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与生命自主权的矛盾与冲突

安乐死与生命自主权的矛盾与冲突摘要：安乐死由于其行为本身是对死亡结果的积极追求且行为本身涉及到医学、伦理、道德、法律等多个领域，故安乐死无可避免地会在这些领域中遇到矛盾与冲突。而关于安乐死在中国能否合法化的争论从上个世纪一直延续到今天。虽然安乐死在中国的合法化已经获得了许多的理论支持以及在国内外也有诸多相关立法可供参考，但是应用到中国的具体国情和社会发展上时仍旧会有“水土不服”的问题出现。至今，安乐死在中国依旧是一个不太能被公开提及的话题。在面对安乐死与个人的生命自主权之间的矛盾时，社会上的各类领域是安乐死合法化的非充分条件，而个人的生命自主权是安乐死合法化的必要条件。如何处理好这社会层面与个人层面之间的关系并从中找出维持两个方面平衡的中点是本文所讨论的议题。因此，本文就安乐死与个人的生命自主权在不同社会和地区中的真实案例为参考，分析其中矛盾与冲突的症结所在并试图提出解决之方法。 关键词：安乐死；生命自主权；合法化；尊严善终一、安乐死的概念及实施标准安乐死（Euthanasia），该词的本源来自于希腊文，意为“幸福的死去”。现今医学界根据安乐死的实施性质将其分为“积极安乐死”和“消极安乐死”两大类别。同时世界上对安乐死有相关方面立法并且能够合法执行的国家和地区在安乐死的实施条件上仍有着不一样的认定标准，但综合来看有以下几点相同之处：(1)完全符合病患的个人意愿；(2)现有医学技术无法医治；(3)病患所遭受的痛苦具有长期性；(4)病患对其所患病症有充分的了解；(5)医生必须证明病患却无救治希望；(6)患者须明白自己的病情已经没有改善的希望；(7)终止病患生命的方式必须人道以期尽可能减轻痛苦。二、安乐死合法化的社会意义 安乐死由于它是一个不可逆的动作，因此长久以来，都是一个极具争议性的话题。支持的观点认为：从尊重患者“生命自主权”的角度出发来，如果患者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但其本身仍神智清醒、没有受到外界胁迫，那么当患者主动提出要求，希望能够被安乐死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尊重其自我意愿，让患者能够选择用理想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即让每一个人都能合法地行使自己的生命自主权。如同要尊重每个人的宗教信仰、职业选择一样，个人有决定自己人生的自由。既然如此，死亡作为人生的一部分，那么人也应该拥有对死亡的选择权。如果法律允许重症病患接受安乐死则还可以免除其家人的经济负担和社会的医疗支出。同时，当安乐死作为一种可供选择的合法选项后能避免病人做出更可怕的自杀行为。不可否认，相当一部分病人为了在罹患绝症的末期为了解除自己的痛苦或是减轻亲人的负担会消极抵制医疗救护甚至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这种企图结束自我生命的行为反而会给自己及其家人带来更大的伤害，这时如果能提供一个合法安乐死的渠道就有机会选择以更为人道且的方式有尊严地结束自己的生命。三、世界范围内安乐死的立法现况 现今世界上各个国家和地区都针对安乐死的除罪化乃至合法化问题进行过长时间、广泛且深刻的讨论。因为安乐死问题不仅牵涉到所在国家和地区医疗领域、司法领域的共识和认知，从更宏观的角度来说，一个国家和地区对待安乐死的态度能反映出整个社会的公民意识水平和人文思想高度，是当地人文发展水平和社会包容度的另一体现方式。 1976年9月美国加州地区通过了《自然死亡法案》，虽然只是一个州立法案，但该法案却是人类历史上首部关于安乐死的立法，首次为消极安乐死的实施合法性提供了法律保障。1993年2月，荷兰参议院通过安乐死相关立法，成为世界上第一个通过安乐死立法的国家。2014年2月，比利时参议院通过了《重症患儿享有安乐死权利》法案，成为首个安乐死年龄不设限的国家。2015年法国议会通过法案允许消极安乐死合法。在亚洲地区，日本在2012年曾经提出过相关法案，计划将安乐死的实施合法化；韩国在2016年通过了《延命治疗决定法》；在我国台湾地区也早在2000年12月就通过了《安宁缓和医疗条例》，而在我国内地迄今为止未曾通过任何一部有关安乐死的相关法律，但关于安乐死立法的讨论和提议却从未停止。最近一次将安乐死问题置于国家决策机构讨论是2019年4月21日的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次会议上。会上，人大代表马一德建议将“安乐死”写入民法典人格权编[[][]新京报.全国人大代表建议“安乐死”写入民法典人格权编[EB/OL]./news/2019/04/22/570602.html四、世界范围内关于安乐死案例中的矛盾与冲突（一）发生在欧美国家的安乐死案例（1）2019年2月初，荷兰一位31岁男子Michael·Fudge因自身饱受心理疾病之苦，在多次申请安乐死被拒后最终选择拿着一把假枪到戒备森严的银行前面做出威胁动作，荷兰警方在抵达现场后就举枪警戒。也就在这时Michael·Fudge大胆地向警察迎面走去，警方立即判断有开枪的必要并对他连开好几枪，Michael·Fudge也最终殒命。警方在经过调查后的得出结论是Michael·Fudge刻意引诱警方开枪好让自己“被自杀”。事后Michael·Fudge的母亲就表示其儿子在年轻的时候就患有焦虑症和抑郁症，随着年纪的增长状况则是愈发严重。早在案发的数日之前Michael·Fudge就曾多次去申请安乐死却被评估机构以自身条件不符合安乐死执行要求为由拒绝为其提供安乐死服务。或许这也是Michael·Fudge最终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的一个诱因。（2）同样是2019年，也是在安乐死合法化已十余年的荷兰，一名患阿兹海默症74岁老人在实施安乐死后其主治医师被指控涉嫌故意杀人。该地区的安乐死审查委员会认定：医生在没有明确取得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对其执行安乐死。因此该名医师遭审查委员会起诉，荷兰检方调查认为，老妇的意愿「不清楚且矛盾」，她曾说想死，其他场合又称不想，调查人员怀疑老人可能对安乐死的含义都不明晰，甚至并不知道什么是安乐死。医生则称，由于老妇事先提出安乐死请求，他也只是奉命行事，但碍于她已失智，所以执行过程中所说过的话应不必理会。（3）根据美国华盛顿邮报的报道[[]AnanguishedDutchteenager,whowasrapedasachild,diesathomeafter‘sadlastpost’.[EB/OL].(2019-06-05)/nation/2019/06/05/an-anguished-dutch-teenager-who-was-raped-child-is-euthanized-her-request/]，荷兰少女Noa·Pothoven苦于性侵后的心理创伤，于6月2日在家因为绝食导致的营养不良而过世。稍早的报导指出她接受了安乐死，引发全球媒体大幅报导。不过根据最新信息证实，没有证据表明波托芬接受安乐死或协助自杀，尽管这两种情况在荷兰都合法。报道指出Noa·Pothoven曾于2017年曾联系过的荷兰当地的一所「临终关怀」诊所：Levenseind。根据该诊所事后所发表的引述Noa[]AnanguishedDutchteenager,whowasrapedasachild,diesathomeafter‘sadlastpost’.[EB/OL].(2019-06-05)/nation/2019/06/05/an-anguished-dutch-teenager-who-was-raped-child-is-euthanized-her-request/（二）发生在东北亚地区的安乐死案例东北亚地区因长期受儒家文化浸润和影响，不同于欧美各国相对独立的家庭关系，在更为注重家庭伦理的东方社会中“孝道”是重要的价值观念，当家族中的长辈遭遇不可治愈的疾病而来到生死关头时，往往会使得整个家族的成员都心力憔悴。为人子女该如何尽孝道，是倾尽家财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尽可能延长亲人的生命还是遂其所愿以安乐死的方式帮助亲人解除病痛的折磨。该如何让长辈得以善终，面对这一问题东西方社会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困扰：受当地社会经济发展的制约以及医疗体系架构的不同，对待安乐死的态度也有所差异。面对这一情况我们要反思为什么安乐死会受到社会公众的普遍反对。需知，随着国家社会经济的日益发展，安乐死日渐凸显出来的问题必然会给社会公众、民情风俗带来巨大的冲击，而这一切的问题都是每一个国家和地区在经济发展的过程当中所必须面对的。就目前而言，由于我国的法律没有有关安乐死的规定，因而如果选择对亲人放弃治疗，理论上是被法律所禁止的。就法理上讲，我国当前的法律认为安乐死这一行为本身属于非法剥夺他人生命。故此，决定和实施安乐死的近亲属及医护人员都有被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并追究刑责的风险。 （1）我国内地开始重视安乐死议题是源于八十年代末的一起刑事案件：1990年对王明成故意杀人案。根据当时陕西省汉中市人民法院于1992年3月25日对此案的判决结果[[][]汉中市中级人民法院网.判决文书.[EB/OL].(1992-03-25)./index.shtml （2）根据我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在2019年11月1日的专题新闻发布会上的公布：当前，我国正处于人口老龄化快速发展阶段，截至2018年底，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2.5亿。我国老年人健康状况不容乐观，2018年我国人均预期寿命为77.0岁，但据研究，我国人均健康预期寿命仅为68.7岁[[][]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介绍建立完善老年健康服务体系指导意见有关情况.[EB/OL].(2019-11-01)/xwzb/webcontroller.do?titleSeq=11200&gecstype=1在2018年6月7日，台湾地区知名节目主持人傅达仁选择飞赴瑞士执行安乐死的事件，一时又掀起了关于如何看待安乐死问题的讨论。傅达仁在早年间接受采访时曾提到，希望能以自己这样一位被病魔缠身的84岁老人为例，透过安乐死来免除自己和家人的痛苦，同时减少社会资源和政策开支所造成的资源浪费，同样，傅达仁事件所反映出的问题正是人均健康预期寿命与安乐死立法的冲突所在。为傅达仁执行安乐死的瑞士机构名为Dignitas，Dignitas创立于1998年，该组织宗旨强调：“活得有尊严，死得有尊严”，该组织会为有需要的人提供安乐死服务。通过一系列的程序，包括加入会员、缴交年费、提供医疗记录让其审核资格以及由病患自我陈述无法忍受病情的原因，完成上述步骤就可以让他们评估能不能为你提供安乐死服务。不过，关键还是在于申请人必须是罹患了无法治愈的疾病或是身体承受无法忍受的病痛或者失去活动能力等情况才有机会获得“安乐死”的权利，同时当地法规也规定申请人必须意识清醒，充分了解安乐死的意义和程序。最后，当负责审核的医师确认没问题后组织会安排患者到瑞士与医生见面沟通细节，确认完毕后就会开立药物让其使用，最终病患会在昏迷状态下逐渐死亡。这一系列的流程和环节看似繁琐，实则是对被执行人和社会公众的最大程度负责，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安乐死的执行是出于当事人自愿提出这一原则，同时也限缩了不法人员利用安乐死合法化的漏洞进行故意杀人的可能性。同样的，这种做法也保障了公民的生命自主权，而生命自主权的内容主要涉及权利主体的人身权利、个人事务和合法权利。以法治为基础的文明社会，公民理应享有充分的生命自主权。在其出于无法逆转的生命末期时，其自愿做出的让死亡自然发生的决定理当尊重[[][]王华，王贵军，刘鑫．Ni-P我国消极安乐死立法现状研究［Ｊ］．医学与社会，2016，29(4)：81.（3）在我国首例安乐死案件王明成故意杀人案中，引发该案的一个潜在原因就是源于深植在中国人心里的「孝道」。同样在深受中国儒家“孝文化”影响下的韩国，随着韩国社会人口的老龄化加速，近年来许多韩国家庭也面临着文化价值观的转变：韩国在进行了长达二十年的社会讨论和立法争辩后，韩国国会终于2016年正式通过《延命治疗决定法》，又称《善终法》。韩国《延命治疗决定法》的立法始于1997年，最初源自于两名医师依照病人家属之指示，替脑损伤病人拔管而被检方以谋杀罪起诉的事件，虽然法院最终裁决轻缓，被告仅获判缓刑，但此事件在韩国社会掀起轩然大波并加速了社会对于「生命自主权」及「安乐死」的讨论。最终，韩国健康福祉部（보건복지부）在2017年7月宣布订立该法，并于2018年正式上路实施。《延命治疗决定法》以病人自身的最大需求利益与尊重其自主决定权为立法核心。根据法案延命医疗计划书需要病患和医护人员共同参与制定。韩国国际广播电台（KBSWORLDRadio）在今年7月11日的报道[[][]《延命治疗决定法》实行1年5个月5.4万人保留或停止延命治疗[EB/OL].(2019-07-11).http://world.kbs.co.kr/service/news_view.htm?lang=c&Seq_Code=64145（三）对安乐死矛盾与冲突的思考因此可以得出结论，不论患者的自我意识是否清醒、个人意愿是否能自如表达，为了延续患者生命而采取的侵入式治疗方式对于患者本身来说毫无疑问会给患者的身体和心理带来痛苦，也正因如此，当生命的延续没有了质量可谈而治疗又只是在延长病患的死亡过程并徒增病患所遭受痛苦的时候，安乐死就会作为一个可选项出现在病患及其亲属的考虑中。而如果患者所在的国家或地区恰好又没有相关立法，就很容易造成患者的亲属和医护人员因协助患者进行安乐死而被判刑责乃至患者不堪忍受身体的疼苦和心理的屈辱感而进行自我伤害，进而对患者自身和社会舆情造成不良影响。如果我国在短期内无法实现安乐死的立法，那么我们可以着力于从源头减少安乐死的需求：出台更多照抚罹患绝症患者和临终患者的相关政策，以期最大程度地减轻病患的经济负担。例如针对晚期癌症患者的治疗药物进行关税全免的政策并大幅度调整各个销售环节的增值税。在我国目前的医保覆盖面下，原先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