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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绍曾《清史稿艺文志遗存》评介
汗牛充满概义的书籍,浩瀚的大海。《清史艺术文化志》(以下简称《清史》)记录了9633种,现在冰山一角。这部记载清人著述的目录,不仅过于疏漏,而且谬误百出,存在比较多的缺憾,以致刊行之后,物议纷起。为此,目录学家范希曾(1899-1930)打算重新写作《清经籍志》以补《清志》之阙,未果,赍志以没。这以后,缀补《清志》者不绝于途,郭霭春钩稽《清史稿》纪、传而成《清史稿艺文志拾遗》,增补《清志》失载、至今尚存的清人著述1078种。武作成撰《清史稿艺文志补编》,又增补清人著述10438种。彭国栋继而重修《清史稿·艺文志》,著录书18059种。更有今人王绍曾先生不辞耄耋之年,手抄目验,历时10载纂辑《清史稿艺文志拾遗》(以下称“《拾遗》”。中华书局2000年版),收书至54880种,使“清人传世诸籍得以略备”。于这部《拾遗》的优点,最近两三年,笔者由于使用它搜辑清人辑佚资料,可以说已经尽收眼底,此前更有名家序文、学者书评多加美评。虽然说这部书以体例创新,著录宏富,考辨求是见称于当今学术界,然而,主编该书的王绍曾先生也毫不讳言:“余等未见书目尚多,即已见之目,因工作粗疏,未尽钩稽而失之眉睫者,所在多有。”一部锐意创新、力补一代艺文之阙的鸿篇巨制,要做到十全十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然我们可以力求使之尽善尽美。笔者以《中国丛书综录》(以下称“《丛综》”。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孙启治、陈建华编《古佚书辑本目录附考证》(以下称“《古佚书》”。中华书局1997年版)和《清志》等目录学著述与《拾遗》比对互勘,谈谈《拾遗》著录清人辑录、辑佚书存在的《拾遗》美中不足。清朝立国268年,学术与时变迁。清初学人心系故国,以反清复明自任,经世致用之学繁兴。时至康乾,文祸频仍,文网如织,明代以降束书不观,空言性理,自由发挥的舆论环境已不复存在,而学术界有感于“士生千载后,求道于典章制度而遗文垂绝,今古悬隔”(戴震语),试图改变这种状况的努力,又直接促使了考据学异军突起。晚清时期国运衰微,内忧外患接踵而至,为求救亡图存,清人大量翻译西方书籍,讲求新学,引发学术风气为之大变。《拾遗》以体例创新融贯始终,力求反应清代学术发展变化,比如在传统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之外,另建“丛书部”,史部设“专史类”,子部创“新学类”,集部立“小说类”,增设“弹词鼓词类”、“宝卷类”,另立“太平天国之属”、“辑佚之属”、“域外之属”,“中外杂记之属”诸如此类,创新多有。不过,由于《拾遗》书出众人之手,绍曾先生总其成,工程浩大,因而疏漏在所不免。首先,体例瑕疵多见于细微处。(1)不题作者。《拾遗·经部·书类》著录“诗经旁训4卷”,不题作者。考《丛综》,此书为清人徐立纲撰。又《拾遗·子部·小说家类》“杂录之属”著录《水窗春呓》2卷,不题作者。按此书为清人欧阳兆熊、金安清撰,经谢光尧点校,1998年已由中华书局出版。欧阳兆熊系湖南湘潭人,金安清系浙江嘉善人。(2)著述性质不一。邹圣脉纂辑《五经备旨》5种,有《易经备旨》7卷、《书经备旨》7卷、《诗经备旨》8卷和《礼记全文备旨》11卷4种见录于《拾遗·经部》,《拾遗》分别题为“邹圣脉撰”、“邹圣脉纂辑。”(3)辑本归属不当。《拾遗·子部·医家类》设“伤寒金匮之属”,而《伤寒类辨类伤寒辨》在“温病之属”。尽管“辑佚之属”在《拾遗》各大部类都不缺,但是,观頮道人辑佚书《春秋纪年》1卷、《抱朴子骈言》1卷,却分别隶属经部春秋类“左传之属”、子部宗教类“道教之属”,王仁俊辑佚书《司马兵法》1卷,《抱朴子佚文》1卷,分别归到子部兵家类“兵家之属”、宗教类“道教之属”,张佩纶辑佚书《抄太平御览引管不分卷》、《白帖引管子不分卷》入《拾遗·子部·法家类》“撰述之属”,“辑佚之属”时或形同虚设。再者,校勘、考证略欠精审。(1)作者名错误。《拾遗·史部·编年类》“纲鉴易知录92卷”条下著录“吴乘楚等辑”。按“吴乘楚”当为“吴乘权”之误。又《拾遗·集部·别集类》“注选前人诗文之属”著录《存悔斋诗续补遗》1卷,题“元龚王萧撰陈庆年辑横山草堂丛书第一集本丛综”。按此条撰者、辑者名皆误。考雒竹均遗稿、李新乾编补《元史艺文志辑本》卷15《集部·别集类》“存悔斋诗稿1卷补遗1卷龚璛撰”条下注:“璛字子敬,河北真定人。《提要》谓璛自高邮迁居平江”。编补者又按曰:“《四库》本附《补遗》1卷,明朱存里辑,民国陈广年辑续补遗。”《四库全书总目》卷166《集部·别集类19》:“存悔斋稿1卷补遗1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元龚璛撰。璛字子敬,盛仪《嘉靖维扬志》称璛善属文,刻意学书,有晋人风度,盖亦一时知名人士。乃篇什所存,寥寥无几,当已不免散佚。”据此乃知《存悔斋诗续补遗》撰者龚璛,辑者陈广年。(2)书名错误。《拾遗·经部·四书类》“论语纬之属”著录黄爽辑《论语素王笈命谶》,考汉学堂丛书、丛综,“笈”为“受”之误,乔松年辑本也作《论语素王受命谶》。《拾遗·经部·群经总义类》“谶纬之属”著录乔松年辑《河图著名》一书,版本据《乔勤恪公全集》、《山右丛书初编》。按此书黄爽、顾观光都有辑本,考《丛综》(412页)、《古佚书》(114页),乔、黄、顾3家辑本均作《河图著命》。又《拾遗·经部·春秋类》“春秋纬之属”收入乔松年、赵在翰、刘学宠3人分别辑录《春秋合成图》一书,书名均误。考《丛综》、《古佚书》,该书正确书名当为《春秋合诚图》,而且乔、赵、刘之外,马国翰、王仁俊、黄奭皆有辑本。又《拾遗·经部·四书类》“大学中庸本义1卷”条下注“积书严六种本丛综重清清艺”,考《丛综》,“积书严”当为“积书岩”,书用繁体,两字的繁体字形近致误。又《拾遗·史部·杂史类》“大兴狱”条下注“说库本丛综重清清艺”,按“说库本”当为“四库本”,“重清清艺”当为“重修清艺”之误。(3)重复著录。汉伏胜撰、清任兆麟选辑《尚书大传》1卷,《拾遗》经部书类“传说之属”前后两见,汉马融撰,黄爽辑《丧服经传》1卷,《拾遗》经部礼类“辑佚之属”亦前后两见,均系重复著录。同类问题,黄爱平此前曾撰文指出:“如载振所撰《英轺日记》12卷,既见于史部地理类游记之属,又见于史部政书类邦交之属;无名氏所撰《闽海纪略》,亦同时见于史部纪事本末类通纪之属和地理类杂志之属。”第三,遗漏不少。《拾遗》著录有清一代文献之富,同类著述中尚无有与之匹敌者,但是,这仍非清人著述之全豹。我们应该指出的是,这部书网罗清人作品多,漏辑清人作品也多。笔者据《丛综》、《古佚书》两种书目与《拾遗》比对互勘后发现,《拾遗》漏收的辑本书目仅经部诸类就达到1188种。下面笔者主要以《拾遗》经部各类著录情况为例,旁及其余。《拾遗》失收漏载清人著述又分以下几种情形。一是失收有影响书目。乾隆年间开四库全书馆,诸多久已亡佚的历代珍书秘籍陆续“出土”,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520卷即其一。该书由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辛苦辑出,《拾遗》未予著录。又清任大椿《小学钩沉》19卷,辑集《仓颉篇》以下字书10种,前12卷由王念孙校印,后7卷为汪廷珍续刊。任辑一出,顾震福复辑原书所未备为《小学钩沉续编》,《拾遗·经部·小学类》“类编之属”但收顾辑《续编》49种9卷,任氏辑本反未见著录。另有张之洞撰《书目答问》7卷,乃晚清重要目录学著述,是书刊行之后即为学界所重,校勘、增补、补正之作接踵出版。《拾遗·史部·目录类》“举要之属”虽著录赵祖铭撰《书目答问校勘记》1卷、缪荃孙辑《增辑书目答问》4卷、叶德辉撰《书目答问斠补》1卷,张之洞原著则未被著录。诸如此类,难免有舍本逐末、本末倒置之嫌。笔者通过检索《清志》发现,《拾遗》漏收的一些清人著述,如任大椿辑《小学钩沉》、四库全书馆馆臣辑李焘撰《续资治通鉴长编》和张之洞撰《书目答问》等书,分别见《清志》的经部小学类、史部编年类和目录类著录,《拾遗》反而将这些书遗漏了。不仅清人所辑所撰书目,《拾遗》多有遗漏,在华外国人的重要著述无暇顾及的也不少。闽人林鍼域外纪游之作《西海纪游草》,当代知名学者钟叔河称为近代国人直接接触外部世界第一部作品,清末来华的传教士合信、慕维廉等人所撰晚清第一批西医、天文、地理要籍,均未见《拾遗》收录。二是遗忘非专事辑佚学者成果。清代学者辑佚蔚然成风,“人人可以掇拾,不废稽古之功”,“或专攻小学,或避而考子、史、地理,各有所长”。《拾遗》多聚焦诸辑佚名家,经、史、子部辑佚之属,则有马国翰、王仁俊、黄爽、王谟辑本,集部则严可均、丁福保辑本多在,纬书辑佚不外乔松年、殷元正、刘学宠,未免失之专。实则辑纬者亦辑经,刘学宠即辑《五经通义》、《五经析疑》两种,系于《拾遗·经部·群经总义类》即为明证,治经者辑录纬书的情形大体相似。以辑录经部亡佚的典籍而言,除了马、黄、二王几个人外,朱彝尊、孙堂、张惠言、胡薇元、刘宝楠、袁钧、余萧客、王朝璩、顾观光这些学者都参与其事,有多种古佚书辑本,即便马、黄、二王,辑佚范围也延伸到纬书佚籍,严可均所辑则横跨四部,并非独专前人别集辑佚。三国时东吴学者谢承撰《后汉书》130卷,三国两晋时期10余家同类著述中写作年代最早、内容颇丰之一种,但是这书亡佚已久,后世学者深以不得见为憾。事隔千余年之后,风水流转至清代,辑《后汉书》者趋之若鹜,终使世人得见谢氏书吉光片羽。不过,《拾遗》仅在史部别史类“辑佚之属”著录王仁俊、黄奭各辑谢承《后汉书》1卷,而漏收清人汪文台辑谢承《后汉书》8卷、姚之骃辑、孙志祖增订《谢氏后汉书补逸》5卷、姚之骃辑、孙志祖增订、孙俊补订《谢氏后汉书补逸》6卷。据孙启治、陈建华考证,此3种谢承《后汉书》均较黄氏辑本完善且内容详尽,可惜其书不见录《拾遗》,论者或谓汪、姚、二孙辑佚声名或许不及黄、王二人。另外,当年撰写《后汉书》的人,除了谢承,还有晋人薛莹、华峤、司马彪、谢沈、袁山松一些学者,他们的书也没有流传下来。清代王仁俊、黄爽、王谟诸辑佚名家先后穷加搜辑,姚之骃、汪文台、杜文澜用力也不为不勤,《拾遗》却只收录了王仁俊辑华峤《后汉书》1卷,黄爽、王谟等人辑本阙如,就更不用谈姚、汪、杜等人所辑的佚书。清朝乾嘉以降,辑佚可以说已发展成为当时的一门显学,南北学者不论治经治史,得便即参与其中;不论此前哪朝哪代何人亡佚之书,得见片言只语也绝不放过。《拾遗》似乎没有关注到这一点,以致与清人辑本失之交臂者不在少数。三是漏载知名辑佚学者所辑佚书。马国翰、王仁俊、黄爽、王谟辑佚书目,《拾遗》著录最多,遗漏也比比皆是,或顾马而失王、黄,或录王、黄复遗马,或有此王而无彼王,这种情况,尤其以经部各类“辑佚之属”漏收为甚。譬如《经部·孝经类》“辑佚之属”著录王仁俊、王谟辑佚书各3种,黄奭辑佚书1种,马国翰辑《孝经》传、注、义失载。考《古佚书·孝经类》,马氏辑此类佚书14种,雄踞诸辑佚学者之首;《拾遗》著录纬书于乔松年、殷元正、刘学宠3子所辑为多,马国翰、王仁俊、黄爽、王谟辑本寥寥无几,甚或无一收录。譬如《经部·四书类》“论语纬之属”著录13种纬书,乔松年辑本有其九,黄奭辑本有其三,马国翰辑论语纬8种皆被《拾遗》拒之门外。马国翰、黄爽各辑15纬书,《经部·春秋类》“春秋纬之属”未收一种,仅见王仁俊辑纬书两种载录在册。又譬如《经部·乐类》“辑佚之属”,《拾遗》仅收王谟辑本4种,于马国翰辑13种乐类佚书概未著录。实则马国翰、王仁俊、黄爽、王谟辑佚方向、依据材料及辑佚成就大体一致,经、史、子类皆有涉猎,所有辑本赫然见诸各自辑佚丛书,按图索骥,以类相求,当不致有如此失误。一些因为辑纬书而得名的清代学者,他们的遭遇也大体与上述马、黄、二王相同。辑纬名家刘学宠,他偶尔也搜辑的已经亡佚的前人解经著述如魏邯郸绰撰《五经析疑》,《拾遗》就没有注意收录,《拾遗》另外还漏收了《易飞候》、《易洞林》、《春秋纬》、《春秋后语》等不少刘学宠辑录的纬书。其他像殷元正、乔松年、顾观光的辑佚成果,《拾遗》也多有遗漏,仅在《经部·群经总义类》“谶纬之属”,殷元正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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