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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边地生活中传承与创新沉雄苍凉的崇高感论张承志小说的美学风格

张成志的小说以其粗糙有力。绚丽凝重的色彩、丰厚沉实的底蕴,在壮美的风格中悸动着大生命的真欢乐与真苦痛,与这一普遍的社会审美心理相呼应。短短五年的时间里,他由最初畅抒情怀的《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到寓历史文化、社会人生的思考于慷慨咏叹的《黑骏马》,凝神聚思的《老桥》、《绿夜》、《大坂》,以及近期纵横俯仰万取一汲的《北方的河》。在二十几篇小说里,风格聚散离合逐步成熟,如“长风出谷”①1般流荡着青春与理想的激情,喷吐出对人生的丰富感受,凝固成“崇山峻岭”②2般的恢宏结构。其沉雄苍凉的崇高感,让人振奋而又喟叹不已,开拓了当代小说美学风格的新领域。壮美的风格诞生于壮阔的自然与社会人生的深刻矛盾,也受制于作者独特的思想风貌与心理性格。毫无疑问,他在上一个时代的政治热潮中铸就了理想主义的思想基础,面对人生,他永远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时代风暴的洗礼、边地和底层人民生活的深刻印象,使他在对理想的不断扬弃中萌发了历史意识,北方民族史的学术专长开阔了他历史文化的视野,又使他在面向社会的时候,是一个清醒的现实主义者。加上富于激情的性格气质与现代学者的心理结构与思维力,都使他着力于在对立的事物里,在矛盾的和谐中,开掘浑朴沉实的诗意。这是我们理解张承志小说美学风格的内在契机。人民幸福与人民命运的表达张承志举起他的“羊鞭”投向文学大门的时候③3就自觉地把“为人民”作为自己的创作原则④4,明确宣言,“母亲一一人民,这是我们生命的永恒主题!”⑤5其精神的血脉,无疑衔接着中国现当代文学的优良传统。但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时代气氛,就使他的文学信念和新时期的多数作家一样,带有对极左政治控制下根本违背人民利益的文学潮流反拨的时代特质。他最初的作品(如《黄羊的角若是断了》、《刻在心上的名字》等)着意于极左政治对草原人民命运的严重影响。作为一个边地生活的闯入者,他很难摆脱旁观者的角度,不能象本民族的作家那样,用具体生动的人物关系打开边地现实生活的内部结构。同时,这一点又成全了他逐渐找到一个历史文化的高度,可以整体地审视边疆少数民族人民的生活氛围。他1980年以后的作品,大都突破了狭窄的政治层次,深入到自然地理、历史文化、民族心理的深层。一方面继承着鲁迅、赵树理等前几代优秀作家对人民命运的关注和对民族心理的深刻洞察;另一方面,又以灼热的激情歌颂人民和民族精神中作为主体的可贵素质。苦与爱,便是他对人民生活矛盾而又和谐的原始氛围中内在冲突的艺术概括。人民的苦难深深地牵动着作者的心,旧时代的阶级压迫、政治的动乱、严酷的自然和落后的生产、生活条件,以及历史文化的沉重因袭,造成了他笔下一个个残破的家庭、一个个人生的不幸故事。索米娅和白音宝力格之间被野蛮的习俗蹂躏了的美好得令人沉醉的初恋,其其格没有父爱的童年(《黑骏马》);被自然的严峻和生活的单调磨砺得粗悍的性格以及无数野蛮的格斗(《雪路》),瘸子老李的油滑孤独(《大坂》),厄鲁克族守林人的沉默(《老桥》),在白毛风中丧生的少年(《春天》),潜伏在牧民体内的各种病魔(《青草》)……对于人民苦难的深挚同情,使他透过鲜花与美德的童话,深切地感受到他们生活内里面的艰辛。从而克服了当代文学中一度盛行的把少数民族的生活罗曼谛克化的肤浅倾向,同时也表达了人民世世代代的愿望:“让草原的牧民永远离开苦难的命运”(《黄羊角若是断了》),激发新一代建设者的责任感:“首先是人民的幸福,然后是祖国的安宁”(《特克斯草原的希望》)。其中,他对野蛮落后的习俗,作为千百年来民族生活文化区因袭的重负和人民命运中巨大异己力量的揭示,是深厚的人道精神中的可贵历史感。张承志在对人民命运的严肃写实中,并没有停留在一般的同情与悲悯。他在思考历史推移中人民的巨大力量,因此,他更重视发掘人民在历史文化的因袭中,在现实条件的限制下,在有缺憾的生活里积蓄的蓬勃生活力和伟大的人道精神。他以饱浸深情的笔触.描绘着普通劳动者丰富的情感世界,歌颂他们心灵的健康美质牧人乌别尔别克(《白泉》)独自回到没有亲人的故乡,只为了在月下的白泉边倾诉自己去乡的痛苦与思乡的怀念,深沉奔放的歌声浸透了整个民族的情感。那老桥边孤寂的木屋、那飘动在绿夜中的灯光,象征着厄鲁克老猎手暖人的情怀和蒙古族少女晶莹的心灵。就连油滑的江湖向导(《大坂》),粗野的车把式(《雪路》),在他们生活磨砺得粗糙了的心灵深处,善良的天性也未曾泯灭。在张承志的作品中最体现人民的善良与坚韧的是那些白发老额吉的形象。这是一个人民——母亲的塑象群。那在白毛风中脱下皮袍,披在知青身上的额吉(《骑手为什么歌唱母亲》),那以母亲的无私帮助杨平抉择人生的额吉(《青草》),那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仍不忘为所有牧民祈祷幸福的额吉(《黄羊的角若是断了》),以及默默地承受生活的一切灾难,却对所有的生命抱着无限仁慈的白发老奶奶(《黑骏马》),都在至诚至善的母爱中闪烁着人民性格中伟大的人道精神。“母亲并不一定有什么英雄行为,可是,有什么能比过‘养育’二字的份量呢!”①6在这些普通劳动者的命运和心灵中,集中地表达了作者对人民的理解,外在命运的苦难与内在精神的伟大。人民主题的这一深刻内容,是张承志小说沉雄苍凉的底蕴,他在人物“其狭窄的动作范围内只集中主人公事件的崇高的富有诗意的方面②2”,人民的“苦与爱”便带有悲剧性的审美效果,奠定了他小说崇高感的风格基础。与人民共命运的精神在红卫兵运动中开始人生旅途的张承志,自身的经历使他更多地思考同时代人的历史命运。红卫兵——知青一—现代学者,几乎构成了他笔下的青年知识分子们的共同经历,为人民,是他们由和人民在实践中直接的结合到纯然精神的联系,这一外部生活的变化中始终执拗坚持的理想,因此,对青年道路的思考也是人民主题中一个有机的部分社会的动荡养育了一代青春早逝而性格早熟的青年人。他们大起大落的政治命运和曲折的精神历程,也许最清晰地勾勒出近二十年社会生活发展的粗糙曲线。和新时期的许多作家反思当代政治历史同时,张承志严肃地思考着这一代人探索的苦乐得失。他深深地眷恋着逝去的青春,过来人的感慨思绪绵邈而透着悲凉,萦回在许多青年形象的情感旋律中他为一代人青春的岁月刻下了充满理想激情和精神痛苦的碑铭。张承志说:“我们和人民一起,背负着沉重的遗产和包袱前进”①7。因此,他反对对已往追求的轻易抹杀,力图在对局限的扬弃中坚持理想。他在作品中不仅歌唱了人民的养育之恩,并且表现了狂热的红卫兵们在人民生活的真实中获得历史的启示,在失误的痛苦中完成了精神的蜕变②8。他分析了红卫兵精神的两重性,一方面,缺乏切实的社会生活经验与政治上的盲从,使他们在历史的谬误中犯了错误;另一方面,与人民结合的真诚,忠于理想勇于实践的精神,都是宝贵的思想品格。当然,作者所描绘的只是同时代人中的一部分。尽管他有意识地在处于红卫兵运动对立面的人们的经历中补充自己的认识(见《北方的河》),但仍可以看出他对红卫兵精神的偏爱。这一点不能不妨碍他更清醒地认识历史发展的严酷法则,也带来了对人生评价的某些苛刻之处。随着时代生活的变迁,张承志也在不断地调整着理想的角度,逐渐由面向社会转而面向人生,与人民共命运的精神则一以贯之。《阿勒克足球》几乎是他仅有的-篇从少数民族的角度看知识青年命运的作品。主人公被命运遗失在草原,连心爱的姑娘也弃他而去,他默默地承受着孤苦的命运,平息了内心绝望的狂躁,终于在劳动者的生活中获得朴素的人生启示,找到了自己生活的位置,一直到为草原的孩子们献出自己的生命。他把个人的痛苦升华为对人民的热爱,心理的历程也概括了理想主义者生活的真实:“在逆境里,在劳动中,在穷乡僻壤和社会底层,在思考痛苦,比较和扬弃的过程中,在历史推移的启示里,我们也找到过真知灼见;找到过至今感动着甚至温柔着自己的东西③9”。用无数人的生命和青春,用自己和别人的痛苦换来的生活真谛是不应该轻易地抛弃。但这并不意味着对一场已经被人民历史否定了的政治思潮以及它所推动的社会运动的肯定(如一些评论者所认为的那样),而是更多地表现了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因此,被利用了的热情,被玩弄了的真诚,“内心触目惊心的创伤”,不被理解的痛苦与奋进的艰辛,才能层层铺垫出一代人命运中的悲剧底蕴。“岁月不会为你而停止流逝④4”,历史也不会为了一代人的命运而停滞。在痛苦中成熟,从历史的悲剧中走出来,并且衔接起实践的环节。这使张承志笔下的青年知识分子,随着外部生活命运的变化,也把与人民结合的理想,由人生的中介,转化为与人民纯然精神情感的联系。对以往走过道路的评价,不再是对理想的具体探讨,而更多地用于对现实人生的测定。那连结着两个时代的“老桥”,虽然古旧却是青春理想的见证。那四个一起从桥上走过的青年各自所得的人生启示和他们不同的生活轨迹,是非界限,是以对老桥所象征的生活信念为标志的。作者极精炼地勾勒出四幅当代人的精神肖像。雄心与野心交织的“秀才”,在政治的失意中陷入恨世的泥淖;“时代的婴儿”经历了十年的“浪漫”,并没有在贫乏的大脑中贮存下多少有益的信息;肤浅的“黎明姑娘”则认识了政治史上夫贵妻荣的规律,由对个人才能的仰慕转而依附家庭的权势。而沉默的“他”却在坎坷中变得深沉,理想也格外执着。他对青春的眷恋,对老猎手的感念,都以丰富的人生感受融和着社会意识,集中为朴素的向善理想。这是作者在历史的推移中所推崇的人生态度①10。时代潮流的冲击导致了一代人精神的分化,使执着的理想主义者显得格外孤独。《绿夜》和《大坂》近于这种孤独的理想主义者的宣言,其中没有名字的主人公都可以看作是《老桥》中沉默的“他”精神的延续。这是青春理想的三部曲,“他”给往昔的生活献上芬芳的花朵,珍藏起生活的馈赠,穿过“侉乙己”恶俗的讥谑,表弟冷漠的目光(《绿夜》),投身于生活的巨川,在人民情感的绿夜中汲取生命的活力与理想的诗情,勇敢地向着人生的“大坂”攀登(《大坂》)。于是,历史的重任赋予现代学者平凡的生活以丰厚的精神内涵。如色块翻动的黄河是民族血脉的古朴流质,湟水象彩陶的长川,是民族文化的历史渊源;考研究生则是理想付诸实践的第一个选择(《北方的河》)。对民族历史文化的崭新理解,对民族命运的时代认识,使张承志把在哈佛攻读学位的和在街头卖大碗茶的同时代人,都统一在同一的实践环节上;对人生奋斗普遍艰辛的体察,也使他把一个现代学者和牧区姑娘、江湖向导连接在同一的精神链条上。在他的笔下,人民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无数平凡人生的集合;历史也不限于政治的层次,而是无数人生足迹汇合的粗壮曲线;一切个人抉择的得失苦乐一经和人民的命运、历史的发展相联系,便萌发出崇高的使命感。张承志说,“我是他们的儿子,现在轮到我去攀登这长长的上坡,再苦再累我也能忍受,因为我脚踏着母亲的人生②11”。张承志对一代人道路和命运的种种咏叹,都在由理想与现实这两个矛盾的主题构成的青春总谱中交响,而对人民对历史沉重的使命感,则是他沉雄苍凉的风格中崇高的灵魂。种生活方式的交叉比较边疆和底层的劳动群众与动荡年代成长起来的青年知识分子,是张承志的艺术世界中两个基本的形象群。历史的机缘使这两部分属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物,在特定的环境中发生了生产和生活的联系,进而发展为思想和情感的沟通,这是张承志在对青春回首的时候,咏怀的主要内容。这两部分人在历史潮流中的不同位置决定了他们在融洽的情感深处,必然隐匿着更深的文化心理差异。特别是当一度停滞的生活以人们从未体验过的速度流动起来的时候,这种潜在的文化心理差异就变为直接的现实距离。仅仅从道德的角度去评价它是不够的,其中蕴涵着深刻的历史内容。这是民族整体生活方式的变动(由自然经济的农业文明向商品经济的工业文明的发展),首先对这两部分人最敏感的联系方式的震动。张承志近期的许多作品,大多从回城后的知青的角度,体察比较两种生活方式中社会人性的多种形态,并且作出美学的评价。人民的主题延伸到更深的文化层次,集结在文明与野蛮的矛盾焦点上,衍生出一个新的主题。这也是一个最能全面地概括我们这个转变时代极度不平衡的社会生活整体的主题,普遍地存在于许多作家的创作中。张承志不同于古华等乡土作家,处身于古老生活方式的习俗氛围中,急切地呼吁现代的物质和精神文明①12;也不同于李陀等城市作家,着眼于现代化的历史趋向,嘲笑旧的生活方式养育的人物精神的鄙陋,表达单纯明朗的时代意识。他立足于历史文化的高度,开阔的视野使之在自然、社会、城市、乡村两种生活方式的交叉比较中,表现出更复杂的审美情感。他从至善至美的理想出发,区别社会人性的外部形式(生活方式的物质表象)与社会人性的内容(道德的或称人道的精神),对现实的差异持辩证的态度,并执着地寻找着两种生活方式中内在的联系。严格地说,他并没有正面展开现代城市生活的矛盾,但却在许多作品中间接地流露出极度不适应的感受。他特别不能克制对不发达的城市生活中私欲横流、商品化、市民化潮流的厌恶,“数不清的人与人之间的摩擦,”“一步步逼人就范的关系门路”,“那些痛恨特权的人也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特权”,“那些在沙龙里大谈民族振兴的人却在准备移居加拿大”(《黑骏马》),以及拥挤的空间、“喧嚣的声浪”、紧张的生活节奏、“险谷”般的生涯、世风的恶俗(见《绿夜》、《大坂》)。和许多青年作家一样,对“文明”的失望,使他走向广阔的自然,在自然养育的浑朴人情、有缺憾的生活里圣洁的人性、艰苦平凡的人生里蓬勃生活力,及强勇个性中寻找理想的诗情。不应讳言,张承志也有他偏激的一面,不同的时空条件造成的不同审美距离,影响着他审美评价的尺度。这使他早期的作品,常常以纯道德的尺度。衡量两种生活方式的差异。②13随着历史意识的自觉,他的笔开始多层次地揭开民族固有生活方式的内在矛盾。《黑骏马》是他思考成熟的力作。他在这个平凡的人生故事中,以精确的线条勾勒着一个民族在历史生活中积淀的最隐秘最捉摸不定的心理素质,并把它放在时代的机运中加以考察,揭示了人民在古老的生活方式中善的精神与落后的形态之间的深刻冲突,并从中寻找历史进步文化更新的根本力量——人民蓬勃的生活力。善良纯洁的索米娅与接受了新的文化熏陶的白音宝力格之间被黄毛希拉所蹂躏了的爱情,概括着草原人民新的生活机遇与野蛮的固有习俗之间的冲突,展示着一个民族文化发展的艰难历程。传统的惰力不仅直接地表现为黄毛希拉所代表的邪恶势力,也以生活观念的文化形态,表现在白发老奶奶的宿命思想中。她是一个最集中地体现着民族精神复杂性的草原母亲形象。她对神的信奉与对一切生命的热爱,她对命运的顺从与面对生活的勇敢,她的正直善良与对邪恶的容忍宽恕,都集合成神人合一的古朴生活意识,融合在泰然地承受一切偶然际遇的坚韧性格中。当她淡淡地说:“有什么呢?女人——世世代代还不就是这样吗?”那传统的习俗力量消极面的阴冷简直令人心悸;而当她高声地斥责那些主张扔掉不足月的其其格的牧人们,骄傲地说:“我活了七十多岁,从来没有把一个活着的生命扔到草滩上”,又不能不被那传统意识中朴素的人道精神强烈地震动。这单纯的丰富的思想,真象作家一往情深的蒙古族古歌的长调“平淡至极的歌词”,那反复回旋的尾音“在强烈扭曲的疾飞向上如低哑呻吟的拍节上,新的一句追赶着前一句的回声”。一个民族的原始活力,就在这有缺憾、有创痛.有欠疚的生活节奏缓慢的伸展中聚散离合,升华为不竭的灵性。“人们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袭下来的条件下”③14创造着生活,消极的传统也是现实的一部分。这个白发老奶奶的形象也就是一个受着历史与现实制约的社会人的形象,一个在传统的负荷下,以极大的毅力承担着养育责任的伟大母亲形象。面对人民生活的内在矛盾,一方面张承志以沉郁的笔触抒写着深沉的忧愤,另一方面,他又对人民精神心理的重负表达了深刻的理解,正如马克思所说:“历史不断前进,经过许多阶段才把陈旧的生活方式送进坟墓”①15时代刚给人们展现出一片熹微的曙色,旧的生活方式还有力地影响着人们的命运。因此,他不愿简单地责备人民的弱点。索米娅在无法选择的条件下,承受命运的勇敢,她怀着不变的善良,随着生活缓慢的步伐前进。这些美好的素质都是被年轻的白音宝力格为了追求“更纯洁,更文明,更尊重人的美好,更富于事业魅力的人生”,而轻易地和野蛮的习俗一起扔在身后的东西。也只有及近中年,经历了对“文明生活”的失望之后,他才能回过头来,重新认识自己的民族在历史因袭的重负中艰难跋涉的足迹,理解人民精神的伟大坚韧。张承志在《阿勒克足球》中写道:“痛苦归痛苦,但马还是飞快的骏马,牛还是强劲的牛,妇女还哺育着儿子,支撑着草原上每一个家庭。”因此,白音宝力格对白发老奶奶的负疚心情,对索米娅的愧悔,大大超出了一般伦理的范畴,既有民族文化的历史反思又有人生的反省。白音宝力格在索米娅曲折的生活道路中看到的“一道轨迹”,正是历史的、社会的人生轨迹。作者通过白音宝力格的人生反省,把两种生活方式的差异重合在人生的轨迹上,既表达了文明取代野蛮的历史趋向,又着重提示了在这个缓慢的过程中一代人应该承担的使命:“和人一起背负着沉重的遗产和包袱前进②16”。因此,他蔑视形式大于内容的“文明生活”,反对高居于人民之上的空谈,厌恶“无病呻吟的诗人”、“故作高深的学者”。他在历史交替的深刻矛盾中升华出理想的人生态度,这就是忠于“为人民”的理想,执着实践的坚韧性格。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他在《北方的河》中,为什么把那么一个宏阔的主题压在考研究生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情节框架上。强调实践是他对与人民精神情感联系的重要补充,也是面对文明化的历史要求与野蛮落后的因袭力量之间的时代矛盾,富于使命感的现实态度。文明与野蛮对立中社会人性的多种形态,作为新旧交替时代社会生活的特定内容,本身就具有历史悲喜剧的性质。而作者立足于历史文化的高度,描绘作为“一种原始的、直接式样中的历史”③17,就使那些在时代的机遇中仍然充满缺憾的人生与人性的故事,具有“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事实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冲突”④18。而具有新的文化特征的知识分子在历史运动的深刻矛盾中所意识到的使命感,就使这些平凡的人生与人性的故事上升到理性的高度,具有超越狭隘现实的崇高意味。自然力与人性内在的冲突—勇敢与牺牲:强者性格的多种矛盾忠于理想执着现实的人生态度,使张承志把人民在历史缓慢的进程中蓬勃生活力的理解,升华为艺术的人格理想。他赞美勇者的人生,呼唤“毫不感叹地走向人生”(《绿夜》)的强者性格。他所属意的人物,不仅具有博大的道德情感,意志力也是不可或缺的性格特征。和女性的善良坚韧相对应,是男性的勇敢刚强。张承志的小说中拥有一个具有民族民间情感方式的男子汉系列,并且,他从中汲取具有社会人生普遍意义的性格力量,凝聚成自己的具有现代意味的知识分子的人格理想。这就给自在的男子汉气概,赋予了更多自觉的强者精神。正如他透过牧人“冷冷的、男性的面容”,捕捉到有缺憾的心灵悸动,以及那深沉而忧郁的心绪中孕积的民族灵性。他的笔深入到男子汉气概的内部,揭示内在牺牲的痛苦,把承受痛苦的坚韧看作最高的勇敢。这使他笔下的男性形象,都具备粗犷的外部性格和深沉忧郁的心理特质,外部生活的缺憾和内在心灵的冲突,交织起大生命的欢欣与苦痛,充满了原始的质感。从剽悍的骑手(《黑骏马》)到命途多舛的知青(《阿勒克足球》),从民间的传奇好汉(《北望长城外》)到青年大学生(《北方的河》),从闯荡江湖的向导到执着的现代学者(《大坂》),大都命运坎坷而又有巨大隐忍力。外在的悲剧性命运成全了他们内在的坚韧:“因为人格的伟大和刚强只有借助对立的伟大和刚强。……环境的互相冲突愈众多,愈艰巨,矛盾的破坏力愈大而心灵仍能坚持自己的性格,也就愈显示出主体性格的深厚和坚强”①19。强者并不一定是英雄。张承志多从普通人的生活命运中发现力量,并且,支撑着他的人物巨大隐忍力的是博大的道德情感,是以各种文化形态存在的人道精神。阳原丁二(《北望长城外》)身怀绝技、侠肝义胆,却因出身不好而常受人侮慢,他饮啜下全部生活的苦汁,一腔赤忱地为人处事,始终不改本性。博大的道德情感与刚强勇敢的性格,构成了他艺术的人格理想中互为表里的两部分,使他所推崇的强者精神有别于那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超人哲学。这种艺术的人格理想最集中地体现在他笔下的青年知识分子的性格中,形成了他们迥然不同于以往知识分子的精神风貌和性格特征:独立、自主、勇于实践和承受巨大冲突的心灵负荷力。《老桥》、《绿夜》中执着高尚的人生理想、孤独地走着自己路的“他”,无疑是这种人格理想的精神肖像。其中也不乏动人的激情,“但是,真正的理想决不停留在这种朦胧的纯然内在世界,而是必然要以它的整体,从一切方面出现于可以观照的肯定性的外在世界。因为理想的完整中心是人,而人是生活着的”。②20《大坂》、《北方的河》则是理想走出纯然精神的世界,外化在实践着的人的全部生活中。《大坂》最充分地表现了实践着的人,在复杂的现实关系的制约下,强者性格丰富的矛盾性。“大坂”作为自然力与人异在方面的物象,是“他”为填补祖国文化研究的空白所进行的考察活动基本的对立面。其次,为了达到这个绝对正义的目的,“他”必须克服前代学者的畏难心理,克服“吴二饼”的不合作造成的困难,克服向导的油滑,大坂又是包含着现实的社会关系的意象。其三,“他”征服“大坂”的行动,又是一次向所有精神上异在因素的挑战。因而大坂又是人生奋斗中全部困难的象征。作者透过主人公与外部世界的种种冲突,主要在两个层面上揭示“一步的勇敢、一次男性的证明,背后深埋了多少难言的牲牺呐!”难产的妻子与夭折的儿子构成了他自然的伦理情感的实体,他为了学者的使命牲牺了丈夫的责任,经受着情感的煎熬,这是人生的追求中两个伦理范畴的矛盾;向导老李作为自在的善良人,构成“他”在社会关系中道德情感的实体,为了征服“大坂”,“他”靠着“金钱的优势”压服了一个穷人,一个男人”,牲牺了“人道的原则”和美的法则,这是实践领域中目的和手段的矛盾。这两个层次的矛盾构成了一个追求至善至诚的理想主义者有限的心灵中的深刻冲突。它的深刻性在于作者看到了冲突着的对立面在各自范畴中的合理性:他肯定学者的使命和具有事业魅力的人生,但并不推卸伦理范畴中的责任,从而也就肯定了一切人的生活权力;他强调自觉目的正义性的同时,并没有把它绝对化而轻视自在人的人格价值,也强调手段的正当性。仍然是博大的道德情感,使“他”把在直接的实践环节中难以协调的矛盾,统一在精神的层次中。“他”征服了“大坂”,达到了绝对正义的目的,也和老李由相近的人生经历沟通了感情,弥补了手段的不足;“她以一个女人的勇敢,早已越过了她的大坂”,“死去的儿子也作到了,他将在这永恒的冰川上,化成一个洒满阳光的胜利的精灵”,两个伦理范畴也在不同的人生奋斗中获得同一的价值。这个痛苦的精神过程净化了“他”的心灵,在成功的征服中达到了与自然崇高的和谐。这个人物的性格容量是惊人的,作者在“他”有限的外部活动中最大限度地概括了人生奋斗的普遍矛盾,赋予实践着的知识分子的人格理想以丰富的心灵内容,自觉的使命感,博大的道德情感,承受痛苦的勇敢和在痛苦中趋近崇高的灵魂。张承志在《大坂》中写到,“古希腊的美学家是对的,经过痛苦的美可以找到高尚的心灵。”痛苦是他在人生的广阔场景中升华出的特殊的美感,是他沟通不同形态的人道精神的心理中介,因而是他的艺术世界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正是基于这一点,他深刻地理解了人民的伟大精神,认识了一代人命运中的历史内容,找到了文明与野蛮对立中的多种社会人性形态同一的审美价值,在一个普通的牧人和一个现代学者身上寄托了共同的审美理想。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小说中诸个主题线索都在这一点上集结,统一为沉雄苍凉的崇高感。因此,在勇敢和牲牺的矛盾中,以主体和坚强承受痛苦并最终达到崇高,这种艺术的人格理想,形成了最能称之为张承志式的风格印记。结构的复杂性与叙述方式的变化俄罗斯伟大的诗人普希金说:“一切流派对于我都是一样的,都向我显现出它的一切有利和不利的方面①21”。广泛地学习借鉴多种艺术流派的经验,这需要大家的胸怀。张承志的小说,有现实主义的精神,有浪漫主义的激情,也有象征手法的大量运用带来的凝聚力,形成了艺术表现的宏阔结构。这使人们难以在创作手法上给出一般性的定义。在创作之始,张承志“曾经相当偏重过抒情散文式的小说叙述方法②20”。他常常把饱满的激情灌注在平凡的人生际遇中,灼热的青春气息救助于写实的薄弱,也遗留着直露的弱点。《阿勒克足球》与《黑骏马》则是作者有效地控制了情绪,取更客观的角度,成功地把深刻的社会人生主题溶汇在人物命运的生动故事中,而又保留了抒情的个性。特别是《黑骏马》,作者把“意识到的历史内容”、沉郁的人生感受都谱入蒙古族古歌徐缓悠长的旋律中,大起大落的情感潮流与古歌回返往复的情绪线条彼此重合,渲染出民族生活的历史文化底蕴。表层故事的生动性与深层哲理的暗示性,在丰富的情绪世界浑然一体,艺术上达到了高度的完整。此后,这种诗化的高层建构的手法在张承志的艺术表现手法中稳定为基本的结构,抒情与象征生成了一个辩证的关系。随着他写实的注意力逐渐向人物心理深入,他小说的叙述角度发生了重要的变化,主观心理的时空形式越来越多地取代了自然的时空秩序。张承志似乎有意回避外在故事的完整性,或以一个简单的情节框架剪辑起丰富的意象,容纳大量非故事性的内容;或把完整的故事切割成若干碎块,以心理的现实撑起复杂的结构。时空形式与叙述方式的变化带来了他小说结构无穷的变化,以适应多种节奏的情绪旋律。《绿夜》以人物心理的自由流动,如丝穿玉般采撷起生活的丰富印象与感觉,和草原上流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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