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政治权力中枢位置变迁研究

唐代政治权力中枢位置变迁研究

政治权力中心是指皇帝统治期间作为国家最高权力的所有者，为处理国家事务和日常生活的空间。事实上，它是宫殿的禁止场所。本文以唐长安城的三大内作为主要讨论对象,并分析他们位置的变化及原因。长安三大内即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其中,太极宫始建于隋文帝开皇二年(582),大明宫始建于唐高宗龙朔二年(662),兴庆宫始建于唐玄宗开元二年(714)。此外,唐时期曾还有过东都、北都1、上都、西都、南都②、中都③,以及为数众多的离宫别馆,皇帝有时会在这里听政、居住,但除东都洛阳以外,其他别都、离宫,皇帝逗留时间并不长,地位远不及长安城内的宫室重要。一、兴庆宫、兴庆宫唐代有21位皇帝,他们主要听政地点以唐长安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为主。根据《两唐书》、《资治通鉴》、《册府元龟》等书的记载,并参考张永禄先生《唐代长安》一书的统计,制作下表,分别列举唐代皇帝在这些宫室里活动的基本史实和听政时间。二、唐代的河道建设公元617年,李渊攻入隋大兴城,次年称帝,建立唐朝。因为战争对城市破坏不大,所以,唐沿袭了隋的都城,李渊住进大兴宫,并更名为太极宫。此后,太极宫成为大唐帝国的权力中心。1.权势均已完全国家唐高祖、太宗以及高宗前期,以太极宫为大内皇宫,并持续了四十五年。此时的太极宫不仅是寝居之地,更是国家的权力中枢。然而,龙朔二年(662),唐高宗在长安城东北城郭外辟建蓬莱宫(大明宫),次年正式徙居。使得政治权力中枢位置发生转移。关于皇帝搬迁的原因,史书记载,“高宗以风痹,厌西内湫湿,龙朔二年始大兴葺,曰蓬莱宫”(卷37,《地理志一》)。但同时可能与武则天也关系密切④。显庆五年(660),武则天开始被“委以政事,权与人主侔”,“百司表奏,皆委天后详决。自此内辅国政数十年,威势与帝无异,当时称为‘二圣’”(卷6,《则天皇后》)。因此,重大事务的决策,武则天比高宗更有影响力。2.兴庆宫居住地的原因唐高宗和武则天在大明宫居住时间并不长,663—683年间,20年里断断续续居住了11年,其他时候均在洛阳。683年以后,武则天临朝称制,更是20年不返长安。直到大足元年(701)九月,78岁高龄的她西幸长安,此举被后世认为是“还政李唐”的先兆。中宗即位后,于神龙二年(706),从洛阳正式徙居长安太极宫,此后中宗、睿宗和玄宗相继在太极宫听政,但时间很短。开元二年(714)始,玄宗由太极宫徙居大明宫,并“以兴庆里旧邸为兴庆宫”,逐渐在大明宫、兴庆宫来回听政、居住。开元十六年(728),玄宗又在兴庆宫“置朝堂,正月以宫成御朝”,“始听政于兴庆宫”(卷30,《兴庆宫》),兴庆宫正式成为南内。唐玄宗日常起居、听政的重心转移至兴庆宫,直到安史之乱。那么玄宗为什么要转移居住地点呢?中、睿、玄宗在太极宫居住的八年是被史书称作“王室多故”的八年,从武则天去世到开元元年(713),发生五次宫廷政变,皇位四易其主,其中五次政变有四次都在太极宫。景龙四年(710),中宗被韦后毒死于太极宫神龙殿。中宗遇弑的当晚,临淄王李隆基发生政变,杀尽韦、武二党,随后,废掉韦后所立的傀儡皇帝李重茂,迎其父即位,是为睿宗。六月睿宗御太极宫承天门,大赦天下,宣布即位,此后,便一直住在太极宫,开元四年(716),他以太上皇身份病死于太极宫百福殿。李隆基于睿宗延和元年(712)受禅即位,是为玄宗,居太极宫武德殿办理政务,“上始居武德殿视事”(卷8,《玄宗纪上》),李隆基登基后,与太平公主的矛盾日益凸显。先天二年(713)七月,太平公主准备发动政变,但唐玄宗先下手为强,“率亲信十数人,出武德殿,入虔化门。枭常元楷、李慈于北阙,擒贾膺福、李猷于内客省以出”,并获得最终胜利。唐玄宗是在皇帝权力已被削弱和侵蚀半个多世纪以后登基的。如何结束皇族成员、宫中后妃和外戚对宫廷政治的不正当干涉,成为他执政面临的最大问题。唐玄宗选择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兴庆宫居住。并将最能对皇位形成威胁的四个兄弟的王府安置在兴庆宫周围,同时对诸王、公主、外戚、功臣的权限加以限制。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不受亲近势力的威胁。三、以听政、居住宫为主要依托听政安史之乱以前,皇帝听政、居住地点在长安三大内与东都洛阳之间来回变化。安史之乱以后,皇帝的主要听政、居住地点就是大明宫。这一情形持续到唐末,长达130多年。而太极宫和兴庆宫原有的机能则发生了较大改变,太极宫成为仅仅举行重大仪礼的宫室,兴庆宫则成为皇帝生母太后及太上皇的寝宫。1.肃宗居大明宫756年,安禄山起兵,六月,唐玄宗被迫南逃巴蜀,唐肃宗继位757年,长安城光复,史书记载,“自禄山陷长安,宫阙完雄”(卷225,《逆臣传下·黄巢传》),可见战乱后的长安宫室并未受到损坏。同年,玄宗返京,正式接受太上皇的称号,依然居住在兴庆宫,肃宗居于大明宫。兴庆宫墙垣低矮、宫墙仅厚5米,故不适宜在战乱时候做为皇宫使用。而大明宫地处龙首原高地,居高临下,三面墙基均宽13.5米,深1.1米,构筑十分坚固,后来又在开元二十四年(736)建筑的东面夹城的基础上,加筑北面、西面夹城,以夹城外渭河、禁苑为屏障,并设置禁军护卫,使得大明宫成为一所坚不可摧的堡垒。中唐以后,政局不稳,大明宫在众皇宫中,最利于防卫。且大明宫较之太极宫更宜于居住,故肃宗以后诸帝均居于大明宫。从肃宗至德二年(757)到唐僖宗文德元年(888),计131年,大明宫成为唐中后期绝对的政治权力中枢。2.更新后庭,举行皇帝丧礼唐玄宗开元二年(714)搬离太极宫以后,除唐末僖宗、昭宗外便再无皇帝在太极宫久居,日常视朝、召对和生活娱乐等均移到大明宫。但这并不意味太极宫不重要了,相反,它仍旧是地位最崇的宫城。“诸帝多居大明,或遇大礼之事,复在太极。……,诸帝梓宫皆殡太极,亦有初即大位不于大明而于太极者,知太极尊于大明也(卷3,《唐宫总说》)”。只是机能发生了转变,礼仪功用成为最主要的功能,太极宫前朝大殿太极殿,成为举行皇帝凶礼“大丧礼”和新皇帝嘉礼“即位礼”的地方。据统计,唐代二十帝,大约有十二个皇帝的丧礼和即位礼在太极殿举行1。此外,太子元服礼(卷26,《皇太子加元服》)、祭祀先农和举行郊祭的常仪典礼(卷9,《杂郊议下斋戒》;卷10《祭祀先农》)等也常在太极殿举行。后庭大殿两仪殿此时的主要功能是举行皇后、太后丧葬礼。如,德宗昭德皇后、懿安太后、顺宗王皇后的大丧礼都在两仪殿举行(卷51、52,《后妃列传》)、(卷77,《后妃列传下》)。德宗的大丧礼、代宗的即位礼也是在这里举行的(卷409,《德宗大宣孝皇帝哀册文》)。除了礼仪功能以外,太极宫政治功能、居住功能并不明显,这里俨然成为唐帝国的礼仪之宫。3.懿安发挥兴庆宫作用兴庆宫在玄宗以后,再无皇帝居住,但它逐渐成为皇帝生母太后的固定寝宫,地位依然重要。据统计,有两位太上皇和至少四位皇帝生母在这里长时期居住。玄宗后,唐朝共有13帝,前三个,肃、代、德三帝忙于平叛;后两个,昭、哀二帝因战乱被朱温徙居洛阳。除唐玄宗、唐顺宗以太上皇身份在兴庆宫短暂居住外,实际居住兴庆宫的都是位高权重的诸帝生母太后。这一状况持续到唐末,此时的兴庆宫俨然成为太后之宫。下表记载了唐中后期八位太后寝居情况。在兴庆宫居住时间最长的是宪宗母亲庄宪王太后和宪宗皇后懿安郭太后。庄宪太后在这里居住长达十年,懿安太后住近三十年。后者在唐代是一位著名太后,她是穆宗的生母,敬宗、文宗、武宗皇帝的亲祖母,其地位在唐代尊贵之极。懿安太后居住在兴庆宫时,“太后居兴庆宫,帝每月朔望参拜,三朝庆贺,帝自率百官诣门上寿。或遇良辰美景,六宫命妇,戚里亲属,车骑骈噎于南内,銮佩之音,锵如九奏。穆宗意颇奢纵,朝夕供御,尤为华侈”,后世评价“后历位七朝,五居太母之尊,人君行子孙之礼,福寿隆贵,四十余年,虽汉之马、邓,无以加焉”(卷52,《后妃列传下》),(卷77,《后妃列传下》)。文宗大和年,懿安太后与敬宗母、文宗母同居兴庆宫,时号“三宫太后”。“上(文宗)五日参拜,四节献贺,皆由复道幸南内,朝臣命妇诣宫门起居,上尤执礼,造次不失。有司尝献新瓜、樱桃,命献陵寝宗庙之后,中使分送三宫、十宅”。文宗弟弟武宗即位后,依然不敢对三宫太后怠慢,“供养弥谨”(卷52,《后妃列传下》)。可见在九世纪的前半叶,兴庆宫仍是一座极为重要的宫室,大唐帝国的四位皇帝——宪宗、穆宗、敬宗、文宗的生母均住在兴庆宫中。为了让太后们生活更加舒适,诸帝均对兴庆宫进行了大规模整修,据历史记载,“元和三年(808)十月,敕修南内宫墙舍。共一千六百间”(卷30,《杂记》),“元和十四(819)年三月。诏左右军各以官健二千人,修勤政楼;太和三年(829)十月。敕修南内天同殿十三间,及勤政楼明光楼”(卷30,《兴庆宫》)等等。可见兴庆宫在玄宗后,尽管已经远离国家政治活动中枢,但是地位却十分尊贵。兴庆宫自懿安太后过世以后,便无人在此长期居住。原因是武宗、懿宗、僖宗的生母多在皇帝即位之前,已经去世。这同时也说明,兴庆宫在唐中后期,除了皇帝,只有太后才有资格居住在这里。可见安史之乱以后,兴庆宫的主要功能就是皇帝生母太后的寝宫。四、唐昭宗以长安为“景政”广明元年(880),黄巢攻入长安,唐僖宗出逃四川,并组织反扑,双方在长安城相持近三年。黄巢兵败后,藩镇军队又对长安进行了劫掠,城市建设遭到很大破坏,大明宫毁灭殆尽。“初,黄巢据京师,九衢三内,宫室宛然”(卷19,《昭宗本纪》),“至巢败,方镇兵互入虏掠,火大内,惟含元殿独存,火所不及者,止西内、南内及光启宫而已”(卷225,《逆臣传下·黄巢传》)。光启四年(888),当僖宗再次返回长安时,因大明宫受到战争的严重摧残,已无法居住。只好选择在太极宫居住,并在武德殿举行大赦,改元“文德”。继任者唐昭宗,在位十六年,除去三次出奔,凡在长安,多在西内太极宫听政。直到天佑元年(904)朱温挟昭宗迁都洛阳,尽毁长安。此时离唐朝灭亡已不远。五、玄宗朝内室操作的政治空间通过上文分析,可以大致把握唐代政治权力中枢位置变化的脉络:唐代中前期,政治权力中枢位置主要从太极宫到大明宫再到兴庆宫转移,安史之乱以后,则不再发生变动,皇帝听政、居住主要地点在大明宫。纵观唐代历史,不难发现,在初、盛唐时期,政治权力中枢位置转移比较频繁,除了在长安三内之间外,还在长安与洛阳之间转移,“自高宗以来,直到玄宗开元二十四年(736),约共八十年左右,政府常常往来于长安、洛阳两者之间”。“唐太宗三幸洛阳、高宗七幸洛阳、玄宗五幸洛阳”(P142-144)。此外,皇帝还经常到其他离宫、别都避暑、过冬、视察。著名的华清宫、九成宫分别成为这一时期皇帝最重要的东宫与夏宫。玄宗在位44年,竟有36个冬天在华清宫度过;九成宫在太宗、高宗时期,46年间分别去过5次和8次,每次大多是三月出发,十月返回,时间长达半年之久1。而在中晚唐以后,皇帝不仅不再去东都、各离宫、别都,且连长安城内的太极宫、兴庆宫,皇帝也很少光顾,大明宫成为唐代中后期皇帝主要的活动场所,与初、盛唐时期形成鲜明的对比。唐代中前期实行的政治制度是“中书出命、门下封驳、尚书执行”,国家的决策体系主要由皇帝亲自主持的“常参会议”,以及宰相主持的“政事堂会议”构成。宰相权力此时很大,到玄宗后期,中书省门下省合并,宰相权力到达顶峰。因此,在太宗、高宗、武则天、玄宗诸朝,出现了很多位高权重的宰相,他们成为分担皇帝日常政务压力的重要力量。这是所谓的律令制政体。安史之乱以后,宰相权力不断被皇帝近臣、宦官所分割,政治决策权日益向皇帝身边靠拢,皇权实际较之唐前期扩大。皇帝因此疲于奔命,没有时间到其他离宫、别都居住。同时,这也导致了皇权的异化,是形成唐中后期宦官当权局面的重要根源。另外,中唐以后,中央财政紧张,无法负担别都、离宫维护、修缮带来的庞大开支,致使逐渐荒芜。因此,肃宗以后诸帝,鲜有离开长安听政、居住的记载,使得政治权力中枢停留在了长安宫中,不再发生转移。就长安三大内而言,安史之乱以后,政局动荡,宫城防卫十分重要,三大