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五篇献疑

《文心雕龙》五篇献疑

一《正纬》篇是决定其作者能力的观点《正伟》是《文心雕龙》的第四章。刘勇将其记载在《古道》、《征神》和《宗经》之后。《序志》篇说:“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文之枢纽,亦云极矣。”可见刘勰在写作《文心雕龙》一书时,是把《正纬》作为“文之枢纽”的一个重要内容,作为全书总纲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一点,较早研究《文心雕龙》的黄侃先生就有所论述:“刘氏生于齐世,其时纬学尤未衰,故不可无以正得失,所献四诤,洵为剀明。”①1刘永济先生对《正纬》也作过深刻的分析:“舍人自序,此五篇为文之枢纽。五篇之中,前三篇揭示论文要旨,于义属正。后二篇抉择真伪异同,于义属负。负者箴砭时俗,是曰破他,正者建立自说,是曰立己。而五篇义脉,仍相流贯。盖《正纬》者,恐其诬圣而乱经也。诬圣,则圣有不可征;乱经,则经有不可宗。二者足以伤道,故必明正其真伪,即所以翼圣而宗经也。”②2黄、刘二先生从《正纬》篇的思想内容出发,分析《文心雕龙》中作为总纲的前五篇文章的内在联系,结合六朝文坛浮华之风,指出刘勰把《正纬》列为枢纽的原因,这些论述都是颇有见地的。但是,黄、刘二先生的见解似乎并未引起学术界的重视。多年来,对《正纬》篇明显存在忽视的倾向。人们译注《文心雕龙》,撰写大量的论文,却几乎没有人专题研究《正纬》篇。一些研究者即使提到,也认为意义不大。如说:“《文心雕龙》的基本思想,表现在《原道》《征圣》《宗经》《辨骚》诸篇中……《正纬》篇没有重要意义,略而不论。”③3我们认为,这样不顾刘勰本人的声明,硬是把《正纬》篇从“文之枢纽”中排斥出去的作法,必然妨害我们对《文心雕龙》的文艺思想作全面了解,是不妥当的。最近,随着《文心雕龙》研究的逐步深入,有的同志在探讨《文心雕龙》的基本思想时,把《正纬》篇作为《文心雕龙》的纲来剖析,把《正纬》和《原道》诸篇联系起来作综合论述④4,这显然是符合刘勰的本意、值得肯定的。但他认为刘勰“所以正纬并不是反对‘纬’或者否定‘纬’,而是赞赏‘纬’和肯定‘纬’”。“目的就是使所谓‘真’的东西在当时封建统治阶级所拥有的‘皇权’发生巩固的作用。”⑤4我们觉得这是对《正纬》篇思想内容、基本精神的曲解。在简略回顾了学术界长期以来对《正纬》篇研究的概况之后,我们感到有必要对《正纬》篇作一点具体分析。提出我们的看法,以就正于大家。二刘对目前汉艺纬的认识刘勰为什么要把《正纬》列入“文之枢纽”?刘勰所谓“酌乎纬”究竟是什么意思?要正确理解这些问题,首先要实事求是地弄清刘勰对谶纬所持的态度。一般说“纬”,是“经”的对称,是迷信方术的儒生对“经”的神秘解释。所谓“谶”,就是“图谶”、“符谶”,是一种宗教预言。我们知道,谶纬主要指汉代流行的纬书。汉代大力推行谶纬是当时的统治阶级出于政治需要而采取的一种宗教迷信手段。统治阶级或者为了延缓其王朝寿命,或者为了篡权夺位,于是引经作谶以惑众,假符瑞以明私意。黄侃先生对汉代所以盛行谶纬的原因曾作过分析:“自王莽引经作谶,以伏戎于莽为己之应,当世阿谀苟合之士,始欲窜乱圣经以投主好……光武以刘氏苗裔兴,远同少康之光复,本不待纬候以自崇,然亲见王莽假符命四十二章以愚民,故亦欲假符命以明刘氏之当再立,赤伏符之至,适会其时,光武虽心知其伪,而亦不得不端拜以受矣。既以纬兴,即宜尊纬,君信于上,臣私于下,于是纬之力超越于经。”⑥1这确实把汉纬兴起的一个重要原因作了恰当地揭示。统治阶级为了使宗教迷信更加合法化、神圣化,便有意把纬和经结合起来,制造了一整套理论。纬书在西汉哀、平时就普遍流行,到东汉经光武帝于中元元年(公元56年)“宣布图谶于天下”⑦5,图谶就更具有权威性。到章帝建初四年(公元79年),为了推行纬书,又召开了一次全国性儒学讨论会,即著名的白虎观会议,会议讨论纪录由班固整理编辑成《白虎通》,进一步把纬书和经学结合起来,谶纬之学的地位就更高了。君信纬,臣迎合,阿谀奉上之儒蜂拥而至。马克思说:“统治阶级的思想就是统治的思想。”⑧6于是,哀、平以后信奉谶纬蔚然成风。谶纬对政治、学术和文艺都产生了重大影响,而且相当深远,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虽然宋孝武帝曾对纬书加以禁止,但到梁代又复被推崇盛行起来。长期以来谶纬和经学这样混淆在一起,不可能不引起刘勰的重视,为了提出自己的文艺主张,刘勰也就必然对谶纬加以考核剖析。从《正纬》篇看,刘勰对谶纬的态度是明确的。他把古代的符瑞与汉纬加以区分,认为符瑞是真的,汉纬是假的。他说:“夫神道阐幽,天命微显,马龙出而大易兴,神龟见而洪范耀,故系辞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斯之谓也。但世文隐,好生矫诞,真虽存矣,伪亦凭焉。”又说:“原夫图箓之见,乃昊天休命,事以瑞圣,义非配经,故河不出图,夫子有叹,如或可造,无劳喟然。昔康王河图,陈于东序,故知前代符命,历代宝传,仲尼所撰,序录而已。”这里,刘勰认为符瑞、图箓是圣人出现的吉祥征兆,是神道、天命的显现。这种古代的符瑞渊源流长,“历代宝传”。在古代典籍中早有记录,并非孔子所造,孔子只是序录罢了。因而刘勰认为象河图洛书这类古代符瑞是真实的。而汉代纬书,则是伎数之士施以诡数,“或说阴阳,或序灾异,若鸟鸣似语,虫叶成字。”因此,汉纬是虚伪不真实的。刘勰这样区分古代符瑞和汉代纬书的真伪,人们理所当然会产生疑问:河图洛书不也是宗教迷信吗?我们觉得对这个问题,应作具体分析。前文已经谈到,一般地就其思想内容来说,谶纬(包括古代符瑞在内),都是荒诞不经的宗教迷信,但是,谶纬中有一部分古代符瑞,如河图洛书,实际上是上古社会的神话传说,保留着某些历史的真实内容。刘勰虽然还没有称它们为神话传说,但是,他把这类内容的符瑞与汉代产生的谶纬相区别,这在客观上反映了刘勰对古代神话传说的认识。我们认为这就是刘勰之所以要“正纬”、“酌乎纬”的重要内容之一。河图洛书是伏牺氏神话传说的一部分,我国古代不少典籍都有记载:“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⑨7“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⑩8“伏牺氏王天下,龙出河,遂则其文,以画八卦,谓之河图。”9“子曰‘凤凰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10“颛頊河图洛书在东序。”11“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郊。”12“伏牺坐于方坛之上,听八方之声,乃画八卦。”13这些记载说明不少古代思想家都把河图、洛书当做传说,相信其历史的真实性,可见刘勰说河图洛书“真虽存矣”是有根据的。作为神话传说,河图洛书反映的是古代英雄人物和大自然进行斗争的业绩。它表现的是古代人民企图认识和掌握自然规律的愿望。这是生产力低下的历史时期,古代人民对自然和社会现象的一种幼稚的、主观的幻想的认识。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的社会现实,具有认识价值和美学价值。因此,象河图洛书这样的传说虽然具有浓厚的神秘色彩,却不能看作是荒诞不经的迷信。这样看来,刘勰肯定它相信它,就有可取的一面,说明了他对古代神话传说的性质和内容有着朴素的认识。这一点我们从《原道》篇对河图、洛书的引用上也可以得到证实。“河图洛书”在《原道》篇曾三次出现:“人文之元,肇自太极,伏牺画其始,仲尼翼其终。”“若乃河图孕乎八卦,洛书韞于九畴。”“龙图献礼,龟书呈貌。”在这里,刘勰把伏牺画八卦当作文字的产生,把伏牺看作我们民族的祖先,他作八卦标志着我国“人文之元”。刘勰这样看待河图、洛书,比简单地把它看作封建迷信而加以否定,实在是高出一筹。与对河图洛书的态度相反,刘勰对汉代谶纬作了尖锐深刻的批评。刘勰对汉代谶纬的批评,其中心思想有这样几个方面。一是刘勰明确地把汉纬和经书区别开来,反对把纬书说成是圣人所作,反对纬书歪曲经书的思想内容,认为纬书诬圣乱经,乖道谬典,经和纬不能混淆,二者“倍擿千里”。二是刘勰反对纬书散布迷信邪说,认为纬书大量讲灾异,说阴阳,宣扬鸟鸣似语,虫叶成字,是方士的诡术,是荒诞不经的欺人之谈。三是刘勰直接把矛头指向帝王及其阿谀奉上的臣僚。刘勰指出是因为“世历二汉”,“光武笃信斯术”,才造成“风化所靡,学者比肩”,“朱紫乱矣”的谶纬盛行的局面,才达到“乖道谬典,亦已甚矣”的地步,我们觉得,这似乎可以看作是刘勰对汉光武帝“宣布图谶于天下”和汉章帝举行白虎观会议的指责。刘勰这样直率地指责封建帝王迷信谶纬实在是很有勇气的。四是刘勰高度评价和赞扬汉代几位进步的思想家,把四位反对汉代谶纬的先哲尊称为贤”,认为他们批评纬书“虚伪”、“深瑕”、“僻谬”、“诡诞”,是“论之精矣”。在我国哲学史上,桓谭等人反对谶纬迷信的斗争的进步性是众所公认的。如果不顾事实否定刘勰对汉纬的批判,岂不是连桓谭等人反对谶纬斗争的进步性也给否定了吗?总括上述,我们认为刘勰在《正纬》篇把古代符瑞与汉纬,把古代神话传说和伎数之士伪造的诡术加以区别,既肯定了古代神话传说的某些历史真实性,又批判了汉代谶纬的荒诞无稽,这种态度是正确的。刘勰撰写《正纬》篇,提出“酌乎纬”的主张,还有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要肯定某些纬书的文学价值。所谓“正纬”,即正纬书的得与失,其态度并非是单纯的批判,全面的否定。《序志》篇提出要“酌乎纬”,用一个“酌”字恰切地说明了这个意思。《说文》:“酌,商量也。”《左传成公六年》:“子为大政,将酌于民也。”酌,就是对事物进行具体分析,根据具体情况作出估计判断,从而决定取舍,进行肯定或否定。从文学批评来说,就是要求采取全面的辩证的态度,而反对从主观出发妄加褒贬,这是刘勰论文的一个显著特点,一个基本准则,一个反复申明的主张。由于刘勰坚持文学批评要采取辩证的态度,所以他对待纬书也是既批评其非又肯定其是。批其虚伪诡诞,乖道谬典,肯定其文学价值。汉代纬书流传长达五百年之久,其数量之多,影响之大,可谓空前。刘勰指出某些纬书具有一定的艺术性,肯定其文学价值,我们认为是一个很深刻的见解。这也是刘勰把《正纬》列入“文之枢纽”,作为全书总纲的重要原因。刘勰肯定纬书的文学价值的具体论述就是:“羲农轩皡之源,山渎钟律之要,白鱼赤乌之符,黄金紫玉之瑞,事丰奇伟,辞富膏腴,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是以后来辞人,采摭英华。”下面对这一段话分别作具体剖析。先看“羲农轩皡之源”。羲即伏牺,农指炎帝神农,轩指黄帝轩辕,皡指少昊,“源”为源流沿革之意。这一句指纬书中大量记载的关于伏牺等人物的神话传说。关于伏牺的神话传说,纬书记载不少,如:“大迹出雷泽,华胥履之生伏牺。”14“伏牺氏以木德王天下。天下之人未有室,未有宅,未有水火之和,于是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始定八卦,定天地之位,分阴阳之数。”15“伏者,别也。牺者,献也,法也。伏牺德洽天下,天应之以鸟兽文言,地应之以龟书,伏牺乃则象作易卦。”16“伏牺禅于伯牛,钻木取火。”17“禹凿龙关之山——亦谓之龙门——至一空岩,深数十里,幽暗不可复行。禹乃负火而进……见一神,蛇身人面,禹因与语,神即示禹八卦之图,列于金版之上,又有八神侍侧。禹曰:‘华胥生圣子,是汝耶?’答曰:‘华胥是九河神女,以生余也。’乃探王简授禹,长一尺二寸,以合十二时之度,使量度天地,禹即持执此简,以平定水土。”18关于神农氏的神话传说,纬书记载有:“任己感龙生帝魁。”19“神者信也,农者浓也。始教民耕种,美其衣食,德浓厚若神,故神农也。”20关于黄帝轩辕氏的记载:“黄帝母……名附宝。之郊外,大电绕北斗枢星耀,感附宝生轩辕。”21“黄帝修德立义,天下大治。”22“黄帝坐于扈阁,凤凰衔书至帝前,其中得五始之天文焉。”23“黄帝摄政时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沙石子,造立兵仗刀戟大弩,威振天下,诛杀无道。不仁不慈,黄帝以仁义不能禁上蚩尤,遂不敌,黄帝仰天而叹,天遣元女下授黄帝兵信神符制伏蚩尤,帝因使之举兵以授八方。蚩尤没后,天下复扰乱不宁,黄帝遂画蚩尤神像以威天下,天下咸谓蚩尤不死,八方万邦皆为弭伏。”24关于皡少昊的记载:“大星如虹,下流华渚,女节意感生白帝朱宣。”25此外,纬书关于尧、舜、禹的神话传说记载也很丰富,就不一一摘引了。从以上这些记载可以看到纬书中关于伏牺等人的神话传说和其他古籍记载基本一致,虽然其宗教神秘色彩更重,但还保留了古代神话传说的基本内容和精神。这些神奇的传说具体描述了伏牺、神农、黄帝等古代英雄人物的不平凡的感生经历,描写了他们作为古代发明家、军事家、首领的斗争业绩,歌颂了他们的智慧和勇敢。马克思深刻地指出神话是“通过人民的幻想用一种不自觉的方式加工过的自然界和社会形式本身”。“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26纬书中关于伏牺等人的神话传说就是如此,所以这些神话传说应是我国古代优秀的文化遗产的一部分,不应视为封建迷信。再看“山渎钟律之要”。“山渎”指什么呢?扬明照《文心雕龙校注》引《颜延之曲水诗序》句“山渎效灵”来注释,有的同志又援引扬注来说明刘勰提出“山渎”是宣扬“封建迷信”4,我们认为这是不符合原意的。因为刘勰只提了“山渎”并无“效灵”二字,怎么能把刘勰的“山渎”和颜延之的句子等同呢?“山渎”是指山与渎,即山川河流,这是纬书中记载的古代地理知识。应邵《风俗通义》把“五岳”、“四渎”列入“山泽”一章,“山泽”就是指地理。范文澜《文心雕龙注》云:“陈先生曰‘山渎当是遁甲开山图、河图括地象及古岳渎经等。”都说明“山渎”指地理知识。“钟律”又指什么呢?我们认为是指纬书中记载的乐律和律历材料。我们觉得对刘勰提出的“山渎钟律”还应从广泛的意义上来理解,就象“羲农轩皡”不限于四人而是泛指纬书中记载的所有古代神话传说一样,“山渎钟律”也是泛指纬书中记载的地理、天文、乐律、时序、历法等知识,这确实是纬书中一个重要内容。如,记载地理天文:“天有五行,地有五岳。天有七星,地有七表。天有八气,地有八风。天有九道,地有九州。天有四维,地有四渎,天有八部八纪,地有九州八柱。”27“昆仑有柱焉,其高八天,即所谓天柱也。圆如削下……其柱名曰昆仑铜柱……肤体美焉。”“昆仑山有水,水气上蒸为霞。”“昆仑山为天柱,气上通天。昆仑者地之中也,地下有八柱,柱广十万里,有三千六百轴,互相牵制,名山大川,孔穴相通。”27“大行山天下之脊。”27“岐山上多白金,周之兴也,鸣于岐山,时人亦谓岐山为凤凰堆。”27“天地开辟,元历纪名,月首甲子,冬至日月牵牛初,仰观天形如车盖,日月若悬璧,五星若编珠,众星纍纍如连贝。”28再如记载时序节气:“春分明,庶风至,雷雨行,桃始华。立夏清,明风至,暑鹊鸣……夏至景风至,蝉始鸣,螳埌生……”29这些记述都生动地描写了祖国的山水风物,有的还具有一定的科学价值,显然也不能都看作封建迷信而加以否定。至于“白鱼赤乌之符,黄银紫玉之瑞”,这两句很明显是说一个内容,都是指纬书中一部分象征吉祥的符瑞。这些符瑞当然是封建迷信,是荒诞的。所谓政治清平则吉祥至,政治昏暴则灾异生,都是天人感应神学目的论的表现,是把政治和自然现象生硬地牵合到一起。刘勰指责汉纬“说阴阳”、“序灾异”、“鸟鸣似语”、“虫叶成字”也就是批判这种符瑞的荒谬。然而纬书中这种符瑞从内容看荒诞不经,但从形式看却有其鲜明特色,就是作者在记述休徵吉兆时,极尽其铺陈罗列之能事,以整齐的句式叙述大量美好事物。如“德至深泉,则黄龙见,醴泉涌,泽阜出萐莆,河出图,洛出书,江生大贝……海出明珠。”“德至鸟兽,则凤凰翔,鸾鸟舞,麒麟臻,白虎见,白鹿来,狐九屋,白鸟下,雉白首。”“德至草木30,则朱草生,木连理,芝草繁。”这样的休徵吉兆的符瑞,在纬书中比比皆是,大都是铺陈人们喜爱或向往的美好自然景物和珍宝,给人造成一个深刻的印象。以上就是“羲农轩皡之源”四句的基本内容,刘勰认为这些内容是“事丰奇伟,辞富膏腴”,认为这样的特点“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为后来的辞人作为“英华”采摭,对后代创作产生了重大影响。刘勰这样的总结是切合实际的。所谓“事丰奇伟”,是指某些纬书取材用事神奇丰富,雄伟壮观,既有奇异诡谲的神话传说,又有壮丽多姿的山川河流,还有附丽于天的日月星辰;“辞富膏腴”是就语言文辞表现手法说的,指这些纬书叙事生动具体、形象逼真,语言辞藻丰富,遣词造句颇具文彩,同时充满想象、幻想,富于浪漫主义特色。显然,“事丰奇伟,辞富膏腴”是刘勰对纬书的艺术特色、文学价值的概括,表现了刘勰对文学艺术规律的认识。部分纬书确实对后代的创作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因此,刘勰指出“是以后来辞人,采摭英华”也是符合实际的。这里说的“后来辞人,采摭英华”,主要指汉魏赋家。他们直接采用纬书中的神话传说、地理天文知识以及符瑞入赋,在表现方法上也好用整齐的句式状物。譬如班固的赋:“白麟赤雁,芝房宝鼎之歌,荐于郊庙;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以为年纪。”“华实之毛,则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则天地之隩区焉。”“仰悟东井之精,俯协河图之灵。”“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之正位,倣太紫之圆方。”“清凉宣温,神仙长年,金华玉堂,白虎麒麟。”“秦岭九峻,泾渭之川,曷若四渎五岳,带河泝洛,图书之渊。”31又如左思的赋:“孔翠群翔,犀象竞驰。白雉朝雊,猩猩夜啼。金马骋光而绝景,碧鸡倏忽而曜仪,火井沈荧于幽泉,高飞煽于天垂。”“素华斐,丹受芳。临青壁,系紫房。鹧鸪南翥而中留,孔雀倅羽以翱翔,山鸡归飞而来楼,翡翠列巢以重行。其深赂则琨瑶之阜,铜鍇之垠,火齐之宝,骇鸡之珍、丹明玑,金华银朴,紫贝流黄,缥碧素玉。……。”(38)这些描写无论取材还是表现方法受到汉纬影响是明显的。又如王元长《三月三日曲水诗序》:“天瑞降,地符升,泽马来,器车出,紫脱华,朱英秀,佞枝植,历草孳。”直接引用《诗纬》“天瑞降,地符升”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