辑佚古籍与著述补考

辑佚古籍与著述补考

jidhid是一本长期丢失的书。参见其他书籍的一段，然后编辑，然后是原著。辑佚这门工作开始于何时,据章学诚《校雠通义》卷一“补郑篇”所说:“昔王应麟以《易》学独传王弼,《尚书》止存《伪孔传》,乃采郑玄《易》注、《书》注之见于群书者,为《郑氏周易》、《郑氏尚书注》。又以四家之诗,独《毛传》不亡,乃采三家诗说之见于群书者,为《三家诗考》。嗣后好古之士,踵其成法,往往缀辑逸文,搜罗略编。”章学诚此说认为辑佚古籍工作,是开始于南宋时王应麟。但是在王应麟以前的辑本古书,不是没有,还是很多;所以叶德辉的《书林清话》中有“辑刻古书不始于王应麟”一条,他例举《相鹤经》在王应麟以前已有辑本。刘咸炘的《目录学》“存佚篇”中举出宋世所传唐人小说,及唐以前人文集,卷数多与原书不合,校以他书所引,往往遗而未录,盖皆出于宋人掇拾而成的。刘咸炘和叶德辉有同样看法,以辑佚在王应麟以前已有了。关于辑佚古书这问题,我们不能和整理古籍,汇编经史,编辑前人文集,混为一谈;辑佚是辑录见载于目录著录,今已散佚的书,章学诚指为开始于王应麟,是比较合理的断论。我国古代的书籍,不传于世的不少,历代都有散佚现象。如汉、隋、唐、宋诸史书,俱有“艺文志”或称“经籍志”;然《汉·志》所载的书,以《隋·志》考之,十己亡其六七,以《宋·志》考之隋唐,亦复如是。书籍的散佚率有这样大,考其原因何在?据《云间陆子渊别集》“统论”所说:“隋、牛弘谓:仲尼之后凡有五厄,秦火为一厄,王莽之乱为一厄,汉末为一厄,永嘉南渡为一厄,周师入郢为一厄。自六朝之后,复有五厄,大业一、天宝二、广明三、靖康四、绍定五,通前为十厄矣。”又据明、胡应麟的《少室山房笔丛》卷一“经籍会通”所说:“厄于水者二也,武德初尚八万卷,王世充命司农少卿宋遵贵,以舟载之,行经砥柱,漂没风浪,十仅存二三,见隋、唐志后序。次则汉兰台石室诸书,董卓迁都,载舟西上,因罹寇盗,沉溺河中,仅数船独存,载《旧唐·经籍志》后。”按“十厄”大都毁于兵火祸乱,而厄于水者,是出于意外的损失。书籍散亡的原因,除“十厄”、“二水”之外,又如古代“图册”、“图经”等机要书籍,祗由国家保存在“秘府”,若经战乱必先遭毁灭。古籍佚亡的其他原因,当然还有,只有民间以职业谋生的书籍,如“术数”、“医药”、“宗教”等书,因师徒口耳授受,或抄写流传,故保存的较多。三代之书,经秦火之后,儒家之书殆尽;至西汉武帝时,河间王始重儒术,于灰尽之余,拾纂亡散篇卷。这是我国整理古籍的开始,稍后刘歆与父向领校秘书讲六艺,经籍、传记、诸子、诗赋、术数、方技诸书,又经过了一翻整理。王莽纂位复命刘歆整理五经,歆卒父前业,乃集六艺群书别为“七略”。如汉代复整经籍,主要取材于师徒授受,口耳相传,伏生的今文《尚书》就是口授的。这种形式,只可称为整理经籍,不可说就是辑佚。辑佚之学,《旧五代史辑本》本。云宋以前所辑录散佚古书,不是细致地真正从事搜辑佚书,由于宋以前“辨伪”、“校雠”、“考证”等整理古籍的基本学说还未发展,对辑录佚书没有科学方法。郑樵《通志·校雠略》的“书有亡实不亡论”所说:“书有亡者,有虽亡而不亡者,有不可以不求者,有不可求者。《文言略例》虽亡,而《周易》具在;汉魏吴晋《鼓吹曲》虽亡,而《乐府》具在;《三礼目录》虽亡,可取诸《三礼》;《十三代史目》虽亡,可取诸《十三代史》。”此论郑樵举出了辑佚学的理论原则,在南宋初年确是一种创见;后来学者创立了各种辑佚具体方法,也不过本着郑樵的理论原则,更进一步具体化了,这是辑佚学的开端。至南宋末年王应麟编检群书,辑录了《郑氏周易》、《郑氏尚书注》、《三家诗考》,是依据郑樵的辑佚理论原则,创造了辑佚采辑补缀之成法,显然和宋以前的整理经籍,编辑古书不同。辑佚之学盛于南宋,而消沉于元明,清乾隆时编《四库全书》,为收集历代遗书,散佚的书采取辑佚办法;先后从《永乐大典》中辑录之书而入《四库全书》,或入《存目》中的,计共三百多种,因《永乐大典》中保存佚书的逸文较为全面,《大典》编例,以《洪武正韵》为纲,或以一字一句分韵;或析取一篇,以篇名分韵;或全录一书,以书名分韵;所以能保存佚书甚是全面,此后辑佚之学大有发展,马国翰辑录《玉函山房辑佚书》五百八十余种。此书马国翰从经注疏音义、史传、诸子、类书中辑录,凡片辞只字无不搜辑,分经、史、诸子三编。国翰又欲辑序录以冠篇首,未成而卒,后来沈宗畴辑成《马辑佚书序录汇编》。序录大都辑录于《宋文鉴》,或采录各种书目提要题跋代之。同时王仁俊辑录《玉函山房佚书续编》二百六十九种,《补编》一百三十八种,《十三经读注》四十种,《经籍逸文》一百十六种,为稿本。其后缺名辑录《玉函广义》二十册,为抄本。此三部书,为辑录佚书最多的巨著。至是辑佚之书,品类群生,编缀之法,千形百式。或搜辑经史佚文,或辑佚郡邑古志;总为收集遗书,采用辑佚之法,遍检群书,巧术百出。如沈宗畴补辑《马辑佚书序录》遍查书目提要及题跋,以求佚文逸事。陶栋辑佚,如遇二书同名,而难区别,乃用二书合并为一编。编缀佚文,大抵考查原书之卷数篇名,或以分条排次,或以人名分次,以便窥阅。由是辑佚人才辈出,著名巨著,如沈颐煊之《经典集林》三十余种,王谟之《汉魏遗书抄》一百六种,黄奭之《黄氏逸书考》三百六十八种,叶昌炽之《击淡庐丛稿》(稿本)十九种,陶栋之《辑佚丛刊》十种,都经辨伪存真,遍校群籍。至若辑郡邑之佚志,其数之多,尤更惊人听闻,王谟辑《汉唐地理书抄》,古方志五十余种,陈运溶辑录古地志约计百种,张澍辑地志二十余种,鲁迅辑《会稽典录》八种。赵万里辑《大元大一统志》、《析津志》,都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张国淦从《大典》中辑出方志六十余种(稿本)。陈香白从《大典》十三萧之潮字号,辑出《潮州三阳志》佚文二百余条,厘为十二卷(稿本),系因得饶宗颐先生之助,觅得久亡海外之《大典》;采辑《大典》佚文者甚多,当推陈香白之《潮州三阳志》为最完备。辑佚之学,近代以陈垣为最著名,他辑《旧五代史辑本》,系从《大典》中辑出。按其书附“发覆”三卷所述,取四库馆中原辑本《旧五代史》以校正同异,凡经改窜夺佚为伪谬者正之。又遍检《册府元龟》所引五代之文,得若干事,与《大典》所收互为按正;有《大典》辑本有,而《册府》无,有《册府》载,而《大典》辑本无或删者。以知《四库》辑本《旧五代史》与原书当大有出入,经陈垣的复核检校,发现了辑佚工作中的好多问题,也使辑佚学更进了一步。近人辑佚多从类书中寻找佚文,我回忆在二十多年前,因镇江柳翼谋、尹石公二先生,设想将《古今图书集成》所采录佚书之文,将该书剪开,用剪贴办法,将各书复原。工作步骤,先遍检《图书集成》,将所引录今已亡佚的书,先编成引见目录,再按引见目录卡的编号,索引录佚文剪贴。柳先生先采录数量较多的《明外史》佚文做试点。不久柳先生病卒,尹先生嘱我按柳先生已编的一部份,照例继续编下去;同时又辑录《图书集成引录地方志目》,经过二年的时间,我遍检了《图书集成》,完成了柳先生编的《图书集成引录明外史目》,同时又编成了《引录地方志目》一千四百多种方志。我在遍检《集成》过程中,发现《集成》引录佚书之文,将每篇分散于各典门类,少者只摘录几句,复为原书,编缀有难。柳、尹二先生的设想,将我国第一部大类书所引录诸书,各复为原书,变为一部《古今大丛书》,本是一个宏伟计划,虽然没有成功,却编成了“引录目录”,是一个创建,也是辑佚学中的一种最简单方法。《文选》辑佚的基本过程是立体的辑佚不是考求佚书的书名和卷数撰人的问题,辑佚的目的,为“悯今世学者不见古籍”。故要细致地搜集佚书逸文,以提供给今人参考。郑樵《通志·校雠略》既提出“书有亡实不亡论”,又提出“编次必记亡书论”;其大意以“古人编书皆记其亡阙,所以仲尼定书逸篇”。还又提出“编次失书论”,其意因“书之易亡,亦由校雠之人失职故也,盖编次之时失其名帙”,此论指出引录他书不注书名之失,二论总的精神,是辑佚要点的理论原则。章学诚《校雠通义》“补郑第六”,又补充了辑佚需要有“采辑补缀之成法”,使辑佚要点的理论更具体化了。按我的分析理解,辑佚工作的要点,需分三个步骤,分述如下:第一步骤,先要明悉搜辑佚书逸文,辑录于今存的何种书籍。如章学诚所说:“今按纬侯之书,往往见于《毛诗》、《礼记》注疏,及《后汉书》注。汉魏杂史,往往见于《三国志》注;文章往往见于《文选》注,六朝诗文集,多见采于《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唐人载籍,多见采于《太平御览》、《文苑英华》”。按章学诚指出采撷逸文诸书以外,我国古籍荟萃佚书的逸文最多者,首推《太平御览》、《册府元龟》、《说郛》、《永乐大典》四部大类书。次则以李崇贤注《文选》,萧统注《后汉书》,释慧林与玄虚注《一切经音义》,裴松之注《三国志》,胡三省注《资治通鉴》等书,包含丰富的佚书轶事轶闻。辑佚工作的进行,要先从《文选》注中辑录,比较容易着手,因《文选》注,注明引书名出处。再从“类书”、“总志”中搜罗,因类书、总志可依它的门类稽寻逸文。第二步骤,为辨证古书的真伪,和逸文的真伪。我国自东汉以来已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伪书”,辑佚工作者必需要有辨伪的学识,使不致为伪书所骗。先要辨别书有托古人之名,或托古有之书名而假造的;也有书虽真而内容荒唐,价值不大,是不值得辑录。宋代辨证伪书的风气盛行,至明代胡应麟著《四部正讹》一书,提出六法,有系统的辨正伪书,辑佚工作者值得阅读和参考。其次如“类书”,或其他书籍中所引录的轶文遗事,也有伪造假托出于何书,辑佚者要具有辨证的学识;先要将逸文所注原书撰成时代的文章风气,摸清原书作者的学术程度,是否和逸文质量筏合,轶事与当时历史背景是否相合,用这样的方法来判断真伪。例如清汪士汉辑录《秘书廿一种》,其中的《三坟》为宋人伪撰,《楚祷杌》、《晋乘》为元人伪书,《剑侠传》、《竹书记年》为明人伪书,《续博物志》虽不伪,而以南宋人之作,改为晋人之作。又如曹溶辑《学海类篇》,此书辑录唐宋至清初诸书的另篇散佚,统为正续二集,分经翼、史参、子类、集余四类,辑书四百二十二种。其真本仅十之一,伪本十之九;或改头换面,别立书名;或移甲为乙,伪题作者。此为辑佚不辨书之真伪,逸文不别真假之误。第三步骤,辨别二书同名,或数书同名,即同一书名,而是二种书,或几种书同一书名。又如引录地方志只注书名,而不注明纂成年号和作者姓名,辑佚工作者辑录逸文,如遇这种情况,是很难解决的。例如李崇贤注《文选》所引录的《异物志》,有万震的《南州异物志》,薛莹的《南异物志》,樵周的《巴蜀异物志》;又若沈莹的《临海异物志》,又称《临海水土物志》、《临海志》;往往引注此书者为便利起见,都称《异物志》,这是“编次失书”的原则错误。致使书名索混,辑佚者很难以辨证分清的问题。近代人陶栋辑《相马经》,而《相马经》有李崇贤注《文选》所引的《相马经》,萧统注《后汉书》所引的《铜马相法》,陶栋将二书汇编为一。又有同一作者,著同样书名的二种书;我近辑录明顾应祥纂嘉靖《长兴县志》就遇到了这样的问题。考顾应祥纂《长兴县志》有二种,第一种分十二卷,不分“志类”,嘉靖三十八年刊本;第二种分十卷,分“志类”,嘉靖四十年刊本。我遍检群书所引,仅注《顾志》一名,辑录共十余万字,遂无法分清那一条是十二卷本,那一条是十卷本,只有仿陶栋“二书汇编为一”之法。又有一书有二名者,辑佚工作者若不详细经过考证,就很可能误分为二书。近人陈香白举出:“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辑录潮州志若干种,其中有《潮阳图经》,宋常祎纂。(据《舆地纪胜》:“潮阳图经,郡守常祎序”);又有《潮州记》一卷,宋王中行纂。(据《宋史·艺文志二》:“王中行潮州记一卷”)。考《永乐大典》十三箫“潮”字号引淳熙二年知潮州军事常祎《潮州图经·序》云:“潮旧有图经,兵火以来,散逸殆尽。予郡事稍闲,因举是以属之教授王君中行,君一乡之秀出者也,博识洽闻,多所采摭,述成一书。”王中行《潮州记》,其实便是常祎的《潮州图经》。张国淦氏因循旧说,分一书为二书,误”。所以辑佚工作者需注意要点,考虑怎样解决困难,使辑佚之书免出错误。辑佚工作者应注意辑佚要点外,在进行辑佚步骤之前,凡要辑录一书,事先必需调查此书是否确实亡佚,以免空费工夫而原书发现。一般调查一书之存佚,只看前代书目著录之书,而后代书目则无著录,就以为此书今已亡佚。但是也有潜存的书,世上已有辑本后,而原书发现,或有存于外国的。日本人天瀑山人辑《佚存丛书》序说:“我邦皇统,一姓神圣相承,未始有易姓革命之变。凡出于古者,今皆不至佚。余尝读唐宋以还之书,乃识载籍之佚于彼者不少也”。此书是辑中国久已散佚之书,而存在日本不少。又如黎庶昌在日本辑《古佚丛书》,多为我国久已亡佚之书,故有辑佚不如访书之说。从事辑佚工作谈何容易耶?辑录之佚文,应审慎十分精密。因古人引书,原来不必尽如本文,大抵都用其意,而略其文。例如《牟子》记遽瑗之言“国有道则直,国无道则屈。”又记宁武子之言:“国有道则知,国无道则愚”。均约仲尼之言,而以意属之。辑佚工作者,如遇到引文意同字不同怎样解决;又引文有节简原文,或窜入字句怎样解决。这在于辑佚者的学识水准,裁定能力。例如叶昌炽辑山谦之的《南徐州记》,他从《草堂书笺》卷八辑录一条:“京口《禹贡》之北江也,春秋兮朔望,辄有大涛至,激赤岸更迅猛”。又见《文选》注“七发”引:“京江《禹贡》北江,春秋朔望,辄有大涛。”此二条意同文异,叶昌炽采录《书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