。战略方法理论也有利于解释组织竞争的多样性。密西根大学校长詹姆斯·杜德斯达在研究大学转型时提出,一方面,大学组织的转型必须重视环境的变化;另一方面,大学组织转型也可以改变大学所处的环境。他进而指出,要实现大学组织的转型,重要的是要形成一个大学转型的战略规划,并设计科学的、可实施的转变过程。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詹姆斯·杜德斯达领导密西根大学进行了一次这样的转变过程,并且采用多种机制实施其战略规划。这种转变能够使大学适应一个变化的社会和变化的世界。转化理论强调组织中的行动者的感知和理解活动导致组织不同的反应和结果。首先,转化理论承认在同构压力下,会发生组织变革,但是这些压力严重依赖组织行动者接收、选择、理解、合并、重构等,简而言之,需要组织行动者根据组织文化、行动和目的的知识意境来进行转化;其次,这个过程反对同构论的直线式的制度扩散,认为制度扩散掌握在行动者手中,行动者可以部分地改变、操控、选择、实施或抛弃,以和他们行动情境中的文化相结合。转化理论中最具影响力的一种理论是文化—认知理论,又称范式论。该理论认为,大学组织变革是大学范式的转化,是大学核心信仰和价值体系的转变。分化理论的最大贡献是提出了组织变革阶段模型。20世纪40年代,卢因·勒温从组织中群体成员的心理角度入手,提出了解冻—变革—再冻结的三阶段模型。他认为,在组织变革中,人的变革是非常重要的。因此要有效实现组织变革,首要的是改变组织成员的态度。组织成员态度发展的一般过程及模式,反映着组织变革的基本过程。因此,这三个阶段主要指的是组织成员“改变原有态度———形成新的态度和行为———固化新的态度和行为”的方式。卢因的变革模型后来得到许多组织变革学家的继承和发展,尽管他们对于组织变革过程三阶段模型表述有所不同,但其思想内容基本是相同的。作为分化理论中的最有影响力的理论,文化—认知理论认为,大学组织变革是范式的转变。组织范式被定义为一套世界观或意义框架,组织变革是组织核心信仰和价值体系的转变。在此基础上建构的组织变革阶段模型,包含五个单独而又连贯的阶段:常态、面临异常、危机、选择和新的常态。在新的常态下,新的一轮组织变革又循环开始。实际上,文化—认知理论提出的组织变革阶段模型,与卢因的变革模型的基本精神是一致的,都是强调组织中人的态度、组织的价值体系和行动规范的改变。组织变革过程模型主要研究成果清单如表1。值得指出的是,战略方法理论和转换理论过于强调单个组织和行动者主动地、有目的和创造性地应对环境和压力。比如,依据分化论的逻辑,大学组织变革是大学对环境能动的应对过程,在相同的环境压力下,会出现不同的变革形式和类型。因此,这种分析方法由于过多地强调行动者(组织和人)的主观能动性,容易走入主观论和唯意志论。四、从同质异形的组织变革看大学组织转型同构性变革理论适用于宏观结构分析,建立在战略方法理论和转换理论基础上的分化论适用于微观层面的分析,它们在分析大学组织变革时,各有缺陷。用一个广为人知的比喻,就是前者只见森林,后者只见树木。针对上述两种研究范式存在的问题,学者做出了很多努力,来试图调解这两种相反的观点,他们引入了一系列新的概念:如全球本土化(glocal)、全球国家本土化机构(glonacal=global+national+local)等。特别可贵的是,有学者提出了组织同质异形的概念,将这两种相互排斥的观点进行整合,以提供一个关于大学组织变革动态性的解释。这种理论宣称自己既见森林,又见树木。同质异形的概念来源于语言学,它是指依据不同使用情景,相同的词素呈现出形态学上的变化。一个形态学变化并不意味着不同或异质,而被认为是一个确定形态或形式的一种词尾变化。在组织领域,它特指尽管组织依据他们正式的结构或社会情景来适应或改变组织类型,但仍有可能归纳出一种共同的组织类型,或者制度基模。大学变革的同质异形论认为,全球化时代的大学变革虽然存在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是可以归纳出相同的组织变革类型,这是一个同质异形的过程。比如,伯顿·克拉克在《创业型大学———组织转型的途径》中呈现了五个案例,欧洲五所大学在面对相同的环境压力和挑战时,由于不同的制度历史、组织特征和不同的国家和社会情景,而采取了不同的改革途径,但是他们的改革都清晰地体现了组织重组共同的组织类型,即创业型组织基模,以应对改变了的制度和任务环境。五所大学的改革体现的就是同质异形的组织变革。组织同质异形理论擅长探讨全球化背景下大学组织转型问题。“大学组织转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命题。它不仅是大学变革研究的前沿性命题,而且也是当今高等教育发展最感困惑的问题————大学转型从何处来转到何处去。伯顿·克拉克以大学转型为主题,采用概念分析与校史描述相结合的特殊研究方法,对5所欧洲创业型大学的建立和改革过程进行了个案研究,获得了大学组织上转型的五个特质:一个强有力的驾驭核心、一个拓宽的发展外围、一个多元化的资助渠道、一个激活的学术心脏地带和一个整合的创业文化。伯顿·克拉克认为,凡是具有这五个特质的大学都属于创业型大学。伯顿·克拉克的研究集中在大学组织要素的变革上,强调创业型大学是凭借其力量积极探索在如何干好其事业中进行创新,主要寻求在组织特性上作出实质性的转变,以便为将来取得更有前途的态势。自伯顿·克拉克提出创业型大学概念之后,许多学者都认为,大学组织转型的重要趋势是建立创业型大学。如,Massimiliano与Vaira在分析了全球化时代的核心特征,以及世界主要国家的高等教育部门和组织正在经历的深刻的制度和组织变革后,提出企业化模式成为组织变革基本的和正统的组织原则或基模,以让高等教育机构应对新任务环境的挑战和继续重构过程。与这些特征和趋势相关的概念有:知识工厂、创业型大学、学术资本主义、高等教育工业、公司校园等。根据同质异形理论,尽管建设创业型大学是大学组织变革的重要趋势,但是不同国家的创业型大学还是存在很大差异的。比如,欧洲创业型大学强调通过教学培养人才进行创业活动,而美国创业型大学主张通过科学研究让教师和学生直接参与创业活动。这是因为大学组织变革是在现实诉求的推动下,对传统的守望与超越的理性选择。个性路径的选择离不开传统理念与本土文化的制衡。面对学术资本主义的新要求,当前三大主流的西方大学变革形态是:以学术为导向,结合洪堡传统建立创业型大学;以服务为导向,结合实用主义文化建立创业型大学;以市场为导向:结合创业传统建立营利性大学。这些西方大学的变革实践为仍苦于寻找出路的大学提供了参考。但不同大学选择变革路径时,必须依据自身的实际情况另辟蹊径。毕竟,在西方大学变革路径的选择中,传统文化与经典理念作为一股强大的潜在制衡力量影响着现实路径的选择与成功。因此,需要对西方大学变革路径的选择机制与内在运行逻辑进行深入思考,也要对自身传统文化与现实诉求进行反思。在“传承、借鉴、变革”之间寻找平衡点。哈佛大学前校长博克认为,创业型大学是学术资本主义在全球扩张的产物,根据各地的特点,创业型大学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创业型大学是指一切以获得经济利益为目的的办学行为都属于创业行为,从这个意义上看,当代所有的大学都是创业型大学。狭义的创业型大学就是基于学术资本主义的理念唯利是图的大学。当前,同质异形理论仍处于发展之中,虽然该理论已经显示出一定的生命力,但是其内在机理的探讨尚嫌粗糙,不够深入,还需要借助其他理论资源进一步丰富该理论,使其精致化。五、制度主义的基本假设和组织场域这三种理论其实是从新制度主义中演化和生发出来的。新制度主义是20世纪70~80年代在反对行为主义、批判继承旧制度主义的基础上出现的。而且,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很多关于公共管理改革的研究深受新制度主义流派的影响。新制度主义的核心“信仰”有:第一,大部分有关制度的研究都相信“制度会对各种社会行为和结果产生实质性的影响,而且可以用制度来解释人类社会出现的各种相对稳定的行为模式和结构。”第二,在方法论上,新制度主义反对方法论的个体主义。制度主义认为,各种社会行为模式和特征并不能完全还原为个体的行为,社会结构并不完全是个体或者组织追逐各种利益而形成的集合体(aggregation)。新制度主义并非源自特定学科,而是一个跨学科的思潮。在新制度主义标签下,存在着不同的理论流派划分,霍尔(P.Hall)和泰罗(R.Taylor)对新制度主义流派的“三分法”最为经典,也得到学界大多数人的认同与应用。他们认为新制度主义主要包括理性选择制度主义(rationalchoiceinstitutionalism)、历史制度主义(historicalinstitutionalism)和社会学制度主义(sociologicalinstitutionalism)三大流派。各个流派在许多重要问题上持有不同的看法,甚至同一流派里不同学者也有不同的看法。历史制度主义基本假设是路径依赖。路径依赖是指制度一旦形成,就会不断强化,一直走下去,制度具有自我强化机制。核心观点是:在分析制度的产生时,强调宏观社会背景和偶然事件的作用;在分析制度的发展过程时,特别强调路径依赖。理性选择制度主义的基本假设是行动者的有限理性。假定每个个体都是理性的,如果没有制度约束的话,个体的理性就会导致集体困境的出现。理性选择制度主义的核心观点是:人的行为受到制度的形塑,用制度来解释行为;人的行为塑造制度,用行动者解释制度的产生。社会学制度主义把新制度主义和文化主义结合起来,其基本假设是:价值观念会影响人的行为。制度影响行为的方式是:为特定社会化过程中的角色提供某种内在化行为规范和认知模板,即指明行动者在特定情景下把自己想象和建构为何种角色。社会学制度主义核心观点是:在最广泛意义上界定制度,制度不仅包含外显的,也包括内显的制度;正式规则、程序和规范,为人类行动提供“意义框架”的象征系统、认知模式和道德模板,都是制度。在解释制度变迁时,社会学制度主义持一种“合法性机制”,把制度变迁的焦点集中在组织文化,如规范等的标准化实践上,强调的是制度同构(InstitutionalI-somorphism)类型的制度变迁,给出的是一种文化路径的解释。制度主义对大学组织变革的解释,主要引入了“组织场域”的概念。“组织场域”这一概念最早是由迪马吉奥和鲍威尔提出来的。他们认为,组织场域是指一个组织生活区域,在这个生活区域中有关键的供应者、资源和产品消费者、规范机构和其他一些生产类似服务、产品的组织。布迪厄从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视角提出,场域是社会的真正实体,这是因为在一个高度分化的社会里,社会世界是由大量具有相对自主性的社会小世界构成的,这些社会小世界就是具有自身逻辑和必然性的客观关系的空间,而这些小世界自身特有的逻辑和必然性也不可化约成支配其他场域运作的那些逻辑和必然性。总之,在当代社会,任何组织都生存于特定的组织场域中,在这个场域中的所有组织都有其正式和非正式的价值观、规则、习俗和利益,它们在一个共同的生活空间中互动。互动的结果是组织场域也会与组织内部一样,发展出一套制度来控制和管理不同组织之间的交流。组织域中的制度也与其他层级的制度一样,包含斯科特所说的组织三要素(规制的、规范的和文化—认知的),这些要素都以不同的作用机制使各种组织行为结构化和模式化。组织场域中所演化出来的制度不但是一套规则系统,而且是一套共享的符号意义系统。它为场域中的各组织提供了如何解释各种行为和现象的一套认知模板和符号概念,这也就是组织变革的制度逻辑。制度逻辑是组织变革背后的神秘力量。制度逻辑的内在机理是赋予有关组织以“身份”。因为任何个体和事物在与外界交往接触的过程中,都必然要面临身份的问题。身份的确定是交往的基础。比如任何组织与大学进行交往,首先需要对“什么是大学”形成一种共识,而这种共识就是制度逻辑赋予大学的合法身份。身份一旦确定下来,就潜在地规定了大学应该怎么做。外部组织在与大学交往的过程中也会对大学在什么情况下怎么做有一个预期。因此,为了维持自身的合法性以及能够在组织域中继续得以生存,大学就会发展出一套相应的“大学模式”,这种大学模式会对大学的各种行为与要素进行结构化控制,使之呈现某种可预期与可识别的稳定模式。可见,大学模式是指那些用以组织大学办学行为的规则结构与惯例。那些在不同大学中都存在而且比较稳定的行为规则与结构,就是大学模式作用的结果。任何行为一旦被结构化和模式化,同时就意味着它在很大程度上无法根据具体的外在环境及时变化。所以,大学模式的存在就会使大学变革脱离变化了的教育需求与环境。这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大学组织在绝大部分的时间内可以维持稳定,即使发生变革,也只是渐进的、演化性的。尽管这三种理论均源于新制度主义,但他们对大学组织变革的动力来源看法不一。同构理论强调变革的动力来自于外部环境,变革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过程;分化理论强调大学组织变革的动力来自于大学的行动者,变革是一个自下而上的过程;同质异形理论试图把两者综合起来,强调大学组织变革是一个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的过程。这三种理论范式不但对大学组织变革的动力认识不一,而且对于大学组织变革模式究竟是演化性模式还是革命性模式也争论不休。目前,理论界对如何协调这些争论,还没有提出一个明确的方针。事实上,从历史上看,各种致力于提高和改善大学教育的改革从未停止过,但大学真正发生改变的却很少。大学组织在各种铺天盖地的改革举措前所表现出来的稳定性和抵抗能力,似乎远远超出改革者的预期。改造大学组织为何会如此困难,大学在巨大的变革压力面前为何表现出了很强的稳定性?同构理论认为,大学作为组织是生活在组织场域中的,因此必然受制于宏观制度环境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