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南北平话比较

广西南北平话比较

过去，广西平话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平话是一种独立的方言，还是桂南平话属于粤语。相比之下，南北平话的异同，尤其是差异，被讨论得很少。梁金荣(1997)提出了南北平话15条共同特点,8条不同点;李连进(2000a)提出了3条共同特点,10条不同点,但两位都没有对不同点做更深入的讨论。韦树关(1999)主要从塞音韵尾、鼻音韵尾和元音韵尾保留与否讨论了南北平话的差异。本文也拟从几个方面着重讨论南北平话的差异,不打算做全面的考察。本文有些材料的来源在此统一交代一下,以免重复出现:临桂两江(梁金荣2004),临桂五通(周本良2004),临桂四塘(骆明弟1996),灵川潭下、龙胜、富川麦岭七都话、富川麦岭八都话、钟山公安、平乐张家、桂林雁山、桂林朝阳、阳朔骥马、南宁沙井、百色(谢建猷2007),扶绥、龙州、马山、田东林逢、龙州(李连进2000),桂林大河(杨焕典1998),灌阳观音阁(黄启良2008),恭城(关英伟2005),富川秀水(邓玉荣2004a)、钟山回龙(邓玉荣2004b),八步铺门(邓玉荣2013),八步黄田、八步灵凤(张秀珍2004),八步鹅塘(麦耘2008),八步鸬鹚屋(钟梓强2007),灵川毛村(白云2005),灵川江尾(陈然然2007),灵川高桥(王定康2007),永福(肖万萍2004),全州(唐昌曼2004),兴安(林亦2004),崇左(梁伟华、林亦2009),南宁石埠(林亦、刘志华2007),邕宁四塘(林亦、余瑾2009),横县百合(黄海瑶2008),宾阳王灵(莫海文2014),宾阳大桥(黄英富2007),宾阳黎塘(黄献2007),资源、阳朔葡萄、灵川三街、平乐阳安、临桂六塘、临桂六塘、南宁亭子、南宁心圩、邕宁五塘、田东平马、宾阳新宾、横县蒙村、融水、宜州、贵港(笔者调查)。其余随文注明。古浊声母今读送气塞擦音1.1桂南平话古全浊声母今读清音,逢塞音、塞擦音一般不送气,比如南宁亭子、心圩、沙井、石埠、田东平马、林逢、百色、邕宁四塘、马山、扶绥、崇左、龙州、宾阳新宾、大桥、黎塘、王灵、横县蒙村、百合、宜州、融水二十处。目前仅见邕宁五塘例外,平上不送气,去入送气,与广州话正相反(覃远雄2000,2007)。以下列方言为例:1.2桂北平话古全浊声母今读有几种类型:①今读浊塞音塞擦音一律不送气:全州、兴安两处。②今读清塞音、塞擦音无论平仄一律不送气:灵川三街、潭下、临桂六塘、桂林雁山、资源、阳朔葡萄、平乐阳安、张家、钟山回龙、公安、富川秀水、麦岭、恭城、八步黄田、鹅塘、灵凤、铺门十七处。③今读清塞音、塞擦音无论平仄一律送气:临桂两江、灌阳两处。④今读清塞音、塞擦音上声白读送气,其余声调不送气:临桂五通、中庸、四塘三处。⑤今读清塞音、塞擦音阳平上声送气,阳去不送气:永福一处。以下列方言为例:1.3以上可以看到,桂南平话最为一致,古全浊声母清化后今读塞音塞擦音一般都不送气;而桂北平话不一致,大多数方言读不送气音,少数方言一律或部分读送气音。除了上列方言外,还可以看到有些方言部分古浊声母字今读送气塞音、塞擦音,具体分化条件还没理出来,可以先说个大概。比如阳朔骥马平去不送气,上入送气。灵川毛村、高桥、八步鸬鹚屋並、定不送气,其余声母多送气。江尾上声有些常用字也读送气音。这样看来,桂北平话古浊声母今读送气塞音塞擦音的方言虽在少数,但也不算少了。如果考虑到湘南、粤北与桂北的关系,放在一起看,那全古浊声母今读送气塞音塞擦音的方言就更多了。我们(覃远雄2007)曾列举过湘粤桂边界平话土话古全浊声母今读塞音塞擦音的类型,其中湘南、粤北就有:①无论平仄今读送气:桂阳流峰、临武麦市、新田马场岭;曲江白沙、仁化周田、仁化石塘、武江区上窑、北江区蜡石、浈江区石陂等九处。②並、定母今读不送气,从、邪、澄、崇、群母今读送气:蓝山太平,宁远张家,嘉县广发,宜章赤石、大地岭,桂阳燕塘、洋市;乐昌黄圃、三溪、皈塘,连州星子、保安、西岸、丰阳、连州镇,连南三江等十六处。③並、定、澄(今读塞音)今读上声送气,其他多不送气;澄母(今读塞擦音)和从、邪、崇、禅、群母一般读送气音:乐昌长来、北乡,浈江区犁市,曲江梅村,乳源桂头等五处。庄初升(2004)、谢奇勇(2010)也分别列举讨论了粤北、湘南永州古全浊声母在各种条件下今读送气塞音塞擦音的很多方言。重要的不是桂北平话古全浊声母今读送气塞音塞擦音方言的多或少,而是它跟桂南平话演变的方向不同,它是湘粤桂边界平话土话古全浊声母今读的重要类型。或许可作这样的假设,南北平话古全浊声母清化后原本读塞音塞擦音都不送气,是官话的影响桂北平话少数方言才变成送气音的。但是官话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桂北平话两江、灌阳平仄都送气,五通、中庸上声白读送气、其余不送气,永福平仄不送气、去入送气,官话之仄声不送气怎么会影响到平话仄声送气的?这很难说得通。只好做这样的解释,桂北平话古全浊声母今读送气塞音塞擦音也是方言自身的演变,演变结果一开始就是读的送气音,跟桂南平话不同。至于不同语音条件类型至少部分是不同来源时期或不同来源地方言未及整合造成的。桂北平话土话,即今读同端组。请看2.1桂南平话知组三等与二等无别,都读塞擦音。比如南宁亭子、心圩、石埠、沙井、邕宁四塘、五塘、宾阳新宾、王灵、大桥、黎塘、横县蒙村、百合、田东平马、林逢、百色、崇左、龙州、扶绥、马山、融水、宜州、贵港二十二处。以下列方言为例:汉语史上,知组早在五代时期就从端组分化出来了(王力1985),桂南平话知端的分化也比较早,壮语早期汉借词反映了这种情况,只有个别知三字还保留了端组读法,应该是更早时期进入壮语的缘故。例如张均如等(2000)668页“筷子”平果、丘北、环江、龙胜、东兰、都安、上林、来宾、贵港读,田东、田林、凌乐、广南沙、柳江、宜山、南丹读,武鸣、邕北读,横县、融安读,连山读,隆安、扶绥读,上思读,崇左读toy6,宁明读,龙津、大新、广南侬、砚山侬、文马土读thu5,德保读thou6,靖西读thou5。这些当筷子讲的就是汉语的“箸”,遇合三去声澄母字。2.2桂北平话古知组三等今读同端组,与二等有别。这个现象桂北平话很普遍。比如临桂两江、五通、中庸、四塘、六塘、灵川三街、潭下、毛村、江尾、高桥、永福、阳朔葡萄、全州、兴安、资源、龙胜、灌阳、恭城、富川秀水、麦岭、八步鹅塘、黄田、灵凤、鸬鹚屋、铺门、桂林大河、雁山共二十七处。平乐阳安、张家、钟山回龙、公安、阳朔骥马例外,三等与二等无别,今读塞擦音和擦音。以下列方言为例:三街灌阳平乐、钟山完全没有知三读同端组的现象(覃远雄2004b,2007),平乐、钟山地处土话圈边缘,与粤语区的八步、昭平相连接,也许原本就是勾漏片一类的粤语,而与其他桂北平话不是一类。知三读同端组的现象湘南、粤北土话也很普遍。比如湘南江永城关(黄雪贞1992)、江华寨山(曾毓美2002)、道县寿雁(贺凯林2003)、道县祥林铺、新田南乡、新田北乡、宁远、蓝山上洞、双牌理家坪、江华白芒营、江永松柏、江永桃川、东安高峰、东安花桥、冷水滩小江桥(谢奇勇2010)、冷水滩岚角山(李星辉2003)、嘉禾广发(卢小群2002);粤北(庄初升2004;张双庆2000)白沙、周田、上窑、腊石、石陂、犁市、梅村、石塘、桂头、长来、北乡、黄圃、皈塘、三溪、星子、保安、连州、西岸、丰阳、三江等二十处。此种现象湘西(邹晓玲2013)也可见到,比如古丈高峰、古丈山枣、泸溪岩头河。以下列方言为例:知三读同端组各方言所含字数多寡不一,但都是常用字,是未及从端组分化出来的存古现象(庄初升2004)。这是湘粤桂边界平话土话的共同特征。仅此而言,这些平话土话同属一个类型。从地理上看,这些平话土话都分布在湘语区和赣语区的边缘,据此可以推测湘语、赣语早期可能也是这个类型。庄初升(2004:144)也曾推测江西本土赣语曾经有过知二知三有别,知三读同端组的存古现象。汉越语:初读、中读、后决3.1古果摄开口一等与假摄开口二等的分合桂南平话古果摄开口一等与假摄开口二等多数方言部分字今读相混,比如南宁亭子、心圩、石埠、沙井、田东平马、林逢、百色、邕宁四塘、五塘、马山、扶绥、崇左、龙州。少数方言有别,比如宾阳新宾、大桥、王灵、黎塘、横县、融水、宜州(覃远雄2011)。以下列方言为例:果开——685页“锣”武鸣、横县、邕北、平果、田东、田林、凌乐、广南沙、丘北、都安、上林、来宾、贵港、连山、钦州、邕南、隆安、扶绥、上思、崇左、宁明、龙津、大新、靖西、广南侬等处都读la2。672页“箩”横县、邕北、柳江、宜山、龙胜、河池、来宾、连山等处读la2页。477页武鸣“舵”读ta4。假开二——690页“耙”柳江、融安、龙胜、河池、连山、钦州、崇左读pa2,宜山读pa6,环江读ba2。708页“茶”武鸣、平果、田东、田林、凌乐、广南沙、南丹、东兰、都安、上林、钦州读,宜山、环江、河池、上思、崇左、宁明、大新读sa2,横县、丘北、龙津、广南侬、砚山侬读,邕北、柳江、融安、龙胜、来宾、贵港、连山、邕南、隆安读tsa2。767页“榨～油”武鸣、平果、南丹、上林读,横县、钦州读tpa5,田东读,邕北、融安、龙胜、来宾、贵港、连山、邕南、隆安读tsa5,大新读tsa6。汉越语也有相同的表现,果开一与假开二都读[a],比如:多da1|罗la2|我nga4|河ha2||巴ba1|查tra1|纱sa1|牙nha1|下ha6(王力1982)。据王力先生(1982),汉越语形成于十一世纪,桂南平话、壮语早期汉借词果开一与假开二的合并也不会晚于这个时间。由于后来官话或者粤语影响下的接触演变,各方言果开一有的字不再读同假开二。发展的不平衡,各方言辖字多寡不一。新宾还有一个“屙”字读同假开二,横县、融水等则全都不同于假开二。关于果开一读同假开二,可参看覃远雄(2011)。从目前材料,桂北平话还很难看出有过果开一与假开二合并的演变。葡萄“鹅=牙”,六塘“鹅=牙”是少数假开二等字高化后与果开一的合并,性质与桂南平话不同。桂南平话是一等与二等的合并,蟹效咸山摄大体上开口一等也与开口二等合并。这是桂南平话的特点。3.2古效摄开口一二等的分合桂南平话多数方言古效开一二等合并,比如南宁亭子、心圩、石埠、沙井、邕宁四塘、五塘、马山、田东平马、林逢、百色、崇左、扶绥、龙州等。少数方言一二等有别,比如横县蒙村、贵港、融水、宜州。还有少数方言二等帮泥组读同一等,其余有别,比如宾阳新宾、王灵、黎塘、大桥。以下列方言为例:桂北平话绝大多数方言一二等有别,比如临桂两江、四塘、六塘、中庸、五通、永福、阳朔葡萄、骥马、平乐阳安、张家、钟山回龙、公安、富川秀水、麦岭、八步黄田、鹅塘、灵凤、铺门、灌阳、龙胜、全州、兴安、资源二十三处。少数方言一二等相混,比如八步鸬鹚屋,有的方言二等见系字因介音与一等有别,其余字相混,比如灵川三街、潭下、毛村、江尾。以下列方言为例:再看汉越语(王力1982):保bao3|毛mao1|桃dao2|老lao4|草thao3|高cao1|豪hao2|1包bao1|貌mao6|爪trao3|罩trao5|交giao1|敲xao1。壮语早期汉借词、汉越语、桂南平话效开一二等都是相混的,效开一二等合并的时间应该大致一样。桂北平话不同于桂南平话,大多保持一二等的对立。湘南道县寿雁(贺凯林2003)、江永城关(黄雪贞1993)、蓝山太平(罗昕如2004)、新田南乡(谢奇勇2005a)相同。岚角山(李星辉2003)少数字有区别。粤北(庄初升2004)乌径、雄州、三溪、丰阳四处还保留区别的痕迹。桂南平话贵港、横县、融水、宜州一二等有别;宾阳新宾、王灵、黎塘、大桥二等帮泥组读同一等,其余有别。桂北、湘南、粤北效开一二等也有相混的,桂北有灵川三街、潭下、毛村、江尾、八步鸬鹚屋;粤北(庄初升2004)有百顺、长江、白沙、周田、上窑、腊石、石陂、犁市、梅村、石塘、桂头、长来、北乡、黄圃、皈塘、星子、保安、连州、西岸、三江等;湘南有桂阳敖泉(范峻军2000)。但是这些方言一二等合并的性质未必跟桂南平话相同,从仍保持对立的多为白读来看,似乎不是方言自身的演变,而是官话方言接触影响的结果。湘语一二等也是相混的,比如辰溪(谢伯端2010)、泸溪(瞿建慧2005)、衡山(彭泽润1999)、溆浦(贺凯林1998)、长沙(鲍厚星等1998)、汨罗长乐(陈山青2006)等。陈晖(2006)指出,湘语效摄除了见系字均已合并,二等见系字区别于一等的主要是介音。介音是后起的,原本也是合并的。从湘粤桂平话土话情况推测,这种合并也可能是北方话影响所致。浊音的“去”[l]以上三个方面可以看到,南北平话有较大的差异,而且这些差异大约在宋代就形成了。南北平话并非很一致,仅过去认为南北平话比较一致的古全浊声母今读塞音、塞擦音这一条,现在看来就有不少不同类型。除了上述三个方面还有不少差异,也很重要,比如精组和知系的分合,效摄和流摄的分混,入声韵尾和阳声韵尾的保留与否,上声和入声的演变等,留待以后全面地考察。资源、葡萄两处实际读清音浊流。浊流出现在韵母上,随声调走,凡阳调类字都带浊流。声母我们一律记做清音,张桂权(2004)、梁福根(2004)分别记作浊音。梁福根说葡萄“实际是清化的浊声母。潘悟云先生辨音后,认为带清音浊流色彩。刘村汉先生称为裹气音。”葡萄阳平外其他阳调类浊流都比较弱。资源阳去较其他调要弱,张桂权(2004)也说:“全浊声母的重浊因素在阳去音节中没有在其他音节中那样明显。如布|带呃≠袋呃,单独念词分得很清楚,在语流中清浊不容易区分。”这种浊流肯定是原本浊声母造成的,现在它出现在韵母上,而且扩及到鼻音、边音声母音节。梁福根(2004)记为跟[mnηl]相对的一套。张桂权(2004)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所以她说:“[l]在阳平字中念得特别重浊,并有明显的浊后流。”上述永福是就今读调类说的,如果从古调类角度看,平、上分别读阳平和上声,都送气;去声读阳去,不送气;入声少部分字随浊去走读阳去,不送气,多数字随浊平走读阳平,送气。但是“读～书|独～蒜|～儿|～女”读阳去送气,例外。这是阳平在其他调类前的变调(肖万萍2004:12)。从上列可以看到,三街等十二处方言三等字部分读同端组,与二等有别。汉语史上,知组早已从端组分化出来,现代大多数方言反映了这种情况。而桂北平话知三读同端组,还没有从端组分化出来,它是一种存古现象。有些字读同知二那是官话影响的结果。所据材料显示,富川秀水章、见组很多字读[tt‘],比如:,显然是后起的演变,即塞擦音的塞化。这样一来,似乎知三读同端组是后来随同章、见组的演变。其实不然,庄初升、邓玉荣两位先生面告,章、见组实际读的是,并非与端组相同。知三随端组走,所以有的字读[l]声母,章、见组则否。知组二等不读同端组,已经从端组分化出来。全州知组二等浊音澄母读同端组的定母[d],但这是和崇、船、禅三个古全浊声母合并后共同发生的演变,并非存古,跟知三读同端组不是一个层次。请看例字:。这些字韵母都是洪音,此前声母应读[dz],擦音部分脱落进一步演变成了[d],即dz→d。所以音系里没有[dz]声母。演变为[d]就与澄三、定母重叠了,容易让人误解为还没有从端组分化出来的存古现象。桂北平话果摄开口一等与假摄开口二等多数方言今读有别,比如临桂两江、中庸、五通、四塘、永福、灵川三街、江尾、潭下、全州、灌阳、兴安、龙胜、富川秀水、平乐阳安、张家、钟山回龙、公安、八步黄田、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