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解字》释义方式新解

《说文解字》释义方式新解

翻译方法是在解释单词义时使用的语言表达形式。《说文解字》作为我国最早的一部具有完整体系的字典,它所采用的释义方式是很完备和规范的,对后代字(词)典的编撰一直产生着重要的影响,我们有必要对它作进一步的研究。要了解《说文解字》中的释义方式,我们首先要将字(词)典里的释义方式和释义方法这两个概念区别开来。一般来说,字(词)典的释义主要分为两个方面、释义方法和释义方式。释义方法是指考释词义时所运用的法则和规律,其目的是为探求词的意义来源及依据;释义方式则是指解释词义时所选择的手段和形式,其目的是为了说明词意义。释义方法是从词义的内涵上来说的,释义方式则是针对释义的形式而言的,二者分属不同的范畴。对于《说文解字》的释义方式,前人已作过较深入的研究,大体上从“互训”(有的称“直训”)、“义界”、“推因”(或声训)三个方面来概括它。①这种说法沿习到今,长时间被人们转相引用,把它们当成《说文解字》里的主要释义方式。然而,如果我们仔细分辨一下这三种“释义方式”,便会发现这种划分方法也有不够科学之处,这一点我们可以从对古代训诂方法的分析中看出。传统的训估学将训诂方法分为三种:形训、声训和义训。所谓形训,即指借形辨义,以形立训,用分析文字形体的方法来解释字义;所谓声训,即指“因声求义”(故有时也称“推因”)。是根据词与词之间声音相同或相近关系来推求词义的方法。无论形训还是声训,在解释词义时,都依据了一定的途径和手段来考释词义,而义训,却是不借助其他任何途径直接解释词义,释义时,被释词的意义已明确,只是在阐明词义时在所采用的文字表述方式上有所选择而已(如古文常说的“互训”、“直训”、“递训”等)。严格说来,这根本算不上“方法”,是否“训诂”,也值得进一步讨论。如果我们将三者进行比较,便会发现,“义训”的主旨在于采用简明便捷合理的方式将词义阐释清楚,而不牵及词义的本身,不管词义准确与否,形训和声训则不仅在阐明词义,更主要的是在为词义确立寻找依据和来源。从某种意义上说,形训和声训的同时也即在义训,二者之中都包含义训,可见,形训、声训、义训这三种训诂方法并不是在一个平面上按同一标准来划分的。(人部)/涩,不滑也。(水部)/拙,不巧也。(手部)/贵,物不贱也。(贝部)5、同训。即用一个常用词来解释许多同义词,这主要由编排体例决定的。《尔雅》是按科目分类编排,所以全书基本上采用的是同训释义方式。《说文》与《尔雅》不同,它所列的词是分散的,并没有集合成类,从释义来说,它不可能采用同训手段,但如果不把释义方式当成具体的现象,从全书来看,《说文》里也仍然是同训的,如手部,把“排”、“抵”、“推”等训成“挤”,将“把”、“扮”、“捉”都训成“握”,实际上也是同训。(二)、说解式。即用较多的词语或句子来解释某个词义,包括义界、譬况、描述、对比等。1、义界。它是指用一个以上的词(词组或句子)给词义作定义式解释,以指明词义的内涵和外延,使人明了所反映的事物的实质以及该词与其它词语的异同关系。对义界的基本要求是用精炼的语言对词义进行尽可能准确的描写,突出主要特征。章太炎先生称之为“界说”,并说它于词义“外延内容,期于无增减而已”,④这实际上就是标明逻辑学上所说的“种=类+种差”的关系,如:蚕,吐蚕丝也。(虫部)/稗,禾别也。(禾部)当然,《说文解字》的义界不可能做到象科学书上的定义那样严密,有的义界并没有标明“种=类+种差”的关系,如:舅,母之兄弟的舅。(男部)/苴,履中草也。(草部)但这种界说确实下得准确简炼,早在一千多年前的《说文》能做到这一点已难能可贵了。2、譬况。即用比喻的方法举例说明所要训释的词义,这主要是针对有些难解的词所运用的方法。《说文》用譬况这种释义方式来解释色词、动物词居多。如:苍,草色也。(草部)/黄,地之色也。(黄部)/豹,似虎。(豸部)/貘,似熊。(豸部)3、描述。这种释义方式不是直接解释词义本身,而是针对词所表示的事物加以描写说明,它主要用来解释动植物词类,如:獭,水狗也,食鱼。(犬部)/狼,似犬,锐头,白颊、高前、广后。(犬部)4、对比,就是通过两个同属的词两相比照,借以表现词义的方法,这主要是针对词义易混的词而言的,有辨析词义的作用,如:窠,在树曰巢,在穴曰窠。(穴部)/言,直言曰言,论难曰语。(言部)三义类与义类的关系释义方式多种多样,本身无所谓优劣,“各种释义方式互有短长,不宜偏废,应该根据要注释的词的不同特点来选择释义方式。”⑤《说文》里的各种释义方式也是这样。直解式有简结便捷准确明了的优点,对解释僻语、方言、古字、古语等意义不甚明确的词,作用特别大。直解也可用于普通常见的词,用意在于避免繁复而难以确切的训释,同时还能揭示字词间的关系,因为对于这些人们熟知的、一般生活中最常见的具体的事物和现象,没有必要对与之相应的现实作详细准确的描述,在这种情况下,直解比说解更稳妥实用。当然,直解式也有很大的局限性,以词释词,在准确地表明被释词的义类的同时,以词释词,在准确地表明被释词的义类的同时,却无法进一步揭示该词的本质特征,其次,一个词的意义和另外一个词的意义不可能完全等同,直解式对于词义相近的词,只能明其同,而不能别其异;再者,语言中的许多常用词,其义较为明确简单,采用直解式可能还选择了不常用的词来解释它,反而使其义模糊,这个时候,说解式承担了直解式所不能完成的工作。说解式不受被释词和训释词两者间线性长度大体一致的局限,可用较多的语句来说明、描写、定义所要训释的对象,有利于解释的精密化和释义的深入。可以说,直解释义法立足于求全同、全等,说解释义法立足于求全包、全举;直解式的不足是说解式的优点,说解式的缺陷是直解式的长处,二者可互补。《说文解字》里这两种释义方式互为并用,合理分工,正体现了《说文》在字《词》典编纂上的成功之处。当然,作为早期字典的《说文解字》,它所使用的有些释义方式也有自身的缺点。如有解式里的“互训”和“递训”就有同义反复的不足。语言中有许多多义词,释义时如果采用它们来互训或递训词义,就很容易导致理解偏差,误入歧义;而且在互训或递训时,如果其中有个词的词义我们不明确,就会连锁性地带来对其他词的词义的理解短路。然而,互训和递训毕竟只是《说文》里较少运用的释义方式,这并不影响整个《说文解字》在释义上的价值。释义方式是在按照词的意义对词所作出各种解释,它反映了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水平,标志着人们对于客观世界认识深度。《说文》里的这些释义方式虽早在《说文》之前就已产生、存在,但许慎是把各种释义方式综合运用、进行主观释义的第一人。许慎在运用这些释义方式时能紧密联系词义的特点,总结和继承先秦以来的训诂经验,把各种释义方式有机地结合起来,取长补短,相得益彰,把释义工作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这不能不说是《说文解字》超越前人的一个重要方面,也是它使得尔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同类著作望尘莫及的主要原因。四古代词典释义方式的比较作为我国最早的一部规范性词典,《说文解字》在释义方式方面对后代字词典的影响是巨大的,几乎每一部后期的字词典都拿《说文解字》的释义方式为范本,从中吸取经验,这一点从最近编撰成功的《汉语大字典》和《汉语大词典》中也能反映出来。我们也可以将《说文解字》与现代词典的释义方式进行比较:所谓“同义词对译”,即用词义相同或相近的词来解释被释词。这与古代直训是一脉相承的,所不同的是,古代词典里的“直解式”多是一词释一词,一字释一字,现代词典里“同义对译”不仅有单语词同义对译(如:明白,了解⑥),还增加)多语词同义对译(如:约,隐奥、隐微)和限制性同义对译(如:回,谢绝(邀请)吗,表达,发表(情感、意见、主张)。许多词,它的意义比较复杂,很难用一个词将它准确地解释清楚或者用一个词解释时只能反映它的某一种用法,而无法将它在不同使用场合的语用义揭示出来,多语词同义对译和限制性同义对译,能在一定程度上克服单语词对译的局限性和不足,使释义更精确比、细密化。多语词释义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词典释义发展进步的一种表现。其他的,“反义词对译”、和反训,“下定义”和义界,“说明描写”和描述,打比方和譬况均一一对应的,差别在于,现代词典在具体使用释义方式过程中更趋科学化、精密化些,只有“义素复合法”,是古代词典里所没有用过的释义方式,这主要是因为古汉语里的单音节词为全而现代汉语里大量出现和新增了双音节复合词的缘故,另一方面也由于语义学的发展,义素分析法的推广使用,义素复合法也便相应地借用到词典释义中来。从以上比较中可以看出,古今语文词典释义方式大体是一致的。古代大多数释义方式被吸收到现代词典里来了,现代词典除继承古代词典里的合理释义方式外,还剔除了一些并不够科学的释义方式如互训、递训等。同时,现代词典大量引进其他学科理论并在此基础上发展了一些新的释义方式,大大丰富了传统词典学理论。《说文解字》和《汉语大字(词)典》里的释义方式异同,正反映了古今词典学的继承和发展关系。训诂即是为了释义,在古代字(词)典的编纂上,古人常借助训诂方法来解释同义,训诂方法也即释义方法,因为形训、声训、义训这三个概念范畴的不同,在词典学上,我们也应将三者区分开来,声训、形训才真正是释义方法,而义训则属于释义方式范畴了。这样说来,前人所概括的《说文解字》的三种释义方式“互训”、“义界”、“推因”,只有互训和义界才算是释义方式,推因则属释义方法了——推因即是运用声训,互训和义界是义训的手段。我们可以先来看看“推因”这种释义方法在《说文解字》中的运用,如:Ⅰ、天,颠也。/旁,溥也。/门,闻也。/户,护也。Ⅱ、吏,治人者也。/缜,以真受福也。Ⅲ、口,扣也。如求妇先扣缀之。/父,矩也。家长率教者。以上各例虽都是声训,即“推因”释义,但从释义方式看,第Ⅰ类却是互训,第Ⅱ类已是义界,第Ⅲ类则既有互训,又含义界。根本没有必要再将“推因”单列为一种释义方式。基此,我们有必要对《说文解字》里的释义方式作一重新的分类。二直解式的解释《说文解字》里的释义方式,总括起来有很多,我们按照释文的长短和表现形式将其分为两大类:直解式,说解式。(一)、直解式,我们这里指的直解式,即是前人说的“直训”或“互训”,但已有的著述对这一概念的认识似乎不统一,有的训诂书上指的“直训”、“互训”是广义的,有的书上则是狭义的。②我们这里指的直解式,主要指以词释词,即指广义上的“直训”或“互训”,它包括了狭义的“直训”和“互训”。在《说文解字》里,有以下几类:1、直训。即是用一个较常用的同义词或近义词来解释被释词,如:元,始也。(一部)/祯,祥也。(示部)2、互训。即用两个同义词互相解释,如:颠,顶也;顶,颠也。(页部)/舟,船也;船,舟也。(舟部)3、递训。即用三个以上的同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